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送姑娘回家吧给她买了点吃的,过了一天她问我要不要吃早餐她给我叫外卖我问她是不是还我人情她说是唉还

(爱在芝加哥)
(不好意思)
(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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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自己叹口气,再为自己加个油!  “加油!加油!金昀加油!”  喊完口号,她再次耷拉下脑袋,龟速地回到家里。  吧唧!  门被合上,点开灯的开关,屋里瞬间由黑暗变得光明。  金昀轻声嘀咕,“小姐姐,我回来了,你睡了没有?”  早已洗漱完毕的林圆圆从被窝里露出头,她是金昀的室友,也是一位卡在女人豆腐渣年纪的离异女士。  “还没呢。怎么样啊,听说你很霸气地辞了职,问原因的时候有没有指着老板的鼻子骂,你瞅瞅你公司那损样,马上就要倒闭了,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哈哈哈——”  圆圆手舞足蹈地沉浸在幻想世界,脸上还带着看世界杯时的揪心表情。  金昀沮丧,轻声道,“没有人问我原因。”  “啊?没,没人......”  “不要紧,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一定……”  接下来的几分钟,空气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把包丢到桌上,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欣赏伴随自己成长的、早就习以为常的哑剧。  时针一点一点在转动,对方依然没有停下来。  她勾起嘴角,掩饰住内心的灰暗。  “圆圆。”  “嗯?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就——”  “你又撒谎了。”  林圆圆抬起的胳膊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你……又听不见我说话了?可,可是我是真心的呀。”  “那就是违背客观规律。你一定,又是在夸我的吧?”  “哪,哪有?我是那种会夸你的人嘛?显然不是。你,你这才第三份工作,咱不生气,再接再厉。”  “才……第三份。如果总是这样,那我的简历上会出现频繁跳槽、工作周期短的字眼,甚至可能被贴上朝三暮四的标签。以后,恐怕不会再有公司要我。”  金昀一边说着,一边用被子蒙住脸。  被子底下,有人悄悄在流泪。  她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圆圆见状,暖心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不了,你就一份一份地换下去。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有多少种职业,我们是数不清的,总有一款会适合你。这样,你先去试试销售的工作怎么样?”  “销售?”  “没错,他们都说,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是靠能力出头的地方。而要想出头,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销售。我们公司隔壁正好在招聘清洁公司的地推团队,要不,你过去试试看?”  “真的要这样吗?”  “别想啦,赶紧去洗个澡,他们周末也上班的,好好睡一觉,睡醒以后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你不是要去和小哥哥约会吗?”  听到这话,圆圆脸上突然多了几分落寞。  “我才离婚三个月,小哥哥什么的,无所谓。”  “圆圆……”  “别说我了,好好照顾自己最重要。”  金昀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乖巧地钻进被窝给人一个熊抱。  “欧尼,有你真好。谢谢......”  “别撒娇了,不吃这一套。”  
  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  复古的装潢映射出早些年代的影子,屋子空间不算宽敞,摆放在桌子上的水壶还是怀旧的模样,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全部挤在50平米的房子里。  这一天是个周末,屋外难得一见,连续飘着大雪。  女孩试着将手伸出被窝外,寒冷的气流令她重新将自己包裹住。  那个时候,空调还不是很普遍,家里似乎也没有装上暖气。就连哈口气,都能望见眼前的白烟。  “小昀起床吧,你那头发该洗洗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邋里邋遢的,也不怕同学笑话。”  “妈妈,我的腿在学校早操跑步的时候摔破了,还没有好,不想碰水。”  “知道啦,你偷懒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我去把水烧一烧。”  “最爱妈妈了。”  奶奶很早就出门把早餐买了回来,因为大雪突至,爸爸和爷爷也一起停工,两人在大厅下着象棋。  她总是听邻居的叔叔阿姨不停地吵架,可是似乎只有在自己家里,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水好了。”  妈妈在她的床头垫上一个凳子,凳子上摆放着水盆。  “把头伸出来。”  “哦。”  女孩安逸地躺在被窝里,妈妈将她的小辫揪下,轻轻地把发丝放进水盆里清洗。  洗好以后,马上用毛巾包裹住孩子的头,轻轻揉搓。  “懒虫,起来一下,我给你吹个头发。”  她很乖,立马听话坐了起来。  呜......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她很喜欢这种躁动的声色,似乎,所有的音动之中都包含了妈妈满满的爱。  很幸福,从小到大。  “哟,竟然舍得起床了。”  她走到餐桌前,爸爸微笑打趣着,一家人总是要一起吃饭,因为自己还没有起床,所以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在等着,像是上辈子欠了债一般,甘之如饴。  “不舍得,可我更不舍得爷爷奶奶饿肚子。”  “这么说,是没我和你妈什么事了。”  “哼,老金你不要带上我妈妈。”  “哎你个小兔崽子。”  爷爷乐呵呵地在一旁帮衬着,“小昀,你爸爸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去打雪仗,你说话可要注意哦。”  女孩噘嘴,“瞧瞧,老金你就不能学学爷爷,知不知道什么叫护犊子。”  爸爸听了,转头朝向妈妈,“都是被你惯得。”  “说什么呢,明明是被你自己惯的。”  可以梦见他们的夜晚,都是安稳的。  这一觉,金昀温馨地睡过。  ……  第二天。  “喂喂喂,啊喂!赶紧起来啦,我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懒的人了,你干脆去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得了。”  清早,圆圆已经洗好了衣服,零零碎碎收拾完毕,就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床上玩手机。  直到......  手机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金昀艰难地睁开眼,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比让她起床更加困难的事情了。  “嗯?是要吃早餐了吗?”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去吃午饭。完事再去面试,抓紧抓紧。”  她在对方半推半搡的动作中渐渐恢复了意识。  刚刚睁眼的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妈妈。  洗涮完毕,金昀走到窗边。  阳光顺着床沿撒下,冷风吹散了人的发丝。  她望着天空的几片云彩,眼含热泪的微笑。  “谢谢,我很想你们。”  
  天天商务大厦,555室。  对面的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容颜稚嫩,可从进了办公室,所有人都喊他“经理”。  莫不是年少有志?  “你好。”  “你好。”  “看了简历,总体上我们对你已有初步的了解。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金昀握紧了双手,“什,什么问题?”  对方将那张介绍自己经历的白纸放下,露出自己清秀的脸庞。  “你上一份工作做得好好的,而且时间也不长,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又是这个问题,她似乎已经总结出一个教科书式的答案。  可是,她不能撒谎。  每当她撒过一次谎,耳朵的听力就会下降一分。  此时,人的眉头上皱起,额头上冒出了一些冷汗。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圆圆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在一旁打着帮腔。  “那个是因为她生病了,所以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期,等昀昀病好了以后,原来的公司已经招到新人了。”  经理看向圆圆,“这位小姐,我不是在面试你。”  他再次直视着金昀,“请问你能和我说一下真实的原因吗?”  “我,确实不是我朋友说的那样。”  “那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因为.....”  “因为不能胜任原来的工作,总是会出现错误,所以不得已辞了职,很抱歉。”  她,真的不能再说谎。  金昀正想起身,却听到年轻男孩子鼓励的声音,“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误,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什么......  “你是说我被录用了?”  “没错,如果你所有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妥,那么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了。五险一金,食宿问题都可以给你解决,签订正规劳动保障合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对方站了起来,礼貌并绅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圆圆见人愣在一边,急忙用胳膊肘拐了一下。  金昀缓过神来,也伸出了手。  两人握手而立,笑容满面。  回家的路上,圆圆简直是比自己中彩票还开心。  “小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开心。”  “开心是有的,可我总觉得,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拿起来的时候会比想象中沉重。”  “你啊,总是想的太多。有工作总比没有工作强吧,我们可是马上要到交房租的日子了,先维持住基本生活,好姑娘。”  金昀听了人的话,宽心地点点头。  “不过,刚刚给你面试的经理好年轻啊,而且还是帅的嘞,明天你去公司报道的时候要多多留意呀。”  “有什么可留意的。”  “这就不怪姐姐说你了,这年头年轻有为的帅小伙哪那么容易找,勾搭上了就是分分钟百万上下的经理老婆了。我跟你说啊,你就没事多问问他业务上的问题,问着问着就熟了,这熟着熟着就——”  “就可以烤着吃了,用不用给你加点孜然啊?”  翻了一个白眼,她大步地离去。  “臭丫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跟你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
