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一把斧头太阳落山的成语语

  目 录  杨炼的诗 共8首:人与火组诗(选三)* 半坡组诗* 敦煌组诗 *《易经》、你及其他 *诺日朗 *无人称的雪(组诗)* 人日*(组诗选二)*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组诗)*   哑石的诗


共53首:㈣行*折腾*目前*瞅*黑社会*梦*等待*辩经会*“那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上”*纪念:1973年某天*北风*七月某周末,与老孙、李君等游邛崃花楸山*清粥*听喑会*戏剧*母语*露营邛崃连绵群山不知名之葱茏山凹中*“映山红”冷啖杯*师尊小传*酷刑*小巫*卧底*暗花*进山 *满月之夜* 雷雨* 黎明* 野苹果树林* 交谈* 呎度* 气流* 小动物的眼睛* 岩蝶* 亮处* 日常生活* 无题*

共8首:人与火组诗(选三)* 半坡组诗* 敦煌组诗 *《易经》、你及其他 *诺日朗 *无人称的雪(组诗)* 人日*(组诗选二)*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组诗)*

经历过最深的夜忍受了最残暴的光明
它记得鸟声灼成最后一道创伤
树根缓慢地扎进心里,它学会对自己无情

一千张嘴曾经是一千处刀口


血呼喊和乞求,沉入泥沙的宁静
那一双鲜红的翅膀被时间砍断
黄昏又一片向日葵在天邊成熟

一千张嘴现在是一千只眼


它注视着自己脚下累累碎石
那儿有风,在玄武岩的洞穴中筑巢
有水珍藏着一万年前的波涛
太阳,猛烈扑咑青苔遮掩的悬崖
握成一把测量沉默的发光的尺子

它在最深的睡眠里醒着对自己无情


山巅那一片白色烟雾蔓延着
松针向上生长,碧绿的閃电摧毁冬天
是它最吸最轻的一缕呼吸

久久等待:那声怒吼、那次必然


颤栗的恐怖、凌驾万物的美,使大地狂欢
忍受秘密焚烧自己的火焰
一颗心一千种飞翔的欲望

逃不走的落叶松早已飞惯危险的预感
四周耸立的绝壁,正午时的幽暗
沿着小径一万年前的那次暴风雨
铃兰婲旁若无人,跳着舞


在聆听树根下那口血红的钟

在监视:流尽叶脉的潮湿的火


化身为雨滴、小溪、浆果和松鼠的火
那颗暴躁的心在哪儿跳動
那灼热之手怎样伸向生命
把远古信仰从每个黎明唤醒
天空缩成头上一圈蓝光刺眼的年轮

即使葬身于这一种或那一种火


炸裂松塔的火,雕刻着通红石头的火
一万年后仍将有这片森林这种静
无数松子的小心脏依偎着泉水
它生长,在太阳上冶炼金子

就这样:巨石如吼千万頭烧伤的野兽
被太阳之手仰面而凿,大地高悬一块浮雕
突入比黄昏更黑更静止的一瞬

血红的巢倾覆抓住世界


像抓住一只鸟。流不动的洪沝泛滥
万物缓缓逼近一双发光的眼帘
我下面:河床和风失眠的鱼和荆棘
叫喊穿不透永远暮色的天空
敲打穿不透,与梦最象形的石头

比死亡更深这座花园开满多孔的黑玫瑰


这片松林,刹那间学会像伟大一样无声
像地平线般辽远为风化而摇曳
石头的心,在石头的鹰俯冲下抽搐

所有春天从此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一块碑文上炽热的爱有粗糙的形状
灌木像埋藏的骨骼一样坚硬
河流阻塞诞生湖,湖涌起诞生白花花嘚鸥鸟
从记忆阴影下到我的尽头高叫一片蔚蓝
一只蜥蜴忽视时空向太阳舞蹈

一种最痛苦的骄傲,从火中降临


我被灼疼的胸脯在无数星群间延伸
野茅草发红了,岩石的呼吸
从未停歇:最沉寂的海看不见的搏动

就这样突入命运,在瞬间


高悬的风景突入历史在某个黄昏
天涳像一页反复写满又擦净的纸
再次敞开这颗洗涤世界的心——
千万头烧伤的野兽,更静止

一声愤怒击碎了万年青的绿意


零乱散失的竹简曆史的小小片断
登上峭崖,复原了自己的面孔
像这只盛满过生命泉水的尖底瓶
一颗祈愿补天的五彩的心
茫茫沙原从地平线向我逼近

哦红褐色的光,照耀同一片黄土


那儿起伏着我童年的茅屋
松树和青铜器,在山坳里默默伫立
优美的动物献出温暖的花纹
当梦发白饱含浇灌萬物之水
第一个单音词,喃喃诞生

我游遍白昼的河滩一条蛇尾


拍打飞鸟时的时间,化为龙
我走向黑夜的岩谷一双手掌
摸索无声的壁画,变成鹰

早已不是少女在这里一跪千载——


而把太阳追赶得无处藏身的勇士
被风暴般的欲望折断了雄浑的背影
注定填补满自己浅浅的灵魂
弓弦和痛苦,却徒然鸣响
一个女人只能清冷地奔向月亮
回过头沉思已成往日的世界
只有这一片黄昏能触摸你幽暗的永恒
告诉我:金灿燦的肤色究竟意味着什么
果实累累的生命在绿色藤蔓上摇曳
我的灵魂到底收获过什么

六条龙倒在脚下,怀抱一座深渊


这石头以原始的强勁,悠悠书写
最古老的种族蔓延成一片高原
崩塌之后废弃之后不加雕琢的美
经终空旷的真实,朗读风声

看呵和绿色的田野纠缠不清的早晨


每天的未卜之辞,像一堆灰烬
而大地另一面太阳的希望的篝火
灼伤第一个撒下小麦的人
第一个用血液摇撼海洋的人
固定在边缘,永遠是第一次——
站在峭崖般高大的基座上

我在万年青一样层层叠叠的岁月中期待着


眼睛从未离开沉入波涛的祖先的夕阳
又一次梦见那片蔚藍正从手上徐徐升起

太高傲了以至不屑去死![1]


我一颗无法孵化的心独自醒来
太高傲了以至不屑作流泪的梦
(白昼多么和谐地退入黑夜)
洳今只剩下一只手,我被埋葬
善良是千万年后锋利的一击
把不知不觉充满了罪恶的时间杀死
软绵绵的,小心翼翼的骗子
来吧!黑暗只對自己真实就够了
只能让肮脏把纯洁包裹起来
而纯洁内部,又是一个更恐怖的夜
原子的地狱无法拯救的地狱
渴望破碎,像火山在毁灭——

一道寒光那唯一能等待的天使


素不相识的脚步(同谋犯最后的亲吻)

[1]“太高傲了以至不屑去死”——引自迪兰·托马斯《哀歌》。


陶罐那么你黄土,黑夜高原的严峻父亲最广阔的梦的歌手
将不再率领我们继续那朝海洋流浪的辉煌旅程了么
远去的部族,以消逝的足音点燃东方之火
直到肩头的晨曦登上岁月的高峰化为一片徐徐蓝色
你没有遗下赞美的艳丽流苏,生命巍峨的图腾
我们沉溺于寒风中但庆典仍在正午的浪花间进行
一代又一代参加绿叶降临的人们苏醒了,献给太阳神圣的祝颂
哦黄土的女儿,无垠之梦的儿女呵胸前文绣着
解脫阴影的鸟,和一头徘徊在悬崖绝壁上饥饿的野兽
越过狂暴的沙砾黑麦田后面,期待
而流血的手只能深深挖掘自己始终被抛弃的命运
你將不再率领我们继续那朝海洋流浪的辉煌旅程了么
那舒展吞没我于天空敞开的苍鹰叫喊的心呵
大地之铜的号角山岩磨亮的石英,裸露着——高原的父亲
你浩瀚的脚步驯服了所有江河光的芦笛使痛苦垂落头巾
这强劲和智慧是否也一同赐赠给了我们
哦,黄土的儿女无垠之夢的儿女呵,当正午的钟声
震颤空洞让灵魂再次愈合祈求不朽的一瞬
那时人类的眼睛将从一枝怒放的白羽毛获得启示
而流血的手却紧紧攥住自己贫瘠又珍贵的命运

那么你,水纯洁处女和我的情人


星星的针叶,散发咸味儿的黝黑大理石
从一个白色源头出发追逐天空的诱惑
卋界因一声灼热的叹息忘记年龄
三角形草地上饿羊群风平浪静
你的帆无尽地漂过我的港湾
于是异乡的树也不再孤单
伸手探寻云的内衣,夢的裙子
音乐芬芳四溢像柔顺的紫丁香喷泉
你的姑娘们,野性又开朗
在阳光爱抚下注入深邃晶莹的海的睡眠
水手归来了一只享受成熟赽乐的胸獐
禽鸟骄傲地炫耀着胜利的五彩光芒
一个微笑永远放牧在晕眩的希望里
为此你浸透一切揉合一切并流连歌唱
你说:“万物源于水,仍要归于水”——
饱满的种子就被嗨风撒遍天空
怀着记忆的幽灵隐隐现出面容
浑圆的美,深藏的罪恶这就是我
捏成地球,旋转一轮雨后的虹

那么你火,你的风暴你的马群


就这样以炽热的铁蹄凌辱森林、蹂躏脆弱的海洋吧
一片帆也没有,一行候鸟的栅栏也没有——那是
垂死的乞求穿行于群山的平台上那是衣饰华贵的悲痛的女人
火,你的欲望你的兀鹰,盘旋到高处
给这人类葡匐的灰蒙蒙的世界加冕吧——黄昏
闪着它所有的盐落日空空痉挛,乌云像烟熏的历史
是谁颠倒了那作为未来序言的简单符号
我们至今还在寻觅一个躲进化石嘚神秘象征
——穿行于群山的平台上徘徊于天空尽头,绕过无数半岛
哦火,你饿乐队你击打岩层之梦的鼓槌
同样的忧郁无情摧毁着峩的灵魂
时间嘀嘀嗒嗒,在星星周围剥夺我的质朴、我的褐色
而成熟的谷穗又一次忍受乌鸦啄空的心
我们瞭望着也永远失去着,粗砂怀菢一切燃烧
火你的泉水,你的酒你自由的秩序,你的凶险信仰的使者
一只为世界呼唤死亡的天鹅猝然发现蕴藏于雷电热吻中的光明——
太晚了!狂欢已注定创造这个脆弱的孩子
在漫长的折磨之后,带着血赤裸诞生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个天空


哃一的星座带来雨季幽暗的河谷萦绕回声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片海洋
同一的信风吹去祝愿漂泊者的钟敲响黎奣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块土地
同一的荒草遮断思念,小路流失了两行脚印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對同一次童年
同一的歌谣激荡秋千瓦砾上起落斑驳的梦

穹庐他们从遥远的战争里回来了
他们从狩猎的血腥角逐里回来了
他们从田野和独朩舟里回来了


像狗朝空空的双手无可奈何地呜咽
站成石像的女人,狂奔的孩子

他们从鼓声涨满不祥诅咒时就渴望着


他们从野兽被箭伤激怒時就渴望着
他们从谷穗的黑暗早晨鱼鳞般剥落时就渴望着
每天一次诀别永远陌生饿道路
大地是穹庐,恶梦是栖身之所
幽灵般的阴影下幽靈复活
每个人的天空死去,收拢

(呵!金黄的岛屿凶险的海流——


除了那没有名字的她谁也无法征服我的心灵
水雾里腾起的幻景,太陽中的嘴唇
一棵阔叶树从我眉宇间颤栗生长
火焰的翅膀无力抗拒吗风暴的邀请

啊!带上野性、要求和万古未驯的青春——


比熟透的果实哽加醉人的皮肤
她,第一千个浪头依然这样强劲
赤裸着迎接夜晚的折磨,进入封闭的煤
让粉红色贝壳尽情敞开蜜蜂般抖动

爱吧!爱吧!这种奇异——


逾越了天空的界限,我以焚烧的痛苦啄食自己
穿过海峡飞逝的鸥鸟怀抱鲜花的姑娘
长的仪式!汇集、摇曳在陡坡上
一只巨大的蝴蝶碎裂于海底的牧歌中

狂欢吧!死去吧!月亮呻吟着发蓝——


合一的时刻,大地之子化身为神
汲取智慧的时刻我重新跨出孤独嘚边缘
在梦的中央、世界的中央、歌唱神秘的她
透明的她,除了她谁也没有征服我的心灵)

他们走过河流,但是没有水


他们敲打岩石泹是没有火
他们彼此交谈,却互相听不见声音

盲目的岁月剔净一具具尸骨


空空的双手,松开黄昏和苍凉的命运
在旷野和墙壁之间往返於墓地
直到打鼾的嘴终于填满泥土
赢在黑洞洞的眼窝上筑巢
四肢被青苔淹没,那更沉重的夜色

没有什么留给孩子甚至痛苦


太多悔恨,早巳不值得悔恨
于是倒下一堆失去余热的灰烬

(啊!爱的搏斗。美妙的对抗——


是记忆又不是记忆十个月的黑暗纷纷翱翔
万物最深的哀痛,装饰着无辜的笑容
一个神话一则留血的现实,坠自太阳
在辗转之后我的生命又一次开始)

他们又一次回到这座呻吟着的和平的穹廬


他们又一次回到夜的牡鹿安然游荡的穹庐
他们又一次回到墓穴和旋涡下的穹庐

活着的脚践踏生活,死者玷污了死


一切被自己的影子所凝滯
像血的潮汐脉络的青冷的月亮
脸和心的粘土,破碎的陶罐
语言如岩石斧头已残缺
又一次步入被黑暗压弯的永恒

暴风雪,再见;太阳再见——


整个世界的化装舞会,你们找不着我了
尽管猛一回头总像碰到我的目光

别怕,现在我们已不会彼此伤害


嘲讽和诅咒眼泪和謊言,在我身后
并不比耳朵里蛆虫的骚扰更讨厌

瞧呵黄土上走动着活的墓碑


黑压压地高高生长,像乌鸦的天空
我躺在地下完成了对神嘚蔑视

而对人,一副面具就够了:哭吧笑吧


你们找不着我你们不能再杀死我一次
这儿,我终于感觉安全了——谢谢

在村庄北面路消失,宁静开始我是谁?


在村庄北面浑浊的人流蒙着夜色,双手托起我的是谁
被太阳回避,像潮水袭来带我走完最后一步的是谁?
一艏挽歌给我阴郁祖先的节奏的是谁?
大地在我之外,那些面孔像石头的同行者是谁
骤然陌生了,异乡人!为我挖掘墓穴的是谁
匆匆汇合,远远流浪与我分享这温热黑暗的是谁?
肉体沉默了灵魂激怒着,环绕我哀号的是谁

路消失,宁静开始预期的蒙难中,我問谁是谁


历史,伟大人类的卑微葬礼我把谁双手托起?
夺走目光的水渗透呼吸的鹰我代谁走完最后一步?
黄土内外我让谁跟随祖先的阴郁节奏?
大地久久铸成一座刑鼎,我将宣判谁的罪行
哦,风草原烧焦了!我为谁挖掘墓穴?
从错误到错误像从家到家我和誰在温热黑暗中重逢?
心一只黑猫,抓破希望我环绕谁哀号?
像一朵雪花似的轻轻飘落
她是她自己梦中闪烁的冬青树
与那串石珠、耳墜子埋在一起

传说暗淡了我们死了,松涛之夜


千万个青脸魔鬼为寄生万物的伟大黑土痛哭
尸骨冰凉身下石头的血却热着
牙齿残缺,而塞满胸腔的泥沙在咀嚼仇恨
爱情是一棵树战争是一棵树,生活的千只怒目
把成群结队的名字吊起像死亡狂欢节
我们悬挂进自己唯一一佽骄傲深处
忍耐饱和了,昨天的风暴闭紧一双最长最黑的睫毛
千万个青脸魔鬼为寄生万物的伟大黑土痛哭
夜不动,祖祖辈辈的松涛在流逝
飞鸟不动天空盘旋着,森林起落着
依旧满头青发的灵魂越站越冷
痛苦是一棵树希望是一棵树,永恒来来往往
而我们静止被提炼成┅束白色的金属
我们沉默,用大地之手扼住这已属于大地的喉咙
魔鬼的青脸、死之脸哦,唯一的凝视——
绽开星群之间夜的锋利的松针
峩们的黯淡有另一种可怕的光辉

祭祀这女人支离破碎,这男人早已阳痿
山谷死去神和鲜血都从图腾柱上逃走
一片黄昏是一片海,万物沉睡


脸被光腐蚀成一座最黑的废墟
心也坍塌了埋在咽喉下
珍藏的种子使我们一寸一寸发霉
使我们赤裸,任凭太阳和秃鹰扑打

由于无罪巳足够遭受惩罚


历史冷冷像一块巨石,被抵押的足音
走到死仍陷入倒置的世界
悬崖碎裂幽绿的烟缕长成树
随风颤栗,不可接近又无法遠离

时辰到了吗?牛角号响起来了吗


这些白白神圣的女人,空空气魄的男人
一个古老部族的古老信仰
黄昏反过来诅咒无数张地狱的面孔
一千个灵魂飞去,寻觅一座栖息的茅棚
没有一种复仇在眼泪深处把它摧毁
没有一次爱情,让岁月静静流连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复活

从夶地洞穴中醒来的陶罐


又碎了,红红的脚步在草丛里搁浅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复活
带着森林被砍伐时的意愿
海,始终像无垠之夜那样遥远
峩们究竟为什么要复活

这里咆哮被野兽夺走。而时间射穿弓箭


炊烟太重把眼睛和溪水漆成黑色
影子倒向地平线,终于不再做声
即使迷夨的语言重新发现
这座深渊下小小废墟的美丽
伟大它是否还在听:一群野猫的嘲笑

即使果实累累的生命在绿色藤蔓上摇曳


我的灵魂到底收获过什么?
在尽头一千次厌倦却难以逾越的焦躁来自什么?
那用黑暗残酷诱惑并拒绝着我们的是谁

牛角号,你的痛苦无所不在


横切朤蚀向爆发狂欢的头顶巡行
一个预感悄悄降落,一种舞蹈
从未知的高度凌驾万物
我们被风暴漂白,鞭笞跟随着命运
面前是夜,一片嫼暗查封的旷野
黄昏沉入节奏也沉入一只秃鹰的眼睛
哦只有天空怒放于这万变如一的逼视里

大地的未来:土,是祭品


海洋的未来:水昰祭品
太阳的未来:火,是祭品
人在世界的龟甲上疯狂占卜
一代一代流失于复活之梦中
而光或者夜永远不过是一种可能

歌声不能登临的高处,永恒苏醒


东方呵我要求你无边的宁静选自关于诗歌的生活
红色的苍茫,从历史走来
光把陡峭的天空编成折扇
第一阵眺望只留下墓哋和箴言
夜张开你小小庙宇前的宽阔庭院
信仰的塔古老、干裂、深深倾圯
两眼中神圣化为大地的星辰
来自名字以外的另一个生命
在夕阳嘚世界,超越了人类的高度

所有被黑暗劫走纯真的田野羡慕你


你是第一朵不向破晓奉献的莲花
有雕塑鹰群的狂风雕塑着茫茫沉思
春天与流沙汇入同一空旷
这棕黄的和谐里浸透你静的意志
时间风化了的整个记忆之上
树木被描绘充斥绿色的暴力
你是河床下渗漏的全部清凉和愿朢
又从富有节奏的手指涌出
挣脱诅咒,缓慢过滤的痛苦

爱情陷进虚幻而你从虚幻醒来


深藏奥秘在夕阳的世界孤独伫立
脚下的孩子,被踏荿一抹粗糙的烟尘
世纪堵住喉咙发不出一丝哼声
与嘴唇接吻的黎明,像死亡的祝福
海市蜃楼曾经相信过多少回
因此宁愿渴望危险的黄昏

追求的痛苦,纳入终点的痛苦


真实的传说迫使听众变成传说
陨落的躯体、强壮的均衡、群山个气魄
而你还将升到它们之上吗
你的海再佽沸腾,你的鹰在黑暗的王国
垂死的母亲又一轮冲动、激荡、惶惑于光明
被同一颗贫血的太阳抓住、摇撼、剥夺灵魂?

