没什么烦恼是一顿日本柳川鳗鱼饭饭解决不了的 不行就两顿

一碗绝妙的鳗鱼饭的标准是什么? - 知乎<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被浏览<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2,468分享邀请回答2.6K171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49655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长假后第一天的烦恼,用一碗鳗鱼饭来解决吧
全无锡唯一一家
活杀现烤鳗鱼饭专营店
这里一进门,就仿佛穿越到了日本
你能想到的
关于鳗鱼饭的一切,都在这里
“杀鳗三年,串鳗八年,烤鳗一生。”
这是日本鳗鱼饭届的一句至理名言
以此可见,鳗鱼料理难度之高
无锡唯一 一家活杀现烤鳗鱼饭专营店
无锡唯一 一家!
无锡唯一 一家!
无锡唯一 一家!
(重要的事说三遍)
在鳗鱼料理上,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鳗鱼现杀现烤
正宗的鳗鱼饭
讲究的是鳗鱼活杀,现烤现卖
漫鳗屋采用全明档操作
干净卫生,清晰可见
活鳗到店后,会在门店养2天去除泥沙味
客人点单后活杀,保证最新鲜口感
漫鳗屋的鳗鱼分为关东和关西两种
关东做法:选用每条0.8-1.3斤的鳗鱼背部开刀,先烤制表面微黄,先烤再蒸再烤,鱼皮Q弹肉质丰腴软糯。
关西做法:选用每条200-400克的鳗鱼腹部开刀,直接烤制到熟透,表皮酥脆,肉质多脂。
漫鳗屋会根据客人需要一次解决两种做法
漫鳗屋选用的是河鳗,肉质紧实,油脂丰富
烤制后,鱼皮弹性有胶质且有焦香味
光烤制过程就要翻面32次,刷蘸酱汁8次
听说秘制配方熬制的酱汁已有10年历史之久哦~
最专业的鳗鱼天团
漫鳗屋作为鳗鱼饭专营店的领航者
聘请了最专业的料理团队
个个都是“鳗鱼之神”
一双巧手,就能将鳗鱼的鲜美发挥到极致
2013年入驻日本料理行业,同年入上海万藏日本料理拜师开始学习烤物料理。从事料理烤物工作经验4年,精通各种烤物料理及处理方式。
2010进入上海神田日本料理开始学习日本料理。后入驻上海高级料理店御京都担任海鲜部负责人,精通后厨各种食材以及处理方式。
2007进入秋亭日本料理拜师日本师傅(左藤)为师,开始学习日本料理。2010年同年进入上海九井料理从事刺身寿司部一品,2012年在上海伙房水产从事海鲜部部长一职。
鳗鱼届的“四大天王”
招牌蒲烧鳗鱼饭
“蒲烧”在日本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做鳗鱼的方法
把鱼破开剔骨,涂上以酱油为主制成的汤汁烤制而成
烤制后的鳗鱼切块后铺在米饭上
浓郁的酱汁浸透晶莹的米饭,入口还有一丝丝甜味
搭配新鲜蔬菜,既是点缀又清新解腻
豪情整条蒲烧鳗鱼饭
鳗鱼控们一定不能错过这一碗!
一整条烤制金黄色的鳗鱼,丝毫看不见白色的米饭
一勺沾满酱汁的米饭,配上嫩嫩的鳗鱼
岂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香浓马苏芝士鳗鱼饭
鲜嫩的鳗鱼遇上浓厚的芝士
鳗鱼的鲜美,混着芝士香一起在嘴中融合
不粘不腻,咸甜适中
芝士就是力量!
清爽果蔬鳗鱼饭
色泽金黄的烤鳗鱼遇上手工番茄苹果酱
入口酸酸甜甜,爽口又带劲
可以说是非常清新了
没有什么烦恼
是一顿鳗鱼饭解决不了的
三阳广场地铁站内
(金轮商业街东区靠近19B出口)
【营业时间】
10:00—21:00
超详细引导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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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阳广场地铁站19B出口进入即可看到
从三阳广场地铁站20B口进入
文章 ∣ 大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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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刚进大学时很不能适应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却也渐渐习以为常,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生活,如果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很难不被同化。结果一毕了业,开始过着上班族规律的生活方式,却反而不习惯这种正常。
  大概花了两个月吧!两个月我才把作息调整过来。
  今非昔比,现在年纪都有好一把了,刺激的夜生活偶一为之就已教人消受不起。
  按掉摆在床头的闹钟,刺耳的声音却犹在耳边余音绕梁,我微睁开眼,才发现鬼吼鬼叫的不是我的小闹钟。
  讨厌,七早八早是谁打电话来扰人清眠啊!我掀开暖被,不到一秒我又自动缩回棉被里,有点冷。
  拖着棉被,我趴在床沿,伸长手探向一旁矮柜上的电话。电话的答录功能却比我早了千分之一秒替我接听。
  “shit!”我趴在床沿的身子重心不稳地跌下床。因为身体的大部分体积虚悬在空气中,深受地心引力的青睐,连带着将我还黏在床上的部分身体也摔到地板。
  尚未爬起,电话里已传出了柔柔的嗓音。柔得甜甜腻腻,光听着似乎就要融进骨肉里,麻酥稣的,并且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有这样天籁一般的嗓音——我唯一的妹妹。
  “姊,我是明曦,你是不在家或是还在睡觉?快中午了,如果你在家也该起床了,你可能真的不在家吧!我本来以为假日打来你会在的,没想到你还是不在,你是不是出去吃午饭了?我猜你可能会出去买饭,因为你放假的时候都懒洋洋的。”
  我坐在地板上听电话里传来的话语,转头看了眼闹钟,果真是快中午了。跟明曦当了二十几年的姊妹,虽然早就明白她言不及义的功力有多高强,每回领教,却发现我又更敬佩她一分。
  事实上我一直在怀疑她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修练,要不然她的功力怎么愈来愈进步。
  听她扯了半天,我还是没办法从她的字句中找出一点她来电的目的。
  “虽然你也可能真的不在家,不过我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你或许去上厕所了,现在才回到电话边,然后又刚好听见我正在留言,你如果在家就麻烦你高抬贵手把电话接起来好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打了个呵欠,揉揉干涩的眼。想跟我说说话?我探出手,想接听电话,却又觉得不妥,还是先听听她想说些什么好了。
  听她叹息了一声,大概是以为我真的不在吧!
  “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但是不见面对我们比较好不是吗?至少我是这么以为。如果我还要这段姊妹的情谊,就必须这么做。
  我怕见了面,不必要的愧疚与误会会让我失去唯一的一个妹妹,这不是我所乐意见到的,即使明知伤害还是无法避免的存在,谁又不希望能将它减到最低呢?
  “我们半个月前才从纽约回来,你晓得是谁先提出来的吗?”明曦沉默了会,似在给我思考的时间。
  原来他们已经回台湾来了,我还道国际长途电话她还跟我哈拉这么久。
  是谁提出来的?我猜不到,也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特别强调这个问题。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谁知她又扯到别的地方。开始说一些纽约的天气和他们在美国的生活琐事。
  “好啦!你想到了没?是我,是我要他回来的。”
  明曦怎么了?这种略带忧伤的声调?不该是明曦该有的。
  我有些着急,手探向电话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夫妻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如果是,那么我更加不能接起这通电话。
  “觉得讶异吗?姊,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
  她在哭吗?否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鼻音。
  我收回爬上电话的手,环在自己的胸前,想着明曦突然拋给我的问题——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
  不晓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真心爱上的话,用全心全意的爱去爱一个人,这一分爱或许可以是天长地久的吧!但是爱情可以来得很快,也可以消失得很迅速,我想,这并没有一个一定的答案。
  “我很爱他,真的,我想我可以爱他爱到死,即使这分爱无法得到相同的回报,我还是同样地爱他。姊,我怀孕了,你会祝福我们吧?”
  怀孕,明曦怀孕了?这是个好消息啊!他也知道了吗?我记得他很喜欢小孩的,他曾经说过希望我替他——生一个篮球队。明曦会替他实现这个梦想吧!
  我当然会祝福他们,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希望她幸福。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会更亲近才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现在很快乐,他也会很爱我,我觉得很幸福。”
  幸福,那就好。
  “好了,没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很幸福,真希望这分幸福可以一直维持下去,这应该不是一分奢想吧?我们现在搬回台北的房子住,有空时你来看看我吧!或者把你的住址告诉我,都好。我们毕竟是姊妹,不是吗?分别快两年,我也会想你的,而且要不去想起你也实在很难,再见。”
  再见,亲爱的妹妹。
  知道他们现在是幸福的,真的是很令人愉快的事。很久没遇上这么开心的事了,干脆来个小小的庆祝吧!
  说做就做,我从地板上跳起来,将棉被丢回床上,赤着脚跑到窗边拉开帘子。
  窗外的天空一片蔚蓝,决定了,今天就去中山公园野餐。
         ※        ※         ※
  “花?”这是哪里来的?放在我桌上,是给我的吗?
  才踏进我十二坪大的办公室,就看到摆在我桌上的一大束花。
  会不会是有人放错地方?我不太能够说服自己这束花是送给我的,毕竟我实在是太久没再收过别人送的花了,倒是自从当了范青岚的秘书,我就常替他送花给别人。
  麻烦哪!我将花拿到一旁搁着。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最忙的星期一,我哪来的闲工夫管这束来路不明的花。
  才刚落座,我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抬头一看,当然是我那个大老板,也只有他进我办公室时会连门都懒得敲一下。
  我的办公室就像他来来往往必经的走廊一样,而经过走廊是不必敲门的。
  “总经理早。”我拉开笑脸,跟他道早安。
  怎样,这声音听来朝气蓬勃吧?不振作起自己的精神不行,否则一大清早就懒洋洋地没动力,我真不敢想象一天忙碌下来,下班时我会累得像什么?有可能会是一只快断气的哈巴狗,或者变成一尾翻白眼、口吐泡沫的死鱼——反正下场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早。”范青岚低沉地说。相形于我的精神百倍,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没生气多了。
  好象有点怪怪的,我低下头,开始动手整理搁了一大堆文件的桌面。
  “以往不曾见过你桌上有这东西。”范青岚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作响,我抬起头,才发现那束花被他拿在手上。
  什么话嘛!说得好象我有多么没男人缘似的。
  “那是因为总经理难得这么注意这张桌子上摆了什么。”甚至是不会。他今天有点怪喔!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才会大清早跑来我这边闲聊,消磨时间,顺便找点乐子。
  发现他瞪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反省刚才近似忤逆上司的语气。我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说话怎么可以这么嚣张?是该好好反省。
  “这些碎瓷有点眼熟。”他将花束放回我的桌上,又拿起一片我铺在盆栽泥土上的碎青瓷。
  眼熟是当然的,那些碎瓷组合起来就是他前几日打破的那支上好的青瓷茶杯。
  “像琉璃一样。”他将责瓷碎片拿到光源下,翻看了许久,语气中有着发现新大陆一般的赞叹。
  他的话让我有一点惊讶,什么时候开始,范青岚也会开始注意这这些小细节的东西?我之所以会惊讶不是因为他以前从来不,而是为他现在注意到这些事情,这跟他给人的印象十分不搭。
  我怀疑,他今天有可能是吃错药了。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将碎瓷放回盆栽里,他突然抽走我拿在手中的文件。
  我微怔楞,看着他发呆了半晌。
  “总经理是问我?”我迟疑地问,不大确定耳中所听见的。
  他眼神闪动了一下,像在说:废话!不是问你是问谁?
