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噩梦被吓醒周公解梦醒不过来,噩梦里还伴随着恐怖的笑声,整个人好像就是被压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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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噩梦和恐惧源于自身,深夜,我们来听——【尖叫】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噩梦和恐惧源于自身。那么,真正这个世界上,人的身边,有没有鬼魂的存在呢?我想破脑袋,仍然无法得出答案。其实很多科学也解释不了一些古怪的传说。
  我喜欢一切带有挑战性的东西,任何平淡的人和事物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想,这就是我写这篇续集的原因。文字带给我的诱惑是爱人无法做到的,特别是恐怖和诡异的构思。这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
  如果有人说,我是一个疯子,我会毫不否认,因为拿起笔开始写这篇小说的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那么。下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疯子的噩梦,来自一个偏远农村里的噩梦,午夜的噩梦。
  十一月。
  我在这间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可以勉强象常人一样行走,只是不能剧烈的运动和奔跑。两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当我绝望的从楼上飞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死了,可是没有。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可能残废了,还是没有。我腐烂的记忆里搜索不出来我是如何没摔死,如何醒来就在医院的,于是,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这次的重生,虽然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使我变得有些神经错乱,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轻生的勇气,只能强迫自己慢慢遗忘过去,遗忘那个伤我如此深,而我始终深爱的人——云翔!
  天空渐渐暗下来,病房很快陷入一片阴冷中。不该停留的记忆永远都会在心底最敏感的部位,抹之不去。
  十一月的南方城市有些凉,到处都是被风吹落下来的枯叶。我喜欢黄昏的时候,在医院的院子里,坐在那些金黄色的树叶上面,看自己裸露的脚趾和苍白的手指。没有什么事可以去想,噩梦已经消失,爱人已经离去,留下的只有一段死灰般没有生命的记忆。空洞的眼睛流不出半点眼泪。我知道,住院的这段期间,在别人眼里,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我都是个不正常的人,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更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他们看我就象看一个有着严重传染病的人一样,生怕我的一个眼神就能置他们于死地般站惊,他们认为我来这间医院是被送错了地方,我更适合的去处应该是精神病院,这点,我从那些人看我的神情可以猜到。我不在乎,其实真的在乎也是没用的,我是一个弱小的女人,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就算他们要把我撕碎,做成肉饼或者喂狗吃,我也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
  为此,我开始变得神经紧张,异常敏感,动不动就尖叫,歇斯底里,象头发疯的野兽,拒绝吃医院的食物,害怕他们放毒药把我毒死,认为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随时随地会谋杀我。我在这种无助的痛苦中滋生,处于一种崩溃状态。 看护我的医生姓王,是个年轻男人,不是特别英俊,但是有一双温和的眼睛,我想,他应该是这所医院最有耐心的医生,其实真正接触我的医生只有两个,以前是个女孩,不算是医生,只是实习的,看起来差不多十八岁,长长的头发,漂亮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可自从她上次帮我打针,我突然转身尖叫,吓得她从此没敢在我跟前露面,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她一看见我脸就苍白。
  姓王的医生是唯一愿意跟我多说话的人,由于精神紧张,我经常失眠,要嘛就是被噩梦惊醒,他总是值夜班陪我,如果不是他值夜班,他也会要求调夜班,这点,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激。
  他是个有着近视的男人,可是他一走进我的病房就会把眼镜摘下来,用那双温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跟我很随意的谈天,但我却认为他是另有目的,他想用那种眼神勾引我说出我过去的事情,只有白痴才会上当,当然,我不是白痴,至少我不认为自己是。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楼自杀,而我母亲也同样是跳楼自杀的,还有醒过来之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谜,同时,也因此会让人产生一种兴趣,一种好奇。我一直认为别人如果真的愿意接触我,一定是想探知我的过去,我的隐私,而这个可怜的王医生,很自然的也就被我划分到那一类了。我想,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引诱,我也是不会说的,自从醒过来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被封闭了,已经容不下任何人跟事,灵魂早已随云翔而去,只剩下一具空壳。
十一月中旬,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我想,我要离开这间医院,我已经没法再呆下去了,否则我真的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植物。人有时确实很奇怪,讨厌一个地方居然连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一起恨进去了,就拿这房间的桌子和床,我横看竖看硬是不顺眼。
  王医生知道我要出院,一直很小心的劝导我,说我的身体虽然康复,可以走路,但是精神状态不好。我不相信他的鬼话,只是想骗我的钱,还有想我说出以前的事。我精神状态不好,再修养也是没用,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的伤疤永远也无法愈合,只能带着这些伤口独自离开,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它们自生自灭!