  嗡嗡——  手机震动,刚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金昀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新老板发过来的。  “今晚我们为你腾出了一间屋子,近期要不要考虑搬过来,大家都住在一起,上下班方便。”  搬过去确实可以省下一笔费用,可是圆圆怎么办……  “暂时先不用,谢谢你们的好意。”  “好吧,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明天见。”  “好的。”  手机放在床头,突然又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  她再次打开消息,只显示了两个字。  “晚安。”  圆圆躺在另一头,八卦心燃起。  “谁呀,大晚上不睡觉,都十二点了还给人家发消息,一看啊就是个没事干想泡妞的家伙。”  “别瞎说,关灯睡觉吧。”  “你先睡,我可是个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高级白领,不用睡这么早。”  金昀小声嘀咕,“不是你自己说得时间太晚了吗?”  “你说啥?”  “没,没什么,我睡了。”  ……  还是那片没有高楼大厦的村落,不大的平房面前是辽阔的海洋。  这里下了一场大雪,大概中午十分,雪停了。  女孩站在门口,心情大好。  “爸,吃饭的时候爷爷说,你要带我去滑雪?”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雪天路滑不大安全,咱们还是就在家门口打打雪仗吧。”  “哼,你说话不算数。”  她赌气地转过身,看似愤愤不平地向前走了两步。  爸爸就站在原地双手掐腰,看着自己的女儿做作地表演。  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女孩渐渐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片雪花团成球状,偷偷摸摸站起,接着佯装生气的模样。  又过了一阵儿,她突然转身,雪团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而后准确地落在大人身上。  “耶!打中了!”  爸爸早知道是这样,故意直直站在原地,她的女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臭丫头,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略略略——”  冬日暖阳,沙滩清海。  远处一大一小的身影淹没在彼此的欢声笑语中,连路人都受到了感染,久久没有停下来。  梦醒,天亮了。  ……  天气越来越冷,金昀的起床难度也随之加大。  距离双眼睁开的时刻已有十五分钟,不行,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仿佛经历了一次世界大战般,她终于完成了与自己的斗争,顺利地从床上接触大地。  第一天上班,得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骑上小小的自行车,飞奔过无数的绿灯,终于在上班的前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一座商务大厦,里面由各式各样的小型公司组成,金昀昨天面试的公司在555室。  出了5层电梯,她远远地便听到了一阵又一阵慷慨激昂的口号。  顺着源头渐渐走进,声音也逐渐清晰,竟真的是从555室发出来的。  她疑惑,这些人在喊什么呢?  “如果你不努力,又怎么能得到回报,对不对兄弟们!”  “对!”  “我们的未来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今天我的目标是要卖出去十瓶,对不对兄弟们!”  “对!”  “每一分的可能都是出现在行动之后,只要你肯努力,下一个百万富翁就是你!对不对兄弟们!”  “对!”  “……”  
  小小的人儿躲在门口一角,迟迟没有进去,她想,或许现在走还来得及。  “美女,你来啦?”  脚丫子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她回头,原来是昨天那个年轻的经理。  “啊,嗯,来啦。”  “进来吧,我们在开早会,你如果没吃早饭就先吃点,一会儿就好。”  “哦好,你们先忙。”  她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安静地撕开了一个面包,慢慢咀嚼。  里面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昨天因为是中午面试,他们都不在,可能销售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的人都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金昀尴尬地站起身,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直到经理发话,“美女,这是我们的主管项古,今天你跟着他就好了。”  ……  项古的肤色略微黝黑,个子中等,衣着朴实,留着寸头,他就是在人群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金昀的性子一向慢热,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招呼。  一路上她只沉默地跟在人身后,从早上到现在,两人似乎一直在路上。  终于,她有些累了。  “我们……是要去哪儿?”  对面的小伙子仿佛比她想象中要羞涩的多。  项古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也没有想好,可能是要带新人,所以有些紧张。”  新人,指的就是她吗?  “我会让你紧张吗?”  “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在你面前,如果东西卖不出去会很丢人。”  原来是这样。  “不会的,我不会笑你。走了这么久好像一直在绕圈圈,停下吧,我和你一起。”  明明她才是被带的那个人,此刻却仿佛成了项古的师父。  两个人一起进了一家星巴克,看到一个个贵气的有钱人在有模有样地谈生意,刚刚嘴里还很硬气的金昀却突然没了胆。  就,就开始推销了吗?  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项古发现她突然停滞不前,便走在前头,做着示范。  果然还是话说着好听,做起来就很麻烦。  她看到项古正在咖啡厅转悠,自己则找了一个无人的位置坐下,静静观察。  最终,男孩似乎锁定了目标,是一位看上去比较居家的中年女士。  项古走过去在女人面前直接单腿跪了下去。  金昀有些吃惊,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这位女士,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女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您先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个机会把话讲完好吗?”  “不好,我约了朋友,一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她在很远的角落,默默注视着一切。  客人既然这样说了,他应该要放弃了吧。  “您听我说,我们这款产品是没有污染,不含任何添加剂……”  如果换做从前,面临眼前那位女士的境况,她一定会调动全身所有细胞来膈应纠缠不休、推销东西的项古。  可是此刻看着男人努力的样子,她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怜悯,也不是敬畏。  或许这是S城中,大多数年轻人为了幻想过的将来而努力生活的模样吧。  
  “行吧,给我两瓶。”  “谢谢,真的很谢谢您。”  项古把东西递给客人,这才从地上起来,拎包朝着金昀走去。  他似乎很得意,“看到了没?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脸皮厚一点,多和客人交流,因为我们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自然就有底气。我刚才是给你做了一个示范,那么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喽。”  “我……”  “来,拿着,去吧。”  手里头突然多了两瓶衣物清洁剂,脚下似乎也顺带着更加沉重。  一直大大方方的金昀瞬间忸怩,好像突然理解了那些整天对着陌生人费尽口舌的销售人员,他们的内心有多么强大。  “去吧,你就想想如果你没卖出去,今天的路费、饭钱还有消耗的体力就全部白费了,试着把不要脸发扬成一种美德。我们可都是,没有退路的人。”  没有退路……  她也是吗?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感染,金昀鬼使神差般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再一小步,终于在一位男士面前站定。  她也学着项古一样蹲下,甚至是千篇一律的开头介绍语。  “这位先生,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预想中的排斥没有来,男人反而慈祥地看着她,好像在等着人接下来的动作。  金昀似乎是受了鼓舞,渐渐放开忸怩的身段,也有模有样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我特意带了块抹布,现在用笔芯在上面划几下,然后再喷上我们的产品,轻轻揉搓。您看,脏东西立马消失不见了。”  “那价钱呢?”  某人心里已是乐开了花,“是这样的先生,我们现在搞活动。您如果买两瓶会再送您一瓶的,很实——”  眼看着交易就要达成,这大概是金昀人生中第一次与客人面对面的交易。  项古却突然在这时候拍了自己的肩膀,她回头疑惑,“怎么啦?”  顺着人手指的方向,就看到有几个保安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走来。  “不至于吧,我就卖个东西而已呀。”  “怎么不至于,快跟我走,一会儿要被保安赶出去事儿小,被抓到派出所,那事儿可就大了!”  “可是我这,我……”  听到人这么说,金昀就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刚刚慈祥的客人。  她冲着人不舍地大喊,“叔叔,虽然你没买成我的东西,但我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啊!”  人与人之间总归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缘分,就好比刚才的那个叔叔,金昀直视他眼睛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爷爷,虽然那个人看起来比较年轻。  两个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其实也没有多远的路程,就是绕到了隔壁花坛而已,他们不怕脏地随意坐下。  “为什么保安会赶人呢?我们并没有做危害市场秩序的事情。你不是也说,产品没有问题,所以心里更要有底气吗?”  “你是不是傻?话是这么说可也得分地方呀,刚刚我们是在商场,他们的地盘,要不然城管是留着干嘛使的。”  原来在特定的场合是不允许做推销的。  她依然不解,微皱了眉头,“既然你知道那个商场是禁止做外来销售的,为什么还要过去?”  这话刚问出口,某人就后悔了。  这显然是一个很SB的问题。  果然,项古沉默了。  
  “那个,我不是说要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就想——”  “是为了生活。”  他打断了正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金昀。  “听公司人力资源的朋友说,你以前是做过编辑,应该看不起我们这些低三下四求人买产品的员工吧,从一大早被分配到和我一组,心里是不是不服气?”  项古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如同他的人,仿佛一直活在卑微里,钻进自己给自己定义的躯壳,不愿走出来。  金昀怔住了,又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办法告诉他,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想呢?  时针转动了很久,滴答滴答。  某个瞬间,不知所措的她突然发现了答案,接着兴奋地抓住项古的胳膊。  “你看到了吗?那里!”  不远的十字路口处,一排排的外卖小哥正遵守着交通规则等待着红绿灯。  项古抬头,不明所以。  “你指的是那群人吗?”  “你可能不知道,一个普通编辑的薪酬其实远不如他们。我们每天最常见到的,那些微笑客气、甚至求我们给个五星好评的外卖或者是快递配送员,他们风里来雨里去,挣着的那份辛苦钱,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可是他们依然微笑着生活,待人谦逊礼貌,并不是你上了大学或者做着一份文学性质的白领工作就比别人高贵多少,从来没有人瞧不起你,除了你自己。难道,这种毒鸡汤你以前没有被灌过吗?”  “小昀……”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绽放出高傲的神采。  “如果真的有人因为你的职业而瞧不起你,那你就想办法,像马云爸爸一样,让他们高攀不起。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说刚刚这种话,因为作为听众的我,反而会瞧不起你。”  项古怔怔地愣在原地,身体也变得僵硬。  “听众……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我的牢骚和自卑,给了别人嘲笑自己的机会……”  “其实你心里有自己的一把称,为什么非要别人来戳穿呢?”  “我……需要别人来肯定自己,他们的目光是最好的证明。”  金昀渐渐站了起来,仿佛吸满了阳光的能量。  “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好的证明,每一个努力生活的孩子都值得被上帝眷顾,走吧,继续我们的工作。”  “不,小昀,我们分开行动吧,你完全可以一个人跑业务,我相信你。”  “你,不和我一起了吗?”  项古也站了起来,“分开是为了更好的收益,傍晚我们还在这里集合。”  她看到对方的眼神渐渐坚定,终于笑着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一人向北,一人朝南。  即使在某些观念上两人有着分歧,可是并不妨碍梦想的追逐。  太阳就在中间,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  行人匆匆,车水马龙,整个城市按照它特有的规律运作着,用工作的方式缓解生活的躁动不安。  就在金昀踩好点,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声严肃的问候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的手上还握着公司的清洁产品。  “你好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叔叔……”  