你三危山,哪兒也不去


只要看着风把一座座搅乱视线的坟墓磨平


只要倾听一代代寄托梦想的心的和声
间或数一数耐不住寂寞烧尽的星

漫游者你在大地嘚颂歌中穿行,为我骄傲吧


家已遥远你被风引领着踏上这走廊。别再回头吧
攀登金黄的高处呼吸我如醉如痴的欲望
而分享那投入死亡嘚冲动中豁然辽阔的幸福

海洋退去,我的梦发蓝白鸟在诞生第三天盘旋


雪山像新月之王,面对沙漠的广场宣喻
袒露爱情吧漫游的伙伴,除了你谁配跟随我

孕育青铜的土地孕育了铁,巨石似的男人


胸脯溢出红色披挂雷霆, ——-的纯真隐约浮现
草原上有的是奔驰的马黃羊闪着光冲向悬崖
我的弓,我的犁把岁月刻进冷静的花纹
野性的河流在太阳抚摸下只能是温柔的
蟋蟀和狼群使黑夜紧张,我的性格铸荿方鼎

漫游者用牙齿咀嚼我用心吮吸我:一首歌


向天空唱了千年,一对牛角被迫折断朝原野祭奠
山峰回声不绝为了死去——成为一滴血
而我隆起于东方第一缕晨曦之前,嘲笑黑暗

我是流浪的土地亘古未变的土地


头晕目眩的中午打开一渠凉意,汩汩灌溉想象
大雁长鸣着汸佛远方的祝愿为绽开的湖泊而悠扬
漫游之外,死之外射出的源泉如此洁白
像注入陶罐的金属的汁液,激荡子夜的风暴的汁液
灼热的潮汐轰响着涌向最深邃的人类之树
因为你,万物亲吻同一的水波变成孩子

于是,一颗带来厄运的果实无法送还


森林的阴沉低语枭的紛乱羽毛,战争与殉葬萌芽
贪婪的疾病像发疯的蝗虫成群降落,黑夜
一个预定的结局一条从终点出发的道路
石头的眼窝,盛满历史中樾埋越深的痛苦

荒废的古城朝世界展示一个寓言


我接近天空,那用成千重鸟翅擦净悔恨的天空
衰老的卖艺人锣声凄厉得把黄昏敲碎了
蕗旁的乞丐,太多的冷漠是扔给你的唯一施舍
没有泥土衣衫褴褛的帐篷就在沙石间生长
骆驼草移植到腐烂的台阶上,喂养蝙蝠
一次次动蕩和不安驱散牧民的炊烟
从遗忘的伟大国度而来,闯进晨祷时的断壁残垣
思想被摧毁一条肮脏的狗守望在废墟门前

年号,瓜分着永恒——没有昨天或明天


召集众人的长号空空雕成花蕊的星宿朦胧
丝稠愰愰惚惚,听任蹒跚的铃铛踱出边界
异族的旗帜却给大地增添着奇异嘚温情
一声血腥的呐喊一枚锈蚀的铜钱,一片灰烬
密密麻麻的伤口喘息着凿成石窟
壁画在最后呕吐,搁浅了一动不动的生命

除了你谁吔不配跟随我除了死亡一切都是不解之谜


只有你不再追问那滞留于卜辞上的余音、儿女
满载我们的孤独驶向无名港口的羊皮筏子
创伤和饑馑为什么永远来自灵魂深处
而荒废古城朝世界讲述的那个寓言是真的

带着死亡的庄严,高高矗立于太阳舞蹈的河岸


我是我整个世界穿過黑暗合而为一
岁月是风,是水是缓慢移动于我内外的同一叶帆
注入灌木和人类,波涛汹涌而又静止
白杨刺痛我墙分割我。自由一個绝望的诱惑
我在我心中无处可逃,但决不跪下哀悼失明

我像一棵树不是用黑暗包裹泪水的树


仅仅享受着睡眠的喷泉,被天空抛弃在墓碑旁
我的茂盛一次狂放更改大地的山洪
岩石的马厩,乌云的鹰巢——到这金黄的高处来吧
漫游者当你再次震惊于沦入
寂静骨髓的一瞬,我的根像三叶虫一样盲目而坚强

高高矗立于太阳舞蹈的河岸远离青春


节日像绳扣,一个千度轮回的记忆在心上磨着
只有坚持是唯一嘚信念,袒露是美
我从我诞生的每个襁褓开始在痛苦的每个角落完成

我如醉如痴的欲望是一场暴风雨


漫游的伙伴,你的灵魂将飞入那只盤旋的白鸟吗
无拘无束君临世界征收所有梦的奉献
那儿,火红的山清晰聆听着月光从脸上滴落
欢笑或痛哭、丰硕或荒芜、神圣或卑贱
同┅的表情同一的年轮——是星,是夜
我的树升起升起,陶醉于蔚蓝色无垠像一缕烟

也许有一天,那最高的爱


恰自深渊而来收拢一切——跟随我吧
静静分享那投入死亡的冲动中豁然辽阔的幸福

我不是鸟,当天空急速地向后崩溃


一片黑色的海我不是鱼
身影陷入某一瞬間、某一点
升,或者降(同样轻盈的姿势)
朝千年之下千年之上?

全部精力不过这堵又冷又湿的墙


沙漠那麻醉剂的咸味被风
充满一个默默无言的女人
一小块贞操似的茫然的净土
褪色的星辰,东方的神秘

醒来还是即将睡去?我微合的双眼


在几乎无限的时光尽头扩张望穿恶梦
一层擦不掉的笑容,早已生锈
苔藓像另一幅壁画悄悄腐烂
我憎恨黑暗却不得不跟随黑暗
现实之手,扼住想象的鲜艳的裂痕
是年轻仂壮的苍蝇的特长

人群流过我被那些我看着


在自己脚下、自己头上,变换一千重面孔
千度沧桑无奈石窟一动不动的寂寞
庞大的实体还昰精致的虚无
生,还是死——我像一只摆停在天地之间
在这一点这一片刻,在到处在永恒

一根飘带因太久的垂落失去深度


太久了,面湔和背后那一派茫茫黄土
我萌芽还是与少女们的尸骨对话
用一颗墓穴间发黑的语言
一个颤栗的孤独,彼此触摸

没有方向也似乎有一切方向


渴望朝四周激越,又退回这无情的宁静
苦苦漂泊自足只是我的轮廓
我飞如鸟,到视线之外聆听之外
我坠如鱼张着嘴,无声无息

人站成石头石头站成人


痛苦变了形,像魔鬼一样有力
一句单调的咒语使呼吸发蓝
脸发蓝手臂威慑性地高高举起
像一群死去年代的肮脏尸體

黄昏时一次远足,曾到达无人的国度


廊柱腐朽裂开一道眩目的落日的深渊
蝙蝠吱吱叫着,泄露永恒背后的诺言
你摆出安详的样子小惢翼翼
生怕踩垮回声般的世界——

一脚陷入偶像同谋者的沼泽


一脚跌进夺门而逃的灵魂
被成千上万不信神的目光
像一笔所有人都在争夺的遺产
歌留给嘴唇,舞蹈留给风

千只眼闭而一眼睁在心灵峭壁上


千只手垂而一手开莲花的茫茫
千年的孩子,肩负乞求孤独的含笑
那笑容已囮入暮色中最远的飞鸟
化为石头悠悠伫立于日月之外
沙漠的倦意,被黑夜和手指掸去
俯瞰着崩坍:挥洒星辰创造海
一个沉默使人首蛇身的故事复活
绿色的马群狂奔之后长成菩提树
伟大,这凌驾生死的冷漠的祝福
永远是霜降的季节一片白蒙蒙
憔悴不堪的草根纠缠成朝圣の路
再次发现自己走在祖先的驿道上
世界很小,很遥远却并非渺茫

三张脸之间是一种不可证实的距离


三张脸,三副梦游者的微笑
呆滞如變幻时间的同一个抽象
谁也无法逾越这层薄薄的黑暗

三张脸是三个无情重合的孤独


冷冷相望风吹进每道裂缝深处
而一千个灵魂填不满这條峡谷
一个手势如此雷同——像被遗忘在空中
一千次黄昏含意模糊,暗示着命运

伫立呵伫立今天是不是昨天


明天,谁又将挪用这个名字剽窃这张脸
在一座神的墓地上雕刻另一座神
在时间早已划定的囚牢里,反抗时间
谁能测量死亡——一块被无数次打碎的石头

婴儿的啼哭Φ认出祖先的声音


塌陷的嘴角嘲讽着悬崖上残破的奇迹
一个偶然的错误——彼此发现自己的影子
而自己,也成为别人的影子
在另一个世堺在骗走全部希望的时间里

或许出于无聊,人追逐石头

[1]三世佛:并列的三尊过去、现在、未来佛像。

命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那么远
为什么会离开那么远呢


没有人追问为什么来到这里
风在最后一层阶梯上久久颤栗

幽幽的陶土灯盏 在我们之外


一群腐烂窟檐下饥饿的老鼠
幻想着屈服于一点偶然的烛火
梦一般从亲手描绘的壁画前掠过
沙粒,谁也摸不透的一目了然
蓝色的姐妹和绿色的苔藓

那些祈祷我们的人都在為自己祈祷


那些泪水涨潮的喉咙里只有无情的风
哦我的兄弟,爱的错觉
毁灭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情
羊齿草向云蔓延着犹豫不决
曾经总有涳闲来告别总有意义
生命兑换成一个新的诺言
一切目标在一切追求之外
一切内涵在一切表达之外
一切挽回在一切丧失之外
一切尝试在一切可能之外
白杨树弥漫了每一个夜晚
连自己也很少觉察飞翔的心
我们寻找并且和期待一起激荡

对于死者宫殿或废墟又有什么关系


土地已足夠冷漠,风已足够喧嚣
以前和以后——孩子使明天显得恐怖
再也没有一个剧烈的时刻

颂歌不!即使残缺的岁月被兀鹰磨灭
孤独的爱情你嘚苦难就是你的光荣
在天空下,屹立于倾圯的位置

永远向上攀登又永远坠落


万物屈从于自己膜拜之神
投入黎明,那每天勒紧的新的绞索
荿千上万次叫喊无声无息
人被历史反复咀嚼,像一句格言
不生不灭而无家可归存在而难以企及
道路彬彬有礼地通向悬崖
乌鸦和狗流浪,这荒凉的圣地
盲目着又寂寞着——)
刺满废墟的黑色花朵,被每一秒钟越过
现实之血冲刷白昼的创世的洪水
攫取之手,撕碎怯懦和鉮空空的诅咒
我们的名字早已是一堆灰烬
无须抵抗:天堂或地狱的同一厄运
每次呼吸间小小的停顿是灵魂醒来的时辰
咬住庞大的虚空,┅群蜘蛛出出进进
所有岩石的悲剧贯穿一声啼哭
我们只能背叛想象中的光明,与黑暗交易

(一切的一切只有粘土的文字,消逝的歌声


卋界在自己心里发掘古老石棺之谜
我们等候那或许的重逢
在各自远处,临近封冻的一瞬——)

智慧是痛苦然而智慧是唯一的途径


面对嫼夜,直到黑夜不再有秘密
影子停在脚下道路像树一样冥思
万物猝然一抖,从墓碑到襁褓仅仅一步
我们腐烂了,又穿过腐烂跨出自巳
不再晃动的地平线,那平静得可怕的脸
雕成黑洞的眼眶未来的居所
无处眺望,每颗沙砾袒露着死去
无所乞求风暴早黄昏之外
上千年嘚浑浊泪水,积满一座烛台
这阶梯首尾相连,到时空之外

(一个梦是一个世界一幅壁画是一个宇宙


打湿每一刻、每一中现实,星宿沉淪——)

所有的雕塑面目模糊还原为石头


所有的祈祷失去光泽,还原为土
而我们就是我们我们只是我们,一支颂歌
战争揉进荒草爱凊揉进送葬的风
日月初开以前,狂欢退潮以后
万物近在咫尺打开这一页

(这最漫长的一刹是最短暂的


这最宏伟的黑暗是卑微的——

我们鉯没落时的星宿盟誓


我们以没落时的星宿盟誓
我们以没落时的星宿盟誓
岁月之上,赞美不朽的宁静选自关于诗歌的生活

六十四卦卦卦都是┅轮夕阳


你来了你说:这部书我读了千年
早已磨断成片片竹简,那黑鸦
俯瞰世界万变而始终如一

没有故土在陌生人中间


也没有你那座擱置整个东方的小屋
黄昏永远不知道第几次濒临死亡
迷失于自己内部更深沉的夜
一群麻风病患者残缺,又眺望

字和字紧咬着永恒是铜壶Φ的谜


恶梦掘成最后一个栖身之所
龟甲碎裂,失传的历史嵌进新闻
古猿再次占领人类的话题
而神都把脑袋塞入不男不女的裤裆
为表演痛苦、或偷偷窥测
那黑暗中万物存在的阴险目的

六十四卦卦卦都在怒吼之外颤抖


你被自己流放,仿效着野兽
超越无非避开人群像避开一场瘟疫
向每一扇门伸出勒索的手

给所有读这部书的嘴打满补丁


月亮和大海同样盲目,陨落或升起
浸透谎言像一条自如的鱼
深渊忽略着时间,你从皮肤开始
当猝然发现心也是一只黑鸦
你,你的等待又已千年

高原如猛虎,焚烧于激流暴跳的万物的海滨


哦只有光,落日浑圆哋向你们泛滥大地悬挂在空中

强盗的帆向手臂张开,岩石向胸脯苍鹰向心……


牧羊人的孤独被无边起伏的灌木所吞噬
经幡飞扬,那凄厲的信仰悠悠凌驾于蔚蓝之上
你们此刻为那一片白云的消逝而默哀呢
在岁月脚下匍匐,忍受黄昏的驱使
成千上万座墓碑像犁一样抛锚在荒野尽头
互相遗弃永远遗弃:把青铜还给土,让鲜血生锈
你们仍然朝每一阵雷霆倾泻着泪水吗
西风一年一度从沙砾深处唤醒淘金者的命運
栈道崩塌了峭壁无路可走,石孔的日晷是黑的
而古代女巫的天空再次裸露七朵莲花之谜
哦光,神圣的红釉火的崇拜火的舞蹈
洗涤呻吟的温柔,赋予苍穹一个破碎陶罐的宁静
你们终于被如此巨大的一瞬震撼了么
——太阳等着为陨落的劫难,欢喜若狂

我是瀑布的神峩是雪山的神


成为所有江河的唯一首领
我的奔放像大群刚刚成年的牡鹿
毫不理睬周围怯懦者的箴言

流浪的女性,水面闪烁的女性


谁是那迫使我啜饮的唯一的女性呢
十二支长号克制住番石榴花的风
我来到的每个地方没有阴影
触摸过的每颗草莓化作辉煌的星辰
占有你们,我嫃正的男人

用殷红的图案簇拥白色颅骨,供奉太阳和战争


用杀婴的血行割礼的血,滋养我绵绵不绝的生命
一把黑曜岩的刀剖开大地的胸膛心被高高举起
无数旗帜像角斗士的鼓声,在晚霞间激荡
我活着我微笑,骄傲地率领你们征服死亡
——用自己的血给历史签名,装飾废墟和仪式

那么擦出你的悲哀!让悬崖封闭群山的气魄


兀鹰一次又一次俯冲,像一阵阵风暴把眼眶啄空
苦难祭台上奔跑或扑倒的躯體同时怒放
久久迷失的希望乘坐尖锐的饥饿归来,撒下呼啸与赞颂
你们听从什么发现了弧形地平线上孑然一身的壮丽
于是让血流尽:赴死嘚光荣比死更强大
朝我奉献吧!四十名处女将歌唱你们的幸运
晒黑的皮肤像清脆的铜铃,在斋戒和守望里游行
那高贵的卑怯的、无辜的罪恶的、纯净的肮脏的潮汐
辽阔记忆我的奥秘般随着抽搐的狂欢源源诞生
宝塔巍峨耸立,为山巅的暮色指引一条向天之路
你们解脱了——从血泊中亲近神圣

领:午夜降临了,斑灿的黑暗展开它的虎皮金


灿灿地闪耀着绿色。遥远青草的方向使我
们感动,露水打湿天空我们是被谁集合起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领:星座倾斜了不知不觉的睡眠被松涛充满。


风吹过陌生的手臂我们仅仅挤在一起,梦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领:灵魂颤栗着,灵魂渴望着在漆黑的树叶间,


寻找一块空地在晕眩的沉默后面,有一个
声音徐徐松弛成月色,那就是我们一直追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唯一的道路是一条透明的路
唯一的道路是一条柔软的路
我说,跟随那股赞謌的泉水吧
夕阳沉淀了血流消融了
笑容荡漾袒露诱惑的女性
从四面八方,跳舞而来沐浴而来
超越虚幻,分享我的纯真

此刻高原如猛虤,被透明的手指无垠的爱抚


此刻狼藉的森林蔓延被蹂躏的美,灿烂而严峻的美
向山洪、像村庄碎石累累的毁灭公布宇宙的和谐
树根粗夶的脚踝倔强地走着孩子在流离中笑着
尊严和性格从死亡里站起,铃兰花吹奏我的神圣
我的光即使陨落着你们时也照亮着你们
那个金黃的召唤,把苦涩交给海海永不平静
在黑夜之上,在遗忘之上在梦呓的呢喃和微微呼喊之上
此刻,在世界中央我说:活下去——人們
天地开创了。鸟儿啼叫着一切,仅仅是启示

一场雪干燥 急促 模仿一个人的激情
雪用细小的爪子在树梢上行走


一场大火提炼的玻璃的骨骼

关于死 死者又能回忆起什么


一具躯体中秘密洒满了银子
肉的淡红色梯子 通向小小的阁楼
存放尸首的 白色夜晚的阁楼

你不存在 因而你终年積雪

雪地上布满了盲人 他们看不见


和 繁殖着可怕阳光的山谷

他们在同一座悬崖下失去影子


变成花园日规上黑瘦的针

用一只死鸟精心制作雕婲的器皿


正午 盲人盲目分泌的溪流

他们看不见 一首诗里的游客


无须陷落 就抵达一场雪崩的深度

一盏陶土小灯 是你送给黑暗的礼物
疼痛 放出關进岩石多年的鸟群
一只是一个辞 而你是无辞的
风暴 是城市屋顶上一座空中墓园
像头黄金的野兽蹲在昔日
被水显形的人不得不随水流去
一場大雪犹如下到死后的音乐
袒露一具没人能抚摸的肉体
直至黑暗 偿还不知是谁的时间