  “这里还有别人吗?”
  谈不上喜欢,不过也不觉得讨厌。反正工作不全都是那么一回事,做事、领薪水,为了生存下去所不能避免的必须存在。
  “我能不能不要回答这个问题?”说“不”会对不起自己,说“是”会对不起范青岚,如果可以不要回答,那就谁也不会对不起谁了,皆大欢喜,再好不过。
  “你不必那么防备,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范青岚大发慈悲,让我心上的大石落了地。
  “其实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哦?为什么?”他扬起眉,一副兴味盎然的德行。
  老实说他这副德行还真好看,难怪他身边永远不缺女人。
  “因为你是总经理,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对你说的。”其实就连这句话也不该对他说,谁教我长舌。
  我瞧他拧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满我说的话。他是公司的老板,有权知道关于公司所有的事务,而且也必须知道,而我却说了这样的话,好象有点暗示他,他被属下蒙骗了多少事情一样;天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绝对没有挑战他权威的意思,真的。
  也许吃错药的不是范青岚,而是我,我这个大白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赶紧道:“我是说呃……呵呵,”先赔笑缓和一下他的怒气。“就像你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下属所能知道的一样。”
  我在胡扯什么?愈补愈大洞。
  “你在胡扯什么?”他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委屈地闭上嘴。我跟他本来就不适合聊天嘛!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只能谈谈公事,谁要他无缘无故来招惹我。
  “算了,你待会把上次的会议纪录找来给我。”他交代下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他专属的空间。
  “好的。”我大声地说。
  比较喜欢我们纯为公事的对话。这不是自然多了吗?有些人一辈子只能扮演一种身分,建立一种关系,范青岚和我就是这种情形,上司与下属,老板跟员工。
  浏览了一遍今早送到的文件,有用的收在一边,没用的喂纸篓。每天都会有这么一堆纸张被浪费,这些纸张就算回收也会因为纸上的油墨而不易处理。每每惊叹之余,却也不免为现代人的奢侈浪费感到悲哀。如果洛阳纸贵,看谁还敢这样浪费。
  瞥了眼桌上那束花,它造成了我的困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真送给我的,摆在我桌上,害我都不知怎么处理。
  犹豫片刻,我提起那束花和茶杯住茶水间走去。花如果没有水会枯死,为了发挥我的爱心,我决定带它去喝水。
  从柜子里摸出了一只透明的大玻璃杯,装了半满的自来水,将除去包装的花束放到杯子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找不到花瓶,二十二楼唯一的一只花瓶被供奉在走廊的角落处。偏偏那唯一的一只却使用不得,先不说它巨大的体积是我搬不动的,要买把花插到里面去,花一定会溺死在里头。
  好象是清朝的骨董吧!范青岚没有搜集骨董的习惯,公司里不少的骨董或艺术品大多都是人家送的,像那只大花瓶好象是前几年公司赞助的某表演团体从香港带回来孝敬大老板的。
  我在想范青岚的宅邸大概也不是很大,要不人家送他的东西怎么全搬来公司放?就算不喜欢,锁在仓库里也好。
  二十几层楼的办公大楼,随随便便绕一圈都可以见到价值非凡的艺术品,整个逛完一圈的话,就像上美术馆走了一趟一样。
  回到秘书室,将花摆上桌,门被敲响,小妹笑脸盈盈地走进来。
  “早安,施小姐。”
  “早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她走了过来,将早上的传真放在我桌上。“好漂亮的花,是你男友送的吧!我今天第一次看见他耶!长得好有个性喔!”
  我男友?“花是你拿上来的?”
  她点点头。“对呀!今早我刚到公司时刚好遇到,就帮他拿上来了。”
  真的是送给我的,怪了,我是哪时候又多了一个仰慕者?可如果是仰慕者,为什么送我黄玫瑰呢?我记得黄玫瑰是分手时才送的吧!
  “他长得很有个性?”会是谁呢?我努力在记忆里寻找相关可能的人士。
  小妹又点点头。“而且感觉很舒服,跟你给人家的感觉很像,你们很相配喔!”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一脸陶醉,思絮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少女情怀,一定是罗曼史看太多了。
  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人,是老天爷要顺遂我想再谈一场恋爱的心愿吗?那时我也只不过是随便想想而已。真要我重新涉入爱情,我想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跟我很相配?口说无凭,眼见为证。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她又怎会知道呢?不是我要吐槽,而是我相信缘分这种东西,该是我的就会是我的,不该是我的,强求都没有用。
  忙碌的礼拜一没有太多时间闲扯淡,小妹一离开我办公室,桌上电话响起。
  “喂,总经理办公室您好。”
  反正,日子还不都得这样过,喜不喜欢这份工作并不是很值得探索的问题。如果有闲人针对国内上班族对目前工作的满意程度调查,我想很多人都会有我这样的想法。不喜欢,又怎么样?
  而灰白的人生多了一束色彩鲜艳的玫瑰,日子也还是以同样的形式在流逝。
         ※        ※         ※
  “范总经理,你的便当。”施夷光敲了下门,探头进来。
  范青岚正在讲电话,抬起头看她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去。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里,施夷光抽了张面纸垫在桌面上,拿出一个蒲烧鳗鱼饭盒放在上面。
  老板忙得没空吃饭时,她这个秘书就得替他买午餐回来。
  而当他忙时,她事实上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她也没空吃饭,正忙得不可开交,差点被成堆的事务压死时,他老太爷就下了道命令,要她替他包饭上来。
  于是她便得暂时对各部门呈上来的报告书举白旗投降,然候飞奔到大楼地下室的餐厅帮他包饭回来,顺便也替自己带一份。
  “这是当然,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很高兴跟贵公司合作,再见。”范青岚简单俐落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结束了这通电话,他抬起眼,百般无聊地看着他的秘书替他将午餐准备好。
  拿出免洗筷和汤杯,将塑料袋里的另一个饭盒摆在桌边,施夷光抬起一直低垂的脸蛋,温顺道:“我出去了。”
  她也要去吃她的午饭了,今早只吃了包苏打饼和一瓶优酪乳,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吃过饭了?”范青岚从她进来就开始注意她每一个小动作。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注意她,一个当了他快两年秘书的女人,理应不该让他突然对她产生莫名的好奇,如果她是那种吸引人的女人,早在进公司之初,他就该发现才对;他隐约察觉到她或许也有一些特别的地方,却没有投注太多的心思去注意,然而一旦真正开始对她产生好奇,才发现要收回放在她身上的那分视线,有点困难。
  “还没。”她笑着摇摇头,心理却巴望着范青岚废话少说。
  范青岚看向塑料袋里的便当,她买了两个,心念一转,他道:“一起吃吧!你把那张椅子拉过来,顺便把门关上。”他淡淡地交代,便动手打开面前的饭盒。
  是他喜欢吃的鳗鱼饭!他有吩咐她买鳗鱼饭吗?
  “你要我吃这个便当?”施夷光不敢置信地问。
  “你干嘛那么惊讶?”看她的表情活像他要毒死她似的,这个便当有毒不成?
  “没有啊!我是想,总经理只吃一个便当够吗?”范青岚的饭量很大,起码也要两客才够填他的胃;而且,他哪时候变得那么好心啦?
  范青岚拿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张大着眼看着施夷光,为她的话觉得惊讶。他不记得他曾跟她提过他要吃两个便当的量才吃得饱。这就是她之所以不一样的地方吗?他不自觉地撑起肘,开始思考。
  见她楞站在桌前,他又道:“偶尔我也该厚待一下我的秘书,免得你哪天被别家公司挖走了。去把椅子搬过来我这边吧!”
  记起有多少访客跟他提过他的秘书有多优秀,甚至半开着玩笑要他别捉得那么紧。人人抢着要吗?这个施夷光。
  施夷光微拧起眉,却没将不满表现得太明显。什么话嘛!说得好象跟他同桌吃饭或赏她一个便当是多了不得的事似的。
  她直接就拒绝。“不了,谢谢总经理,我自己有买饭。”谁希罕你一个便当。
  “那就把你的便当带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他不容拒绝道。几时曾见过她这脸色了?是他不曾注意还是她掩饰得太完美。
  “是。”施夷光满含不解地点头,去拿她的饭包。他说有事情要问她?是什么事?范青岚最近这阵子比平常做些令人费解的事,本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但仔细思量,发现又不是那么一回事,真的好奇怪。
  照他的吩咐将她的便当拎到他办公桌上,同样先抽了张面纸当垫布,又将一旁的椅子拉到他桌前。
  她双手搁在腿上,小心翼翼地问:“总经理想问我什么事情?”
  “你不饿吗?先吃饭吧!”范青岚头也不抬地道。
  施夷光想想也对,扳开筷子,也开始大祭她的五脏庙。没必要虐待自己的胃,就算要死,也不要当一个饿死鬼。
  “你吃的是什么?”解决掉一个便当,喝了口汤后,他问。
  “咖哩饭。”看他见底的便当盒,她伸手拿起他桌边的便当,交给他。
  接过便当,他不急着打开,反问道:“好吃吗?”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让他也有点想吃吃看。
  埋首餐盒的脸蛋抬起头,眼底净是不解。“好吃啊!”