  两个干净的白色纸杯出现在金昀眼前,上方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不过,这是什么操作?  盛满清澈见底的开水纸杯里,一个加了几片茶叶,一个加了几颗枸杞。  红绿搭配,茶配枸杞……  他是活在上个世纪吗?  “选一个吧,我猜你更喜欢枸杞,颜色和你的围巾很配,那我就喝剩下的好了。”  这个家伙好像还很勉强。  哪一个她都不喜欢。  施承在金昀的旁边坐了下来,随手变出两个长得很漂亮的甜甜圈。  “喏,别客气。”  “……”  正好最近刚刚拔了一颗牙,她看到甜甜圈的瞬间,整个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后槽口腔的所有细胞也跟着酸了起来。  “谢……谢,不过创可贴呢?”  “什么创可贴?”  “不是说处理伤口吗?酒精还有创可贴没买吗?”  “正好这家便利店的创可贴售罄了,这两样得去医院,吃完东西以后我们一会儿再去。”  售罄,吃完……  低头看了眼左手的手表,现在是凌晨零点三十分,再过一会儿她还能睡觉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去医院呢?”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我,也好直接去医院呢?”  “……”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脑子是个好东西,可能她没有。  金昀愣愣地瞪大了双眼,在心底将自己骂了个千八百遍。  头顶装饰着星星吊灯,外面被玻璃包围。  她不自觉地微微撅嘴,在灯盏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很恶心。”  虽然她的头没有转过去,余光却扫到了对方迷一样的眼光。  “可是你嫌弃我的样子,很可爱。”  “……”  也许金昀的人生头一回出现了这样让人不能接话的家伙。  “真是世风日下,人类脸皮的发展史又迈上了新台阶。”  “那我也算为国争光了吧。”  ……  被听到了……  这么小声的碎碎念……  施承端起纸杯,有模有样地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品茶。  极品,这样都不生气。  可是一向无欲无求的金昀却被激起了好胜心。  如果说……  “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吧,是不是想追我?所以特意等着我又不想我离开?”  “嗯。”  还嗯!  只听见对方不紧不慢地回应,“没错,被你看出来了。”  “所以你其实是个情场老手,此刻真实的想法是想约我?”  “嗯。”  又嗯!  “然后我再哭的震天动地,配合你上演被抛弃的戏码。”  “嗯,如果你喜欢的话。”  纸杯空了,被人捏扁后准确地投进了垃圾筒。  “满分!”  施承回头,沉浸在自己方才掷球的帅气中。  脸上的笑意略略僵住。  “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而他对好的定义是针对金昀脸上的神情,不管是生气或者怎么都好,就怕人又恢复成本来的样子,目无表情。  这样的她总是让人无法捉摸。  女孩伸手摸上了纸杯,热乎乎的。  “没什么,真暖和呀。”  “你很冷吗?又是围巾,又是热水,用不用我去拿个暖宝宝。”  “还好。”  ……  她没有听见刚刚的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  答案没有听到。  可是,那分明是点头的动作。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嗡嗡——  嗡——  陷入熟睡的圆圆被手机震动吵醒,抬手在床头柜上闭眼摸索。  “大半夜的,谁呀,那是什么鬼东西在响?吵死了。昀昀,你看下是不是有人找你?”  终于震动停止了。  圆圆再次闭眼睡去。  十五分钟后。  嗡——  嗡——  “怎么没完没了了还!金昀!你——”  扑腾了两下身后,除了空气,圆圆什么也没有摸着。  嗯?  奇怪,人跑哪去了,连手机也忘记带。  她努力爬到另一侧,伸手拿起电话。  “你好,找小昀吗?她不在家,出去了。”  “那,请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是一个人吗?”  “嗯不大清楚,睡醒以后人就不在了。”  “她出去多久了?”  “不是很清楚。”  “那——”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and不知道,您就算再问八百遍,我也不知道OK?”  对方仿佛沉默了十秒。  “好的,其实我刚刚想说的是,那就再见。”  嘟嘟嘟——  “喂……喂喂!啊喂!臭小子打断了我的美容觉就算了,竟然还挂我电话!算了,区区程度的尴尬还能消化。”  圆圆查看了手机的通话记录,一脸坏笑。  “崔医生?金昀的男朋友就是他呀,印象减分,改天好好在她耳朵边上撺掇撺掇,让你挂我电话,不懂得尊老爱幼!”  ……  电话另一头。  崔朔的食指敲打着桌子,挂掉电话以后有些烦躁。  他知道这种烦躁来自于金昀。  零点四十分,她从来不会在这个点出门,就连平时约会都会赶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家。  会去哪呢?  电话没带应该是急着出门。去见谁,男人?几率似乎为零。  摘下眼睛,崔朔捏了几下鼻梁。  可能是因为最近的工作有些多,太累了。  整天和有心理疾病的人在一起相处,时间久了,好像自己也有病一样。  “猜疑是感情中最忌讳的事,崔朔,这可不像你。”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男人听到声音立马振奋了精神。  “会不会是小昀?”  他藏不住脸上的喜悦,飞速地打开了门。  “……”  “哈喽~”  “是你啊。”  “怎么看起来很失望啊,不是我还能是谁?你新交的女朋友吗?”  崔朔略微整理了表情,自嘲道,“你还是这么喜欢挖苦我,进来吧。”  宋时拎着几盒泡面当作见面礼,“这些给你,就当我交一天房租了。加班到现在,明早还要早起,我不想睡在公司,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可以借我躺会儿。”  “别开玩笑了,你作为一个酒店集团的总裁,会缺地方睡觉吗?”  “酒店毕竟不比家里,再好再豪华也没有人情味不是?”  “行,你说什么都对,只要还拎得清哪个是我家,哪个是你家就行。”  “这话让你说的,可见外了不少。”  宋时在熟悉的空间里走动着,顺便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今晚我就睡这间了。”  与此同时,崔朔却穿上了衣服。  “你睡哪间都行,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要去哪?”  “私事。”  私事?  他们之间,已经开始陌生了吗……  
  凌晨一点。  “好了吧,茶也喝的差不多了,现在能去医院了吗?”  金昀死气沉沉地望向玻璃窗外边的世界,双手托举自己沉甸甸的下巴,仿佛真的是到了接近睡眠的极限,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也不知是为什么,看到她发牢骚的样子,施承竟打从心眼里欢喜。  手无意识靠近人的头顶,很想揉揉对方圆圆的小脑袋瓜,却又在马上触碰到的时候静止,不再向前一分。  而他的脸上却露出慈父般的满足,似是是找到了人生中,除了维护生活安定的另一种意义。  “喂,说过别用那种恶心人的眼神看着我。”  “好啊,我不叫喂,我的名字,施承。”  两人彼此注视,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金昀。”  正好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两个残疾人在一起,某些方面总会有着理解和互通。  也算是握手言和,毕竟他们倒是真的没有深仇大恨。  “真的该走了。”  “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走吧送你回家。”  “不,不用,打个车就好,这儿离我家不远。”  “放心,就送到家门口,不要想歪。”  她,她才没有想歪呢!  你才想歪,你们全家都想歪!  咔嚓——  嗯?  是踩着了什么?  还没走几步,金昀的脚下突然踩中了不明物体,抬脚一看,原来是一包未拆封的薯片。  蹲下身来将东西捡起,她再次抬眼。  “……”  这是在干嘛?  堆积成墙的零食将外面的路堵死,店员小哥们正一脸无奈地等着人出来。  没错,其他人好像是被叫过来帮忙清算物品的。  “先生,您一共消费了八万三千六百四十四块七,这样我把零头给你去掉,您付我八万三千六就好。另外由于您要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已经免费为您贴心地叫了专车将商品送达家里。那么请问,您是刷卡还是转账?”  “……”  金昀再次无语,她拼命地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八万!  八万!  “天哪!真是腐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富二代。”  “我不是富二代。”  “……”  那你是个啥?  施承尴尬地咳嗽两声,眼睛假装环绕四周,片刻后插兜向前,非常礼貌地询问正勉强笑嘻嘻的店员。  “请问,可以分期付款吗?”  “您,您是说分期?”  “没错。”  “那……您想分多少期?”  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男人托着下巴,努力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假如一个月付八百块的话,那么算下来应该是要一百多个月,差不多就是十几年,嗯……”  “……”  似乎终于考虑好了一般,某人厚脸皮的开口。  “就按一个月一千付吧。”  “……”  这人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金昀在听到人的谈话后不自觉后退好多步,仿佛想用距离证明,自己和眼前这个奇葩的客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平常耳朵总是习惯性失灵,偏偏今天就他妈的这么好使……  不不不,她其实什么也没听见,绝对没有。  门就那边,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套在脖子上的围巾再次被人揪住,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没脸没皮的男人,而是感觉被人戏耍了的一众店员。  低沉的嗓音响起,金昀的后背突然一阵冰凉,不用看人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暗黑气息。  “小丫头,想跑哪去啊?”  “我……我是刚刚才认识这个人的,不是很熟!小哥哥你放我走吧!”  “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背后的笑声越来越渗人,她浑身打着哆嗦,自暴自弃地苦着脸。  “我觉得你会。”  “是嘛?”  “昂……”  都怪那个家伙!  “喂!”  金昀回头看向同样被人控制住并且丝毫不打算反抗的某人,顿时怒火中烧。  “你没钱就没钱,干嘛还要装大尾巴狼!”  与她的激动情绪想比,施承就显得镇静多了。  “不好意思,本人因为没见过大尾巴狼这稀有物种,所以暂时不能模仿。不过小学老师曾经讲过,君子坦荡荡,我可是一五一十地向他们透露出自己的经济实力,也承诺过会付尾款,说话算话。”  “你见过哪家便利店可以分期付款的,我口袋里可是一毛钱都没有,你别想让我为了一屋子的零食还款十几年!”  “小气……”  “哎嘿我小气?我小气?”  金昀被施承这喏喏的一句给激到了,她偏头转向店员,“你们听听,他刚才说我小气?你们能忍吗,就问你们能忍吗?”  “我们倒是可以忍,你要是真大气就把账给我结了,要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过那扇门!”  “好,你们等着。把你们的脏爪子从老娘的身上拿开!”  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到四周几人,他们的动作也跟着僵硬。  “快点松开,不想结账了吗!”  “放开,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而自始至终,施承在一旁无动于衷。  揭开钱包,金昀从里头拿出一张卡,那张卡里面的钱是以前写小说攒下的稿费,跟了她很多年。  正好八万七千,全部家当。  这个天杀的,她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喏,拿去刷!”  店员小哥立马变换了脸色,双手去接金昀手中的卡片。  咦?  “这位女士,请你把手松开好吗?”  终于,紧紧摁住银行卡的手渐渐不舍地松开。  “请您输入密码。”  “……”  “好的,请稍等一下。”  嘀嘀嘀——  那边POS机已经发出结账的声响,她的钱就那样没了,没了……  “请您在这边签个字。”  ……  施承在前台边上靠着,姿势非常帅气。  偏头看着女孩死死盯住POS机的表情,脸上再一次地流露出笑意。  地主家的傻孩子。  说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无疑了。  “我为我们刚刚的态度向你们道歉,毕竟顾客就是上帝,对上帝照顾不周是我们的责任,以后会努力改正。欢迎下次光临。”  下次,再有下次她一定死给这些人看。  白白花了八万,这一堆零食必须要抱走,钱不在了,东西得在。  女孩用手指着施承,十分恼火。  “你,在这儿陪我等他们所谓的专车!不准走!”  