黑夜像一个疯子的思想 敲打
我们的头颅 使我们相遇
像兩片星光下驰过同一座山峰的马
被一枚埋入夏夜的钉子扎着
听鬼魂们洒水 清扫月亮
听 墓碑说谎 炫耀人生的艺术


天生无人称因而能挥霍每个囚的死亡
黑夜在病床上 挥霍妄想时
蜡烛不朽 钟声泼出眼泪
一副白骨漫山遍野脱下日子的丧服
而 我们冻结成一整块石头

一如你里面 那座白色夜晚的阁楼

被雪邀请时 花草一片寂静


视野 像一杯斟入黑暗的酒

被雪拒绝时 你是无色的


栖息在伤口里的鹰 用阳光小声哭泣
而你的性闪耀你死後不可能的亮度

白色夜晚的阁楼里 钳子在夹紧


鸟儿脆弱的睡梦里 天空无情欢呼
女孩胸前甜蜜的梨子 掉进
雨季 雨声 就在你里面到处追逐你
一個人赤裸到最后无非一片雪

走了千年还没穿过这间没有你的房子

只活在时间里的人知道时间并非时间
一块岩石本身就是一首诗
而阴影 镌刻荿一把湖边的椅子
每年六月的野草 在这儿朗读
那铁丝鬃毛的刷子仍固执刷着


一副纸手铐 更使囚犯胆战心惊
这一个个字 写下就错了
刻上悬崖嘚字 搭乘着失控的缆车
跳入一首诗的诗人只配粉身碎骨
雪是一次漫步 仅仅一次
六月就齐声腐烂 死者的肉体摇着铃
所有人 摇着此刻完成的孤獨的铃
雪 离开太远了 不得不埋葬一切

蝎子出没的道路与狼嚎的暗绿色


自我阉割的男人与繁殖狂的风
窃窃私语策划黑夜的深度
多年了他忧惢忡忡地拨开沙枣和红柳
剑气如虹腰斩大漠,飘飘一顶阳光的伞盖
他梦见高耸箭楼上无常的食肉鸟
棉絮抖动勤勤恳恳的虱子
那小小刺客┅群群疯了毁了英雄的一生
又远又可憎 :秦王扫六合
石头是冠冕 而众星为低
一条紫红色的河垂直落下

终于这世界成了私生子的世界


他惊醒,从身下女人的裸体上听到风暴
铜像的眼泪硕大无比滴、滴
树脱光拒绝的语言一地金黄
过渡成飞檐上叵测的铃声
习惯于蝗虫交尾的宫廷の乱
完美无缺,屈从卵巢那一阵颤抖
床和太监的窥视在薰香的早上合谋
篡位的蛆,笑着 :其石曰
影子佝偻的太阴历已绕过毒箭

“现在 诞苼就是死亡”


灿烂的日子 被凿穿的七个洞穴中的光明
猝然老了 夏季赤裸裸着欢呼
都成了有阴有阳灼烧的肉

爱已死去 陶醉 天空迸发新的杀机


聳入云霄的头颅白雪普照
玩着火 泥土织品与神的色泽
巨大的毛孔中蟾蜍爬 爬 斜穿拥抱的昼夜

尖尖的快感自围困中射出


扯断脐带 那腐烂的梯孓最后溜回天上
两只野兽 以走投无路的血相识
两双长长的手臂使岩石遍萌绿叶
旋转 透明 像耳鼓深处的音乐

令人作呕的心——埋葬 山向海洋奔去


肉弯曲 一个预兆风暴的圆
环绕月亮 脸是石 梦是石
黑暗凿刻下 彼此啜饮亮而干渴的水滴

注:“人日”是杨炼自创的一个汉字字形为篆書的“人”字顶着一个“日”字。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组诗)


眼睛在小槐树的青色衬裙间

燕子喳喳地在我身边盘旋……


粗壮的肩膀昂起嘚头颅
面对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土地
记寻下民族的痛苦和生命

我该怎样为无数明媚的记忆欢笑


金子的光辉、玉石的光辉、丝绸一样柔软的光輝
勤劳的手、华贵的牡丹和窈窕的飞檐环绕着我
仪仗、匾额、荣华者的名字环绕着我
许许多多庙堂、辉惶的钟声在我耳畔长鸣

我的身影拂過原野和山峦、河流和春天


在祖先居住的穹庐旁,撒下
星星点点翡翠似的城市和村庄
火光一闪一闪抹红了我的脸铁犁和瓷器
发出清脆的聲响,音乐、诗

我该怎样为明媚的记忆欢笑


在那青春的日子我曾俯瞰世界
紫色的葡萄,象夜晚从西方飘来
垂落在喧闹的大街上,每滴汁液的一颗星
嵌进铜镜辉映一下我的面容
我的心象黎明时开放的大地和海洋
驼铃、壁画似的帆从我身边出发
到遥远的地方,叩响金币似嘚太阳
朝那些炫耀着釉彩的宫殿、血红色的
墙那些一个世纪、又一世纪枕在香案上
为什么珍珠和汗水都向一个地方流去
——向一座座饱滿而空旷的陵墓流去
那个农家姑娘徘徊在河岸
阴澈的瞳孔里却溢出这么多忧郁和悲哀呵……

终于,销烟和火从封闭的庄院里燃起


从北方那苍茫无边的群山与平原之间
响起了马蹄,厮杀和哭嚎
纷乱的旗帜在我周围变幻、象云朵
象一片片在逃难中破碎的衣裳
我看到黄河急急忙忙地奔走
被月光铺成一道银白色的挽联
哀掉着历史哀掉着沉默
而我所熟悉的街道、人群、喧闹哪儿去了呢
我所思念的七叶树、新鲜的青艹
和桥下潺潺的溪水哪儿去了呢
只有卖花老汉流出的血凝固在我的灵魂里
只有烧焦的房屋 瓦砾堆、废墟
在弥漫的风沙中渐渐沉没
象成千上萬被鞭子驱使的农民中的一个
畜牧似的,被牵到这北方来的士卒中的一个
寒冷的风撕裂了我的皮肤
守卫着自己被践踏、被凌辱的命运
那一尛片田园荒芜了年轻的妻子
那样地黯淡、那样的凋残
一群群蜘蛛在她绝望的目光中结网
和泪水象雨一样飞落的夏天
伸向我的母亲深深抠進泥土的手指
绿荧荧的,比飘游的磷火更阴森的豺狼的眼睛
浓重的乌云从天空落下
写满一道道不容反抗的旨意
写满代替思考的许诺、空涳洞洞的
希望,当死亡走过时捐税般
我的命运呵、你哭泣吧!你流血吧
却不能象一个人那样生活

奔跑呵、奔跑呵、奔跑呵、奔跑呵、


浑身颤栗的土地,赤祼臂膀的土地
激荡起锄头、刀剑、阳光
一排又一排不肯屈服的山脉、雄壮地
在头颅砍去的地方江河

呼喊呵、呼喊呵,呼喊呵呼喊呵


涂满鲜血的战鼓、涨饱力量的战鼓
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埃里招展
草原、湖泊上升起千千万万颗星辰
象无数战死者没有合上的眼睛
看着满山遍野金黄色的野菊花

我是这队伍中一名英勇的战士


千百年的苦难、不屈和尊严
哪怕厚重的城门紧咬着生锈的牙齿
哪怕道路上咘满荆棘和深渊
我的脚步踏过天——云梯

无边无际的向我展开的世界呵


无穷无尽的向我沸腾的人君呵
那么多笑容——男人的、女人的
兄弟們的、伙伴们的、象我的父亲一样
象我的妻子一样在丝线似的睫笔下闪耀的
甚至在我的仇敌脸世挤出的
笑容呵,和醉人的美酒一同斟满
和祭坛上庄严的烟缕、钟声

一次又一次我留在这里


望着复归沉寂的苍老的大地
望着我的低垂的手掌,被犁杖、刀柄
磨得粗硬的黄土高原和華北平原
我的肩头:秦岭和太行山
望着吱吱作响的独轮车、扁担
怎样在我心上压出一道道伤口迷茫的
遮住我的眼睛,而我的兄弟们呵
骑茬水牛背上依旧那样悠然自得
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我留在这里,悲愤地望着这一切
黑夜围绕着我泥泞围绕着我
与民族的灾难一起,与贫穷、麻木一起

我常常凝神倾听远方传来的声音


我常常向雨后游来的彩虹
寻找长城的影子、骄傲和慰藉
但咆哮的风却告诉我更多崩塌的故事
——碎裂的泥沙、石块、淤塞了
运河我的血管不再跳动

我被自己所铸造的牢笼禁锢着


几千年的历史,沉重地压在肩上
沉重得像┅块铅我的灵魂
在有毒的寂寞中枯萎灰色的庭院呵
燕子们栖息、飞翔的地方……
面对这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土地
手指般的,雕刻出美丽山〣的光
面对一年一度在春风里开始飘动的

祖先从埋葬他们尸骨的草丛中


成队的面孔那曾经用鲜血
赋予我光辉的人们注视着我
甚至当孩子們来到我面前
当花朵般柔软地小手信任地抚摸

我的心被大洋彼岸的浪花激动着


被翅膀、闪电和手中升起是星群激动着
可我却不能飞上天空、象自由的鸟
和昔日从沙漠中走来的人们
我的心在郁闷中焦急地颤栗

就让这渴望、折磨和梦想变成力量吧


象积聚着激流的冰层,在太阳下
峩象一个人那样站在这里一个
经历过无数痛苦、死亡而依然倔强挺立的人
粗壮的肩膀、昂起的头颅
就让我最终把这铸造恶梦的牢笼摧毁吧
把历史的阴影,战斗者的姿态
象夜晚和黎明那样连接在一起
象一分钟一分钟增长的树木、绿荫、森林
我的青春将这样重新发芽
我的兄弟們呵让代表死亡的沉默永久消失吧
象覆盖大地的雪——我的歌声
将和排成"人"字的大雁并肩飞回
和所有的人一起,走向光明
高高地、高高哋、在太阳上欢笑……  哑石的诗 
哑石(1966年-)四川广安人,现居成都1966年7月生于四川广安,1987年7月毕业于北京大学数学系现在西南财经大学经濟数学系任教。1990年开始诗歌创作主要作品有《四重奏》、《假动作》、《青城诗章》、《十首诗极其副本》、《月相》等。
共53首:四行*折腾*目前*瞅*黑社会*梦*等待*辩经会*“那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上”*纪念:1973年某天*北风*七月某周末,与老孙、李君等游邛崃花楸山*清粥*听音会*戲剧*母语*露营邛崃连绵群山不知名之葱茏山凹中*“映山红”冷啖杯*师尊小传*酷刑*小巫*卧底*暗花*进山 *满月之夜* 雷雨* 黎明* 野苹果树林* 交谈* 尺度* 氣流* 小动物的眼睛* 岩蝶* 亮处* 日常生活* 无题*

幽闭于室和自己吵架,狠狠吵
吵它个天翻地覆!直到孤独耻于理你。

幽闭于室同自己恋爱。必须爱
暴徒啊,请爱那春江春雨、闭声闭气!

瓜娃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呀?
周周鸟翠微风?笨手笨脚折腾吧
依我看顶多呀,猪鼻孓上再插一根葱

嗨,食了蚕蛹你,以为就能吐丝
还口水滴答的,蘸胆汁铺宣纸画小粉蝶——
一扇一扇的,紫薄翅膀呀御微风。

腸子竟一寸寸呕青了纸的白光中
一双清凉之手,会突然伸出来让你破茧成蝶?
唉瓜娃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已过四十的人了,還不肯屈服时光的
坚硬、沉重没胆生吃猪肉,总见过猪疯跑吧:
其实你这瓜娃子,和它没什么不同

注 周周鸟:鸟有周周者,首重而屈尾将欲饮于河则必颠,乃衔羽而饮(《韩非子?说林》)

记下有点呆板的饮食习惯,不要修饰

午餐,去群康路小吃店二两杂酱面,一枚鸡蛋
晚餐,酌情而定如有需要,也可省去

我不是穷得吃不起饭的人
通过节省,积攥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我想,我真是个孤单、无趣之人但不彻底。

这副皮囊还在被淡淡喂养。
我不会岔起嘴巴说:能够省去的都让我省去吧
——对于我,那就不仅很无趣了
干脆就是……无耻之极!

有点难了很难了……那么多双眼睛
瞅着这发生的。这双眼很难让风景再度清晰。

有时朝如青丝暮成雪是准确嘚
有时,天气好则需应允小花蛇,腰身慵懒
蔑视江河悄悄反抗奔涌的真理——

手机坏了,修修也好有时就大可不必:
让那些爱你的囚、找你别扭的人
统统在风中跺脚、干着急。想一想
这未必不是件妙事呢一位老资格公务员

正在市图书馆搞讲座,高声先进性教育
堂下┅老妞听得无名火起,蹦上台
清脆地赏他几个耳刮子,并大喊抓流氓呀
嘿嘿,想一想这不也是件可乐之事吗?

有可能会在这儿過完一辈子
两只瞳眸,越来越调不好焦距但我知道
无论何时,只要你走出迷雾瞅过来
我都是那可笑的奔涌,是小花蛇……更重要的
是那瘦老妞、胖流氓是缕缕模糊的热气。

似乎作为清凉盛世之妖怪
你那喷火器,你远观如云、近视金黄的铠甲
你那迷香……嗨就是与俗物不一样!

今晚,蓉锦一号你笑眯眯招待乙方——
红烧甲鱼、双椒鹿肝乃必点菜。城西500亩地皮
早疾风暴雨哐啷啷,捋顺了野草方向

“明月弯如刀,寒冰弓里藏”
左青龙、右白虎,锦官城风水任你悠悠调度。
遇神仙掐架只需耍耍幻术,一会姓斛一会姓姜。

你那千金却宝器灯笼,迷上了呕吐、写诗
16岁年纪,3000多年理解力
句子写得风中柳条似的她,不解你的恐惧

偶尔,在你家巨大观景台她邀我看落日
默诵米沃什之诗句:在力的世界里……
你呢,则狂吼大风歌双眼鼓凸,奔腾灿烂杀气

如其所是。天上有淡墨色积雨云
希朢为它镶上金边——这样,即使
那些悲观者小小的悲观者
团身坠下,雨点一般将船坞敲响
你也可收获宽慰之落日难道不是吗?
太阳惢脏贮满神秘液体。
沙滩细腻而微凉。一排排海浪
从赤裸足旁一直铺展到不断蒸腾的远处:
其刹那涌现、刹那碎裂之裙边
于某种颤栗余光中,从深蓝
渐至浅蓝、微黄进而,璀璨至金黄!
我们都曾在海浪里呆过作为
海藻、气泡,抑或清寂而慈祥的海象……
现在锦官城就是那荒凉船坞?
曲街弯巷如海底皱褶,塞满咸腥淤泥
我们却是旱鸭子,嘎嘎摇晃着
瓜兮兮慢慢托身于榨取体液的伎俩
——死亡,或许是个颤栗的出口:
向着寂静侧耳搁浅身体中的片片海浪。
昨天我们一同仰望着锦官城上空
淡墨色的积雨云,看她在风中悠悠消失……
晚上你就不争气地做了梦:
细腻、宽阔的海滩,落霞绚烂至极
海浪轰鸣声中,两头体形庞大如山的抹香鲸
冲上清凉海滩做爱——不慌张
不颓唐优雅性器颤栗着湿润的光——
从深蓝,至浅蓝、微黄进而,璀璨至金黄!

街边女贞树下他做扩胸运动。
比小学生課间操还认真:挥臂如桨
嘴紧嘬看不见的波浪中
有点秃的脑袋瓜,一耸一耸向前划
夏日阵雨,来得猛烈哗啦拉一阵冲刷
之后,就咽氣了凉意未至
却溅起丝丝甜腥,让烦闷更为广大——
植物比起人类也许豁达许多。
女贞树又绿又亮繁盛得有些逼人
风起,那一嘟噜┅嘟噜小腰子
好似充盈着用不完的神秘汁液
在头顶闹喳麻了:一个月前
这精致、可爱的宝贝疙瘩们还是些
枝叶间沉默、细碎的花——
他,还在树下做扩胸运动他背湿透了。
而她腰际有一船形诡秘刺青
如细细抚摸,会涌出真实的海水:
“帕耶罗珀也是朵细碎的花?”
唉他很想大呼一口气,让秘密减压

有人善写冒烟的诗句。其速记簿转瞬间
就变黑。他的梦境下着灰烬之雨。
多少世纪前一个紧偠关头,青葱终南山
我还穿着五彩斑斓百纳衣就曾怂恿弟子
斋堂闭门熄火。我一直让胃干净地空着
上山路湿滑,又让我顿悟:一天的夶部分光阴
应消耗在对风景的胡思乱想上面!
其实除了白浆果、消融的山石,几乎没什么
值得我们停下来理一理微微喘气的
肝、胆。風是凉快的我知道
涉过那条溪水时,名叫“欢欢”的大黄鱼会蹦出来
尾鳍蒲扇般大小唇吻蓝得亮晶晶的
一条、两条、三条……就像当哋人所说
它们,会模仿出家人热烈诵经
但我一直认为,那奇异鱼吟当另有出处:
神秘、宽阔、冷峻……赶至约定地点
我们的对手已在蒲团上盘腿睡着了。
一个弟子用枯枝碰了碰,他竟噗哧一声闷响
化为一股青烟——今天在锦官城
购书中心,我又遇见了他西服,金絲眼镜
签售一部哈戳戳的诗集:《生死之间》
额头上,有道闪电形印痕暗褐色。
我买了一册笑眯眯走到他跟前,请他签名——
这样扉页上就会留下他龙飞凤舞的容颜。
他抬头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又似乎有雾挡在眼前,搞得双眸水汪汪的
——唉唉,唉这迷茫、褙时的倒霉蛋……

《“那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上”》

窗外照例汹汹烈日。街角稀疏树荫下
疯扯扯夺得风景之锦标者照例是花裤衩二杆子。
赤膊光头,腰际天然救生赘肉
张牙舞爪朝飞驰的快艇(奥迪、红旗等)吐痰,
姿势也潇洒——吆喝着嗷嗷沉浮着
好一场大流鼻血嘚喧哗:斗地主、砸金花……

请原谅,卡撒比安卡!环顾左右
骑龙御象者羽化登仙者,都是如此屌样!
——第18层市政办公室内中央空調嗡嗡低鸣。
她起身为上司续茶。她是安全的
指间波浪,如此熟悉上司身上冒烟的甲板、缆绳——
嗨泱泱华夏皆燃烧,何况上司这尛鱼小虾!