  他也该有吃过吧!公司地下室的员工餐厅,她都跑烂了,还没有哪一样东西她没吃过的。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讲,其实范青岚是不应该吃便当的——不是说这便当他不能吃,而是在她眼中的范青岚浑身净是贵族气息,只能想象他在高级餐厅中,有美女和典雅音乐的陪伴下,浅酌佳酿,并且享用五星级饭店厨师所精心烹调的美食佳肴。
  难怪他要她把门关起来,如果被别人看见他在吃便当,而且一次还吃两个,可能会有损他完美的形象。
  幸好她是他的秘书,看尽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否则天天面对这么英俊又年轻有为的实业家,包准她也会像楼下那一大票女职员见到他就猛流口水。
  范青岚打开手边的饭盒,却不下箸,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又低下头吃饭的施夷光。
  很少看过在男人面前吃饭还能吃得这么自然的女人。她的食欲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吃那么多,不怕胖吗?现代的女人不都希望愈瘦愈好?不过她看起来也不是很丰腴,那么细的手腕,一捏就能够捏碎似的。
  注意到她光洁的手腕,他又问:“你没戴表?”
  那她平时是怎么掌握时间的?再仔细看了眼她的手腕处,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戴表,还是滑到衣袖里了。
  施夷光缓缓地抬起头,嘴里还塞满着米饭。她边咀嚼着边以不解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范青岚。
  没戴表也能做为找碴的理由吗?她继续咀嚼嘴里的食物,觉得好委屈。想找她麻烦说一声就是了嘛,干嘛这样莫名其妙地强迫她边吃饭边让他审问?存心要她胃痛吗?
  她有预感,下一次的人事异动命令上会出现她施夷光的名字。今天这一餐,会不会就是“最后的午餐”?
  她干什么一副泫然饮泣的表情?愈看愈不是味道,活像他欺负她似的。
  没戴表可是在暗示他该给她加薪?如果是,那么他这个秘书果然有两把刷子,但是如果他一直没注意到呢?她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吞下嘴里的饭,施夷光的手探向颈子,摸了两下,拉出一条银练子出来。“我没戴手表,也不必要,因为我有这个。”
  那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练表。纯银打造,有价值的不是材质,而是工艺本身。范青岚微怔愣,她一个动作完全推翻他先前的假设。她的行为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令他感到些许的意外。
  她只将练表拿出来晃一下便又收进衣领下。“我吃饱了,总经理想问我什么事?”
  快快问完,快快放她回工作岗位。
  范青岚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一阵子,直到施夷光再次技巧性地提醒他该把话摊出来说。
  他缓缓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唯一不喝的茶是哪一种茶,对吧?”
  施夷光发现她开不了口。拜托!这是什么怪问题?就算她知道范青岚不喝红茶,又怎么样呢?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却万万也没想到竟问起这种莫名其妙的怪问题。
  回头她可得看看他的行程表上可否有空档,也许该建议他去做一下健康检查。毕竟有个身心健康的老板是公司的幸运,也是他们员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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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收了不明人士的花束,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有一个性格大帅哥每天一大清早都会捧着一束玫瑰来公司。不过通常都是小妹替他拿上来,等我一到公司时,就只见花不见人;不过,见过那名不明人士的人都把他形容得有如完美情人似的。
  我是很好奇没错,而若想一窥送花人的庐山真面目,只要提早半个小时到公司就能见到。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必须早半小时起床,权衡之下,我决定放弃,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天敌。
  另外,我也相信如果那个送花的人若真有他的目的,他迟早会现身在我面前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只为了把未来提早移位到现在?
  早上跟同事一一问好,打开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心底还真有些小鹿乱撞。视线直射向办公桌,看到一束再熟悉也不过的黄玫瑰。
  第四束了。这个人打算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吗?真是有趣,他真的激起我的好奇心了。
  时间匆匆流逝,处理好最后一件工作,也是下班的时候了。可是范青岚还在他办公室里。身为他的私人秘书,可以跟其它要打卡的同事一起跟公司说拜拜吗?我记得他晚上有个应酬的,不该现在还在公司里摸东摸西。
  再等十分钟,他不下班我可要下班了。
  “还没走啊?”老板终于良心发现,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我刚把事情处理完,也要走了。”下班的准备一切就绪,我提起皮包,站了起来。
  “那就一块走吧!”范青岚拋下话,拎着西装外套径自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拿起椅背上的大外套,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公司里的人大概都走得差不多了,在电梯门前等了一下子,看着灯号从一楼渐渐往上升。
  我算是挺有耐性的一个人吧!否则光等电梯也会让人等到发愁,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施小姐?”电梯不知是何时到的,老板在里头,按住等候键,神色隐约透露着不耐。
  我回过神来,忙走进电梯里。他按下B2的灯键便不再有动作,我一直在等,想等他是不是会记起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部电梯上。等了许久他都没反应,我也只好认命,就让这部电梯当他的直达专用电梯好了。
  电梯里过分的沉默让人觉得很不自在,我假装咳嗽几声,顺便也缓和一下死气沉沉的感觉。
  “你感冒了吗?”他回过头问。
  “没有。”只是被口水呛到了。那是什么表情啊!活像怕我会传染给他似的。
  “没有就好,你如果生病,对我来说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保重身体。”
  是啊!这样一来我就不能替他作牛作马、供他使唤了。
  电梯到了B2的地下停车场,他率先走了出去,我则按下一楼的灯键,他回过头时,微笑地和他挥手说再见。
  我又没开车,平常根本不到B2。
  随着电梯门关上,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看不见。
  电梯门在关上的那一剎那又开启,我吓了一跳,看见范青岚将手按住外头的灯键,随后又探向门,挡住电梯的关合。
  “你干什么?怎么不出来?”
  你才干什么咧!“我只到一楼啊!”
  他抿起唇,又道:“你没开车?”
  他以为我有开车?我摇摇头,我可是有司机的——公车司机——干嘛自己当驾驶。
  “总经理再见。”
  他收回放在电梯门上的手。电梯上爬,到了一楼,我跟值晚班的警卫打了声招呼,步履轻松地踏出公司大门。
  才出门就见到一名眼熟的男人。他懒懒地倚在一辆重型机车上,看见我时,露出了一抹感觉很温暖的明亮笑容。
  我套上大外套,边扣扣子,边走向他。“好巧,又遇见你了。”
  “你今天晚下班了?”他还是懒懒地倚在车上,问道。大概是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会这样问吧!
  “是啊!你在这里等人吗?”就在我们公司前,我顺口问道。“还是你正在执行什么任务啊?”
  要忘记他是个刑警的身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降低音量,小心地视察四周,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监视什么人,却只见大街上人来人住,车水马龙。
  “我等人。”他一句话打碎了我想冒险的心。
  “喔!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还以为我能看见一场官兵捉强盗的精采好戏呢!不可否认,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你要回去?我送你。”
  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让人心动,我差点脱口就说好。但是……“你不是要等人?”人家有要事在身,我怎么好意思劳动他护送。
  “你这样子会让人以为你在装傻。”他一扫慵懒的姿态,站直身体,眼神炯炯地盯着我。
  好魁梧的身躯,见面第三次,我现在才发现他真的长得很高大,难怪他那天当了最下层的肉垫也没什么事。
  说我装傻?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我没有装傻。”我摇着头,义正词严地说。
  “我也知道你没有,但是你的表现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甚至,会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即使知道你可能并不是如人所以为的。”他将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走到我面前。
  被这么透彻地分析,像针刺人肉,一针见血,快、狠、准,了不得,我有点佩服起他了。
  “警界有你这么个高智能的人材,真是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的福气。”
  “听起来怎么有点言不由衷?”
  嫌迷汤不够浓啊?真贪心。不过也算他厉害,竟然知道来找我讨迷汤喝,我施夷光别的长处没有,要灌起迷汤可是从来不落人后。
  “你等人?”要我做个精明干练的人也不难,看情况吧!再不就看心情。
  “我说过了。”他笑着点点头,似是满意了我不再说出让他很容易误会的傻话。
  面对美男子的笑容,我不得不谨慎,以免一个不注意就被勾去了三魂六魄。
  “那么那个人是个女人?”果不其然,他又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接着又问:“而那个女人就洽巧在我身后这栋办公大楼里上班?”我也真神,每猜必中。好吧!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她该不会也恰巧叫做施夷光吧?”这样自抬身价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是的,你就是我在等候的人。”
  “先生贵姓?”我掏出纸笔,故意道:“想见我的人虽不用排队预约,可也得事先通知才行喔!”
  “这么大牌啊!”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我姓伍,伍子胥的伍,伍康涛,很荣幸认识你。”他文质彬彬地伸出手。
  我将手放进他温厚的大掌中。
  “幸会幸会,帮你取名字的人很有学问喔!”好温暖的手掌心,真想把他的手剁下来当我的暖炉。“哇!你的手好温暖。”我贼兮兮地想着坏念头。
  “你的手却像棒冰一样。”
  “天气冷啊!”他不急着放开,我也就乐得暂在他的手心里取暖。
  “你是蛇吗?”
  “如果我是,你就是事先通知想见我,也包你见不到我的人影。”我抽回手,趁着余温未褪,将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我倒希望我真是蛇,那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躲在温暖的棉被里冬眠了,而且是但愿长“睡”不醒。
  “找我有事吗?该不会想捉我回警局做笔录吧?”想了半天,觉得这个答案最有可能。
  “我以为你是善良老百性。”
  “我是啊!呵呵,那你到底有什么事啦?”站在大楼前吹风可不是个好主意。记起了刚在电梯里时老板大人的嘱咐,要我保重身体的。
  “赏脸吃个饭好吗?我请客。”他一脸诚挚地说。
  我没听错吧?一个超级大帅哥要请我吃饭?可能是得意忘形吧!我的口中不自主地发出可怕的巫婆笑声。
  “嘿嘿……”我连忙捂住嘴,还好,口水没有滴下来,要不然就真的有损形象了,要偷笑也该等回到家里再笑。我抬起头,挂着笑容,忍不住地询问:“你想泡我呀?”
  他回以莫测高深的一笑。“你认为呢?聪明的女孩。”
  “好恶心,我都已经快二十七了,想把美眉请你到大街上去找好吗?”
  他不理我的调侃,径道:“今天是我休假的最后一天,看在玫瑰花的分上,能请你赏脸一块吃个饭好吗?”
  花,真是他送的。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觉得太讶异,或者说从出大楼以后看到他,心底其实隐隐约约就有一点预感。
  “你休假四天?”不会是真的想追我吧?我是哪一点让他看上眼了——我是说“或许”啦!
  他点头,再次诚挚地邀请。
  “那么在我点头或摇头之前,你能不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会说“当然没问题”,所以未等他开口,我便直截了当地问:“一朵黄玫瑰多少钱?”