  好在,施承压根也没打算走。  “既然你有如此强烈的要求,那我就陪你一会儿吧。”  “哼,不要以为,我的钱就这样白付了。”  外头,路灯又陆陆续续灭了几盏,两人再次坐回了玻璃窗前的长凳。  沉默,无言。  男人偶尔偷偷瞥向对方,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却又在望向人的同时被其突然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给震慑住。  这一次与以往的每次都不同,果然是一个金钱社会,凡是涉及到钱的方面,都能激发人的潜在情绪,偏偏这种情绪才真的真实。  “那个……”  “等车就等车,不要跟我说话。”  “……”  施承试探性的问候被她强烈的阻止。  现在已经不是睡不睡觉的问题了,而是这么多年自己的积蓄就这么给败坏光,并且没有花在有用的地方。  金昀本来还想带着爸妈去看看远方的世界……  为什么她最近这么倒霉?  施承暗觉不妙,这种感觉就像是已经撩了一半的妹子马上要上钩却突然被拐跑了一样。  难不成,先向老头子借点,以后再还上?  不不不,他怎么会想到那个人呢,为了这个女孩的话,还不至于。  大概自己是疯了吧。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被人迅速地扼杀掉。  抬眼,两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从玻璃窗前飞速驶过,施承将这些尽收眼底,连着眼神也瞬间变得正经起来。  叮——  叮——  手机同时来了两条信息。  “帮帮我。”  “这边遇到点麻烦事,求你。”  信息发送人,宋时。  是她?  她……也知道我回来了吗?  按下锁屏键,施承略微考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对不起,丫头。  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他在心里默念,毕竟有些事情来不及解释。  下一秒,人起身而去,不带一丝犹疑。  ……  正在气头上的金昀,反应有些迟钝。  她就愣愣地望向瞬间消失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是跑了吗?就这样……跑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再次把准备休息的店员叫了过来。一边惊愕一边用手在凳子上比划刚刚还坐在窗前的某个无赖的身影。  “请问,就是这里,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你们还能看得见吗?就这么一坨,这个人,他隐身了。”  看到女孩慌乱并且语无伦次的样子,轮到店员错愕,愣怔片刻。  “额您的眼睛没问题,我们没看见他,至于……”  店员突然彼此对视地笑了出来。  “至于隐不隐身,这个就,就不清楚了。”  “……”  “所以,他刚刚是跑出去了是吗?”  “我好像是看见您的朋友出去了,就一晃眼的功夫。”  “……”  苍天那,大地呀!  她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那个,我想问一下,就刚刚刷卡的那些钱可以给我撤销一下吗?今天有些冲动,嘿嘿嘿……”  店员们纷纷打了瞌睡,“可您已经签字了,我们不是强迫您的哦。”  “我……”  “我们再商量一下嘛,我很可怜的,那是我全部的积蓄,拜托可怜一下我,刚刚那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H酒店。  “你们的负责人大概什么时候到?”  “已经电话通知了,预计半个小时之内,您先在大厅里坐一下。”  前台的姑娘站了起来,神情凝重,略显紧张。  她叫李安,是S市H酒店的老员工。  可她也明白,可能这份工作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几个年轻男人从房间里被押了出来,虽然被捕,却依然倔强挣扎,似是在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走!老实点!”  他们随着警车离去,只剩下两三个留在酒店。  其中一个,便是王至牧。  按中国旅店治安管理条例第六条,旅馆接待旅客住宿必须登记。登记时,应当查验旅客的身份证件,按规定的项目如实登记。接待境外旅客住宿,还应当在二十四小时内向当地公安机关报送住宿登记表。  今天由于客人太多,李安一时没有顾过来。一个年轻人先过来开的房,所以房间只登记了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至于后面那些人是怎么进去的,她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印象。  直到后来王至牧带领他的支队在附近公园将其团伙拿下,这才供出了其他人的住所。  “这不是王警官吗?”  宋时急急忙忙赶来,在门口就看到了正坐在大厅里的警察。  “宋总,好久不见。特意让您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我深表歉意。例行公事,希望不要介怀。”  “理解,人民公仆嘛,你们也是职责所在。不过,看事情好像挺严重的,以前你们从来没有传唤我,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宋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充满困惑。  王至牧也不拆穿,顺着人的话回答。  “聚众贩毒,这次的案子比较严重。我们怀疑贵酒店有包庇犯罪的嫌疑。所以现在要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你看这话就言重了,我们酒店集团规模覆盖了全国,取得今天的成绩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开店以来,我们一直严格要求员工,积极配合以您为代表的公安部门调查相关案件。只是这每天需要休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也没有火眼金睛,能够完全分辨出来哪个是好,哪个是坏不是?”  好在李安在第一时间把所有情况报备给经理,经理也同时将消息传达到她这边,还不至于慌乱。  “这个我们肯定是理解的,只是恰好今日前台收银的丫头没有将刚刚送走的这一众人登记,于情于理于法,您都应该随我们走一趟。”  即将说出来的话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关于这一点宋时的消息有些缺漏。  “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职。”  这种小错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甚至无关紧要,可是一旦出事被发现,那么整个酒店集团就会面临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不论其经济实力有多雄厚。  不论这次事件酒店到底有没有参与,就李安这一点失误,可能导致部分分店面对停止歇业的惩罚,时间还有待评估。  对于集团,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好,我跟你走。”  
  塑料袋子相互碰撞摩擦出的声响让靠在门上睡着的人渐渐清醒了几分。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金昀。  “多大年纪还学小孩子一样搞浪漫,地上凉,快起来。”  睁开眼睛,不是错觉,真的是她。  终于回来了。  他带着万分之一的抱怨问道,“你去哪里了,也不拿着手机。”  金昀握紧了手中的几个袋子,眼睛微微湿润。  她一向很理性,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她在门口守一夜,那些梦幻的爱情她从来没有奢求过。  “走的匆忙,忘记了。”  “以后保持联系的通讯设备一定要带在身上,有事要出门提前给我打电话,不要让我联系不上你。时间不早了,还能休息四个小时,快进去睡吧。”  “你不跟我进去休息一会儿吗?”  崔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了,今天有个老朋友和我约好了,一早下飞机,我现在过去接他。”  现在吗?  “好吧,注意休息。”  他欣喜的点点头,随后又亲吻了女孩的额头。  “这段时间怪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有陪你,等过个两三个月,我就把手边的事都推掉,专心陪着你。”  “好。”  金昀目送着人远去,冰冷的心逐渐融化,就连四万块的冲击也消失不见。  崔朔总是这样,在感情里不计得失,甚至连她出去干嘛也没有多问。  她想,医生和病人或许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夜马上就要结束了,东方的天空透露出清晨第一缕微光,隔着厚厚的云彩,努力地照耀无比辉煌的S城。  金昀睡得安稳,没有再梦见海岸的家人。  ……  H酒店。  “宋总,你回来了。”  李安一直在等待人的归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相应的责罚。  施承陪着宋时一起回到酒店,里面的所有员工似乎都很疲惫,睡不安稳。  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能否继续手里的工作。  “老板,怎么样?什么消息?”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在酒店里已经呆了很多年,甚至部分客房阿姨还有保安大叔都已经上了年纪,不大好再寻另一份工作。  宋时微微低头,“我们可能要暂时停业了。”  “那,要停多久?”  “还不知道。”  李安心里满怀愧疚,其实多大的责任她都能担,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连累了这么多人。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其中一位稍微年长的阿姨听了对话有些愤愤不平。  “对不起有什么用!都怪你,工作都做不好,我这么大年纪,还有哪个单位能要我?”  说着说着,阿姨的眼里便泛起了泪花。  “陈阿姨别说了,也不能都怪李安,今天实在太忙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怪她怪谁!”  “就是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吵起来了,宋时站了出来。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毕竟我们都是合法经营。三个月之内,每月工资照样按时发放。如果在此期间,你们找到下一家就向我提出离职。如果没有,就继续呆在这里,我相信咱们还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说完她又特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安,轻声道,“你也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原本她已经做好被老板辞退,扣除全部工资的准备,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句不经意的挽留。  可是,错就是错,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入职实习的时候经理就严格强调,像这种突发情况一旦被查出,若情节严重,罚款数万,加上勒令停业,损失几乎不可估量。如果事件恶化到品牌效应,那么全国范围内的资产必将受到不小的波动。所以有时宁可拒绝客人,也不能冒险让客人进门。  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除了感谢,她无话可说。  李安眼眶微湿,心底却无限动容。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宋时有些憔悴,可老板就该有老板的样子。  