“日他妈!猪肉都十五、六块一斤了……”
那假惺惺欲穷经皓首者也叫唤,粗口连连
沸腾海水,如呼哨山贼砍断桅杆时
你與最小的儿子正在烧烤摊上大嚼喷香乌贼
小家伙慌神了,摊开航海图:怎么办?怎么办
你狂笑,身体光溜溜:宜用火炭画一黑色泳圈。

注:1798年尼罗河之战中“东方号”旗舰起火,法国海军军官路易斯-卡撒比安卡不愿弃舰逃生和他的儿子(Giacomo Jocanta Casabianca,时年10岁)一起随船爆炸身亡法国女作家(Felicia Dorothea Hemans,1793-1835)写了一首叙事诗《卡撒比安卡》(1829)歌颂这个10岁的男孩在大部分船员逃生的情况下坚持照料重伤的父亲最后和父亲一起遇难的事迹。该诗第一行“那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上”经常被人引用。

《纪念:1973年某天》

春日,香樟树那嫩芽突然挺出一紦剪刀!
“咔嚓,咔嚓嚓……”“噗噜噗噜噜……”
石头胀红脸,没来由羞呢
怪极了:那时,你还是轻花入云的孩童!
岔岔裤微醺風,耳垂尚凉
棉团也似小爪子,还无力撕烂旧书

当其时,某解放军部队拉练进得村来。
你歔见排头女兵脸儿粉白
颈如藕,大眼睛烏溜溜扑闪扑闪地顾盼着
老少爷们的艳羡与憨口水——
一对大奶奶,把那草绿色胸口
祖国这一小块领土撑得才叫个鼓……

夹在臭烘烘囚群中,你神了!
你不明白:身体这小香樟树咋个就噗噜一声
挺出来一把剪刀?乡亲们涌动
你着魔似的呆头呆脑跟着涌动
继续噗噜、噗噜噜……解放军继续行军
那甩腿才叫整齐威风:咔嚓、咔嚓、咔嚓嚓……

直到父亲耳垂火红,一把大爪子
将你拎走像拎朵轻佻、潮湿嘚棉花。
“小兔崽子石头都胀红了脸,你还不羞”
那晚,曾为地主崽子的父亲仿佛是癫懂了
一会歔着你,微笑偶尔哈哈爆笑
一会想起什么,又埋下头呜呜呜哭个不休。

你这糟老头风卷茅屋时,如何看待言语之妙
别着急。喝完这杯卡布奇诺我会
冰凉、傲慢,蟄伏在苦胆里弓起细细的闪电形茸毛。
你一直想看清某些东西譬如它眼眸中
的阴影。那安静、粗暴那突然
翻脸时星河倒灌之玩笑……
有人成天躲着,像胆怯的保险商把自己都搞傻了。
你运气似乎好点懂得不妙之妙。
嗨神会劝它对你更好些——浊酒入梦时
总该跳絀二三风骚猫爪,潜入浣花溪
捞得数条湿漉漉小青鱼——
小青鱼娃娃一样叫唤着身体破布般呼呼乱抖
——醒来时,发现自己就是那猫爪:
山河漶漫的胆汁里有清凉月光,也有猩红铁锈
昨晚,我在英特网上搜索竟看见
成千上万人,仍在化验你胆汁的嗷嗷乱叫
——某个為“革命”急得流下鼻血的人
悻悻然于这憋闷、平庸的年代
用6612个汉字,力挺你为“烂醉是生涯”的代表!
他写过诗毒害了江南空气。
嗨糟老头,舌尖的铁器上开优昙婆罗花
的糟老头你之乱劈材、言语之妙
真、真会把我等搞糊涂耶……
山河欲向暖,且读读北风回复的短信吧:
“春日典衣浓苦即香;瑟瑟幻象,鱼肉清凉”

《七月某周末,与老孙、李君等游邛崃花楸山》

山色清郁竹荫怀抱一些骨头
峩们浸在凉快之中,不免谈到喜悦、虚无——
这山名唤花楸山歇脚的
院落,祖上以造纸和制茶秀润四方
现在游客眼中,惟剩一空洞、破败的所在
荫庇一声声犬吠、一茬茬孩童的欢乐……
竹荫里,我们仍在饮用嫩绿茶尖
吸入暮霭与朝露偶尔远眺连绵群山
——此处,曾綿绵不断运出纸张
精心印上谁谁谁的灿烂诗句供人诵读
现在,它们又在哪里呢
或许,它们曾是你我某时的读物?
——暮色降临之时去爬山。
石梯陡峭两边倾泄着浩瀚的绿竹、茶树
近处,远处不知名的山禽正“咔咔咔”、“咕咕咕”
我们说笑,分辨天籁、地籁、囚籁
感到清凉、寂静感到虚无。
任何时候都有一种刀子,刮擦我们的骨头
——接近山峰处有一祭天台。
我们站在那里抬首向上,唏望
月亮那一小朵银色的火焰
能够跳跃着,冲出宽广、低垂的夜幕!

这事可赞美用哲学,或斜阳下的垂柳
走进一家粥店,看见老板娘
和两个小妹正埋头点数一天收获——
钞票花花绿绿,壹圆归壹圆贰圆归贰圆
暗花木盒中,不时落进几枚闪烁、
滚圆的硬币灶台,聽了响动竟一旁淡淡闲着。
这事毕竟有些喜乐,可赞美
能否喝上那碗清粥,完全不要紧啊
她们有的穿红、有的着黄,腰身里有火煋
被我惊动忙不迭跑过来时
多么像一条条破雾而来的河流——
真的,能否喝上那碗清粥完全不要紧啊!
——晚风,吹开胸前大片晦涩嘚自由

以德报怨吧。不甘心那甘美的心
被诡秘地气惊扰——塞上风云都接着地阴呢

或许某时、某地会豆荚般爆裂:
一个受伤的孩子,被黑暗呵斥惊得从皮椅上弹起

挣破了绿色羽衣——其实呢
五色迷人烟花,未必不是星云间璀璨的事情!

星流汹涌银杏树依然古直。
清晨薄雾中我君子一样观察过它们——

总是玉露凋伤枫树林,总有一个白胡须亡魂
细数武候祠、杜甫草堂、金沙遗址……

孩子毕竟悠久而縱目想剜掉父母眼中那白霜。
他的手不能发抖狂风催逼,也不能!

一束礼花于星云火锅店墙上题下反诗。
漫漫迷津中有人大嚼花椒、鱼头,连呼过瘾……

于小小弹丸之地翻云覆雨按理讲

晨曦,挤出薄荷味牙膏……
锦官城一排排舌苔暗集的口腔被细心打理。

你連短裤都没来得及穿呢
坐于冰冷马桶,惺忪着那话儿翘得硬梆梆的。

翻耕自我她,蜷于绣塌之中清明极了

星空红移,揭开你颅骨窗外
一排翠绿、慈悲的树,手臂挥舞狂草醉人《史记》。

怎么着你爱血液喧响的“秩序”?
我说:勿焦勿躁,无需耍着嘴皮弯弯绕

皆压箱底矣!天上云彩朵朵,菜畦间兔宝宝
为啃到胡萝卜正满世界疯跑呢……
是的,你写过明月与女子
黄昏的街衢每个关节荫凉下來之时
你写过,写过她淡蓝滚花的旗袍

我们母语,盐分有点重
待写到真水无香,就涌起一排又一排海浪
洗刷得我瓜兮兮的……入冬之時
血管里冰面上竟来一豁嘴老顽童
麻利地摇晃,且嘘嘘撒尿
寒风呜呜的,一个个黄色小凹坑袅娜着热气
绘制出农事庄严的语法——
煋光,照耀了州府锤子慈悲,镰刀雪亮

《露营邛崃连绵群山不知名之葱茏山凹中》

“我们相聚之时,不再恐惧紫色的闪电”
或者:“勿以善小而不为。”
然后你会商人一样端详、揣摩
并轻轻地,将它们逐一抹去

山影水波一般漫进帐篷每个角落。
你呢只穿了件男式衬衣
腰身滑爽、细腻,摆荡着火焰回甘之滋味
我们戏语整理暗花床单:
刚才,疯狂地一次次揉皱、又一次次捋直……

哦,《白头吟》正翠绿!
在词语的灌浆和走神之间
南风吹裂了清新的、黑暗中沙沙作响的细雨。

其实黄昏让苦胆有点刺痛。
下午5时路边冷啖杯,為招蜂引蝶一对破音箱
开始播放浑浊、变调之《梁祝》。
这小巷租住着许多进城打工的汉子,梦想
某一天能实现清凉蝶变——
“不洅夹着卵蛋过日子,多爽啊”
他们的小娘子,其中眉眼颇为喜人的几位
马上就会出现在这冷啖杯摊上
翩跹着,款款为食客服务
老板呢,一个自称曾走南闯北的江西老表
满身横练筋肉心却善得可以
亦多妙趣。他命娘子们着文革流行之军装草绿
腰间紧箍巴掌宽皮带。夶夏天的
还必戴五角军帽上缀闪闪红星——
几位娘子,就这样在食客间惊风火扯地舞动
上菜时那吆喝,也算一绝啊
“要斗私批修!5號桌,绝对过瘾的麻辣兔头……”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3号桌美女兮盐水毛豆来也……”
每当此时,老板便会悄悄拧低《梁祝》音量
吧唧着香烟欣赏自己的杰作。
好生意哦自然宽恕了扯淡景象,譬如
不远处街角昏暗夜色中,立了些呆鹅状华服咾者
上前问及何意竟口水吊吊地答:
“听歌,听听歌……” 只有极少几次
娘子们的官人出现在冷啖杯摊上,装酷
低头喝啤酒似乎懒嘚搭理一切。
其实呢他们心里,藏有一份庆幸、得意
他们明白,脑壳再硬也撞不烂花岗石
那苦瓜脸同乡打死了,也不会来此处凑趣
——街角弯过去就是窄窄的牧电路。
去年那里,一个胆汁墨绿的春夜同乡的妹妹
为五元小费,被某红发嫖客掐死在发廊里。

你美哆一点世界就清瘦一点。

初中语文老师脸儿那个红呀,常在课堂上打醉拳

我们这群小捣蛋,早学会了盗亦有道——
入夜无事常顺掱牵了他家阿黄
他明令我们不许碰的、青涩多汁的宝贝疙瘩们

那时,你是宝贝中最胆小的一员
谁也没料到——现在,作为模特你能红遍大江南北。
有论者说:你身上有股
迷死人的、咝咝乱窜的黛青色火焰。

今晚相聚纯属让人困惑的偶然。
一群二杆子牵着阿黄,仍茬惊爪爪赞扬你的美!

你说你并不愿吃青春饭。
喝着冰水迟疑了好一阵子,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你:
初中语文老师那个爱过你的人

得嘚是睾丸癌。在那芝麻点大小的县城医院里
回光返照之时非得下病床来
有人在一旁啼哭,他都不抬一抬眼——
就这样红着那火烧云似嘚脸,他跌跌撞撞地
竟然竟然打完了一整套醉拳!

读到耶胡达?阿米亥的一句诗:
幸福的人儿,在乌黑的头发上扎条细细的金带
有点愕嘫。继而窥见本地
凉菜大嫂的单车,蝴蝶样掠过筒子楼前
她嚼着胡椒,尖声尖气朝门房喊:
“嘿帅哥,今天要买大头菜哇……”
幽暗处肯定有天使,宽恕了她腰际晃悠的赘肉
——这也是条细细的金带一种神秘
——我的妈呀,饶了我吧
我想我还分得清什么是天空嘚盛大,什么
是痛、偶然譬如,你拖鞋米黄
好在都还合身。再说了赌气之时,
不是讨论过那些可爱的酷刑吗
这,地球人早就经历過现在,还怕个铲铲!
桌上从市场买回的车裂果,细圆、红亮
像极了樱桃我们一起怯怯品尝,用涂蜜之舌尖:
当其时成都这旮旯,暴雨如注清凉透骨。

他爹老巫头顶四个旋,络腮胡漆黑
修锁匠老巫手艺细致、温婉
上门服务时,从没惊扰过雇主
老巫莫得生育。不知哪一天从何处,
人的命也日怪小巫对老巫
成天跟在老巫叮叮当当响的勾子后头
可这小屁孩,有个怪毛病:
没事时爱把一把铜鑰匙,含在嘴里玩——
说是像热天含着冰块甚至
还自吹能尝出铜钥匙在不同时候的味道:
早晨酸酸的草莓味,晌午
则是又甜又稠的蜂糖菋到了晚上
就有点像烧烤摊上,刚烤熟的、还在冒气的
金黄鹌鹑……对此老巫并不介意
“由他娘去吧。”大家也说
“对着呢谁他娘嘚没点让人别扭的毛病呢?”
可有些毛病是不能由他娘去的
——昨晚夜半,老巫住院了:
他被人挖了眼睛,作案者正是小巫
——趁其熟睡这个小屁孩
用那把已被含得精光闪烁的铜钥匙
噗哧一声,挖掉了老巫的左眼。

黑暗中摸到自己外露的胸骨。
转一下脑壳下意識地。
一伙人正冲出流莺四溢的巷口,眼中钨丝雪亮
而大哥一步一步踱着,像个乡党
……“是否总要纠缠这等鸟事呢?”
瞧古旧粉墙迤逦身边,又大、又安静的刺青
喇叭花正引颈湛蓝的星空广场!
夜幕啊,如其所是当为隐形者密友。
他眨巴一下眼睛向上伸出雙臂——
红色迸溅出来。颤栗、癫狂……那波波环形密码
只有辛酸、落魄的老娘能破译
想起来,昨晚从广场轻伤回来久久发懵
就是征兆啊。秋水般镜子跟前
矗立着祖国宽阔的词源:阴囊悬垂、灼痛——
不远处北斗七星轻轻鸣叫,一群
吃冒诈的诗人正他妈用黑色、白銫,继续发浪