  彷佛没料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他淡淡地开口:“我不是很清楚,一大把五十块钱,里面有几朵,我没算过不晓得,你可以自己算算看。”顿了顿,他寻求同意地道:“美丽的花应该不会因为价钱的多寡而增减自身的美丽吧?”
  我笑了开。“好,就让你请我一顿。不知道我在你眼中是黄玫瑰还是红玫瑰?”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走向他那辆重型机车,拿出一个安全帽给我。
  我调着安全帽的带子,看他发动车,暗自庆幸今天穿的是裤装。
  “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答案。”
  “这便需要你的鼎力配合。”他语带玄机地说,拍拍后座。
  我俐落地跨上车,第一次坐这种重型机车耶!他漂亮地在原地打一个弯,车子子弹也似的窜向车流不息的大马路。
  我尖叫一声,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拍打他的肩膀,为了胜过呼啸的风声而不淑女地在他耳边大叫:“伍警官,你超速了!”
  就算技术好也犯不着骑这么快嘛!不过好象很刺激,回头也让他把车让给我骑骑看,非要飙到一百四十以上不可。
  他笑得爽朗,根本没把我的叫喊听进耳朵里。很嚣张喔!以为他一休假就没有其它的警察了吗?
         ※        ※         ※
  “施小姐,请你进来一下。”办公桌的后方,范青岚放开通话键,仍目不转睛地过目手边的文件。迅速看完了一份,他振笔在文件左下方签下姓名,将活页夹丢往左方已然成堆的文件山,拿起杯子饮一口水。
  他抬起头,看向仍空无一人的大门口。他又忘了,施夷光今天没来公司。
  这该死的秘书什么时候不生病,偏偏挑在他需要帮手的时候生一场大病!而且还一请就是两天,是存心要他忙得跟陀螺一样吗?亏他还好心地要她保重身体,结果没隔几天就重感冒晕倒在公司里,八成是故意要跟他作对。
  “总、总经理您找我有事?”从楼下调上来暂代施夷光的胡芳华诚惶诚恐地奔进总经理办公室。她刚刚有事离开了一下,上来送传真的小妹下楼遇见她时,告诉她总经理在找秘书小姐。她吓了一跳,连公司每周新闻都还来不及听完,就急急撇下话友,冲了上来。
  范青岚瞪了眼闯进他办公室的冒失鬼一眼,怒气不觉上升。
  “我不是找你!”是找施夷光那个女人。话一出口,他才记起眼前这个人是从楼下调上来暂时充当他秘书的职员,如果不找她,好象也不能找谁了。
  胡芳华被瞪得两脚发软。不是找她?那么小妹是骗她的?总经理根本就没找秘书。
  范青岚看着脸色发白的女职员,握笔的手不自觉地紧捏着笔杆。都怪施夷光,如果她早先知会要请假,他就可以事先找人代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地捉一个上来充数。
  “算了算了,你去把企画部前天送来的那一分企画案找来给我;还有,下次进来记得要敲门。”他连看都懒得看,从桌上抽起一活页夹,边看边交代。
  “好、好的,我马上去。”胡芳华连忙答应,逃难也似的奔出总经理办公室。
  呼,吓死她了,刚才总经理的脸色好可怕。平常远远看到他,只看到他英俊的外型和多金的背景,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最佳情人对象。
  施秘书请假两天,她上二十二楼暂代她的位置,本来还很高兴可以更接近总经理,让其它人嫉妒死,谁知道真正上楼工作,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经理可怕得要命,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看着看着,全身都会冷得发抖,连她这朵“十九楼之花”都没信心可以勾引得了他——她不敢再这么妄想了。现在她发现自己最期望的一件事竟是希望施秘书早点回公司上班,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中午休息时间一定要跟部门里的人发布这起最新的情报,范青岚绝对只能拿来当“梦中情人”。不过她现在可得先将总经理要的企画案找出来,免得待会倒大楣。
  但是面对一墙壁的档案柜时,她差点恸哭出声。这企画案放在哪里啊?
  等了半天等不到临时秘书将他要看的企画案送进来,范青岚丢下手中的笔,懒懒地瘫进椅子的靠背中。
  人事室还说这个胡什么的职员有过三年的秘书经验,分明是诳人的,找了半小时,连一份文件都找不到,办事太没效率。
  从身后的落地窗望出去,是林立的大楼和繁华的街景,再望向桌上成堆的文件,他做了一个很坏心的决定。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胡芳华怯怯地站在门口。
  “总经理,您要的企画案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找了好久才发现施秘书都照着档案的类别和日期收排,早知道她就不必花那么多时间慢慢找了,希望总经理可别生气。
  “放在桌上吧!”范青岚和言悦色地说。
  胡芳华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手上的一大捧资料放在他已堆满文件的办上桌。看样子他好象没生气,而且心情还很不错耶!他还是多笑一点比较像个万人迷。她几乎要将先前的恐惧拋诸脑后,只为他噙在唇边的笑意。
  “你回去你自己的部门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了。”反正也是愈帮愈忙。
  呃?她有没有听错?她被“特赦”了。天啊!刚刚的祈祷的确是有效的,她答应了声,连忙奔回十九楼,继续当她的十九楼之花。
  是啊!这里不需要帮忙了。顶多等施夷光回来再叫她做就是了,这样一来他也不必累得半死了。
  他从抽屉拿出车钥匙,外套提上肩,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        ※         ※
  在施夷光的小公寓中——床边的垃圾桶放满了挤压过的卫生纸,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施夷光又打了个喷嚏。她揉揉红通通的鼻尖,从床头抽起一张卫生纸,继续虐待发疼的鼻子。
  莫名打了个冷颤,她将被子更往上拉,将自己完全包裹在温暖的棉被中。
  好一段时间没生过病了,小小一个感冒却来势汹汹。上星期勉强上了一天班,没想到发烧晕倒在电梯里,事后不知道是谁送她上医院,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安放在公寓中的床上了。
  头昏眼花,眼皮仍然沉重,她合上眼,又坠入黑甜乡中,只是她什么也梦不到,只觉得昏昏沉沉,浮浮荡荡。
  不知又睡了多久,一通电话打来,她醒过来,接起电话。
  “喂——”带着浓浓的鼻音,因为沙哑,听来有点娇懒无力。
  电话那头传来笑意,笑意里又带着一点关心。“哟,我们的秘书小姐成了病西施了。”
  认出是谁的声音,她道:“阿宝,什么事啊?”有点意外接到周宝菡的电话。
  “看看你有没有好一点啦!”周宝菡笑问。
  施夷先将手背贴上额头,顺便拨了拨浏海。“有吧!比较没前几天那么难过了。”
  “那就好,你自己一个人住,生病可挺麻烦的,你有没有想吃什么,快下班了,我顺便给你带过去。”她挺够朋友地道。
  施夷光看了眼闹钟的时间。“不用了啦!怎么好意思特地让你跑一趟,而且我现在也好多了,照顾自己没问题。”
  “哦?是吗?”周宝菡怀疑道。“可是你那天还昏倒耶!就倒在我眼前,那么活生生的一幕,让我实在很难放心得下。从认识你到现在,没见你生过病,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很强壮,没想到一病就病得惊天动地。”
  若非她老是事情一沾上就很难放下手,她其实也不是这么鸡婆的人。
  一直记不得那天昏倒在公司的情况,听周宝菡这样一讲,施夷光便问道:“你那天刚好也在那班电梯里呀?”好象隐约有这个印象在。
  “是啊!那天电梯里的人都被你吓了一跳呢!”
  “那,也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吗?”如果是,她可真的得好好谢谢周宝菡了。
  “我搬得动你吗?拜托,你真的没印象啊?是老总送你去医院的啦!”
  “是老板?”施夷光惊讶地道。惊讶之余,也有一点点不太爽,什么叫搬不动她?她也没有多少重量啊!
  周宝菡又嫉又羡道:“可不是,你还挺会挑的嘛!什么地方不好昏倒,偏偏一头倒进总经理的怀里,大伙吓了一跳,后来总经理抱着你亲自开车送你去医院,当场羡慕死我们一票女人了。”
  害她也好想生一场病,然后趁着跟总经理搭同一班电梯的时候假装昏倒。
  施夷光半坐起身子,将枕头放直靠在背后,继续收听周宝菡讲古时间。
  “若不是医生说你差点得肺炎,又发烧到四十度,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假装昏倒呢!”
  施夷光听着大叫冤枉。
  周宝菡则轻笑道:“所以我说是‘若非’。对了,我就一直想问你……”她突然降低音量,带着气音说:“被范青岚拥抱在怀里的感觉怎么样啊?被他那么有力的臂膀抱着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吧?还有那副伟岸的胸膛,躺起来想必很有安全感,人又长得那么英俊,呵呵……”
  施夷先被周宝菡暧昧的语气调侃得有些面红耳赤。
  “我怎么好象听到有人在流口水啊?”她连忙打断她的话,怕听到更露骨的形容。“拜托,我那时候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哪会去记范青岚的臂膀有不有力,胸膛伟不伟岸。”
  这可是实话,她真的记不得。
  周宝菡啧笑道:“你这个秘书也当得太不称职了,跟范青岚朝夕相对,连他外在的条件有多好都不知道,真是浪费了你这个人人抢着要的职位。”
  “你的意思是当秘书还得知道老板身高、体重,最好连头发有几根都数得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摸摸脸颊,发现还是有些烫。
  “听你这个口气就知道你一定不晓得。真是耸毙了,这在公司可是公开的秘密呢!早要你多下楼走走,和我们交流交流。”周宝菡哼声道。
  “我走得还不够勤哪?”她都已经差不多把下楼当朝圣了。
  “你话太少了,你只是听而已,以后不懂的地方可要多发问,问到就是你的。”
  周宝菡一副俨然为人师表地谆谆教诲。
  施夷光一笑置之,再问:“那也是总经理送我回家的?他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当然是因为有我在。我跟他一块送你去医院,等你打完一袋点滴,又送你回家,够仁至义尽吧!”周宝菡贼贼地说。“也算托你的福,我才有机会坐一坐老总的BMW。”
  “喔!那医药费用花了多少?是谁帮我垫的?”有吊点滴,应该花了不少钱。
  周宝菡笑道:“得了吧你!范青岚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还是装作不知道,搞不好他也忘了有这一回事了。”
  “到底是多少?”施夷光坚持问道。
  周宝菡被她问得烦了。“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他呀!是他去付医药费的。”
  施夷光黯然地喔了一声,看来周宝菡是真的不知道医药费到底多少钱,而她说的也没错,他大老板才不会在意这点大概几千块的小零头。
  “怎不说话了?”周宝菡等了一阵,打破沉寂:“虽然你现在的声音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是我特地打电话给你,你也别这么安静。”
  “没啦!我在想事情。”既然她不介意她的破嗓子,她何必跟她客气。“你还说,付电话费的可是公司呢!”