她渐渐走近,在人的耳边小声嘱咐,“如果觉得愧疚,就陪我一起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打起精神来。”  看着大厅的员工全部垂头丧气的模样,施承明白,自己就算有心也帮不了什么忙。  社会必须要有秩序,总有人要对群众负责。  “你们也是老员工了,应该相信你们的总裁,她虽然个子没有男人高,力量没有男人大,可是心理足够强悍,这一点,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听着来自不属于酒店一份子的陌生人的鼓励,所有人慢慢恢复了底气。他们彼此依靠,互相用眼神肯定。  虽然这个时候宋时确实是需要人安慰,可施承的脑海中总会无意识的出现另一个女孩的影子。  也不知道把那个没有心眼的丫头一个人丢在那里,她安不安全,现在又有没有回家?  “天也快亮了,我先走了。”  宋时转身,隐藏住眼中的落寞。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专程跑了这一趟。”  “别瞎客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  没走两步,人突然回头。  宋时的眼神也随着脚步的停下而渐渐有了生气。  “改天带上崔朔,我们好好聚聚。”  施承没有再转过身来,宋时的嘴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发声,看着人渐行渐远。  ……  便利店。  “嗨先生,您又回来了。”  店员见到今日令他大开眼界的某人,冲着微笑着问候。  “请问不久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她什么走的?”  “嗯,其实也没有多久,一个小时左右吧。”  一个小时……  “你的意思是,她一直在店里坐着等我吗?”  “哦,等不等您就不清楚了,不过专车倒是等来了。”  “……”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别客气先生,我们诚挚欢迎您下一次的光临。”  下一次……  店员保持微笑,眼角弯得像个月牙,还时不时冲人抛媚眼。  “那个,不要再眨巴你门缝大的小眼睛了,它也挺不容易的。”  “……”  这家伙真是……  施承临走时给了人一个大大的wink,笑容邪魅。  店员小哥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只是有种皮笑肉不笑的辛酸。  “他刚刚,说我的眼睛是门缝大……”  镇静。  镇静……  可是这他妈的要怎么镇静……  “你才门缝大!你们全家都门缝大!”  ……  天,亮了。  
  长长的白色餐桌上摆放了有百道菜,架势很足,像极了皇家宫廷里的用膳。  桌子很大,空间便也空了出来,在只有三个人的餐桌上,彼此就连交流起来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回音。  在干嚼了几块美味以后,施行最先开口。  “空位那么多,你们两个坐的太分散了,都到我这边来,一边一个。”  听着老爷子温和的命令,两人都各自专注眼前的美食,谁也没有动弹。  千蒙向来是个聪明并且善解人意的管家,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叫人下来吃饭。至于其他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施承就更不用说了,由于到了直男癌晚期,任何救治都已经回天乏术,所以看到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哦不,这种不男不女的人,他是怎么怎么也忍受不了。  活了快三十年,他终于有了清醒的自我认识,这是一个致命的软肋。  下一瞬。  谁也没有注意到施行握住拐杖的双手渐渐发力,拐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有些震耳。  随后人掷地有声,“坐过来,马上!”  可能是多年的习惯,施承与千蒙在听到人严肃的命令以后,纷纷站起身,姿势挺拔。  “是!”  而后两人像接受命令的下属一般,有模有样地从自己的位置绕着餐桌两侧直达目的地。  同时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整齐划一,可以接受表扬。  看着两个人与自己坐的很近,施行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气氛也有所缓和。  “开始吃饭吧。”  “是!”  他们两个人就差抬手敬礼了。  施行欣慰地点点头,给自己挂上不大明显的笑容。  “那个……”  刚刚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的两人在听到老爷子再一次准备发话的时刻,干净利落地将筷子以及刚刚夹着的鸡翅放进餐具里,纷纷低着头,等候上级的命令。  “您有什么吩咐!”  “没关系,你们继续吃你们的,我说我的。”  “是!”  两人再次同时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里满是不屑,又把精力放在美食上了。  千蒙虽然表面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发现了一个见不得的事情。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少爷似乎并没有老爷子说得那么无情,他似乎很怕施行?  心里这样想着想着,想笑的心情变表现在脸上。  “阿狗。”  “嗯,嗯?”  “你笑什么?”  被,被发现了吗?  千蒙又恢复严肃的神情,“没什么事,突然想到家里养的狗要生小崽了,我感到很开心。”  施行抬头,与千蒙对视。  他在思虑了一番过后回应,“嗯,理解。”  “阿承。”  “嗯,嗯?”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噗!  正在喝水的施承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没有控制住自己,将口水喷洒了出去。  水又恰好,落在了对面的千蒙脸上。  这酸爽……  “你!”  千蒙站了起来,生气地用手指着施承,刚想把对方臭骂一顿却感受到来自另一个方向的视线注视。  好吧,谁让他是个管家,那谁又是个小少爷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认!  
  一上午悄悄过去了。  金昀与项古累得够呛,他们不停地被客人拒绝,被保安或者店员驱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虽然很努力,可是暂时还是没有一点结果。  “给,喝水。”  “谢谢。”  项古坐在街边的长凳上,咕咚咕咚地喝着饮料,没喝几口,一瓶就见底了。  “不用担心,我们今天一定会把包里的产品全部卖出去的。”  “你,这么有信心啊。”  虽然知道对方是安慰她,可是仗着自己那双不同于寻常人又有着预言能力的耳朵,她知道刚才项古说的话一定会成为现实。  “当然,因为有你在嘛。”  “项古。”  金昀突然叫住对方。  “怎么啦?”  “我们谈谈好不好,其实我……”  她渐渐低下头,不想直视人的眼睛。有些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的脸皮好像变厚了一点,虽然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我还是想把一些隔在我们之间的东西讲清楚。”  “什么东西?”  男人抬头,发现远方的老太太正在用卫生纸擦拭自己的鞋子,他感觉到机会来了,因而对金昀的话没有很用心地听。  “那个……有一件事,我其实……其实……我有男朋友了,而且他很优秀,是个医生,做着治病救人的工作,我恰好是他的病人,也即将成为他的伴侣。你很好,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找到一个适合又喜欢的另一半。”  她叹了一口气,讲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那个你——”  “……”  咦?  人,人跑哪去了?  金昀转过头,旁边坐着的项古早就不失所踪。  那她刚刚的话不是白讲了吗?  苍天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饶过我!  ……  从那个时候开始,二人就各自分开行动。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金昀发现,每逢项古离开自己单独行动后,交易量总会高的惊人。  这个她已经不大熟悉的男人,好像每天都能拿到公司颁发的个人荣誉奖,并且连续半个月稳坐销售冠军的宝座。  其他同事总是在早会或晚会为他的进步或者是为这种仿佛被刻意营造出的天赋鼓掌,呐喊,骄傲。  只有金昀知道,他已经开始对自己说谎,并且这一份谎言可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会是什么呢?  项古他为什么刻意说谎,又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已经和张经理谈好了,他说只要能再坚持一年,就让我做经理,和他一样开公司。等我年薪80万的时候,我就去买辆宝马,他们有钱人不是都爱用宝马显摆嘛,你就坐我旁边。”  那天项古对她说的话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80万……年薪……坚持一年……”  难道?  坚持一年的毅力虽然很难得,可是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做到。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项古呢?  急于摆脱穷苦的困境,过于依赖未来的幻想,这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通病。  项古他很有可能走了一条不应该走的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  
  警局。  “从上次在H酒店抓获一批贩毒分子以后,S市就比以往太平多了,可我这眼皮怎么反而却蹦跶得厉害呢?不是很科学。”  王至牧以及所里其他下属在办公室里的座椅靠着,隔几分钟便叹一次气。  “老大,太平还不好啊,这座人口上千万的城市,难得风平浪静,我们就当是给自己休假了。”  “休假?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啊?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唉,根据我多年的生活经验,这种话被人说出口的时候,往往那些破事儿就接着来了。”  “老大你看你又忽悠我,哪能那么邪乎?”  “不信啊,我就数三个数给你看看。”  王至牧耷拉下眼皮,摇晃着转椅,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  “怎么还真数啊?”  “二。”  “不是警官……”  “一。”  哐!  果然,在最后喊出数字一的瞬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一秒不差。  唉,这就是生活啊。  抬眼就看到施承靠着门壁,左腿微曲脚尖点地。  完蛋,这家伙又笑了,通常这种笑露出来,准没好事。  “小boss,那门是公家的东西,下次敢不敢轻点?我就问问你,下次敢不敢轻点!你要是说敢!我就敬你一条汉子!”  王至牧看到来人,将手抬起,伸出食指置于脸庞,用力比划,脸部也配合手上的动作。  可是对付敌人语言上的强势攻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略过这个问题。  “是不是你找人跟踪我,还顺手拍下了一些你喜欢的照片?”  “照,照片……什么照片?”  “还要继续和我装傻吗?”  施承抬起头,盯着人的眼睛身体渐渐脱离门壁站得比直。  他刚想迈开腿,就听到对方强而有力的拒绝。  “等一下!君子动手不动口,啊呸!君子……不动手也不动口。有话好好说,毕竟这里还是警局,你,你稍微给我留点面子我跟你说。你,你别过来听见就没有?”  很多年前,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王至牧与施承还有崔朔,他们三个是邻里关系,从小就玩在一块。  后来,崔朔被送去美国读书,施承去参军,剩下他还在国内,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王至牧总是他们之中最受欺负的一个,可是也只有其他两个人能欺负,外人没有这个机会。  他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地怂。  施承看向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你们先暂时出去一下吧,我和你们中队有几句话要谈,不会很久。”  几个人纷纷望向王至牧,看到人点头示意以后走出了房门。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大阵仗,我这可是工作时间,不要坏了兄弟间的规矩昂。”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而已。”  “顺你个羊腿子,老爷子家压根就不在这个区。”  “呦,知道的还挺清楚。”  “有话快说,有屁屁赶紧放!”  施承抬手,王至牧赶紧找了东西遮挡。  “我是过来拿资料的。”  “什么资料?”  “别装了,照片上的女主角,赶紧把你调的资料给我。”  