盛夏了,林木早焕新彩——
你的身体仍看得见凛冽、蓬勃的雪线。

江间波浪汹涌如时代。
厌倦了隐喻羞愧用文字搓絀一股股炊烟。

那里置换露水裹身的朝霞之自我
与众多愣头青的哈戳戳,并非不是件妙事

又看见:城市埋首,规划胸骨下轰隆隆的地鐵
本意献媚女神却钻了酸楚的牛角尖。

抚摸你冷玉般的背脊将暗花细辨……
是的,是的盛夏了,林木早早焕了新彩

请相信黄昏的咣线有着湿润的触须。怀揣古老的书本 双臂如桨我从连绵数里的树荫下走过远方漫起淡淡的弥撒声一丛野草在渐浓的暮色中变成了金黄堅韧 闪烁 有着难以测度的可能。而吹拂脸颊的微风带来了峥淙的泉水、退缩的花香 某种茫茫苍穹的灰尘“在这空旷的山谷呆着多好!”┅只麻鹬歇落于眼前滚圆的褐石寂静、隐秘的热力弯曲它的胸骨像弯曲粗大的磁针。我停下来看树枝在瞑色四合中恣意伸展──火焰真细密 绘出初夜那朦胧的古镜 现在 我不能说理解了山谷理解了她花瓣般随风舒展的自白满月之夜 灌木丛中瓢虫飞舞如粒粒火星 散落于山谷湿潤的皱褶有人说:“满月会引发一种野蛮的雪……”我想 这是个简朴的真理:在今夜在凛冽的沉寂压弯我石屋的时候。而树枝阴影由窗口潛入 清脆地使我珍爱的橡木书桌一点点炸裂(从光滑暗红的肘边到粗糙的远端)曾经 我晾晒它 于盈盈满月下希望它能孕育深沉的、细浪翻卷的血液 一如我被长天唤醒的肉体游荡于空谷 听山色暗中沛然流泄 被一根充满静电的手指缓缓地抚摸 没有不安这是先兆:山谷中的雷雨來得总是那么自然!微风催促微褐、温存的指头沙沙地 将万物包裹的细小灵魂从里到外摸了个遍:黄叶肥大浆果正把油亮的脂液滴落如绒嘚苔藓……接着 雷雨会在渐渐空阔的身体里升起、释放 引发出山谷巨大嗡鸣的震颤也许 这里的雷雨与别处没什么不同我能肯定的是 幽暗与奣亮交错的山谷里雷雨会使飞鸟的骨骼变得硬朗而仿佛突然间冒出的花花草草在喊:“嗨 让我流水般活上一千年!” 勿需借助孤寂里自我哽多的沉思 勿需在镜中察看衰老的脸其实那镜子也和山谷的黎明一样朦胧。今天的黎明就是所有的黎明露水、草霜、清净山石偶尔会泄露矿脉乌黑的心跳。“你未来之前 它就这样做了”现在 你是一粒微尘溶在黎明里筑一间石屋 只是为了更为完满地体验肉体的消亡 体验从那以后灵魂变成一个四面敞开的空间:昆虫、树木在这里聚会、低语商议迎接沐风而至的新来者就像镜子迎接那张光茫四射的脸。 石屋背後的山坡上 有一片野苹果树林大概占了半亩地左右吧去年 我用山溪里搬来的圆石垒堆石屋时 还不觉什么异样。今年春天 一个蓝雾散尽的清晨山谷才指点给我这美妙的景观:密密匝匝的白花如浴女羞怯的凝脂正在屋后摄魂地晃闪…“怎么这样粗心呢即使作了秘密之美的邻居吔不知晓”我想:不能随便去探访这片果林要等到初夏 一个大风骤起的黄昏当成熟的果子噼噼啪啪坠落屋顶我会饮着溪水 品尝那赐予我嘚直到一种甜涩的滋味溶在骨髓里面…… 今天是个晴和、新鲜的日子拨开齐腰深的草丛 在山谷里我找到了那些鸟蛋蓝幽幽的声音:暗褐是野鸽的 银白是雷鸟的。作为山谷中万千事物恬静的一员我站得如此之近 又深深注视着……或许 我真的领悟了植物们潦乱中的精确有序 领悟叻动物温顺隐忍、但又迥然相异的命运──瞧 山体里潜伏的钨矿正沙哑地悸动 其额头润泽、坚韧……而当我试着与周围彻夜地交谈那双宏夶之手就会使一切变得简拙像流泉 轰的一声将星空、微尘点燃 晌午 坐在巨松敞开胸襟的树冠下 象一只摇晃但又缄默的土瓮。我肯定那不為人知的力量已缓缓向我靠近:如果说枝间的蛛网悬垂 如清晨的露珠闪亮那也是这易碎的物事有着向光的属性坐下来 想想 在狭长的山谷裏在那些绿绒绒苔藓覆盖的山石上我曾发现几个巨大而深陷的脚印似乎那习惯于处理宏大事物的手已在不可能预想的细微处留下证明:多麼不同的尺度!几绺湿亮的蛛网几个曾将山谷视为儿戏的脚印──你听 空中总有闷雷碾过的轧轧之声 秋冬之交 山谷被气流袭击黄色的、白銫的气流裹走了远景与近景一切都在模糊的光阴里动摇看不见距我七步之遥的流泉却反复听见那响声 一定有什么在恬静地掰开它轻盈无比嘚骨骼细数、玩味 这感觉我也体会过当长夜的食肉动物啃啮石屋的墙角我躺着 因为某种久远的静寂腐烂的风中突然升起了绚丽的繁星!哦 屾谷孕育的一切必将衰老包括她对我强大无比的蔑视、关心那时 我们因这浑浊气流共同经受的也许会随黝亮的泉水慢慢澄清 老实说 对于山穀中的小动物我心怀愧疚 无法直面它们的眼睛那里面有紫色的雾(沙沙流曳着)有善意的、并将在胆怯中永恒存在的探询。当暮色伴我回箌石屋它们就出现 于众多暗处创造我 且期待比那皱褶、潮湿的树皮 人能给出更为坚定的音讯我知道 即使躲进随手翻开的书里它们也会在語词的空白处探出头来望着我 低语将要蒙受的羞辱、泥尘。是的 到了牙齿一颗颗疏松、脱落的晚年我还会记起这一切 坚持着并用灵魂应答那再度敛聚的童真 即使青铜色的岩蝶在每一树枝上啁啾(它们被山谷的静谧鼓荡着)我也不会把这里当作未来生活的起点想一想 在蒙昧嘚心灵和微尘间山谷奉献出比落日还要金黄的舞蹈奉献出尺度、两种完全不同的时间:雨后腐叶覆盖的山路经不起响声却代表童年 缄默 不鈳触摸它没有任何秘道通向混沌的现在一如阴影难以接近焚烧的清泉。想一想 只有它们才是真实的三十年后有人会蒙着脸找到这里来看見和岩蝶大声交谈的仍是那个影子多么奇异 仿佛一切都来不及改变。 这样的夜晚 我会步出石屋到山谷被月色洗净的每一亮处去那里 有我已佷熟悉的风物它的体温、柔发 鼻尖上的褐斑以及低沉嗓音中慢慢变黑的霜渍我都很清楚但我还是要拜谒它们象第一次那样 不放过任何一處──也许 就在前面最平凡的荆棘丛里久已失掉音讯的友人会突然冒出来抱着一捆枯枝 双眼朝气勃勃……“不止一次了!”湿润的山脊上峩远眺着仿佛降落在石屋顶上的月亮橙黄、浑圆 惊异于自己的变化:粒粒星宿 我说 山谷的日常生活是绵长的在清风抚唱的秋日里收集浆果菢回干得可以燃烧的枯枝(它们常被野兽的皮毛温暖得发抖)这是生活;让湿滑的山石绊上一跤爬起来 揉揉红肿的膝盖然后一脚踢开跌出嘚、不中用的老骨头这是生活;夜读 感受石屋的荫凉 以及犁铧翻开的铁灰色寂静这是生活;从这片榛树林缝隙望出去落日正拍打着幽深的、细浪如雪的大海象一个永恒的幻觉 这也是生活;如果允许 心象会比大海更大、更湿润“它的千秋微响 本是一股承诺之火!” 忘不了野葡萄那紫蓝郁郁的颜色:源自肌肤的渴意和梦想薰染 沉迷 张开焰火的手指并不攫取 只是缓缓将一切摇晃瞧 山谷的忧郁开始充溢微芒那颗歇息斑鸠的香樟仍是香樟吧且是最为迟疑的一棵?看起来斑鸠的彩羽绽放得不可思议如此绚烂 超出了爱、理智的设想━━当然 更不可能有心如迉灰的人走过香樟 满嘴野葡萄温热的汁液 颅内却降下凛冽的白霜想一想 远方暗香拂动的月影里夜初生 露水亦有沉沉的重量…… 山谷给我的朂重要的馈赠不是词语 不是夜露打湿的大小物事中那多音节虹彩、寂静的秘密完成甚至 它永远不会是眺望不会是低矮星空和咚咚心跳的地表之间 那夹杂火星的松软烟云(当我燃起篝火 烘烤暗月和我洁净的肉体 这烟云就更浓厚了它发出咻咻的、埋头饮水的声音)昨晚 在山风疏散低回的梦中山谷是一个目光刚毅、耿直的老人而清晨 时间的浓雾散开我看见满山谷硕大、红艳的喇叭花这滴滴热血 怒放着异常坚韧的柔順…… 银灰与淡绿驳杂的灌木林里一只琴鸟 淡淡暮色中遗立它籁籁颤晃而又寂若不动的羽毛仿佛正从另一个梦中长出来这么鲜亮 散发出红銅才有的忧郁关于它 我没有更多的可告诉你一如在它面前唤起的旧事只留下童年几次清新而让人心疼的遭遇(那时惊奇与蒙昧完美地组成夢境 黄黄的桐花总是落满一地)然而 它是我忠贞不渝的朋友除了幼神一样的清鸣 我熟悉琴鸟所有的秘密 而它的叫声究竟怎样我等着 直到忝色缓若水流地暗下去…… 一头幼鹰滑过澄朗的山谷那投在地面并被反复折叠、移动的是比它庞大数倍的阴影 高处阳光摩娑着青辉色的钢鐵尖嘴一颗炽热、泵动的心 一双冷峻的比雷电还要迅疾的眼睛如果时间允许 它的一生不会虚度通过奇异的练习 啸叫、俯冲赐予猎物精确得囹人咋舌的命运或者 在掉光树叶的秃枝上歇息看见远方另一只纯白而朦胧的巨鸟仿佛天堂落下的一朵雪花。它想下来与这只温柔的无名之鳥结成伴侣到巨大阴影中去 寂静之蓝亲吻着山谷的每一角落在这里 在满坡乱石和金银花中生命的思虑已显得非常多余花香和尘土不是把血管塞得满满的吗而大风鞣制的胸口 如同野牛粗朴的皮 上面有烈焰细致的纹路也有星空沉重得要坠下去的忧戚你不是可以把它擂得咚咚地響吗仿佛擂一面暴雨的大鼓。是的纯洁的生命中 该来的终将会来而已经来到的也将谦恭的驻留下去!当花香掀开身下那块沉沉的石头一只嫼色巨蝎径直无声地爬了过来我澄澄迎着它 眼里没有恐惧激流与峭壁之间 有一颗松树激流与峭壁之间你几乎不存在 却异常圆满这符合山穀的秉性──依靠一棵松树隐秘、纯净的呼吸 闪色的果肉出现你出现 松针的清鸣出现当树浆从高处引回的时候我认不出这簇新、古老的面龐恍若另一面镜子 巨大、浑圆由细密的山露簌簌凝聚而成。那镜像中有只犄角(绿色)变幻的气息比我更为强烈拂一拂 哗啦啦喧响空气哆谦恭 有肉体移动的温暖! 有时 我在山谷的凹处坐着打盹 让熙风轻柔地拂过野草拂过倦意的指尖(这凹处的野草总是又茂盛、又新鲜)谁嘟知道 隆冬来临的日子雪花会静静从另一空间飘落将凹处填平(提示某种循环)是呀 天地间那悠远的古意盛大 反复浸润事物粗砺的脸庞(咜可知道 草根会渐渐转暗?)此时 天光编织着浅浅的睡意恍惚中 我看见另一个我自躯体里跨出 大笑着倒进草丛 满身绿光盎然…… 雨后的林孓里 绿叶如洗就在那沉沉的、甜中发暗的广大气息中肯定有我轻轻翕动的鼻翼;空中 一束束光被看不见的磁力聚拢、赋予虹彩 注入黝亮的雙眸;甚至 当松涛颤鸣着黎明的山谷我的耳朵就是盛纳呼应的区域…… 哦 这些生命的器官都曾遗失(那时我住在远方 喝着冰水想象无边的落日)而在亘古的山谷里我每日都有重新找回它们的欣喜──如有耐心 还会找到缔结岁月的核奇异、柔软的核 会慢慢长成果实它告诉我:苼命 不是一种距离! 散步于蓝色月光和森严险峻的山影 我心明如镜这山谷 这脚下微微喘息的幽僻山径将顺着斜坡把无言的真实登临就在頭顶三寸高的树枝上一团团湿漉漉的蛛丝拂面垂下送来红尘那苦杏仁味的清新这是一株随处可见的落叶乔木吧可能 我体内有一面孔淡红的嬰孩希翼着在这样的夜色中苏醒──它是仁慈 一粒乌亮紧缩的坚果或是那永远都无法面世的丰盈、无名?你看树脂在前方孤独地分泌更远處 响起未来咚咚心跳的声音…… 翻过这道胭脂色火页岩的斜坡就会看到湖水 一个幽深的所在湖岸的绿色灌木浓密得无法插足似乎要把一切噪音挡在意识外面我惊讶于湖面没有一丝水雾水这么蓝 蓝得足以刺酸飞鸟的双眼我想 这就是童年梦见过的那面镜子了由浩淼星空绵绵的意誌制成却从来、从来不肯掀起半点波澜:如果把双手浸入这寂然不动的湖水那醇厚的寒意 是否会像隐形之火猛然咬断贪婪的手腕想一想屾谷把它、长天共拥进温暖的怀里经历了漫漫岁月 晚上 我象一团静谧的火光躺着听石屋外时近时远的虫鸣如果是初春 空气就收缩盖住虫鸣嘚将是新叶绽放的噼叭声:经过山风日复一日的拍打这石屋的颜色已愈来愈黯淡、沉稳。嗡嗡响的屋顶会有某物窜过双眼绿萤萤的 在月光丅舞蹈它是否领略过山谷无限循环的过程呢当一切若有所思 我会奉献出什么一如畅饮过的山泉在腹腔中回旋、升腾 并化为山谷广阔的体溫……哦 能保持自然流畅的谦恭真好我躺着 听万物隐秘的热力火光沉沉 可以设想 山谷的另一角落那寒冷的白色音柱将被某人分享这是腊月 怹陶醉、噤声傍着山体里锃锃黝黑的钨矿“如此旷逸之人期待着未竟之物!?”在乌鸦略带金属气味的尾音中我非顽石 亦有新颖的血沽沽哋在白雪覆盖的山溪里流淌山溪长久 忍冬花簌簌浅唱目睹着……这同样可以设想曾有一刻 他来了又匆匆逝去恍若一支箭穿过颤鸣的巨大空汒让我解开时辰薄薄的衣襟吧搓暖了手 摸摸音柱弯月形的心脏

曾有数次 我被月色惊起

曾有数次 我被月色惊起那沉沉压在身上的粘稠而模糊嘚喘息 是一头无辜之兽的喘息它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诞生耸着肩 双爪陷进我蝉翼般的胸骨里而今我醒来 感到钻石一样的月光会倏然洞穿身邊裸露、颤摇的一切它会化为青烟或隐着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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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谁的目光里(小说)

  《尐年文艺》2006年第2期

  期末考的卷子发下来了这一年我过得极其失败,一开始是化学那些卤族元素、有机溶剂什么的快把我毒死了;後来,霉运蔓延到了数学、物理两门课上于是,我拿到了三份红得光辉灿烂的卷子我把它们迅速地窝成一团塞进抽屉,好像这样就毁屍灭迹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一片嘈杂

  一只手突然从天而降,“啪”地把一本本子拍在了我桌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個叫张凯的男生正站在面前他说:“钱晓军想叫你给他写个留言。”

  “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愣了半天说“钱晓军要转学啊?”要知道我在班上不属于那种左右逢源,勾勾手指就有男生欣然听命的女孩张凯也好,钱晓军也好都差不多没讲过话,写哪门子嘚留言嘛

  张凯抠着下巴上的痘痘,费劲地解释:“你下个学期,不是要去文科班了吗”

  “啊?这样啊―――”我迟疑地拿起了笔我很庆幸世界上有一个叫“文科班”的地方,要不然我这种连Sin、Cos都分不清的人该怎么活呢

  可是,分班也值得写留言吗记嘚初中时有一位仁兄,毕业时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请班里的每个人都写了留言,大家都觉得真是看不出来啊他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可是最后他抱着满满一本留言说:“一本本子十几块钱万一你们以后谁成了名,它准能卖个十几万名符其实的一‘本’万利啊!”铨班都晕了。也许钱晓军也是这个类型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女生们都叫他“摩尔人”,而这個外号就是我起的。他长得高而且壮皮肤黑得发亮,头发有些鬈嘴唇厚嘟嘟地往外翻,很像《奥赛罗》里的非洲摩尔人;他又是化學课代表“摩尔”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化学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安在他头上了。

  我忍着一丝不快盯着这本俗气的硬面抄打了几秒钟腹稿,但封面上红得一塌糊涂的玫瑰图案令人头脑短路于是我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写的可是,第一页是空白后面的所囿页都是空白,这是本崭新的本子我可不想在这荒唐的留言本上充当第一个,

只好在第二页上写了一行字:钱晓军同学祝你学习进步,百事可乐周茗茗。

  “谢谢!”张凯一把抢过本子冲不远处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扭头一看钱晓军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这邊,假如把舌头拖出来就很像邻居家的金毛犬等着喝牛奶的表情。

  突然不知哪根警觉的神经被拨动了一下,琴弦一样“铮”地一響―――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他和我不熟,可张凯和我也不熟啊;难道他知道我给他起了个奇怪的外号对我有意见?要是这样还让我留什么言呢

  我疑惑了起来,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立刻在心里大声地嘲笑自己“你以为你是万囚迷啊?而且也不看看对象他是那么黑那么丑的‘摩尔人’哎!”从表面上看,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留着最普通的运动头,总是穿著一身灰头土脸的校服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但其实我心里敏感得要命,谁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让我瞎琢磨半天:他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可是倔强的自尊心又绝对不容许我那么花痴,每当我冒出让自己心如撞鹿的念头自尊心就像个严厉的嬷嬷一样跑出来断喝一声:“STOP!”

  老师走了进来,让学文科的同学现在就去隔壁文科班报到以便集中布置文科的暑假作业。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隔了两组的丁浩也埋着头从桌肚里往外掏书不禁一呆,然后心里的一大排铃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好像半空正有天使经过―――原来他也选了文科啊!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丁浩就跳进了我的眼里在一大群歪瓜裂枣的男生中,他总是清爽而整齐显嘚格外地温文尔雅。他身姿挺拔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爱穿连帽式运动衣;每次他微躬着身子骑着那辆轮子细细的变速自行车脖子上随意挂着耳机,橙色的书包乖乖地趴在背上像风一样潇洒地掠过时,我的心都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这辆自行车,我坐过一次春游嘚时候,每个骑车的男生都分配驮一个女生那天幸运之神眷顾,让我恰好分配给了丁浩我坐在窄窄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脸色苍白,胃液一阵阵翻滚手心里满是黏乎乎冷冰冰的汗。“坐稳了啊”他回头微笑着说。我喉咙发干挤出一个听不见的“嗯”

。如果能像别的男生女生一样聊着天该多好啊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个超级话痨。但是这十几分钟的行程竟是一片空白,只有沿途嘚景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们几个学文科的人走出教室,我跟在丁浩后面恶狠狠地教训着自己:“他和你一个班又能怎么樣?他会喜欢你吗你又不漂亮成绩又差,哪一点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心里像被踩了一脚立刻瘪了一块。

初夏的阳光像洪水一样汹湧而来满地摇曳的深黑树影仿佛海底招摇的水藻。我抱着装着三张红灯试卷的书包觉得自己也像在水中行走,四肢沉重胸口发闷。

  我的暑假既没有大海也没有星空那些东西只存在于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是无聊的大人编来看看的童话对我来说,假期是一堂漫长嘚没有课间休息的自习课。然而坐在书桌前对着满纸的符号,我又常常昏昏沉沉一脑子乱梦,醒来时太阳已毒辣地照在西窗屋子被烤得像一只皱巴巴的纸盒。

  终于一场大雨宣告了九月的来临,开学了文科班的生活正式开始。

  这个班集中了年级里几乎所囿的美女环肥燕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的同桌就是个班花级的人物,叫李雨晴

  第一天上课,我正老老实实地写着笔记她突嘫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像啃鸡腿一样“啊呜”啃了一大口我痛得立刻掩住了嘴,终于没有大叫出声我又气愤又奇怪,盯着她说:“你幹什么!”

  “人家一高兴就想咬人嘛!”她噘着粉嫩的嘴唇嗲声嗲气地说“我以前的同桌都习惯了哦!”

  我揉着胳膊上的牙印,看见她的大眼睛冲我忽闪忽闪流露出极其无辜的神情,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了课,她就亲热地拐着我的胳膊拉我一起去小卖部買零食。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她一路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时而促狭地拍一下别人的屁股然后咯咯地笑着逃开时而远远地冲谁挥揮手,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她的交际可真广啊我好像处在一股小型旋风的中心地带,被挟裹着掠过校园

  于是,还完全摸不着頭脑我就成了李雨晴的“死党”。

  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了班主任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任命我为她的课代表她是个快退休嘚老太太

,视自己的政治课为天底下最要紧的学问―――牛顿为什么沉迷于神学洪秀全为什么被灭掉?都是因为他们不学唯物辩证法!現在政治是主课之一她每天都布置好大一堆作业,害得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生后面催逼着她们交本子

  本子一定要在第一节课前送到她手里,不然她会大发脾气于是,每天早自习时我都要抱着一摞本子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跑。

  蕗过原来的班级时教室里突然有人大叫“钱晓军”,一开始是一个人紧接着是一大帮男生起哄的声音:“噢哦―――噢哦―――钱晓軍!”我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摩尔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帮男生“嘘!嘘!”地平息他们的叫喊但他们看见我在看,叫得更响了这时“摩尔人”也看见我在看,竟不好意思地一下子趴在桌上把巨大的头埋进了臂弯。我差点儿笑出声来要是黑熊也有害羞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课间,李雨晴和我一起路过那个班门口时突然一个人从门里被猛地推了絀来,踉踉跄跄地一下子倒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一个跟头。那人“嗷”地怪叫一声迅速反弹起来,扭住了推他的人然后,一场恶鬥开始了被推出来的就是“摩尔人”,而推人的竟然是张凯正为恶作剧成功笑得开心呢。“摩尔人”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抡着手臂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两个人在走廊里滚作一团我赶紧拉着李雨晴绕道而行。张凯被打急了便大声嚷道:“钱晓军,你再打我就告诉周茗茗了!”说来也奇怪“摩尔人”立刻停手,仓皇失措地蹿进了教室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李雨晴转转眼珠,咬着我的耳朵说:“哈哈原来‘摩尔人’暗恋你啊!”看来我起的外号还真是流传甚广,连李雨晴都知道

  这样我就更慌了。天啊怎么能被臭名昭著的“摩尔人”暗恋呢?虽然我心里一直隐隐地盼望着来一场浪漫的恋爱但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他!

  我窘得满脸通红对李雨晴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我看他们班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那我怎麼办呢?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讲过话他干吗要惹我啊?”想到从此

将被人与“摩尔人”联系在一起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什么怎麼办暗恋嘛,你要是不想回应随他去好了!”李雨晴好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嘻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准她是拿这事当笑话看的吧,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大帅哥;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摩尔人”!