  “就是公司的才要多多利用,总经理不会感谢员工替他多省一点电话费的,更何况我这是正当用途。”像是料定了施夷光会追问是什么正当用途,她立刻道:“帮大老板关照关照他最重要的小秘书呀!”
  施夷光却不以为然道:“我并不重要,领人家薪水的,秘书没了,再请一个就是了。”
  明明是找机会打混,还有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不得。
  “看得这么开呀?那你还在龟毛什么劲儿,想还钱,以身相许不是更有诚意?”
  施夷光稀松平常道:“以身相许,那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周宝菡如梦初醒。“说的也是,你应该不是范青岚会看上的那一型,要不然你们也不会相安无事到现在;要换作我,那倒还有一点可能。”
  施夷光差点哼声出口,损人又扬己,真高竿啊!
  “不过,听说他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快,倒不曾听闻他跟自己公司里的女职员有任何暧昧,都是往外发展,好讨厌!如果想跟他,八成得先办离职。”周宝菡抱憾地说。事业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在她认为,专靠男人养而又没有一技之长或工作的女人最丢脸。
  施夷光听她抱憾不已的语气直想发笑,一笑出声就咳嗽起来。
  听见她咳嗽不已,周宝菡扯回正题:“喂,小施,你到底有没有好点?怎么感觉还是很严重?”
  “有,咳咳……”不咳则已,一咳就没完没了,好不容易等咳嗽稍歇,她连忙拿起床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我看我待会儿还是过去看看你好了,不然万一你病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周宝菡皱着眉道。
  “你少乌鸦嘴,我的生命线长得很。”
  “你说手相啊?那可不一定准。”
  “反正你不用特地跑过来就是了。”分明咒她早死。
  “好吧!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必冒给你传染的危险过去探视你,你身上的感冒病毒好象很猛喔!反正还有一天假,你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顶多再请一天就是了。我看你的休假日好象都没用过,起码有五、六天不来上班也不会被扣薪水,你就在家安心养病吧!”
  “问题是我可以请那么多天假吗?工作那么多……”她没去上班,谁来做?
  “哟,你还当你没来公司就会变得一团乱?放心,咱们公司其实还有不少闲人可以调动的。”
  “喔!那就好。阿宝,我讲太多话,喉咙有点痛,不多聊了,有话等我病好再说好了。”
  “OK,那我不打扰你了,记得多喝水、多睡觉,病自然就好得快。”
  “拜。”将电话放回原处,她又躺回棉被里,睁着眼睡不着,眼眶又湿润起来。这个老症状,每次感冒总要教她掉下一缸子的泪水,止都止不住,真烦人。
  早知道前几天就不跟伍康涛骑车去兜风了,冬夜的风冷兮兮的,她当时是哪来的闲情逸致?
  起身换了件干净的棉衫,她躺下床,想着回公司以后要将医药费还给范青岚。想着想着,又接受周公的邀请,去他老人家那里喝刚才没喝完的茶。
  也许是周宝菡的话让她安心了,反正工作有人暂代,那么她也着实没必要赶回去卖命。
  也可能真是有那么一点倦了,她有点傻,放着好好的休假日不用,进公司两年,功高劳苦,五天的假期是公司给的福利。已经入十二月了,年底将至,五天假不用也不能累积到明年使用,再像去年一样傻傻浪费,未免也太不识好歹。
  可能就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这一病才会病得那么严重,她还不曾有过因感冒昏倒的纪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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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自动自发地给自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整间公司虽也的确像周宝菡所说的没有混乱成一团,但是二十二楼的天花板却像许久不留有阳光出现过一般,分外阴霾。
  隔周,当施夷光到公司销假上班的时候,感冒已康复得差不多,她还特地提早到公司。没想到一到公司,每个人都很殷懃地跟她打招呼,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活像太久没见到她而十分想念她似的,让她十分受宠若惊。
  在电梯口遇到号称“十九楼之花”的胡芳华时,她甚至当场喜极而泣地搂着她掉眼泪,害她感动得要命。原来她平常在公司上下广结善缘,真的有它的效果,只是平常大家情绪都太内敛,害羞的中国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然而心底却十分热情,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今天是礼拜一,往常的周一都是很忙的一天,知道自己这么受到大伙儿的关爱,再忙碌她也觉得很幸福。
  打开秘书室的大门,桌子很凌乱,还是很令人怀念,连椅子坐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看了眼墙上的布谷鸟古典时钟,才八点四十五分,小妹似乎还没上楼来过。老板办公室的灯还没打开,仍然有点暗暗的。
  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袋,里头装了两千元大钞,不确定医药费到底多少,但是现在有健保,这些应该够了吧!
  写了一张表示感谢的信笺一起放在里面,她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想趁着范青岚还没来公司以前,将这钱放在他桌上。
  天啊!这张桌子怎么这么乱?一进入里头,施夷光就看傻了眼。小妹都没有来整理吗?待会老板来了,看到他办公桌乱成这样子,铁定教她回家吃自己。范青岚最讨厌员工失职。
  将信封放在一旁,她没想太多,立刻就动手整理起比她的桌子凌乱十倍的大办公桌。
  地上也有文件。她弯身捡起,一看才发现是公司的合约书。她连忙将合约上的灰尘挥一挥,跟归纳分类好的文件放在一块,同时也将一些不必要的废纸丢掉。
  大概整理好,她才将装有两千元的大钞放在大桌上,再用镇纸压住。
  “你放什么东西在我桌上,辞呈吗?”冷冷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出现,夹含冷酷的气息,毫不客气地直射办公桌后的娇小身影。
  从刚才她一进来,他就在看她,他倒要瞧瞧休养了一个礼拜的她气色有多好。没经过他的批准就擅自旷职一个礼拜,好大的胆子!
  施夷光讶异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环视了偌大的办公室一圈,终于在角落的真皮沙发椅上看见了一双冷然相对的眼,不仅冷然,而且还是隐含怒意的,但是她不懂,为什么?
  “总经理早。”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
  “你可早啊!施夷光。”范青岚近几咬牙切齿地道。
  被他话中的威胁所慑住,随着他突然从沙发椅上站起的身势,施夷光不自主地往后大退一步。
  “不早不早,总经理你更早。”
  “是啊!我的确早。”连着几夜在公司过夜,想要不早也挺困难的。
  他阴冷地咧嘴笑着,走到大门边,轻使力道,雕花大门缓缓地关起。“咿呀”一声,像古堡的大门被风吹动一般,诡异而恐怖。
  他缓缓地走向已经瑟缩在玻璃墙边的小女人,嘴上噙着诡谲的笑容,眼神却异常森冷。
  每随着他靠近一步,施夷光就后缩一寸,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她已背贴玻璃墙,再也无路可退。
  “老、老板……”她吓得快哭出来了。
  “嗯?你叫我什么?”范青岚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拿起她先前放在桌上的信封袋。
  惊觉失言,她连忙改口:“总、总经理!”
  “我有听见,不需要叫得那么大声。”他边说边打开那只信封,冷笑道:“原来不是辞呈,这可让我觉得有点麻烦了。”要开除她恐怕还得发一笔遣散费。他抽出信封里的小信笺,便将装有两千元的信封随意丢到地下,拎着信笺念道:“总经理,很感谢你上回送我去医院,信封里的两千元是你先代垫的医药费用,在此如数奉还。施夷光。”
  “是。”在听见他叫自己名字时,施夷光直觉反应地答应出声,随后才想到那是自己附在笺末的名字,登时羞愧难当,却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干什么把那纸上的东西念出来?她有惹他吗?难道还他两千元也有错?还是真如周宝菡所说,他们这些有钱人根本不在乎这点零头,她硬要给他,所以反而招怒了他?还有一桩不解,他说什么辞呈,跟她有关系吗?
  范青岚捏着纸条在她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医药费你是还清了,但是你其它的债务怎么办?”
  “债务?”是指她还剩不到半年的房屋贷款吗?怎样他连这个也知道?他要替她付啊?
  范青岚皮笑肉不笑地从桌上拿来一台计算器,丢到她手中。“我来算,你替我按。”
  算什么?施夷光不明就里。
  而他却已开口:“第一笔,与永兴公司的生意因为延误订约,生意虽然不大,但公司仍损失了两千万元,记着。第二笔,日本的客户来台,因为没去接机而让一笔生意白白的跑掉,结果损失了一亿元,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也要记着;另外还有第三笔——”
  施夷光努力地在计算器上按零,一亿元就要按八个零。
  “这笔钱也不算小数目了,还有第三笔呀?”她低喊出声。
  范青岚似是满意她的自觉。“你知道就好,这第三笔又比前面两笔更庞大。”
  “多少?”一亿两千万就够多了。她抬起头问,正好望进他一潭深湖般幽沉的眼眸。看见了潜藏在其中的风暴,她拱起背,不自觉地颤抖。
  “其实也还好,就这样而已。”他比出一个数目字。
  “两亿五千万?”施夷光从他的手势中猜测。
  “错,是二十五亿,无条件舍去法。”范青岚淡淡地宣布。
  “二十五亿!”再加上先前的一亿两千万总共是……计算器都容不下这么大的一个数字。“为什么公司会亏损这么多?”
  “问得好。”范青岚击掌,站起,冷眸瞪着蹲在地上的女人。“因为你!因为你没经过上司的同意就擅自休假三天,合同我准你的两天总共是五天,也就是一个礼拜的工作天数。因为你的旷职,致使我上一周的行程混乱,我总共多少应酬、会议没参加,还得批阅那些没整理过的文件,因为你的不负责任使得公司蒙受损失,连同明年的各项计画也受到影响。笼统算起,二十六亿元,你怎么赔?”
  怎么赔?就是她在公司做牛做马一辈子、不领薪资也赔不起。施夷光颓坐在地,这分明是在欺凌员工。
  未久,她拍拍裙子站起来,昂起脸,脸色犹有病后的苍白。
  她不避讳地直视范青岚的脸,心神未动地道:“要我提出辞呈?”