  “你要人家的资料干什么?”  “你调查人家的资料干什么?”  “我这是公事。”  “我也是。”  “什么?”  施承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王至牧知道,他没有说谎。  “可是……”  “相信我,好歹曾经我也是一名警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真的是公事?”  “真的。”  “……”  对方考虑了一下,想出就一个办法,最终点头答应。  “这样吧,我把女孩的资料给你,你就在这里把它看完,迈出这个门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并且,不能将人的信息泄露。怎么样,够意思吧?”  施承拍了拍人的肩膀,欣慰道,“好兄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打开档案袋,施承仔细地浏览。  关于金昀的资料不是很多,只有寥寥三页纸,其中还包含其父母的记述。  她竟然是孤儿,父母皆在其9岁那一年因车祸身亡。  “只有这么多吗?”  “暂时只能调到这些了。”  “她的爷爷奶奶或者其他亲人的还有吗?”  其实这个和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突然起了好奇心,很想再深度地了解这个女孩。  对方摇摇头,“除了名字住址,没有其他记录。怎么,案子很大吗?”  施承接二连三的问题让王至牧也起了好奇心,正准备听一下事情的始末。  “哦,那倒不是,就是顺便问问。”  “我……”  尼玛!  后头两个字被人生生吞了回去,他在心中腹诽,没有关系你弄出一副正在办理惊天大案的样子干嘛!  “喏。”  在飞速浏览完毕之后,施承将手里的资料完完整整地恢复原样递给了王至牧。  “谢了,改天一块聚聚。”  “得了吧,聚就免了,你少给老爷子心里添堵就成。我——”  这个家伙。  “嘿!真是速度,唉,不做国家运动员真是可惜了。”  王至牧自言自语,屋里已不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还想跟对方说说崔朔还有宋时的事情呢,跑得到快。  罢了罢了。  H酒店由于失职原因,在同行业中起了不好的示范作用,因此暂时被强行勒令停业一年。  至于有包庇贩毒的嫌疑,警方还在进一步地取证当中。  这惩罚说严重也不严重,说轻也不轻。  钱财方面的损失是小,就看酒店集团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了。  宋时与施承以及王至牧都是旧识,可是两人谁也没有出手帮忙,倒也不是冷眼旁观。  毕竟法律无情。  施承倒还好,王至牧就压根不想帮那个女人。  当年她可是趁施承不在国内劈腿了崔朔,以至于后来他干脆就和崔朔断了联系。  虽然说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些事情不用去计较。不过这个女人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欲望太多,什么都想要。  金钱,男人。  这次就当让她长个教训,要不然王至牧的心里总是过不了这道门坎。  “人都死哪去了!快点进来给我倒杯茶!”  施承一走,某人变又得瑟起来,继续行使他中队的权力。  
  几片黑云压过灰白的天空,S城里大雨倾泻,滴滴答答,在来往穿梭的车辆上肆意拍打。  两个透明的雨伞并行而走,恶劣的天气没有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又到了,中午时分。  饭后,项古像往常一样与金昀道别,两人决定要再次分开行动。  “小昀加油,你很优秀,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创造出和我一样的奇迹。”  “……”  面对对方热情的鼓励,她只以微笑回应。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当谎言越来越多,她的世界就会越来越平静。  无声的寂寞陪伴了她十几个年头,到今天依然没有停止。  从对方的口型可以看出,项古要自己去完成今天的任务。  也好,正好给她一个解开心里疑惑的机会。  金昀在人身后跟着,透明的雨靴映出粉白色的袜子,雨水顺着伞沿滴答落下,与大地进行一次又一次的亲密碰撞。  风偶尔大力刮过,将雨水吹落在人的身上,打湿女孩的发梢。  两人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金昀放弃了今天的任务,专注地跟着男人,跟着这个被全公司公认的销售天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项古依然没有找到目标,心情看上去不是很糟,没有焦急,同样,也没有迷茫。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是时候要返回公司了。  金昀躲在远处,心里五味杂陈。  她变得很矛盾,既希望自己猜测的都是虚构幻想,又盼望自己能早点发现其中的猫腻,趁早将错误避免。  于四下无人的公园,项古坐在绿色草坪的边缘,看着街边还在忙碌的人们,慢悠悠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烟,点着。  白色的烟丝飘散于空气中,不知怎的,也许是雨天的缘故,金昀竟从人的背影里感觉到无声的叹息。  她一直站在原地,默默注视。  一根烟吸到尽头,项古抖了抖掉落在腿上的灰尘,终于站了起来。  离回公司打卡的预计时间还有五分钟。  雨也跟着渐渐小了许多。  手中撑开的雨伞落在地上,男人起身,将身后盛满清洁剂的鼓鼓的背包拿下,打开,又接着停顿几秒钟。  金昀不知道,在短短几个动作的时间里,对方是否经历了挣扎。  她看到一直被自己视为师父的那个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产品盯了许久,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筒。  原来真的是这样。  不要。  拜托你,不要。  项古,你累吗?  这样活着,不觉得卑微吗?  即使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果,金昀还是在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湿润了双眼。  所谓骄人的成绩,所谓的销售精英,不过是男人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金钱换取来的虚名而已。  可是虚名却并不是他的目的,他应该以为这样连续透支自己一年,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坐上年薪80万的总经理的位置。  当一瓶一瓶的清洁剂被人扔下,与垃圾筒碰撞出剧烈的声响。  声声都砸进了金昀的心里,一份溢于言表的难过显现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是为了别人,还是自己。  
  “为什么这么伤心,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后多了一个男人。  一下午的时间,金昀在默默跟随着项古,而施承却在默默跟随着她。  三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跟上谁。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人吓了一跳,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转身看清人脸,神情立马变得嫌弃。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你在路上鬼鬼祟祟的,就好奇跟过来了。”  “既然跟过来了,赶紧把钱还给我!”  “钱……就先欠着吧,我说过会分期付款的,说到做到。”  金昀叹了口气,不想跟这个无赖做任何争论。  思来想去,她做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我呢,啤酒肚里能撑象,那笔钱你不用还我了,前提是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OK?”  “No.”  “……”  施承的拒绝干净利落,八卦心也随之燃起。  “你还没回答我,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像我这么帅的人肯定不会遭到拒绝,当然也存在个别例外。可我看他……也不怎么样嘛,长得也就那样,身高比不上我,应该也没我有钱吧,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事实上,施承完全看不清项古的长相,他只是对自己的脸有一种天生的自信,要不然也不会每天被自己帅醒。  金昀却不买账,给了人一个翻出天际的白眼。  “你说你有钱?”  她伸手握上对方的爪子,并将其放在对方的左胸口上。  “这位先生,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也不知您是从里找来的自信,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帅吗?你以为你很高吗?你以为自己很有钱吗?”  “昂。”  昂?  这他妈的他都敢接,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你见过哪个有钱人八万块要分期啊!还你丫的十年!你的良心就不痛吗?”  “我只是卡里没钱而已。”  “……”  他说的没错,施家的家产可能是大部分平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就连宋时的资产都不过是个零头而已。  但是施家的经济完全与老爷子以前在警方的势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之所以会有今天的财力,完全是他爸爸施哲的功劳。  可惜,施承的父母也去世了。  由于某人的出现,打乱了金昀一天的思路,她刚刚才想起片刻前还坐在长凳上的项古。  “喂,我还有事先走了,警告你不要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就是恰好与你顺路而已。”  “……”  顺你妹!  气鼓鼓的某人准备原路返回,跟就跟吧,反正也不少块肉。  金昀才迈出一步,后面的人便紧紧跟上,以致于就直接撞在突然停下来的她的身上。  “……”  老天,真是造孽。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啊。”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他是你男朋友啊。”  ……  一路上,除了这句,还是这句。  施承不停地问着,仿佛只要人没回答,他便会一直问下去。  女孩打着伞走得飞快,男人就赤裸裸地在雨中追。  “喂,我们打一个伞嘛。”  “自己去买!”  “这附近也没便利店呀,就一起用一个吧。”  “别跟我提便利店!”  