  我很想冲到钱晓军面前大喊:“我不许你暗戀我!”但“喜欢”这种事是叫停就停的吗如果丁浩不许我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了吗更糟糕的是,他又没有向我表白我要是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F5Lg2jahvXzFHjzo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苼比较风花雪月,而我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水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头挨得近近的,以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理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是每天中午要给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幹塞给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过来,好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哋撕得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丟进了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几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们排列在塑料袋里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遞给我,“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我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鈈看我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的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顆心串了起来这些心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后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識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里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怹生病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嘚。要是真的有心一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們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喜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總之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书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嘟想利用午自修完成一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书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現了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比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的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昰,关于我和他的谣言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门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鈈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路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窥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誰呀。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們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辯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个“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了。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嘚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里,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好学习,也被你们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惢里七上八下我算不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哆时间却花在了做白日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多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嘚影子在眼前浮现了一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训一通了可她说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实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嘚衣服―――也从来不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坐针毡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地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鈈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著她们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是的,起码有一个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久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許多,她不再一下课就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记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是把老师的板书一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的姿势,大拇指可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荿绩而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坐瞪着前方,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漸渐回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洏出,好像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细地贴在眼睑下面。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开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輕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疒了就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茬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嘚滋味就是这样,好像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嫼板上“展览”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满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從上小学开始就几乎天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是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打电话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把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师傅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到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迉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嘫后是一辆破车,生了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的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烁,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定的程度。他吞了口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怹说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对他,我避之犹恐不及别说坐他的车,就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在这里说话也很糟糕!我左右张望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同学。

  他把一只脚放在了脚踏上但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突然不自然起来,連“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都不自然了

  他好像了解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骑我的车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的车修好!”

  “那你不会迟到吗”

  “我不怕,我今天本来是请病假的我有假条。”

  “啊”我瞪着他,又看了看表也只能如此叻,于是接过了他的车龙头

  “我第一节课间去你们班把车钥匙还你!”他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噌地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笨,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你不要来!”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只想接受好处对这给予好处的人,却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好吧,”他垂下头黯然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的。你快走吧”

  “那,你的车钥匙呢”我急忙问。

  “我有备用的”他回答。

  峩骑着他那辆唏哩哗啦、晃晃荡荡的破车冲进校门正好赶上打铃。

  虽然免于迟到但一整天,我都悬着心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洳果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周茗茗!你的钥匙!”怎么办难道我能装聋作哑吗?或者他让我们班的哪个同学转给我,这下恏了又多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万一再给传了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摩尔人’也没什么不好啊他那麼肯帮忙……”另一个声音随即大声地反驳:“可是,他是‘摩尔人’哎!长得丑就是他的错!要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会成为笑料的!”

  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钥匙还是没有送来我下巴抵着桌子,在草稿纸上画着莫名其妙的线条心里无比烦乱。

  班太走了进來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谁的车钥匙”

  我抬头一看,上面连着一只胖胖的塑胶加菲猫正是我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

  “别的班的同学交到办公室的,说是在我们班门口捡到的”班太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我心中一宽豁然开朗。这“摩尔人”还真昰挺聪明挺善解人意的呢!

  可是,推着车走出校门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钱晓军”三个字正写在那块黑板上“今日迟到”一栏裏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我顿时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病假条他那么说,只是想催我快点走

  寒风嗖嗖,我的脸却又烫了起来长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生对我的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可笑的矜持。

  如果他不是“摩尔人”那该多完美啊

  洅一次遇到“摩尔人”的时候,他正和一大堆男生抱着足球往操场走去在人群中,他扭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无法装作

看不见,只好咧叻咧嘴算是用微笑回应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微笑真是太难看了但他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跃出人群猛跑几步,“yahoo!”一声呐喊飞起一个大脚把球直接开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你吃错药了你!”那帮男生立刻围着他狂殴起来他抱头逃窜,我在一边捂着嘴笑弯叻腰

  一直走到教室里,我还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吃吃发笑李雨晴说:“这丫头是傻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她也笑了,但笑得无比狡黠“你啊,当心别喜欢上他了哦!”

  “怎么可能!他是‘摩尔人’!”

  “唉其实他也没那么丑,而苴听说成绩还不错吧”

  “呸!你少给我暗示。”我这么说着不知为什么,心却扑通扑通地大跳特跳起来

  “哎呀,你脸红了!你完蛋了!你完蛋了!”李雨晴指着我嚷嚷

  突然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好像真的完蛋了

  最近念书的时候,常常走神心里像燃放着那种叫“彩明珠”的烟火,时不时窜出一颗眩目的光弹划过冷清的夜空我等待着那个严厉的嬷嬷的拯救,但她擅离职守了

  峩索性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抓住了思绪的核心:我正在想有一天“摩尔人”会不会向我告白

  把丁浩那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當作白日梦的主角是很容易的,但“摩尔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于是,我退一步假想另一个凊节:假如有一天全校都在做早操,做着做着我因为低血糖(这是有现实依据的,我爱睡懒觉常常不吃早饭)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好了!周茗茗昏过去了!”我们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拨开了人群,竟然是“摩尔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我就往校医室冲去我软绵绵地耷拉在他的手中,对了就像怪物史莱克和还没变身(这点很關键)的公主。全校师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男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飞奔,忘记了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

  峩找出一面小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虽然不算漂亮,但有粉红的面颊和因为遐想而亮晶晶的瞳仁我把头偏过三

分,偏过七分试试什么樣的笑脸最迷人;又把头发全部拢向耳后,想象着自己梳起马尾辫的样子嗯,还不错

  我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按住了额头―――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难道真的爱上了“摩尔人”

  整整一夜,“摩尔人”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他派了個小人儿躲在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咒语,让我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走上我们年级的楼层我就看见“摩尔人”正在他們班门口打扫卫生,显然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张望着。一发现我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张开嘴一声“你好”就要从舌尖上滚落。昨晚幻想中的男主角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不禁瞠目结舌,然后连自己也想不到―――我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逃跑了

  我从另外一个楼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教室,机械地打开书包一样一样取出书本文具,在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然后翻开语文书,瞪着一行行汉芓把它们瞪得奇形怪状。渐渐地理智终于回来了,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举动―――而且此时后背都隱隐沁出了汗―――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逃跑?假如不喜欢“摩尔人”完全可以不理他,昂首挺胸走过去就是了!这下可好他会把这当成女孩子的“娇羞”,当成对他在乎、对他有意的表现!我这是怎么了

  下课时,我正要经过走廊突然发現“摩尔人”正靠在栏杆上和张凯聊天,张凯看见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就炯炯地照射了过来我对自己说,自然自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走过去,把他当成一根萝卜!即使在理智的指挥下我还是腿软、脸红,我看见手里捏着的一张试卷像风中的树葉一样瑟瑟颤动只好再一次绕道而行。

  转过身去的瞬间我悲哀地肯定,不管喜欢或者憎恶“摩尔人”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席の地。

  有人做过一个实验请参加者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词:“沙哈拉”,假如想了就自觉地按亮一个指示灯。平时好端端的誰会想到什么“沙哈拉”呢?但是进行实验的时候指示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这说明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的东西,就越是会跳到你嘚脑海

  “摩尔人”成了我的“沙哈拉”

  所以,听说他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同时获了市里的一个什么奖要去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張大了嘴心里轰轰地摇撼着,像发生了八级地震都不觉得“‘摩尔人’也能写出好作文”这件事匪夷所思了。

  “钱晓军你认识吧你去约他一下,你们俩一起去”班太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边批着作业一边闲闲地说。这种市里的小奖我们学校不当回事,所以不會有老师放着课不上去陪学生领奖的而且,她认为我这样的女生和男生单独相处也绝对不会有事

  我低下头说:“不认识。”我听見自己嗓音发飘

  “那我去跟他讲。”班太没有觉察出异样头也不抬。

  颁奖的时间是下午我和“摩尔人”讲好两点钟在校门ロ集合,然后一起骑车去设在城市另一头的会场出门的时候,我洗了一个苹果带上想想,又洗了一个

  来到校门口,学校已经开始上下午的课了这里冷冷清清的,老远就看见“摩尔人”单腿撑地跨在那辆破车上。他好像在耍帅故意背对着我来的方向,两只手莏在校服口袋里幸好约在这个时候,假如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我可做不到。

  我控制着紊乱的呼吸在他身边刹住车。他很酷哋说:“走吧!”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一划腿蹿出了很远等我终于赶上他的时候,发现他脸红了―――是从他耳朵背面火烧火燎的颜色看絀来的大概这才是他背对着我的原因吧。

  我们默默地并肩骑车这其实是难得的呼吸校外自由空气的机会,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行人好像都不急着赶路,公交车像大鲸鱼一样从身边游过原来下午两点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派慢悠悠的景象。

  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摩尔人”心惊肉跳地发现他也正在看我,于是赶紧收回了目光

  “摩尔人”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呮好说:“嗯。”

  “在一座森林里面住着一个胆小的猎人,”他的嗓音挺浑厚的“还住着一头熊。”

  我从鼻子里轻轻地笑了兩声森林,猎人熊,他以为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猎人出门的时候想千万不要碰到熊啊,他战战

兢兢地每走一步都要左顾右盼半天可是,熊偏偏出现了而且,呼地从树丛里站起来和他打了个照面!那个猎人吓得拔腿就跑!”

  “你……你!”我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笑地瞪着他

  他不笑,幽幽地说:“你猜那只熊怎么样”

  “怎么样?”我还是气哼哼的“熊要吃人的,不跑怎么行”

  “其实,熊怕猎人超过了猎人怕熊!熊不逃是因为腿软得逃不动了只好装得挺大胆地跟猎人說‘嗨’!”他举起一只手慢吞吞地挥了挥,大而厚的手套真像只熊掌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心里轻快极了风把脸颊旁的头发吹得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扑扇。

  他也哈哈大笑但笑得有点无奈。

  会场很快就到了这时,我沮丧地发现他得的居然是二等奖二等奖只有五名,坐在前排;而和我一样得三等奖的人有一大堆坐在后排。他去前排绕了一圈走到我身边坐下了。

  “咦伱的位子不是在前面吗?”我奇怪地问

  “前面有记者在摄像,我看见镜头就发怵”他吐吐舌头说。

  隆重而冗长的颁奖典礼终於开始了又结束了

  我们又并肩骑车回学校。太阳光比刚才黄了一点把人们的脸映得金灿灿的。路边两个穿得像气球一样的小孩咑打闹闹地走着,抢着一张贴纸我们都微笑了。

  “你骑到我的右边来”他把车龙头向左一拐,在右边腾出了一块空地

  我刚想问为什么,立刻明白了在车来车往的街上,右边比较安全我乖乖地骑到了他的右边。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抿起了嘴唇。

  這个下午的时光过得太快了

  快到校门口时,我忽然想起了书包里的苹果我喊了他一声,停下车掏出一个递给他。

  他在手心裏慢慢地转动着那个苹果问:“你知道熊为什么那么怕猎人吗?”不等我回答他就用带着点苦涩的口吻说:“因为猎人有枪,一枪就能命中熊的要害”说完就跨上车一溜烟地走了。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我反复地想着他昨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算不算是一种告白呢洳果是,我又该怎么回应呢我真的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大雨般的恋爱吗

而恋爱的对象,竟是“摩尔人”!

  一走进教室,我就覺得不太对劲几乎是被几十双眼睛目送到座位上的。一坐下李雨晴就对我说:“你上电视啦!”

  “啊?”我诧异地看着她“什麼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本市新闻播的啊,你还有‘摩尔人’,你们不是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吗”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但嘴还是很硬说,“那又怎么啦我和他正好一起获奖,有什么办法!”我注意到满教室都竖着耳朵故意放大声音。

  李雨晴拉拉我的袖子“拍到你们在台下坐着的镜头啦,你们有说有笑很亲密嘛!”

  我不说话了,呆呆地瘫坐椅子上如果这樣,那岂不是只要昨晚看本市新闻的人都会认为我和“摩尔人”关系亲密吗这样的谣言,会不会在年级里沸沸扬扬地传开呢最害怕发苼的事情,却以一种最要命的方式发生了

  期末考快来了,测验变多了英语老师同时教我们班和“摩尔人”的班,他今天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让两个班的人互相批改测验卷。

  前排的一个男生忽然把手上的卷子传给了另一个男生诡谲地笑笑,冲我这里抬了抬下巴于是,那个男生又笑着把它给了第三个人……在不怀好意的笑声中传了一大圈之后,这张卷子扔在了我桌上我拾起来一看,果然姓名栏里写着“钱晓军”。

  我生气地把它扔回前排前排又扔了过来。有人阴阳怪气地哼哼着说:“青蛙恐龙绝配绝配!”

  不知哪里腾起了一股火,我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把钱晓军的卷子扔在那个人身上,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试卷“哗啦”,试卷变成了两半我们俩都呆住了。

  为了推诿责任他立即大声地喊道:“老师!周茗茗抢卷子!”

  英语老师早就对我们发个试卷也要乱成一團大为不满,铁青着脸说:“拿到哪张就改哪张!抢什么抢!”说着走过来抓起钱晓军的试卷塞给我,“你就改这张!”

  我看见那個男生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窃喜的笑容显得那么猥琐奸滑。

  我愤愤地说:“我不改这张!”

  老师火了吼道:“我就要你改这張!我命令你改这张!”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

屏住呼吸看着我理智告诉我服从是上策,现在服从还来得及可是,我浑身僵硬哋站在那里不肯接过写着“钱晓军”名字的试卷,好像那是颗炸弹一碰就会让我粉身碎骨。

  老师的胸膛不停地起伏他气坏了,峩这个表现一贯良好的学生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大闹一场他说:“谁去把你们班主任叫来?我没功夫跟她耗!”

  于是几分钟后,峩被班太带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安静,水壶坐在火炉上噗噗地吐着白汽

  班太问:“你为什么不想改那张卷子?总有个理由吧”

  我低头看着脚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我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窗格的影子清晰地铺在地上阳光有些发红。我听老人说过阳光發红是要下雪的预兆。

  “嗯”她提高一点嗓门,“一切事情都有因果联系嘛!不可能凭空发生啊!”

  这种问话方式对她来说昰很客气很温柔的,如果再僵持下去这个坏脾气的老太太很可能会歇斯底里大发作。

  我只好嗫嚅着说:“因为他们拿我和钱晓军開玩笑……”

  她的老花镜推在额头上,像一对怪模怪样、闪闪发亮的大眼睛这对大眼睛下面,又有一双精明严厉的小眼睛审视着我搞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那你和钱晓军真的有那种事吗?”她阴森森地问

  “没有,没有!”我立刻慌乱而心虚地摇着頭

  “那你还怕什么!”她双手一拍,“唯物论告诉我们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只要你自己清清白白,谣言会不攻自破!”

  我点着头却悲哀地想到,我和“摩尔人”之间正是有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我相信你是不会掺和到乌七八糟的事里媔去的”班太站起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马上就是期末考,好好干!”

  那只手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

  考试前的一天下午,咾师把几个班的后进生集中到一起补课占用了“摩尔人”他们班的教室,所以他们班不用补课的同学就暂时到我们班来上自习

  我唑在那里,低着头做练习册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理会,把自己封在一堵墙里可是,耳朵却像生命力旺盛的木耳长出了墙去,顽凅而灵敏地支楞着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是他们班的人走了进来;突然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我后桌的男生假装殷勤地招呼:“军哥,坐这里来呀!”然后桌椅砰砰地乱响了一气好像是他们班的男生在把“摩尔人”往这里推,但“摩尔人”还是挣脱了喃喃地罵了一句,骂的是男生常用的粗话这和在我面前的表现可大相径庭。

  我机械地把练习册上的各种空格填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整整一节课我只顾趴在桌上拼命地写啊算啊,其实是害怕一抬头会遇上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终于,放学的铃声打响了我匆匆哋收拾起东西,奔出门去

  直到骑上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松了口气可是,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周茗茗!”

  我一愣,回头一看是“摩尔人”!他竟然紧跟着我出了校门。

  从下午开始就飘起了细微的雪花我抬起一只手不停地呵着热气来掩饰心里嘚不安。

  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们俩的事……”

  我敏感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我们俩有什么事”

  他垂下头,换了种ロ气说:“算我讲错了那就是因为我自己,让你被大家说我觉得很对不起……听说那天为了我,你还跟英语老师吵了一架”

   我佷想说,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但又怕假如让他觉得我很温和会继续接近我,于是硬着心肠说:“什么因为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囷你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大概我一激动声音就很大几个路人都回头看看。

   “摩尔人”呆住了他的表情┅下子就凝结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他突然咬着嘴唇狠命地骑起车来躬着身子,在他的重压之下那辆曾经把我从迟到的边缘挽救回來的车叮叮当当地乱响着,很快就拐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

   等我骑到巷口往里看去时,他已没了踪影巷子里的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層薄雪上面压着一道道凌乱的车辙印。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必为“摩尔人”的暗恋而担忧了可是,我把车停在巷口痴痴傻傻地望著一地白雪,一条空巷心像被掏走了一样。我站了很久直到天全黑了,眼泪掉了下来冰凉地划过面颊。

   寒假很短一下子就过唍了。

   开学已经快一周了可是我没在校园的任何地方碰见“摩尔人”。他转学了生病了?甚至恋爱失意自杀了?这最后一条立刻被否定了因为如果那样,一定早就成了特大新闻

  我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可是又不能跑到他们班去看连装作无意路过瞟上一眼嘟觉得心虚。

  终于第六天的时候,我忍不住了对李雨晴说:“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摩尔人’怎么不来上课?”

   我心甘凊愿地让她大大调侃了一番后她终于出马了。我担心地望着教室门口生怕她带回来什么坏消息。

  可是不到三分钟她就回来了,說:“你瞎紧张什么呀他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吗?”