  难怪他先前说什么辞呈的,原来是要她回家吃自己。
  反正二十六亿元她也赔不起,另谋出路她才不会死得太难看,但若就此离开这间规模体制都还不错的公司,实在难免有所不甘,于是她道:“我有错,我不应该因为一个让我躺了四天的小病就擅自动用我的自由假期,而未事先与总经理知会;我有错,我也不该以为区区一个小秘书无举足轻重,放个几天假,公司没有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倒闭;我还有错,我不该信任本公司有这么个优秀杰出的总裁,认为放秘书几天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甚至错在我突然生病,还致使总经理无法自行处理本身烦琐的事务,而导致公司亏损二十六亿元——无条件舍去法;我真是千错万错,错得离谱透顶极了!”
  范青岚看着她义正词严却不咄咄逼人的架势,不怒反笑,笑中常着无比的欣赏。
  “听起来你对我是积怨甚深啊!”他知道她说的没错,他的确对她太过依赖,才会一没有她就什么事情都乱了,这不该是他一贯的行事原则。
  而她,却也是坏他原则的罪魁祸首。
  在他身边两年,她面面俱到,尽乎完美地做她的工作——一个秘书,分担他公事上的琐事,让他能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每一件工作,虽然偶尔会有点小疏失——所以他说是“尽乎”完美,就连以前的每一任秘书都不会让他这么信赖,她害他养成不必要的依赖,这是她最大的错。
  她没来公司的时候,他翻看她留在办公室的记事本和行事历,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地记了一些东西。她居然连来过公司的访客要喝什么饮料,甚至咖啡要加几匙奶精,几包糖都记得清清楚楚。心思这么缜密的一个人,莫怪他也被她的细心给唬住了。
  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呢?范青岚觉得他挖到宝了,而且是一块裹着泥沙的璞玉,稍加琢磨就会耀眼辉煌。
  施夷光是个人才。
  他怎么愈笑愈诡异呀?开完炮之后,气一消,她其实觉得十分心虚。自己没向他请假就自动放假三天,刚才还吼人吼得那么爽,这下子不走人也不行了。
  他的笑脸比他的怒颜更可怕,她直觉地想躲,转过身才想到她的背后是一大片落地玻璃,靠得太近,墙下就是车水马龙的道路和林立的建筑物。一瞬间她脚一软,有掉下去的错觉。她倏地一惊,整个人往后跳,脸色更加苍白。
  跳得正巧,刚好跳进身后男人的怀里,晕眩尚未恢复,她全身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范青岚莫名其妙地接住突然跳进他怀里的施夷光。见她脸色苍白,他不禁问道:“你病还没康复?”
  想起她上次在电梯里突然昏倒,他更不敢贸然放开她。在他身旁工作两年,从不知她身体这么虚弱。
  “不是,我有惧高症。”她勉强地想站直,但脚却一直发软。
  “哦?你有惧高症?”范青岚不怀好意地重复她的话。这扇窗可是他特意设计的,这个女人却有惧高症。
  他按住她的肩膀,低首就看得见一截白皙纤细的颈项,还隐约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芳香,不由得深嗅入肺腑。不像香水的味道,不知道是喷了什么?
  他推着她靠向墙边。“你不觉得这面墙的视野很好吗?”
  “好、很好。”糟糕,愈看愈想吐!逃离不开,她索性闭上眼。
  “现在我才见识到什么叫‘闭眼说瞎话’,好能耐呀!施秘书。”范青岚低笑,在他身前的施夷光却全身发麻。害他过了一个礼拜混乱的日子,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勾消的。“你张开眼睛看看,落在这面墙外的城市是何等光景。”他强迫她睁开眼,否则就吓不到她了。
  “总、总经理……”施夷光可怜兮兮地低声哀求。
  看她面如死灰又吓出了冷汗,他这才满意地道:“下次还敢没经过我批准就自动休假吗?”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她揩揩眼角的泪,说出口才想到,她要辞职了不是吗?她干嘛对他这么必恭必敬?
  “是吗?我觉得你好象有点口是心非。”想走人,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我怎么敢呢?呵呵呵……”施夷光干笑道,范青岚的话语中所带有的威胁让她低了头。
  “我想也是,你还算有点脑袋,知道我若不同意,你哪里也去不了。”他在商界中的影响力,让他有自信这么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让他觉得颇满意的秘书,要他放人,除非有一个更好的人来递补。
  施夷光苦了脸,觉得自己好象入了个大贼窝,范青岚就是那个大贼头。他这话岂不是在明示她,就算她递了辞呈,若他不批准,她还是得留在公司为他卖命。
  范青岚松开他的箝制,施夷光一时失去支撑,整个人无力地滑坐在地。
  “显然你已经懂我的意思。”他踱步到办公桌前,对她动作的迅速俐落也开始感到激赏。这么多的文件,她不消须臾就能归纳分类好,而且不出差错,果然是他的得力助手。
  懂他什么意思呀?施夷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将脚边的信封袋拾起。两千块就不是钱吗?搞不懂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他现在到底是要怎么样?要她滚蛋还是要她签署终身契约?
  他打开电灯开关,室内登时明亮。“你去人事室,叫他们替你找一个助理来。”
  “要替我找助理?”她有没有听错?范青岚居然会这么好心。助理耶!她肖想多久啦!早知道会因祸得福,她老早就该来个罢工抗议了。
  在大椅坐下,范青岚又道:“对了,在开始做你那堆了一个礼拜的工作以前,先去替我泡一杯茶过来。”他还是比较习惯喝她泡的。
  “遵命。”施夷光喜孜孜地笑开,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他桌上的杯子,藏不住喜悦地跑出去。
  遵命?她平常不都说“是”、“好的”之类的吗?这么稚气的用语,倒是他不曾听其它成熟女子说过的。
  范青岚不自觉地微扬起唇角,看着泡好茶走进来的施夷光。她的神情愉悦,似是为了她即将会有个助理来分摊她的工作而高兴。
  他或许该劝她最好先别高兴得太快,否则接下来她必须付出的代价未必是她所能接受的。乐极生悲,古有明训。
         ※        ※         ※
  这次员工旅行,轮到十六楼到二十二楼的职员,投票决定到知本温泉一游。本想顺便看看东海岸的景致,可是太远,坐在公司承租的游览车上,沿途颠颠簸簸,虽没晕车,一到目的地,玩的兴致却也去了大半。
  三百多人一同旅游是挺麻烦的一件事。真要玩,施夷光反倒宁愿一个人去自助旅行。
  知本温泉与礁溪、四重溪温泉同属炭酸泉系统的温泉,清澈透明,无臭无味,听说还可以饮用,有益于人体,和一般硫磺泉系统的混浊泉水不同。大概是对这样一股泉水慕名已久,而今年的冬天又十分寒冷,所以知本温泉甫一提名就高票当选。
  在十二月底举办这两天一夜的短期旅游,假期一结束紧接着就是元旦,正好利用假日消除疲惫和倦懒,回到公司又是充电后的精神奕奕。
  在回程的路上,一辆辆的大巴士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有点小塞车,车子停停又走走,才到云林,天色便已暗下来。
  高速公路的路灯亮起,把一条长长的道路点缀得像钻石练子一样闪耀夺目。
  “小施。”坐在施夷光身后的周宝菡轻扯施夷光的头发,叫唤道。
  “什么事?”施夷光转过头,她正在看车上播放的“X档案”,紧张、悬疑、刺激,每一次的事件落幕后又好象还未结束,很吸引人的一部影集。
  “跟我聊天啦!其它人好象都睡死了,真没用,搭久一点车就累成这样。”跟刚从台中出发时的热闹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初是哪个混蛋提议远征知本的?
  “看来泡温泉对你很有效喔!大家都睡死了,你还这么有精神。”施夷光看了眼后头的座位。真的安静许多,与刚出发时的热闹景象差好多,不过也是有一些例外存在。
  “你有买什么土产吗?”周宝菡又问,眼神却从座椅间的空隙向更前方望去。
  “有啊!我买了洛神花,我挺喜欢喝洛神花茶的,你有没有看到土产店的老板娘是怎么弄的?我把她泡制的方法偷学起来了说。”
  “哇!你好诈,才买人家一点洛神花就把他们的独门秘诀偷学起来。”
  “想学吗?我教你。”施夷光笑得好开心。
  “不用了,我宁愿你直接泡好拿来给我喝。”周宝菡直接回绝。土产其实不是她真正想聊的事。“喂,老总旁边的位置本来不是该你坐吗?”
  她早就看到范青岚跟导游小姐坐在一块,两人有说有笑,黏在一块。这个施夷光怎么这么没用,平白把范青岚的“陪坐权”送给别的女人。
  这回座位是用抽签的,本来听说总经理也会参加,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好运地抽到他身边的位置,如果有幸抽到,那真的就是不虚此行了。
  结果竟被施夷光这个家伙拔得头筹,真嫉妒死她们一票姊姊了,想她平常就已经和范青岚出双入对,没想到连出来玩两个人还是黏在一起。
  “对呀!可是我喜欢坐窗边,老板也想坐窗边,有人要把窗边的位置让给我,我当然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东南海岸的风景很漂亮,没坐在窗边就看得不真切。
  “那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很乐意跟你换的。”真想骂骂施夷光,脑袋里不晓得装了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她难道不知道吗?
  施夷光笑着摇摇头。“不行,跟你换会引起公愤的。”
  因为导游不是公司里的人,所以她才跟她换。她当然知道周宝菡的心里在想什么,而她也相信全车里跟她有相同想法的人绝对不止周小姐一人,弄不好那可是会天怒人怨的,她才不想无故沾染一身膻。
  当初抽到范青岚旁边的座位时,她差点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还好有人自愿当箭靶,她当然乐意把宝座让给她。
  “那跟我换呢?”附近一位靠窗的小姐也凑过来问道。
  “跟你换也是一样的。”要嘛就一块分享,如果只有少数人尝到好处,事情一定绝对不可能和平度过的。
  咦!还以为大家都累得瘫在座位上不能动了,怎么一个不注意她身边就多了好多副耳朵。
  施夷光聪明地就此打住,再多舌下去对她绝无好处。打了一个呵欠,想回头看录像带才发现已经播毕。她懊恼一声,不敢面对虎视耽耽的众女子,连忙将视线调往窗外,从夜色中的车窗看到自己的脸孔。
  众人见施夷光不再开口,也不烦她,反正她已经放弃了她的权利,也就不必再多方刁难,于是她们将目标转向施夷光前座的位子,坐在那里的人才是她们真正关切的目标。
  有范青岚这么出色的老板,最可怜的就是公司里的男性同仁,就算原本看起来条件还不错的人也会立刻黯然失色;也难怪车里的男职员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不利用机会把把身边的漂亮女职员。
  都快到彰化了,台中也在不远的前方,就算这时候争取到与范青岚的同坐权,顶多也只能坐个一、两小时,为什么大家还是那么热衷呢?