  雨越下越大,施承就在她的身边,淋着雨也依然笑得像个傻子。  如果继续下去,那个人真的会生病吧。  脚步放慢,金昀渐渐停了下来。  男人又差点撞上了她。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足够一个人喜欢,除了崔医生,因为对方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老天总是喜欢戏弄人,雨由淅沥淅沥渐渐变得哗啦哗啦。  施承的头发被雨水冲刷变了形,却丝毫没有改变他原本就痞帅的模样。  “喜欢。”  “喜欢跟着我,还是喜欢我?”  她问。  对方轻眨了下睫毛,连上边的水珠也跟着动了动。  “喜欢跟着你。”  跟着她……  一直让自己保持冷漠的金昀似乎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在即将转身的时候,听到人深沉的声音。  他说,“也喜欢你。”  喜欢跟着你,也喜欢你。  穿过透明的伞沿,金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说不被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呢?  见第一面就可以喜欢一个人,见第一面就可以这样不顾自尊死皮赖脸。  如此突然,又如此冒失。  “我有男朋友。”  “那是你的事。”  “可是你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那也是你的事,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善解人意。”  “可我希望你善良。”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不善良。”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善良却不善解人意,长了一张大众情人的脸,却似乎拥有一颗专一又长情的心。  不是很矛盾吗?  两人隔着距离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再动一步。  “加上今天,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有些话本来就不是我们这种陌生的关系该挑明出来的。”  “不,五次。只是前两次你没有看到我而已。”  听着人的回答,金昀突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似乎她的话对方听不懂,那个男人的话,自己恰好也听不懂。  如果非要这样,那么。  她将雨伞从头顶拿来,雨伞被风雨吹打,滚落在地。  “那就一块吧,伞给你估计你也不会要,所以——”  “谁说的?”  什么……  我尼玛……  施承露出邪魅的笑容,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雨伞,将其置于自己的头顶。  “进不进来?跟你要了半天也没给我,刚才又扔了。”  “……”  “不进来吗?”  “……”  “那我给你叫辆车别感冒了。”  “……”  天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种想要原地爆炸的冲动。  这个家伙刚刚这么深情就是为了一把伞……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心理素质过硬,或许此时此刻已经脑溢血身亡。  “妈的,又被耍了。”  金昀气鼓鼓地站在原地,而另一个家伙就打着伞在街上拦出租车。  终于,在某人的努力下,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上去吧。”  “钱付了吗?”  “额,还没有。”  “他妈的抠死你算了!”  “额,要不要我转给你?”  哐!  金昀已经不想再听这个家伙讲话,上车之后大力地关上了车门。  一会儿又把车窗摇下,“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见一次我打一次!”  
  傍晚六点钟,金昀准时回到了555室。  大家也都像往常一样累摊在办公室超软的大厅沙发上,每个人的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汗水,可是一个个都还乐呵呵的。  说实话,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她发现办公室的同事大部分可能高中都没有读完,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得不辍学或者提早出来工作。  即使很累,他们也很乐观,不抱怨不挑剔。  她不知道在大不的空间里呆着的这几个人,有多少是像她一样的,又有多少是像项古一样的。  “来来来,今天辛苦大家!下了这么大的雨,我们的兄弟们还是不怕辛苦地坚守在岗位上,先为我们自己鼓个掌!”  经理把所有人叫到办公室,开始一天一次的表彰总结晚会。  其实每天会议的内容都差不多,公司还是希望可以鼓励大家以一种精神饱满的状态去面对工作和生活。  “说了这么多,接下来就是揭示今天销售冠军,登上金鹰榜人物的时刻了。”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  如果没有猜错。  “没错,他仍然还是我们的主管——项古!让我们把最最钦佩的掌声再次送给这位伟大的男人!”  ……  她第一次觉得,明明只有几分钟的会议,今天却过得如此漫长。  销售精英,确实是。  这样的方式,也算是吧。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呢?  劝说,揭穿,还是就眼睁睁地看着。  金昀仿佛陷入了无限的矛盾之中。  五彩的灯光渐渐亮起,夜晚的城市显得更加热闹。  独自行走于熟悉的街道,她再次路过了曾经被捉奸的H酒店。  门口的玻璃窗上的销售广告还在原来的位置,酒店里也依然有着工作人员。  不同的是,此刻这里却是大门紧闭,外边还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排照。  是出了什么事吗?  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又觉得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便再次陷入沉思。  透明的雨伞收起,雪白的伞尖与大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  从包里掏出手机,她拨下了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嘟——  嘟——  十秒以后,对方接通了电话。  “怎么啦,是不是想我了?”  “嗯……下班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了,今天人不多。”  “那,可以过来接下我吗?”  “额,有个老朋友今天过来了,你介意吗?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互相介绍一下。”  “你那边有人呀,那……我们下次吧。”  “没事一起吧,我也想见你。来吧来吧。”  施承端着茶杯,听着对方这腻歪的对话。  除了尴尬地吹气,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崔朔终于将电话放下。  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呦,结婚五年了还这么腻歪,你和嫂子的关系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他以为,电话那头的人,是宋时。  施承的话带回了某人沉浸回味方才对话的人的思绪。  崔朔只微微笑笑,没有解释。  “没事,我们晚上去哪里喝一杯?”  “嫂子也去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她……不来了,我们俩喝。”  
  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瞎了迪厅万千少男少女的眼睛,高度的酒精迷离着人的神经,热舞的辣妹,尽显万种风情。  “来!碰一杯!”  一个经受多年西方文化的熏陶,一个常年在外大口喝酒吃肉却看似斯斯文文。  酒逢知己千杯少,热闹的深夜,两人在酒里撒了欢地放纵自己。  “你都结婚了还这么能玩!”  “啊!说什么?你大点声!太吵了!”  施承往旁边挪了几步,在人的耳边大喊。  “我说!你很会玩啊!”  崔朔终于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并且迅速get到人眼神里潜藏着的深意。  他看似微笑却强有力地回击,“我老了!还是比不上你啊!”  “唉,彼此彼此,哈哈哈。”  音乐动感,大厅里的人们随着节奏肆意地摇摆。  两个小时渐渐过去,流逝的时间丝毫没有带走大家的热情。  俩大老爷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施承一手掐腰一手拍着崔朔的肩膀。  “我说兄弟!咱们就这么干造啊!也不给个下酒菜什么的!”  “想得美!带你来感受感受氛围就不错了!还下酒菜!”  正在他俩耍着嘴皮子交谈甚欢的时候,一个大胸妹子带着她的武器duang duang地从某些人的眼前走过。  “哎哎哎,看啥呢!收回你色溜溜的眼睛。”  “那多没劲,早知道就不陪你耗了,哎呦可怜了我的颈椎呀。”  看着施承做作的表演,崔朔顺势答下人的话。  “那我们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喝一杯,你买单。”  “喂,我刚回来你没请我吃饭就算了,还我买单?”  “昂,你买单啊。”  “我……”  两人对视着,又忽然都笑了起来。  “行!还好出门的时候带了钱包,你这些年怎么混的,比我都抠!”  “生活不易嘛,走走走!”  ……  出了夜场酒吧,两人勾肩搭背地在黑夜里寻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奶茶店。  从啤酒过渡到奶茶,崔朔略微懵逼。  “兄弟。”  “嗯?”  “你……”  盯着用纸杯盛好的饮品,再抬头看看对面才嗨过头的男人,施承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叹口气。  “家里管的都这么严了,出来玩手里只能捧个奶茶?”  “拉倒吧,明明是你没有兴趣,我才忍痛割爱地跑到这个地方好吗?奶茶,也是茶嘛,符合你的身份。”  他的,什么身份……  “好好好,怪我怪我。不过作为兄弟也能理解,H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嫂子心情应该非常需要缓和吧,你心心念念地想着也很正常。咱们今晚就早点回去好了。”  “H集团……”  崔朔的神情似乎有些困惑,也并不知道她的妻子最近经历了什么。  施承看对方的样子并不像装出来的,那么或许是宋时有意隐瞒吧,为了让某人可以安心。  “我……从市局那边听说的,因为涉及的案件比较严重,所以惩罚也相对重了些。她如果没说,就是怕你分心吧。”  “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就在这个月,我回国后的没几天。”  
  施承大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行卡,戏谑挑眉。  “怎么着,木已成舟,该不会现在才想起来对不起我了吧?那就多多用这种方式补偿,多多益善。”  “如果,我愿意把宋时还给你呢?”  “……”  他说,还?  可宋时又不是个物品,哪能借来借去,又还来还去。  两人各自微抬了眼皮,一时四下无声。  终于崔朔先撕开了深沉的面具。  “开玩笑的兄弟,瞧你紧张的那个样子。”  施承也仿佛松了口气,“都是看在卡的面子上,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老了经不起折腾。”  “都听你的,干了这杯友谊的奶茶!”  ……  另一边,已经关了灯的金昀默默倚在床头,身旁时不时响起圆圆有节奏的鼾声。  她从来没有觉得吵,因为每一分贝的声音对她来说都很宝贵,曾经有段日子,她甚至怕自己会在某天突然变成聋哑人。  “圆圆,你睡着了吗?”  鼾声继续,没有人回答她。  “有件事情一直不知道该和谁说,崔医生很忙,我也不想因为这些琐碎小事去烦他。我想,换一份工作。”  看着圆圆熟睡的脸庞,她突然感觉到一丝沉闷,偷偷打开床头的暗灯,悄悄拿起外套溜出了门。  楼下小区门口,每一天晚上都会有烧烤摊。  金昀披着衣服随意拉开一个凳子坐下,不大熟练地点着菜单。  “老板,五把羊肉串,两个鸡翅,三个烤肠,四个蘑菇,再加一瓶啤酒。”  “小姑娘,你一个人吃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眨了眨眼睛之后看着人。  “我是一个人……不过会打包一点儿带回去给朋友吃。”  谁知道那一点儿是多少的一点儿,说到心虚处只能用嘿嘿来掩饰尴尬。  “没错老板,我就是她朋友,不用打包了,另外再加一罐啤酒。”  “哦~原来你们认识啊,刚刚怎么没打招呼?”  “我这不背对着坐的吗,刚听声回头一看,呀,来了!谢谢老板了!”  “甭客气,二位稍等哈。”  “您忙,您忙。”  施承就像是和她约好了一样,老早地就在这里等着,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让他等着了。  看来缘分这种东西,要来真是挡都挡不住。  金昀再次见到了对面这位欢喜冤家,微微有些无奈。  “你都不用工作,赚钱养家的吗?”  “我得先有个家才行,你愿意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说真的,每次见到你都很意外,但是我们其实是可以做朋友的,只要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我说话。”  “可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  “那你大半夜在这边专程等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未来的老婆。”  “……”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说不过这个男人。  “未来的老婆……”  就在金昀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烤肉的香气随之传来。  老板端着热乎乎地烤串将盘子放在他们眼前,还有两瓶常温的啤酒。  “好好吃,小姑娘,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错呀,是你男朋友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通常在决定某件事之前,人们大多需要为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先说服自己,再说服别人。而你不需要这个理由,也不需要考虑后果,因为,我会替你铺好所有的路。”  他说得很随意,就像随口提起。  可如此简单的话却被金昀听进了心里,很奇怪,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对面的男人似乎,有那么一丢丢魅力。  “真感人啊,但恕我直言,你凭什么?”  施承渐渐停止手中的动作,露出微微疑惑。  “你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他悠悠叹气,不禁摇头。  “一厢情愿的付出是不会有结果的,有些事情你做了,打从心眼里觉得完全是为了对方,并且很有耐心地进行着自我坚持。久而久之,你便会在这场精心策划的付出中被自己感动。到头来还怪别人狠心,说着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这种屁话。”  “你真的这么想吗?”  她点了点头。  “和你分享一个小秘密吧,我不会说谎。”  金昀希望这一次的对话可以减少他们彼此的伤害。  其实,她从心底里讨厌不起来对面的男人,即使有很多次,自己已经被气的要跳墙。  施承,谢谢你的真心,我感受到了。  只是,我有崔医生。  “谢谢你的烧烤,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点头之交的那种。”  金昀拿起已经被老板打包好的一小份肉串与人告别。  “多吃点,钱改天还你。既然有办法打听到我的住址,就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吧,再见。”  再见。  原来,她有这么聪明,竟然都猜出来了。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天空似乎又下起了小雨。不过还好,不是很大。  老板帮忙在路边搭起了棚子,专为给客人避雨,加上啤酒烧烤桌,别有一番风情。  “宝贝儿你把伞倒向自己那边一点儿,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用撑伞,你看你都淋湿了。”  “我不嘛,这样就挺好。”  一对情侣从路边走过,施承目送着人远去。  他们一定是热恋中的伴侣吧,他多想上去跟那个呆呆的男人说,笨蛋,把女孩搂得紧一点,两个人不就湿不着了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  “大叔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慨?”  “没什么,想起年轻的时候罢了。你们刚刚说得话我都听见啦,别在意,我支持你。”  啤酒见底,施承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他怎么会在意呢?  这个丫头刚刚,分明是在说自己呀。  年轻的时候也曾那样傻傻地付出过吧,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深切的感悟。  因为知道被人遗弃的伤痛,所以才用冷漠回绝其他对自己好的人。  “她一定以为,我会坐在这里借酒消愁一晚,然后睡一觉雨过天晴了吧。真是幼稚,原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施承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好,因为他仿佛离那个女孩子近了一点。  从包里掏出手机,一条信息传了出去。  “这是我的电话,有事联系我,任何时候,随叫随到。”  
  小区背对马路,打开窗户,棚子之下,隐约还能看到某人倔强的影子。  这个家伙,还真是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自己呢。  那一年,大概也是这样的雨天吧。  “璐璐,你看我今天这套衣服行不行啊?拍出来会不会不上相?”  “美美美,在我眼里你最美啦。”  “那我这姿势怎么样?有没有很二?”  “没有啊,我觉得很可爱。”  “可爱?不行不行,学长他好像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咳咳,我得端着点。”  异常兴奋的她像所有青春年少的女孩一样,学着韩剧里女主人公的浪漫,亲手制作了一个又一个装满心意的卡片。  上面有她一直想对赵莫学长表白的文字。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这是我想象中一家三口甜蜜的样子。  未来,我们一起养一只狗狗好不好?  ……  “哎呀小昀你快点儿,一会儿拍完照片雨下大了,我们可回不了宿舍。”  “知道啦,谢谢璐璐,这一个星期的伙食我全包了。”  “就你打工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嘿嘿。”  她乐此不疲地沉浸在自己为学长准备的浪漫惊喜中,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就连晚上做梦都会笑醒,醒来的时候,又在手机翻着对方的照片,躲到被窝里偷偷地自言自语。  直到,期待已久的那一刻。  下了自习,他们约在了很多人跑步运动的操场。  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令本来就充满青春气息的金昀更加光彩照人。  她将自己录好的视频照片存在小小的U盘里,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又很害羞的将东西递给赵莫。  “学长,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今天的法学资料吗?”  “额不是,是……我拍的照片。”  木讷的赵莫拿着U盘,在看到女孩脸红的那一瞬间突然明白,原来她一直暗恋着自己。  “嗨,你的照片我见多了,怎么还用单独给我呢?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赶紧拿着这个去拷贝一些有用的资料,我先回宿舍了昂,明天见。”  “明天……额……喂……学长?学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消失在校园的夜色中。  圆圆拆了一包薯片,咯吱咯吱地嚼着,对自己室友的这个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呢?你那个学长明显就是装傻呀,该不会你还在继续死缠烂打吧。”  金昀收回窗外的视线,那个吃烧烤的男人离开了,她轻轻拉上了窗户。  “很明显吗?”  可是陷入爱情里的她却始终没有看出来。  或许,在某个时刻她是明白的,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将自己期待已久的美好就此忘记。  “接着说接着说。”  被强行停止表白的那一天,金昀回到了宿舍,室友见了她纷纷上前询问战果,只是自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道失败了?不能吧,我觉得你们很配啊。”  “就是呀,哪个傻子会拒绝咱们家长得这么漂亮的昀昀呀?”  可是区区程度的丢脸,还不足以对她的玻璃心造成伤害。  
  下课的钟声响起,拾起课本拿上背包,走廊里渐渐挤满了人群。  “哎学长好巧呀,要上自习吗?一起吧。”  “嗯……好啊。”  “真的嘛?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哦,没什么,走吧。”  从那个时候开始,金昀的身后多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慢慢介入了别人的爱情。  “这道题,学长?你……怎么有点心不在焉啊?”  “没什么,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没睡好。”  “哦……”  即使偶尔察觉出对方的异样,她仍然无所顾忌地,每天在赵莫的宿舍楼下守候,只要对方一出来,她便假装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  是哪位伟大的爱情哲学家曾经说过的呢?每一回的不期而遇其实都缘于一方死皮赖脸的坚持。可是你坚持,他也坚持。到头来,还是各自感动了自己。  某天,熟悉的宿舍楼下,一对情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恰好回宿舍的金昀瞧见了眼前的一幕,微微镇静,却乖巧地躲在墙后。  路人行走匆匆,即使很赶时间也不得不回头望一眼那对佳人。  “赵莫你到底什么意思?想要分手就趁早说,你那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我怎么了?大庭广众之下不嫌丢人吗?”  “就那女的,整天跟你屁股后面又送情书又录视频那女的,你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呀?她就是我一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你呢?你不知道吗?”  ……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了呀,她还真是后知后觉呢。  后面的内容金昀没有再继续听,本来耳朵就受不了过高的分贝,何况还是一件不大如意的事情。  吃得太干,圆圆下床倒了杯水。  “然后呢?按理说,这回该放弃了吧?”  “可不是嘛,脸皮再厚的人都知道应该停止了,我偷偷地溜走避开他们,回到宿舍躲被窝里哭,把那一张张手写的告白撕掉,心里也明白,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气一下那个女孩子而已。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啊?听你这意思,还有后来?”  “不,没有后来了。只是在赵莫学长与他心仪的姑娘和好如初的时候,他顺手在网上发布了一条状态。”  “什么……状态……”  “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对不起,希望你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人。并且在这条状态下配上了我举着字报向他表白的照片,就差手动艾特我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金昀叹了口气,带上自嘲的笑容。  “其实也挺感谢他的,至少我明白了,自己的尊严好像远大过于那时对他的喜欢,如此地计较,我想,那就不是真爱吧。所以我也很快地从那段失意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真是个傻姑娘啊。”  “难道刚刚楼下的那个人不傻吗?”  她一直都知道,施承所有的玩笑都是对自己的妥协。  上次淋了雨,却开玩笑是为了伞。  怕她感冒才那样说的吧,为了制止自己幼稚的行为。  “睡吧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可以忘记。关灯。”  
  早上八点,金昀准时起床。  没有想到才过去短短几周,自己竟然再一次主动提出离职申请。可能今天也是她最后一次踏入555室。  这一天,办公室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出宏亮的口号。她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没有迟到。  那就奇了怪了,人是都跑哪去了?  “经理早。”  “哎你来啦,有些特殊原因早会临时取消,已经在群里通知大家直接去工作了。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正好有话对你说。”  金昀拿出手机,果然是因为调了静音的缘故所以没及时获取到信息。  有话对她说吗?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进来,把门关一下。”  “门……要,要关上门吗?”  可是除了人事大家都出去了,有必要关门吗?  也不知怎么的,最近她想的格外多。  眼下,窗帘都被拉上,门也被关得紧紧的。在这密不透风的小空间里,即使片刻的安静都不得不让人产生遐想。  “额经理,您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甚至忘了自己的目的。  张威在沉默几秒后站了起来,渐渐地向她靠近,在人身后停住。  “经,经理……”  感觉到肩膀被人用力地按下,金昀有些愣怔。  “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想单独与你谈谈心,不用紧张。”  她感觉,今天的领导好像也与往常不一样了。  张威又回到了属于他独有的位置,仿佛刚刚进来时的那个人不是他。  “金昀。”  “嗯?”  “首先很感谢你这些天对公司的付出,你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跟着咱们这些没有文化的员工在严寒的冬天里辛苦地跑业务,很难得,很感激。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家庭如此富裕。谢谢你的家人对我们公司的支持,只是有些事情咱们其实不必处理得太过麻烦,本来我真的蛮喜欢你的。”  对方脸上似乎在隐忍地自嘲又鄙夷的表情令她感到压抑。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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