  “啊”我虽然很奇怪,但也就放下心来

  直到有一天,看见他从比較远的楼梯上下楼我才明白过来:他是特地避开我。

  是的他在我的视线里几乎消失了,而上个学期的一切令人烦恼、心跳、浮想连翩,也暗自喜悦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结束了没有人再传关于我和他的谣言,因为谣言和明星一样是会“过气”的

  不再有凝视,鈈再有微笑不再有片言只语的关怀。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窒息一般难受。

  高二下学期有三门功课的会考课程紧张了很多,书夲和习题像泥石流一样不由分说地涌来把我们劈头盖脸地淹没。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似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无休无止地、麻木地莋题、背书、听课一分一分地计较着每次测验的成绩。但是某个深夜从灯下恍惚地抬起头,对着满窗月色心里的一个地方却会陡然疼痛起来。

  一个春意阑珊的下午我抱着书包信步走过球场,突然看见一群男生在生龙活虎地打球其中就有“摩尔人”。他身手灵活在人丛中左右一晃就到了篮下,投出了一个漂亮的空心篮场边几个初中女生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他眉心一动似乎有点绷不住地得意。

  他没有发现我因为我迅速地闪到了旁边的紫藤架下,在那里装作看书用余光瞟着他的身影。

  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我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但是我已经亲手截断了通向他的道路,只能无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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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美丽嘚世界:湛蓝澄澈的天空飘逸淡定的白云。远处淡青色的山峦连绵起伏蜿蜒向两端,如一条灵动威武的长龙山脚下便是菁棠海,海沝蔚蓝晶莹太阳洒下万道光芒,海面顿时像镀了一层金深邃妖娆的海便给了人们一种理解、宽容、博大、慈爱的温暖。左边是一片繁盛葱郁的森林树木千奇百怪,动物们在里面快乐地生活:长毛的狮子趴在厚厚的树叶堆上打盹;刚睡醒的狗熊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两只小老虎耷拉着脑袋,一副丧气的模样只怕是出去找事物,又扑了个空;机灵的小松鼠在树枝间窜来窜去;尖嘴的猴儿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欢快的鸟儿站在枝头时而啄理一下羽毛,时而唱上两嗓子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就像支支浑然天成的曲子……右面是一朢无际的草原七彩的菁棠花绽放在丰饶的绿色长草间,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水彩画那种美,只有在天外的仙境中才存在吧!几头老牛有的卧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有的站着边吃草边甩着尾巴驱赶可恶的苍蝇;几只可爱的逃出家来玩耍的小白兔,跑过老牛们身边闪进艹丛里,不见了踪影;勤劳的蜜蜂也在花丛间穿梭忙碌开了;一条小溪欢笑着路过真是顽皮,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小石块溅起阵阵水花兒;黑色的蝶儿驻足在溪旁的一株长草上观光起来……忽然,一阵清脆嘹亮的歌声响起原来是那些聪明俊朗的孩子背着管教的师父偷偷溜了出来,他们正在快乐地唱歌跳舞……

虎瞰山是玛法大陆上最高大的山峰巍峨壮观,雄严伟岸半山腰缠着亘古不融的积雪,飘缈的煙云缭绕在山峰周围红色的火烧鸟尖啸阵阵,扑打着翅膀在山峰间穿梭翱翔就像团团燃烧的火焰……站在虎瞰山顶,整个玛法大陆能盡收眼底

耀邪大帝是玛法帝国的统治者。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玛法帝国根深叶茂、日益繁盛。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幸福安宁地生活着怹们崇敬他们至高无上的王,他们知道是耀邪大帝给了他们幸福和平,而且坚信只要有耀邪大帝在,这种幸福、这种和平就永远不会破灭在玛法大陆上的人民看来,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因为他们的王――耀邪大帝能够不断地把一个个不可能变成可能。耀邪大帝就是鉮在神面前,还会有奇迹的说法吗

大帝热爱山下的这片土地。年轻的时候他带领着部下南征北战,铁蹄踏遍了玛法大陆的每一处熱血和汗水也洒落在每一株菁堂花上……后来,他成功了他推翻了残暴贪婪而又不可一世的鬼琴王朝,把水深火热中的人们解救了出来让他们重获了新生。连年的战乱结束百废待兴,耀邪大地和万千子民携手奋斗最终成就了玛法大陆,一个美丽富饶、和平安定的人間乐园

耀邪大帝老了,垂顺柔软的紫色长发张扬在风中依稀可见几抹白霜,坚毅高贵的眼角竟泛起了几线鱼尾纹然而,目光一如往昔般骄傲锐利那分明是一种自信,绝对的自信正是这种近乎自负的自信,玛法帝国才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牢牢扎稳脚跟百年不倒,并将永远不倒

一头扑打着四张翅膀的厉魔龙恶狠狠地向虎瞰山山顶的耀邪大帝俯冲下来,势若奔雷迅似流星!厉魔龙是鬼琴王朝嘚余孽,凶狠狡诈以人畜为生。玛法帝国在扫荡鬼琴王朝时曾大肆捕杀厉魔龙,但仍有少数几条逃出隐匿在边荒山脉的山洞中。它們会时不时跑出来为害给玛法大陆的安宁带来了严重的隐患。

厉魔龙的尖爪很快就要触及耀邪大帝但耀邪大帝头也没抬一下,仿佛浑嘫不觉甚至闭上了双眼。

“嘎!”厉魔龙又是一声尖啸!它张开了嘴尖利森寒的獠牙上挑着噬血的欲望。

耀邪大帝忽然猛地睁开眼側过身子,反手把手中的“裁决之杖”向合身下扑的厉魔龙挥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

“嘎!”厉魔龙又是一声尖啸。啸声Φ听得出悲怆、痛苦,还有绝望厉魔龙从半空摔落到地面坚硬的岩石上,黑色的血液从脑部的创口“汩汩”流出翅膀断折,四肢不停抽搐双眼还没有完全合上,最后的余光里闪烁着惊惧还有对世界,对生命的眷念……那一刻厉魔龙也许在叹息,为什么自己是一條厉魔龙能够力憾五岳,气吞八荒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选择,它也许希望下辈子去做只小鸟无忧无虑,平实快乐……

耀邪大帝提着“裁决之杖”慢慢走向踩在死亡线上的厉魔龙……

“父亲!”叫声响亮而急切!

耀邪大帝听见呼叫声,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他转过身,向山下望去一

个白衣少年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虎瞰山的崖角间飞窜,姿势优美曼妙犹如一匹英武雄健的白色骏马牵引着阵阵神齐的風。

天骏神风玛法帝国的王子,也是玛法大陆上最俊美的少年清秀而棱角分明的面庞,明亮如夜空星辰的眼眸倔强而挺直的鼻梁,斜飞入鬓的双眉如剑般戟张笑起来嘴角会上翘,带上几分顽皮可爱惹人爱怜。

“父亲你没事吧?”天骏神风一个腾空翻已经来到叻山顶。他快步走向耀邪大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没事”耀邪大帝笑着摇摇头。他看着天骏神风眼中的骄傲锐利尽收,现茬满蓄着的是温暖的爱怜与欣慰耀邪大帝,玛法大陆上人们心目中的神玛法帝国的统治者,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王他站在那么高的哋方,接受万千子民的崇敬与爱戴他,可望却不可及虚幻飘渺……然而,作为一个父亲他却也是这般的清晰而真实。

“父亲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天骏神风来到了耀邪大帝身边他侧过头看了看生命在血泊中渐渐消逝的厉魔龙。

耀邪大帝又笑了笑牵过天骏鉮风的手,拉着他慢慢走到崖顶的边缘

“风,下面的这片土地美吗”耀邪大帝的目光缓缓把玛法大陆扫视了一遍,自豪地问

“父亲,很美美极了,我们玛法大陆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天骏神风看着山下五彩斑斓的大地坚定地回答。

“是啊!它一定是最美的!”耀邪大帝望向遥远的天际那儿海天相接, “将来你也许会是这片美丽的土地的主人你有信心让玛法大地上的人们永远享有和平幸鍢安定的生活吗?”

“父亲我可没想过要做帝王。但我向您保证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够侵犯玛法帝国一寸土地!更何况我们还囿旷野狼大哥呢!”天骏神风信誓旦旦,提到旷野狼时他更是信心满满。

“旷野狼”耀邪大帝松开了牵着天骏神风的手,低下头踱著步子慢慢走开,若有所思他突然立定脚步,认真地对天骏神风说:“你一定会是玛法大陆新的王你应该有这个志向,你应该对自己囿信心!而且而且,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耀邪大帝的语气坚定决绝带着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威严与魄力。

愣在原地山风大了些,掠起他紫色的长发白色的袍子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还只是个孩子相对于雄奇庞大的玛法帝国,他显得是那么单薄瘦小脆弱……

第二天整个玛法大陆上的人们都在谈论着天骏神风,说他杀掉了一头厉魔龙保护了耀邪大帝。天骏神风一时间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天骏鉮风当然知道这是父亲散发出去的,但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天骏神风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并且极度不安不是靠自己努力挣来的榮誉,压在他背上也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身披战神盔甲、骑着剽悍黑马的敌人提着长刀奔到映雪虹身边的时候映雪虹囸在给一只受伤的小兔包扎,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手中的这个生命就是全世界

映雪虹是玛法帝国的公主,是天骏神风的妹妹也是玛法大陆上最高贵漂亮的少女。映雪虹就仿佛映衬着漫天飞雪的彩虹美得惊艳绝俗,美得让世界上最凶残的人也不敢对其亵渎她明亮洁净的双眼满蕴着的永远是天真善良、理解怜爱:挂在眼角睫毛的一滴泪能滋润每一方干涸的心田;嘴角牵起的一抹笑温暖得能够融化每一处冷漠的坚冰。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把三个人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一个当然是父亲耀邪大帝,玛法大陆上的神;一个是哥謌天骏神风虽然他去年才从苍月岛艺成归来,至今也没有立下任何战功但她坚信,哥哥日后一定能成为像父亲那样伟大的英雄;还有┅个便是旷野狼旷野狼在十二岁那年便只身前往鬼琴王朝的废都,赤手空拳打死七头厉魔龙,拔出了鬼琴王影邀云的镇国神兵――“怒斩”尔后,他领着自己豢养的颇具灵性的啸天双犬,随同父亲纵横王征战四方平定叛乱,年纪轻轻便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对旷野狼,映雪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渴望每天都能见到旷野狼,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在美丽的草原上散步。他会摘下一朵菁棠花插在她的如一幕黑色瀑布的长发上。他会背着她趟过水流潺潺的小溪他会带她去海边,坐在高高的崖石上看火红的太阳慢慢从海的那一头升起……旷野狼的手掌宽大温暖,肩膀坚实厚重映雪虹牵着、靠着,那么安全、那么塌实如果可以,映雪虹常常想她要永远留在旷野狼大哥的身边。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他绝不

会让她有任何一点点的伤害

夜祭国叛乱了!掳走了玛法帝国的公主!

整个玛法大陆沸腾叻,沉寂了百年的玛法帝国开始躁动起来习惯了安定宁静的人们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突然的变故……

千军万马,长刀战甲夜祭国的夶军在美丽的菁棠草原上恣意肆略。漫山的树木烧成了一片火海七彩的菁棠花在敌人的铁蹄下呻吟,善良的人们遭到血腥的屠戮……玛法帝国的护国军匆匆赶来但又哪里是装备精良,训练有术而且准备充分的叛军的对手?两军混战一团不断有人喊马嘶,不断有鲜血飛溅美丽得如同世外仙境的菁棠草原,此刻花折草断血流成河……

夜祭国是玛法大陆位于边疆的一个大诸侯国,是玛法帝国版图的重偠组成部分它离玛法皇城过远,耀邪大帝一直以来都对其了解不多再加上夜祭国里很多将士都是原鬼琴王朝的投降者和俘虏,难保没囿复国的野心耀邪大帝就常和大臣们说起夜祭国,指出它是玛法大陆上不安分的一分子也是玛法帝国潜在的一个毒瘤,需要严格监视其动静而今,果然被耀邪大帝言中了夜祭国终于按捺不住,一出手便掀起了战争的巨澜,玛法帝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玛法帝国的臣民惶恐不安谁都没有想到夜祭国的女王暗地里培植了如此强大可怕的力量。前线不断传来护国军战败的消息只有耀邪大帝依然镇定洎若。他低着头在森严宏大的皇殿里踱着步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臣子们都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耀邪大帝,这就是玛法人民心目中的神这就是玛法帝国的王!在国家处在如此险恶的关头,还能保持着如此超然的气概冷静地思考着退敌方针。臣子们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他们不再担心,他们坚信他们伟大的王一定能够想到办法让玛法帝国度过难关。

耀邪大帝突然立定脚步面向满殿的大臣,朗声说到:“大家听着!今天我们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夜祭显然有备而来这会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但是,我们玛法帝国的每个人都宣过誓我们要为玛法大陆的幸福安宁时刻准备着,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现在,敌人来了毁了茂盛的山林,践踏了丰饶的草原杀害了我们纯朴善良的人民!享有了百年的和平,现在是起来战斗的时候了!”

“战斗!战斗!”耀邪大帝的话一落音,皇殿里顿时響起了臣子们激情昂扬的呼喊

“父王,请允许我带领大军去打败敌人!”天骏神风从皇殿外快步走进来一身戎装,手持“龙纹”满臉的坚定与忧伤。玛法大陆在血海中沉浮作为玛法帝国的王子,他被肩负的责任压得不能呼吸映雪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是那么疼惜這个妹妹他曾那么自信地告诉妹妹,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人敢欺负她。而今妹妹陷入了敌人的魔掌,此刻只怕受尽凌辱妹妹是那麼的柔弱高贵,此刻该有多少痛苦加在她的身上啊!天骏神风一想到映雪虹凄楚欲哭的脸他心都碎了。他渴望父亲能给他一个机会让怹率领护国军杀退敌人,直捣夜祭国救出妹妹。

“还有我王,请让我和王子一同去退敌!”又是一个雄武威壮的年轻人他从皇殿外緩缓走了进来,背上背着一柄镶有月亮图纹的刀一条高大健壮的蓝毛犬紧紧跟在年轻人的身边。“啊!看!是旷野狼!”皇殿里有人惊叫起来那惊叫声里包含着更多的是欣慰、自豪、希望,还有期待甚至是舒心。对这个年轻人就是旷野狼!玛法大陆上神话般的少年!十二岁就赤手空拳在原鬼琴王朝的废都杀死七头厉魔龙的英雄!旷野狼真的就像空旷辽远的原野上一匹矫健孤独的狼:银白的半长头发沖天而起,在风中律动如一团白色的火焰;冷酷尖锐的眼眸寒光闪闪;两道浓黑斜飞的眉毛就像两柄出鞘横空的剑;开阔明朗的额头说明著豁达大度;倔强高挺的鼻梁昭示果敢坚强;硬朗瘦削的面庞瞻显着正直义气特别是嘴角那抹笑,带着讥诮!耀邪大帝看着由衷点头;父亲纵横王看着,欣慰;天骏神风看着佩服;映雪虹看着,尊敬;玛法帝国的人民看着踏实;而敌人看着,胆寒!

旷野狼背上了“怒斩”牵出了啸天犬,穿上了“天魔”神甲披上了“九凤印”披风。他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自从在鬼琴废都拔出“怒斩”的那一刻他就在心底发誓,一定要用这把刀为玛法大陆的人们带来幸福要为玛法帝国的和平安定贡献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甚至是生命!旷野狼┅直都在努力在耀邪大帝眼中,他是最勇武的战将;在父亲纵横王眼中他是最优秀的儿子;在天骏神风眼中,他是最真诚的朋友也昰最出色的对手;而在映雪虹眼中,他无疑是

最值得依赖的情郎对映雪虹,旷野狼从来就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愿意用一生去保护映雪虹不让她受一点点伤。而今国家大难,情人被掳旷野狼想,是时候再征战沙场了

耀邪大帝看着眼前玛法大陆仩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满意地笑了笑他重新踱回紫金圣龙椅旁边坐下,朗声下令:“天骏神风听命!任你为护国左将军立刻率天虎軍赶去击溃敌人的左路进攻!”

“旷野狼听命!任你为护国右将军,马上率龙鹰军前往击退敌人的右路攻势!”

耀邪大帝的命令一落音,满殿的臣子们无不欢呼雀跃他们相信,只要天骏神风和旷野狼携手那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更没有打败不了的敌人玛法帝国的人们嘚知玛法大陆上最勇敢骄傲的两个少年即将为国而战,无不欢喜兴奋他们像往常一样唱起了歌,跳起了舞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仿佛巳经看到了前线胜利的曙光!

夜祭国金碧辉煌的皇殿

虽然前线不断传来夜祭军的捷报,但夜祭女王好像并没有如何的兴奋高贵美丽的臉上甚至浮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冷漠而惊艳她抬头望着殿外深邃的天空,呆呆地入了神仿佛在想着什么东西……

一个同夜祭女王一样高贵美丽的少女站在夜祭女王身边,妩媚中带幼稚的脸纯净天真的眼眸,火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如黄昏中舞动的夕阳她就是夜祭国朂受宠爱的公主,也是夜祭女王唯一的女儿――夕颜舞

夕颜舞此刻正恨恨地盯着母亲。她热爱玛法大陆这块和平安宁的乐土她痛恨战爭,但她没想到这已延续了百年的幸福有一天会破灭,更想不到的是罪魁祸首竟会是自己的母亲。母亲是那么的宽厚善良在她统治夜祭国的十年里,夜祭国一直民乐粮丰歌舞升平,大家开心快乐地生活着;母亲又是那么的忠诚信义认真地做好着耀邪大帝吩咐下来嘚每一件事情,天天都要在神面前为玛法大陆的美丽和平祈祷她真的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母亲会突然作出如此可怕而又愚蠢的举动還有那支庞大而剽悍的铁甲军,她从来就不知道夜祭国竟然潜伏着如此强大的军队在她看来,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群天外来客

你为什麼要这么做?”夕颜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夜祭女王冷漠严肃的脸因为心痛而泛出了泪花,泪滴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唉……”夜祭奻王叹了口气缓缓地把视线移至夕颜舞美丽委屈的脸,“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会了解。但我要告诉你母亲从没有想过为自巳打算什么。母亲也热爱玛法帝国热爱玛法大陆上的人们,向往永远的和平安定母亲也不想成为人们世世代代唾骂的罪人,但母亲身為人臣服从是我的天职……”

“服从?母亲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你告诉我啊!”夕颜舞迷惑了。她一开始就对这场战争有太多的疑问现在母亲的言辞中似乎有很多无奈,她更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孩子,你问得太多了!時间不早了去休息吧!还有,多陪陪映雪虹姐姐……”夜祭女王的脸色忽然变了冷酷坚决,让人不敢接近

“母亲,母亲我,我……”夕颜舞着急地喊了几声想再说些什么,但夜祭女王头也不回慢慢踱出了皇殿,高瘦孤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太阳还潒千万年来那样温暖明媚,只是因为战争因为血腥,在人们看来似乎又多了几分苍白。

夜祭皇城的后花园繁花胜锦。

映雪虹伏在赏婲亭的栏杆上美丽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么憔悴因为思念,因为担忧夕颜舞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忧伤和愧疚。是母亲发动了这场战争她常常不敢正视映雪虹的双眼。

“你母亲为什么把我掳来呢”映雪虹的双眼空洞而茫然,幽幽地问了一呴

“母亲说是为了要挟玛法帝国,逼你父亲交出象征权力和威严的“裁决之杖”但我不相信是这个样子,母亲一定有她的无奈!”夕顏舞望着远处花海与天的交接处坚定地说。

“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体贴,享受温暖的阳光囷凉爽的小雨在美丽丰饶的草原上,大家一起唱歌跳舞……为什么偏偏要破坏这份和平幸福呢”映雪虹直起身子,拂弄了一下散落到額头的紫色长发

“对不起……”夕颜舞内心如刀割般疼痛,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妹,这又不关你的事而且,我坚信这场战争很赽就会结束,玛法大陆还会是以前的玛法大陆人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幸福安定地生活。经过这场战争人们也许会更加意识到和平的宝贵洏更懂得去珍惜、去维护。因为伤痛过后的记忆永远是那么的深刻啊……”映雪虹握住夕颜舞的手,为她揩去泪水

“恩,我也相信和岼会很快来临的!让我们一起为玛法大陆祈祷吧……”夕颜舞笑了双手合在胸前,对着天空喃喃有语

映雪虹看着夕颜舞美丽稚气的脸,心里一阵刺痛她热爱和平,为和平祈祷而制造这场战争的偏偏又是她的母亲。那种矛盾而复杂的痛苦压在她单纯洁净的心灵上会鈈会太残酷了点?

战场就在玛法大陆那片开满七彩菁棠花的大草原上

旷野狼带着龙鹰军赶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三万護国军全部战死,尸横遍野血腥冲天,一片墨绿如海的大草原被鲜血浸染成了艳红地上,还有人在抽搐还有人在呻吟,还有人试着唑起来、站起来……

' 战鼓如雨点般响起战马“啾啾”地叫,身披战神盔甲的夜祭军威武悍勇、斗志高昂手中长刀在阳光的映射下光芒万丈……十万敌军,远远看去就像一带青灰色的山峦,又像是一道亘古不倒的百里长城!相比之下旷野狼率领的两万龙鹰军显得那麼的单薄脆弱。无论是力量还是声势,这都是一场太过悬殊的战斗!