  这女人居然这么不把他看在眼里!范青岚屏气凝神听着后座细碎的交谈,愈听脸色愈沉。
  “范总,你的左手给我,男左女右,男人要看左手才准。”美丽热情的导游小姐贴在范青岚身边,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想独占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的注引力。
  发现身后的细碎交谈声不再,范青岚回过神来,感觉右手臂碰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他定神一看,才发现女导游傲人的上半身正靠在他的手臂旁。
  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真的到处都有,既然他的吸引力仍在,为何当女导游过去要求换位时,施夷光一口就答应?难道她真的一点攀龙附凤的心态也没有?
  “看我的左手做什么?”范青岚问道,同时不自觉地将右手臂稍微移开一些。
  这个女人未免也太无聊了,想看手不会看自己的。
  “哎呀!让我看看你的手相吧!我以前曾跟一个居士学过呢!”导游小姐娇声娇气地笑道,将玲珑有致的身躯又向范青岚的身上送去。
  刚刚她明明跟他说很多了,他明明也很专心地听,一定是她的声音太悦耳了,他才会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模样。真可爱,想听她的声音跟她说一声,她马上就去录一卷原声带送给他。
  “喔,看手相啊?”没兴趣,他不信算命这一套。
  “对呀!来嘛!”她不由分说地横过他的腿,拉起他的左手,将自己雪白的小手放在他掌心摩挲。
  好大的手,感觉好有安全感,如果能被这双手紧紧握住,感觉一定很幸福。手指也好修长,若能被这双手抚过肌肤,就是叫她倒贴一百万也甘愿。
  “这女人在发什么花痴……”数名女职员聚向范青岚所在座位的走道,有些人已忍受不住交头接耳。
  “就是嘛!好不要脸。”
  “都是施小姐不好,她干嘛跟她换位子?要换也该跟我们自己人换。”细碎的交谈声中,有人义愤填膺,也有人怨声载道。
  范青岚冷淡地看着女导游翻看他的手掌。这女人好象把他的手当成凤爪了。他眼珠微偏,发现周遭细碎的交谈声来自不知何时围聚在他身边的女职员。
  “范总,你的事业线又长又明显耶!相形之下,你的感情线就几乎浅得看不见。”导游小姐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玩着范青岚的手。
  “哦,是吗?那又怎么样?”范青岚不甚感兴趣地说。
  导游小姐听不出他的漠不关心,热情有余地继续解说,“事业线长而明显就表示范总你事业心很重,而且做什么生意都能财源滚滚;至于感情线嘛,你看看我的。”她将小手递到他眼前。“我的感情线跟你刚好相反,是不是又深又长,这表示我是一个有着充沛情感的人。而你的感情线浅得几乎看不见,便最需要一个感情线深刻的人来作为互补。”
  她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但是仍被周遭竖直的耳朵给完全接收,是以在“补”字一出,就听见四周尽是抽气和嘘声。
  好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明示得这么清楚,手脚也未免太快了一点。
  导游小姐话才说完,便想一头靠进身边男人的怀里。
  “林小姐这么会看手相,也帮我们看看吧!看看我们的感情线深不深,长不长,有没有资格分送我们的感情给需要帮助的人?”一只只纤白的嫩手不约而同地伸到导游小姐面前,适时地阻止她们的老板惨遭色女侵犯。
  什么时候身边多出这么多观众?导游小姐尴尬一笑。
  “呃,当然好,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是谁要先来呀?”这么多人,她要说个“不”字,一定会被围殴。
  一名美艳的女职员率先道:“就先看我的吧!”
  见众人无异议,导游小姐提起面前白皙的手,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工夫。
  范青岚无聊地看着一群围在他身边的女人闲喳呼。他喜欢女人,但是不喜欢一大群聒噪的女人,更不爱别有企图而自作聪明的女人。
  “请让开,让我过一下。”从座位站起来,他不理女人们的眼光,走出她们的重重包围。
  坐到后方的空位,他才深吸一口气。香水的味道是香的,但是杂七杂八不同品牌的香味混在一块,那味道可不是普通的恶心,倒还不如闻这股淡淡的女人香舒服。
  施夷光头靠在窗边,平常结成发髻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条马尾悬在脑后,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般覆在眼下,睡着的神情竟流露出一种难以想象的妩媚,兼之孩童的天真。
  这么吵她还睡得着,范青岚真服了她了。
  没了男主角,她们一堆女主角在一起也演不出什么戏码,最多只能拍一出“万花楼”。一时没趣,众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座位。
  反正范青岚的“陪坐权”本来就被施夷光“抽”到——其实该说是捡到,她是最后拿签的那个人,没料到竟就是后座。最后虽然很嫉妒她的位子,却也无话可说,至少施秘书不会像八爪女一样缠在老板身边,教人看了碍眼;权衡之下,还是让她继续近水楼台吧!反正她是一个最不知道水底有月亮的无威胁者。
  车上又回到先前的沉寂,疲惫的众青年才俊也依然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车上电视仍在播放影片,只是已不是X档案。
  范青岚摊开自己的左手掌心,突然捉起身边女人的右手,在她掌心上方的部位看到一条淡淡的料纹。如果这是她的感情线,那么她与他或许便拥有相同本质的感情。
  范青岚淡淡一笑,那笑,不知是为了什么。
         ※        ※         ※
  施夷光原先还以为请来了一个助理秘书,她的工作会轻松一些,可惜她高兴得太早;原来的工作有人分担虽然轻松很多,但剩下的时间,她却开始得陪范青岚去应酬谈生意。
  这好象有点得不偿失!如果早知道他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她宁愿不请助理,繁重的工作照样一肩挑,挑不动,就偷偷摸鱼,休息一下再努力。
  现在她真的是三不五时在加班,而且同样领不到加班费。因为据说陪老板应酬以及和客户周旋是秘书最基本的工作项目。
  这施夷光也知道,她认识很多其它大型企业的秘书就是这个样子,但既然以往她不需要和总经理出去签合约,现在却突然要她做这个工作,也难怪她会不满。
  然而这分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
  “你好象很不满。”范青岚当然知道她不满的原因。
  “有吗?我怎么敢。”她当然敢。掏出掉到厚毛衣下的练表,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耶!而她的人却在大老远的台北市。
  虽然不算晚,但只要想到这是在工作,心里就不畅快。以前她顶多加班到六、七点就能够回去休息了。
  看她拿在手中的牛皮纸袋,里头是刚出炉的合约书,他道:“你的表现很令人满意,或许当我的特助兼秘书更能发挥你的长才。”
  施夷光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三言两语就能把一桩业务经理谈了十数次仍不能搞定的case敲妥,当然这绝不能全归功在她身上,也有可能是这个case已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所以她一出面事情就弄妥当。但是她刚刚在包厢里的表现实在让人十分激赏叫好,没见过反应比她还机伶敏捷的女人。
  他可以直接把她升为他的高级特助,但是一方面却又希望她也能继续当他的私人秘书,帮他处理一些琐事,如此只好委屈她辛苦一点了。
  夸奖也不能当饭吃,表现好有什么用?要她做双份的工作,薪水也没有变两倍,愈想就愈不对。也许她刚刚应该努力把case搞砸,范青岚才不会在每一次夸赞之后更加的重用她。
  再“重用”下去,她就要跳槽了。不行,她还是得跟他说清楚:“总经理,我想——”
  “有什么话待会车上讲,你在这里等,我去开车过来。”范青岚将她丢在酒店门口,径自走向道路对面的停车场。
  施夷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里咕哝不已。“待会再说,我要上了车岂不又被你踢下车,然后在寒冷的夜里一个人步行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
  冷风一阵吹来,她缩起肩,躲到酒店前的大柱子后避风。
  望向灯火通明的酒店,里头人来人住,进进出出的人一堆。她真搞不懂什么地方不好谈生意,偏偏要选在这种地方。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从酒店内走出来,就跟刚刚他们谈完case出来时一个样。她靠在圆柱边静静地看着开门走出来的这群人,眼神却不带焦距,并不细看。
  那群男人中,有一个人突然止住了谈笑声,僵住了挂在嘴边的笑容,同行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名倚在圆柱边的女人。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印象并不觉得特别深刻,无法明白为何在不经意瞥见她的情况下,向来谈笑自若的吴名伦会出现这么惊讶的表情。
  “小施,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冲向前去,惊讶万分地道。双手本欲拥抱,却在即将碰触到她的前一刻硬生生煞住。
  施夷先被突然冲到她面前的男人给怔住,在看清楚男人面貌的那一剎那,拿在手中的牛皮纸袋失去掌握力量地掉落到地上。
  怎么会是他!?她双唇震惊地微启,低垂脸庞,避开他同她一样百味杂陈的眼眸。
  “名伦。”男人的同伴轻扯他的手臂,不曾见过他这么失态,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听他刚刚的叫唤,他似乎认识眼前这名脸色苍白的女子。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施夷光咬着牙,勉强开口。
  即使知道他们已从纽约回台,却也没料想到会有再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突然得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弯下身,抬起牛皮纸袋,一蹲下,就失去了再站起来的力量。身躯缠上一双有力的手臂,下一刻,她已被紧紧拥进一副曾经熟悉不过,然而再接触却感到有些陌生的胸怀中。
  “我没有认错人,我没有。”费了多大的自制力,仍然情不自禁地将她拥进怀里。这么熟悉的感觉,这么熟悉的味道,他怎么会认错人?