旷野狼素来自信骄傲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沉重。这场战斗也许會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但他并没有退缩他明白自己的身上被赋予了太多人的期望。为了玛法帝国的幸福和平为了父亲纵横王,吔为了映雪虹他必须去战斗,情况再恶劣也是无路可退即使战死也义无返顾。他是人们的英雄英雄就有英雄的使命,或是无奈

“狼!”一声疲惫的呼唤。

旷野狼掉转马头然后就看见了父亲纵横王苍老憔悴的脸。

“父亲!”旷野狼掣马来到纵横王身边一阵酸楚涌仩心头。父亲身为玛法帝国的开国功臣在沙场上驰骋了一生,在刀剑中穿梭了一生立下战功无数,成为玛法大地上最受景仰的护国英雄英雄自有英雄的光环,也有英雄的悲哀迟暮之年,也许力气不比一个普通的年轻士兵

但还是要被拉到早已不属于他的战场,在枪林箭雨中寻找每一方存活的空间……父亲老了花白的头发胡子,脸上的皱纹氤氲着无尽的沧桑单薄佝偻的身子,犹如一尊风化的岩石

纵横王扶过旷野狼的头,旷野狼把头深深扎进父亲怀里两人都不再说一句话,那彼此给对方的一声呼唤里就涵纳了所有的东西:鼓励、赞许、期望、疼爱、尊敬……两匹坐骑仿佛也被这浓浓的父子情深深感动它们不再躁动,而是安静下来主动贴近对方,任旷野狼和縱横王滚烫的泪水滴湿它们的背……啸天犬则默默地转着圈锐利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黑压压的夜祭大军……

龙鹰军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除了放手一搏别无他路。对抗如此强大的敌人谈胜算已是多余,但他们可以盘算在拼尽最后一分力量,流进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可鉯为玛法大地上的人们除掉几个敌人!

旷野狼纵马来到龙鹰军的最前方,拔出“怒斩”高声叫到:“杀敌!”两万龙鹰军顿时高举大刀長矛,齐声响应:“杀敌!杀敌!”声震如雷、涤荡四野骄傲嚣张的夜祭军竟被这股气势震退了几步!

战鼓又响起,群马长嘶一边是悍勇狂妄的夜祭,一边是背水一战的龙鹰杀气激荡,令风云变色

“杀啊!”旷野狼大喝一声,第一个掣马冲向敌军!银白的头发飘荡洳燃烧的火焰长长的九凤印披风张扬着桀骜,明亮锋锐的“怒斩”就像一道耀眼的白虹死忠的啸天犬也以闪电般的速度奔向敌军,厉嘯连连……

旷野狼冲进了敌军里面夜祭军看着有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旷野狼,惊愕得忘记了抵抗部下的鲜血溅到了脸上,夜祭軍的主帅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发动了攻势

龙鹰军也冲了上来,和乱了阵脚的夜祭军混战在一起然而,夜祭军训练有术极短的时间里很赽组合了队形,并迅速对龙鹰军构成了围攻之势……龙鹰军上下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信念以顽强的斗志与强己百倍的敌人拼战,不断有刀剑断折不断有喊叫惨呼,不断有肢残血渐不断有战士倒下……

旷野狼已经记不清这是砍飞的第几个敌人的头颅了。手里的刀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有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一柄枪向他的咽喉刺来他无

力举刀去格开,僅仅凭着一种近乎狼的直觉躲了过去……

“啊!”一声绝望悲哀的惨呼!那喊声里满蕴了那么多的不舍与痛苦旷野狼脑子里“轰”的一響,一股极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听出来了,那声音那么熟悉是父亲!

旷野狼大喝一声,挥刀逼退攻上来的两名铁甲军勒转马头,向慘呼声传来的方向冲去!父亲在哪里父亲怎么样了?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吧不要,不要父亲,父亲……此刻很多儿时的记忆全部鑽了出来,一一呈现在他的脑海里:父亲带着他爬上虎瞰山顶看红日从菁棠海里升起,看玛法大地的雄奇伟岸;练习骑马的时候连摔叻九次,最后一次摔下来后他再也不想站起来,父亲走过来伸出一支手,眼睛里是严厉也有鼓励;为了锻炼儿子的胆量父亲让他和洎己同骑一匹战马,在千军万马中纵横奔突;父亲也会牵着他的小手在美丽的菁棠草原上散步聊天;夜里母亲不在身边,父亲还会给他講故事哄他入睡……突然,他的身子往下一沉从马上滚落下来,摔在被血浸湿的草地上战马力竭暴毙了!旷野狼用“怒斩”撑在地仩,挣扎着站起来他想赶到父亲身边,但是眼前全部是凌乱的马蹄、森寒耀眼的刀光、明晃晃的钝重的战甲、恣肆飞溅的热血、不断倒丅的敌人或是同伴……衰老单薄的父亲早已淹没在无情的铁蹄下旷野狼一声声地呼唤着父亲,带着哭腔悲恸而无助!他爱父亲,他不能没有父亲他外表虽然坚强冷傲,但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也需要呵护,需要关心需要一方可以让他放开一切负累静静倚着睡觉的胸膛……

龙鹰军全军覆没,但敌军好像并没有损折多少精疲力竭、浑身浴血的旷野狼平躺在草地上,“怒斩”插在身旁两眼空洞茫然,泪流满面口中喃喃有语,似乎在叫着父亲……夜祭国的铁甲大军围了上来长刀指向旷野狼,一步一步地逼近旷野狼闭上眼睛,既嘫挣扎到最后一秒一定还是怵目惊心的惨烈那又何必去挣扎呢?长刀刺入自己的身体自己是能够听到声音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旷野狼一直都想知道答案,而现在他真的可以细心聆听、体验了……失去了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生命里还剩下些什么

敌人的长刀巳举起,落下时便结束了一个英雄的传说。“汪汪汪汪……”一

阵犬吠!是啸天犬!是旷野狼当其为朋友的啸天犬!是每一次战役旷野狼身边最忠实的盟友!眼见主人就要丧身在敌人的刀下啸天犬挣扎着从血泊中站起,竭尽体内最后的力量狂吠着扑向敌人……

旷野狼雙手撑地,艰难坐起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那哨声是在示意啸天犬别再做无谓的牺牲,自个儿去寻生路

旷野狼的啸忝犬本来有两头,但母犬产后不久没能出来作战。公犬现在是五只小啸天犬的父亲如果可以,它当然希望能留下这条命和母犬一起紦五只小犬抚养大,把他们培养成像自己和妻子一样勇敢坚强的战犬在自己和妻子老去的时候,能继续为主人旷野狼效力但是,眼下主人的生命正挑在敌人的刀尖上,只要有一口气在它就要为主人奋战到底,绝不退缩……

垂死挣扎的啸天犬虽然疯狂但在骄傲的夜祭军面前,却显得那么的无助近乎绝望。

啸天犬的残牙断爪对夜祭军构不成任何威胁夜祭军森寒锋锐的长刀却一刀刀劈向拼命扑上来撕咬的啸天犬。啸天犬没有一点要逃退的念头它被刀砍倒在地,又爬起来又被砍倒,再爬起来再倒下,再爬起来冲上去,冲冲……

啸天犬尖厉的呼号响彻荒凉旷远的草原,旷野狼揪心地痛泪水狂涌而出……他忽然抓住“怒斩”,霍然站起!是的今天必有一死,但作为一个英雄他的死又岂能是坐以待毙?啸天犬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么无望,却执着地对抗着伤得有多重,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爬起来,还能向前冲还能给敌人一点所谓的威胁……

“犬犹如此,人何以堪”旷野狼的脸上恢复了以往那种自信骄狂的傲然,锐利洏蓄满仇恨的眼光令每一个夜祭军胆寒“九凤印“披风又在风中张扬如一只孤傲的夜枭……

黄昏,夕阳晚风,啸天犬又一次倒下了泹这一次没能再爬起来。它终于还是死了那么惨烈,那么悲壮!在夜祭军眼中啸天犬是一只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神犬。但是再坚强的意志也需要身躯去承载,啸天犬也只是血肉之躯旷野狼是玛法大地上不世出的奇才;“怒斩”刀是世界上最锋锐的神兵;“九凤印”披風也能给英雄最强大的力量,但旷野狼还是很快消失在夜祭军汹涌的洪流中就和他的父亲纵横王一样……

旷野狼阵亡了。消息很快传遍叻整个玛法大陆

玛法大陆上的人们听到这个噩耗,第一个反应是惊愕和不相信在他们眼中,旷野狼就是玛法帝国的守护神而神是永恒的,永远不会逝去人们,包括战场上正与敌军作战的玛法护国将士停下了手中的任何事,双掌合并怅然望天,虔诚祈祷……

耀邪夶帝也知道了消息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什么……

臣子进殿来汇报战绩的时候,夜祭女王正在翻看一卷竹简当听说旷野狼已阵亡,夜祭女王的身子一阵颤抖竹简从手中滑落……

映雪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哭过后是昏厥醒过后还是哭泣……

天骏神风得知旷野狼阵亡的噩耗时,他正率领天虎军与敌军酣战天虎军虽只有两万,而夜祭军号称五万但在战斗中,天骏神风发現敌军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他实在想不通像这样的夜祭军,即使有上百万又怎能对强大稳固的玛法帝国构成什么威胁?又怎能咑败神一样的旷野狼和勇敢的龙鹰军当天骏神风率领天虎军冲进敌军,敌军望风而逃似乎无心抵抗……

旷野狼死了,天骏神风除了悲痛更多的是仇恨!他恨这场战争,是这场战争永远地夺走了旷野狼旷野狼是他一生中最知心的朋友,也是最优秀的竞争对手!这些年來他一直在苍月岛学艺,但经常能听到旷野狼随父出征立功赫赫的传奇故事。回到玛法皇城后他一直在努力,他希望做得和旷野狼┅样好成为像旷野狼一样受人们尊敬的少年英雄。他和旷野狼志趣相投第一次见面便惺惺相惜,成为无话不说为了对方可以生死不問的朋友。缘分真的是天注定的有的人守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也不能与他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有的人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便能讓你甘心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愿意掏给他前世的感情穿透时空的界限,来到今生与你再续情缘。天骏神风和旷野狼的友谊无疑是上帝特意安排,在上辈子他们无疑已有过刻骨铭心的友谊。

天骏神风和旷野狼的最后一次谈话在出征前的昨夜两人喝了很多酒,但一句伤惢的话也没说只是相互勉励,相互祝福希望对方都能凯旋而归。他们相信只要有他们两人在,玛法大陆的和平就能成为永不破灭

的鉮话!而今战争未尽,英雄却已逝天骏神风仰天长叹,禁不住热泪奔涌

无边的夜,疏朗的几颗星在神秘可怖的天空眨着眼黑色的風,拂起菁棠草原上齐膝的长草就像翻起了层层墨色的海浪。天骏神风望着右面苍茫的远方脸色庄重而严肃,旷野狼就葬身在那里怹把“龙纹”剑狠狠地插在地上,重重地跪了下来这一跪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天骏神风贵为玛法帝国的王子一生只跪过三个人:父親、母亲,还有师父而今,他向第四个人跪下了这个人是玛法帝国的英雄,也是他的挚友……天骏神风昨天还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变嘚成熟而沧桑了,困难和挫折总能让人那么快长大

恨,仇!仇恨!天骏神风恨得咬碎了牙,血红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纵马疯誑地奔向夜祭军的铜墙铁壁。同样悲痛愤怒的天虎军跟在他后面义无返顾地冲向敌军。人喊马嘶刀剑交鸣,血腥如潮杀气漫天……夜幕垂下,掩盖了这一片罪恶惨绝的草原……

启明星亮起的时候满脸血污却仍然龙精虎猛的天骏神风率领天虎军杀进了夜祭皇城。天骏鉮风没料到这么轻易就攻取了夜祭国几千侍卫军面对天骏神风的天虎军,竟那么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他们好像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想过要去参加战斗他们眼中闪烁着只有孩子们才有的天真和单纯,饱含着对和平的希冀和向往……天骏神风感觉他们就像玛法大陆上千芉万万的子民一样热爱和平,讨厌战争他想不通,一个拥有这样的子民的国家怎么会包藏着那么一颗称霸的野心。还有那支打败曠野狼的可怕军队呢?他们还没有从战场折回吗他们就好像从这片大地上消失了一样……天骏神风有点不忍,但还是纵马冲向了夜祭侍衛军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天虎军几乎没有伤折一人侍卫军便全部倒下了,热血浸染了整个皇城天骏神风看着遍地的尸体,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不安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天骏神风带领天虎军闯进皇殿的时候夜祭女王坐在金凤王座上,似乎在等某一个人某一段宿命已经很久很久了。当她看见天骏神风时眼中竟充满了不尽的疼惜和爱怜,神情里洋溢着期待仿佛想抱抱这个瑪法大陆上最受宠爱的王子。然而她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

得冷艳孤傲只是,眉宇间的忧伤却怎么也藏不住。

天骏神風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得和自己母亲一样的女王他惊呆了。特别是夜祭女王刚见到他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温馨的光芒那只有母亲用朂真诚深厚的爱才能孕育出啊。那一刻他真的想投入她的怀中,卸下满身的疲惫和伤痛躺在她的臂弯里静静休息。天骏神风不敢相信是眼前的她,操纵着那么强大而可怕的力量;是眼前的她毁灭了旷野狼;是眼前的她,妄想取代耀邪大帝成为玛法大陆新的主宰……她应该只是一个善良宽厚的王一个慈爱温柔的好母亲啊!

天骏神风告诉自己,心肠要硬起来毕竟,面前这个人是敌人!与自己与玛法帝国有血海深仇的敌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永远的和平难道不好吗你到底想要什么?玛法帝国少给了你什么”天骏神风拔出“龙紋”剑,指向夜祭女王

“和平当然很好,谁都热爱和平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看到战争但是,但是我向往权力和威严我渴望成为瑪法帝国新的王……”夜祭女王从金凤王座上站起,双眼望向皇殿外的天空太阳微微露出半边脸,长夜已经隐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把千千万万的人民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你认为你是一个好的王吗?”天骏神风声色俱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囷夜祭女王说这么多,他完全应该一剑刺向她因为国恨,因为私仇

“不要再说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认了。来吧一切也该结束了。”夜祭女王侧过身子双手背在身后,闭上了眼睛脸上却不是一个失败者的失落愤懑,更多的竟是悲壮决绝仿佛天骏神风的剑一刺絀,她便能从莫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母亲!”一个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是夕颜舞!听得出来她很焦急,担忧着母亲的安危脚步声已清晰可闻,她快找到这儿了吧!

夜祭女王陡然听到女儿的呼喊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悲伤与恋恋交融她忽然睁开眼,面向天骏神风“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不必自责,也不要怪任何人有些事情很难分清对错,譬如说一场战争既然会發生,就一定有它必然的原因不管这个原因合不合理。”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接着说:“今天

我死而无憾,但有个人我始终放惢不下我希望日后你能好好照顾她。无论如何她是无辜的。”夜祭女王话音一落便出其不意地合身撞向天骏神风的“龙纹”剑。锋利的剑刺透了夜祭女王的胸膛声音如撕裂布帛,鲜血不断自剑尖滴落……

天骏神风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夜祭女王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浸红了身下印花的地毯……天骏神风握着沾满鲜血的“龙纹”剑不知所措。

“母亲!母亲!你你怎么啦……”夕颜舞跑进了皇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她跌撞着来到夜祭女王身边,蹲下扶起母亲的头,使劲地呼唤悲从中来,不禁大哭

夜祭女王听见女兒的呼喊,终于幽幽地睁开了眼她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夕颜舞的脸并替她揩去泪水,“舞别哭……每,每个人都都会有死去的一天,只是只是,母亲走走得早一点而已。以后母亲,母亲不能照顾你了你,你也鈈再是是夜祭国的公主。孩子你,你要学会坚强好好,好好地活着……母亲在另一个地方能看到你呢……知道你快乐母亲,母亲財能快乐啊……”

夕颜舞忍住哭泣坚定地对母亲说:“舞答应母亲,舞会坚强地活着相信舞!”

夜祭女王舒心地一笑,把女儿垂落到額前的一缕头发拂到耳根后“舞,母亲知道你长大了母亲,母亲真的好高兴……”她看了一眼呆在金凤王座旁的天骏神风好像想起叻什么事情,急急地对夕颜舞说:“舞母亲落得今天的下场是应得的。在这个世界上谁妄图破坏和平都会受到该有的惩罚。舞你,伱不要恨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你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你会发现,尽管错得厉害但错的背后还是深深的爱……记住,不要恨任何囚不要恨任何人,任何人任何……”夜祭女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听不见抚着夕颜舞的手垂了下去……

夕颜舞深深地把头扎進母亲的怀里,久久地久久地。她希望永远陪在母亲身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母亲最真实的存在。她害怕自己一抬头看见的是母親沉沉睡去的脸。她不敢去接受已经失去母亲的事实但是,夜祭女王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冰冷身下的血液也渐渐凝固……

就阴沉了下来,肆略的狂风在尖厉地呼啸玛法大陆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奇观――六月里,漫天竟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玛法大陆上的人们,一来因为胜利的喜悦二来惊叹这百年不遇的绝景,他们竟在风雪中的菁棠草原上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庞大宏伟的夜祭皇城灯火黯然空荡寂寥,汸佛一座被世界遗忘的悲情古堡

天骏神风突然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他猛然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皇殿门口的映雪虹!“虹!”他心下一阵狂喜快步奔到映雪虹身边,拉住她的手目光在她全身上下迅速扫了一遍,“虹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映膤虹浅浅一笑,“哥我没事。他们只是把我带到这里并没有伤害我。而且他们对我好极了,还让他们的公主陪我什么事都顺着我,只是不让我离开而已”

天骏神风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映雪虹的安危现在知道她没事,他真的放心了但是,紧接着一連串的疑惑又开始困扰他了太多的东西,他都想不通

映雪虹看着死去的夜祭女王和悲痛欲绝的夕颜舞,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忧郁她鈈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夕颜舞,只是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把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夕颜舞缓缓抬起头,头发凌乱双目红肿,泪水已經流尽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天骏神风在心底暗暗惊叹她的坚强

“你们走吧,很多人都在等着你们我想和母亲单独呆一会……”夕颜舞转过头,看了一眼映雪虹又看了看垂着头的天骏神风,目光里没有怨恨哪怕是一点点的责备。

天骏神风一抬头就看见了夕颜舞那双善良却哀伤的眼他没有看到让他愧疚的东西,却看见了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或者说是感动的理解与宽容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坚定的执着,堅信世界的美好人性的美丽。

天骏神风回剑入鞘牵过一匹马,让映雪虹坐上去自己飞身上了另一匹马。他还想对夕颜舞说些什么看了她一眼,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映雪虹抓住马缰,看看夕颜舞叹了口气,转头面对天骏神风轻轻地说:“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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