  瓦解了,心底那一层密密的防护。原以为记忆能够沉淀,在梦里也不能相思,心如深井般封锁住,在见到她的那瞬间,所有的防护都瓦解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抵挡得住从来就不曾消失于心中的思念,即使背负着枷锁,还是渴望能像这样紧紧的拥抱。
  施夷光百般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她推开他,逼迫自己必须冷硬。
  “放开我,你该抱的人是明曦,不是我。”知道再否认也于事无补,她卸下不再必要的陌生。
  “我想拥抱的人只有你,不是明曦,也不是任何人。”吴名伦执意不肯。
  “但是现在的你却没有权利再说这种任性的话,我已经不再属于你。”施夷光轻叹一口气,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坚强,却也不软弱。“我要求你公平地对待我妹妹。”
  吴名伦松开拥抱的力道,扶着她站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而这句话是我对明曦仅能给予的公平。”他俊逸的眸子转而多情,仍不肯完全放开她。“你要求我公平,你也对所有的人公平,却独独对我不公;你对所有的人也同样慈悲,对我却是残忍。”
  “我只是希望能将一切可能的伤害减到最小,明曦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是那么脆弱。”施夷光急着解释。吴名伦的指责令她震撼,原来她一直没给过他公平和慈悲,她是最残酷的那个人。
  “我就不脆弱吗?与她是一种责任,对你我却是——”吴名伦心如刀割一般的痛苦。“当年那件事是个错误。”
  “错误,或许是吧!就算是错误却也是不能抹煞的事实,无法装作什都没发生过,无法不在乎,也无法……”
  “总之你选择放弃了我,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吴名伦冷笑道。“每次看见我身旁的女人是我最爱的人的妹妹,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很苦,很酸,甚至会让我有点恨起明曦。”
  施夷光慌道:“你不能恨明曦,她是你太太,她肚里有你的孩子,你必须爱她。”
  吴名伦提起施夷光的手腕。“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她告诉你的?她明明知道你在哪里却不告诉我!”
  这几年来,他完全没有她的消息,一直想回台湾找她,却又念及与明曦夫妻一场,再加上明曦是她的妹妹,他不想伤害她。
  但是几个月前明曦却说希望回来台湾,他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回来了。因为私心里,他还是想念着小施,即使早失去了她的音讯。
  没想到今天却意外地在台北遇到他最想念的人。他好害怕,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不晓得!她只知道我的电话,不晓得我住哪里。”手好痛,施夷光痛得大声叫道。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她当初突然失去踪影就是为了希望他娶明曦,他照着她的心意做了,他的心却也死了。
  “我……你不必要知道,你只要照顾好你太太和她肚里的小孩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
  “你知道干什么?”施夷光抬起脸,眼中掩不住忿怒和激动。“你想再做一次背叛者吗?”
  吴名伦霎时无言以对,久久才冒出一句话,“至少告诉我,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很好,我一向很懂得照顾自己。”她坚持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强使自己的声音不带着哭音,“我要走了,有人在等我。”她将合约书抱在胸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一跨出步伐,没两步又硬生生地止住。“明曦爱你,希望你别伤她的心。”
  “小施——”吴名伦出声想留住她,猛然记起她的话,一个背叛者没有权利拥有心爱的东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的视线离去。
  忽地,他瞇起眼。那个男人是谁?
  说了该说的话,施夷光再也不回头地转身离去。她直接住马路上走去,也不晓得自己是往哪边走,才走离开没几步,就被一只手拉住。
  “你要走到哪里去?我的车在这边。”
  她回过头,看见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眼中闪着调侃。
  “你好慢。”她不自觉地抱怨,没有想到这句话更深沉的意含类似撒娇。
  “跟朋友叙完旧了?”范青岚牵着她的手。她像风筝,不赶快牵住,不知道她会被风吹到什么地方。
  施夷光点点头,扑进他温暖的怀里,满眶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襟。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高兴见到范青岚的脸。
  “老板,我突然觉得替你做牛做马也没什么不好,就算做两份工作只拿一份薪水也没啥大不了。”
  “哦,是吗?”他看着他被她沾湿的领带,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条领带。“既然你这么乐意在我身边工作,那么你就一辈子留在公司里,你觉得怎么样?”
  是人才,就要好好利用。
  “嗯,随便。”她边掉眼泪边道,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楚刚刚范青岚嘴里念念有辞是在念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说了就不能再反悔。”施夷光的合作让他满意地扯出一抹笑容。
  施夷光万万也没想到她一句“随便”就把她自己给卖了。
  直到范青岚的车离开现场,吴明伦周围的同伴突然叫了出声:“是他!”刚刚太暗,虽看不清那男人的面貌,却一直觉得眼熟。“是他没有错,龙飞集团总裁范旭东的孙子——范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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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见过面了?不要瞒我,我感觉得出来。他最近回到家眼神都不一样,时常出神望着窗外,有时候连我在他身边他都视若无睹。我知道你们必定是见过面了,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姊,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我们是姊妹,不应该有秘密的,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们好遥远、好陌生,你真的还当我是你妹妹吗?
  “他现在时常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好怕!比爸妈走的时候还要怕上千百倍。那时候我还有你,但是现在我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姊,你怪我吗?怪我抢走了原本该是你的一切?我真的不是存心要这么做的,真的,请你定要相信我!事情就那样子发生,我抗拒不了……你不要一句话都不说,你怪我好了,我宁愿你怪我,但是求求你不要让我失去现在的一切。好怕,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要……不然我真的会死掉,拜托不要……”不再有话语,只有低泣和呜咽,久久不已。
  “明曦!”施夷光喊叫出声,才记起这是电话录音机的留言。
  她在哭,怎么会这样子,不要什么?她在怕什么?
  施夷光焦虑地捉着衣角扭绞,愈想愈不安。他对明曦不好吗?明曦说他现在时常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中,他怎么能够这样做?知道明曦最怕黑,教她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大房子里,她会受不了的。且明曦现在肚里又有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
  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
  心念一转,施夷光立刻拿起话筒拨了一组号码。
  稍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嘎的女声:“喂,这里是绿庄,请问找谁?”
  “我找吴名伦。”施夷光决定要和他说清楚。如果他敢欺负明曦,她绝对不原谅他。
  “是先生啊?他现在不在耶!请问您是哪位?要不要留言?”
  “他不在?”
  电话那端隐约可以听见另一个较柔细的嗓音。
  “刘嫂,是谁打电话来呀?是先生打回来的吗?”是明曦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但是听起来怎么有气无力的?
  话筒被刘嫂捂住,传进施夷光耳中的声音就有些模糊。不知道明曦说了些什么?
  “喂,请问哪位?”柔柔的嗓音中有些喑哑,像刚哭过。
  距那时的留言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她刚才又哭过了吗?要跟她说话吗?施夷光犹豫不已。
  “喂?”明曦摇了摇话筒。“刘嫂,电话坏了吗?”
  “没有啊!刚才还好好的。”刘嫂连忙否认,心里却有点不肯定,因为心虚。如果被认为因为电话讲太久而有点秀逗,她可能就不用干了。
  吴明伦这时刚好从门外进来。
  “找谁的?”他问。
  “你回来了,”明曦高兴道。
  “她说是找先生的。”刘嫂才说完,吴名伦便走到她们身边接过话筒。
  “喂,请问你是?”
  听到要找的人的声音传来,施夷光微愣,差点忘了一开始打电话的目的。
  “喂,请说话。”吴名伦有些不耐地道,想直接挂了电话,却有个感觉不让他这么做。对方必定是有话要说。
  想了半天,考虑着该怎么说比较好,施夷光终于缓缓开口:“是我——”
  “是你!”听出她的声音,吴名伦既惊又喜地打断她的话。
  “是谁?”明曦疑惑地看着脸色骤转的丈夫,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是谁打电话来?在她接听的时候为什么不开口,偏偏等到名伦来才出声?而名伦又一脸莫名的惊讶和兴奋。
  吴名伦看了看穿着孕妇装的明曦,若无其事地道:“一个老朋友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明曦生性多疑,怀孕以后疑心病就更重,连他都快被她搞到神经衰弱。“我回房间接。”
  他欲挂下电话,却叫电话里的声音阻止。
  “不用了,我只说几句话,你听就好,什么也不要说。”施夷光连忙道。明曦似乎在一边,还是别叫她瞎猜的好。
  “你说,我听。”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愿意听。
  “好好对待明曦,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爱。请爱她,并且好好照顾她。”施夷光说完就挂了电话,浑不知她的一番好意却在电话的那一端变了质。
  “你特地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吴名伦不禁喊道。好一个爱妹心切的施夷光,她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男人就一定比女人坚强吗?
  明曦在一旁听着他们短暂的对话,她当然只听见吴名伦的只字词组,心头的不安却愈来愈加深。是她,一定是,为什不找她谈,而只找名伦?难道他们现在又重新来往了吗?否则为什么不敢让她知道?他们一起瞒骗了她多少事情?
  “是她,对不对?”她脸色苍白地问站在一旁的名伦。
  “你在说谁?”吴名伦扭过头,即使知道明曦猜着了,却不愿点破。
  “真的是姊姊?”明曦连唇都失去了血色。
  “若是她打电话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也常打电话去找她吗?”
  明曦闻言一愣。“你知道?她告诉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又开始在一起了?”
  她虽说过要姊来台北看她,心底却是探测的意味深,邀请的真意少。
  “你不要随便乱猜,我跟小施只是在台北意外见过一面,倒是你一直以来都知道怎么联络她,我被你瞒得像个傻瓜一样。”不提还好,一提就有太多的事不说不快。
  “我是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我才是你的太太,我肚里有你的孩子,我们才是你应该要爱、要疼惜的人;但是你不是这样,你的心思不肯放在我们身上,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台湾?因为我要看看有了孩子之后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我甚至还要看你有没有心?你有,你好多情,但是却仍然不是给我的……”明曦从身后抱住名伦僵直不动的身躯,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后,眼泪不住地掉。“爱我好吗?求求你,请你只爱我一人,姊姊她已经不属于你了。”
  吴名伦冷硬的身躯抖颤了下,冷硬道:“原本,她才是我唯一该爱的人,你只配得到我的恨。”
  他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绿庄的大门。
  如果不是明曦刻意将他灌醉在订婚宴上,此时的他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有着无限懊恼悔恨的罪人。因为她,他失去了他的最爱。
  “名伦,名伦,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恨我!”明曦哭喊着追出去,却被突起的门槛绊倒。一阵痛,她盲目地看着逐渐染红的裙摆。她流血了,应该是要痛的,她却只记得名伦对她的恨。“不要恨!不要恨我……”
  爱一个人有错吗?她只是爱他而已,为什么她的爱换来的却是他的恨,让她椎心刺骨的痛?
  听见战火稍息,刘嫂探头过来看看局势,却见到触目惊心的一幕,险些没吓昏过去。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        ※         ※
  施夷光被通知明曦流产一事已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下班后听了录音机的留言,她连夜搭车北上,匆匆来到明曦所在的医院。
  甫进病房,她停驻在门口,为房内的低调气氛所慑。
  吴名伦站在窗口眺望着窗外,明曦则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甚至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沉闷的,宛如战后的死寂,没有撩原战火下的破败,有的只是一颗颗满目疮痍的心。
  施夷光深深地为眼前此景所震撼。
  听到开门的声响,吴名伦转过身来,在见到施夷光的剎那,眼中写满话语,无言地倾诉而出。
  施夷光看了他一眼,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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