  王医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空气里全是破碎的记忆,我象具僵尸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过去的一切就象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翻腾,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我不敢睡去,梦里有痛苦、恐惧、挣扎和想念,我想念云翔,我不在意跟他的鬼魂生活一辈子,我已经没有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乞求什么呢?可是云翔却是这样的消失了,从此不再出现,连梦里都不曾有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于是,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远离这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专心写作,用文字将自己一点一点的耗尽。我不能留在这座城市,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只能选择离开,彻底的离开。
  三天后
  平溪——一个偏远和“美丽”的乡村。为什么要在美丽上面打引号呢?因为除了古老和破旧的房屋,确实没什么美丽的东西可言,但是我喜欢这里,仿佛与尘世的喧嚣完全隔绝。对我来说,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农村却是一个厌世者的天堂,也许在这里,我能忘却一切。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停下来。
  我的到来让这个村子引起一阵好大的躁动,完全不亚于竞选总统的场面。他们穿着破旧的棉衣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在他们眼里,我仿佛刚从火星上下来一样,跟他们不是同类。当我站在村长那间屋子的时候,屋外挤满了人,房子好象要倒塌。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黝黑,参差不齐的胡子有些肮脏,正在吸着烟袋,他上下打量着我,一副很不信任的神情。我耐心的向他解释,我不会带来任何灾难和不方便,最后把皮箱翻出来,一件一件衣服的抖开给他看,意思我是个安全的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武器。许久,他终于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村头六婆隔壁的一间屋子空着,你去那里住吧。”
  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拿出一些钱给他,让他给我送干净的被子和生活用品。村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快就叫他的小儿子带我去村头,还说随后东西就给我送去。
  这里的孩子很调皮,一会儿拉拉我的衣服,一会儿摸摸我的裤子,许多邋遢的女人倚在门上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犹如动物园的猴子。
  还好村头不远,弯了几条小路就到了,那些小路都是在田上面,堆着一些牛粪,象蛇一样蜿蜒着。我穿着高跟鞋走在这样的路上,实在难受。
  几个孩子把我领到一间陈旧的楼房门口,门半掩着,从门缝看进去,好象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这是一间还不错的楼房,只是非常陈旧,我想是太久没人住的原因,两层,楼上的窗户没有玻璃,一层破烂的纸,被风一吹,发出象鬼啸一样的声音。紧挨着这间楼房的是一间低矮小的屋子,大门紧紧关闭着,象是没人住。 那些孩子站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于是,我不得不用力的推开那两扇非常沉重的大门,从门可以看出来,这里以前应该有着它的繁华和气派,我推开门,顿时一股阴风猛的扑上来,我浑身打了个冷战,这种彻骨的寒冷让我立刻产生一种不安和威胁,院子里已经长出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过,好象有无数的幽魂在起舞。我转头问村长的儿子:“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
  他摇摇头,一张小嘴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又看看其他的孩子,他们拼命的摇头,而后一哄而散。
我壮着胆子四处打量着,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两边的房子稍矮一些,让我想起来象那种地主的房子,我走到正房门前,破败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破锁,只是虚挂着,已经生锈,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进来过。我轻轻推开门,发出破裂的“吱呀”的声音,里面很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是些破旧的碟子和瓶瓶罐罐,摆着一张遗像,一个老人,带着棉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眼睛深陷进去,我猜想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可是这个老人的嘴唇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动,我猛的关上门,很重的一股诡异的气氛,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
  于是我饶过那间房间,后面是楼梯,我顺着楼梯上楼,脑子里全是那张遗像,特别是他脸上的微笑,好象真的在笑一样,阴森森的感觉遍布全身。
  楼梯有些摇晃,木制的扶手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每上一个楼阶,就会发出“咚”的一声,我发觉自己手脚冰冷,要我以后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每天做噩梦。
  楼上全是蜘蛛网和灰尘,还不时有老鼠窜动的声音。木头地板,两三个房间,只有靠外面的那个房间没有锁住,于是,我小心的走过去,推开门。
  一张木头的双人床,上面铺着破烂的草席,一张桌子,已经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床上堆满了老鼠屎,房间如此的简陋我真的心寒,我推开窗户,不远处是一个肮脏的池塘,有许多的女人在那里边洗衣服边说笑,我是个不会打扫的人,面对着这样的环境,我委屈得想哭。
  一会儿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喂——,喂——”。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那是村长的儿子,手里抱着棉被,几乎把他整个身子盖住,身边还跟着许多的孩子,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眯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问他是不是在叫我,他点头,然后说:“你的被子。”
  我叫他送上来,可是他不肯,一直摇头,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方言,但从那些孩子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心里在害怕,心里有恐惧,我不知道恐惧来源哪里。 我不得不下楼去,从他手上接过被子,很自然的放到鼻尖下闻着,他马上说:“干净的,我妈白天晒过太阳的。”
  我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三娃。”他又咧开嘴。可爱的孩子。
  “几岁了?”
  “九岁。”
  “对了,三娃,回去跟你爸说,院子里的草太长了,叫人来修理一下,还有楼上住的房间,很乱的,没办法住,麻烦你了。”
  “知道了”然后他们跑着离开。
  一会儿,村长就带了几个人来帮我,我问他:“这附近有商店吗?”
  “有,但很远,差不多一公里。”
  我吓了一跳:“一公里?这么远?”
  “没事的,你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我让孩子帮你买去,我知道你们城里人不习惯走路。”
  我从箱子里把书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又放了一面圆的镜子,背面是我的一张黑白照片,二十岁那年拍的。我想了想转头问他:“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
  “好多年了。”
  “其实这屋子挺好的,为什么一直空着呢?”放眼望去,除了村长的房子,整个村子似乎就只有这一间是楼房。
  他随意的回答着,但我仍能感觉他的语气不对,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外人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所以空着。”
  “哦!”我没再说话,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似乎要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整整折腾了一个下午,该弄的全部弄好了,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灯,我找了半天,连电源都没看见,村长告诉我,这间屋子没有装灯,晚上也看不见,干脆等明天再来帮我装。
  我叫起来:“这怎么行?晚上没灯怎么行?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你去帮我买蜡烛。”
  “没蜡烛买,给钱也白搭,我们这里太穷了,点的都是煤油灯,还不是每一家都有呢,你就将就一晚,明天我找人给你装电表。”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他们离开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吃了点面包,爬到床上,打算睡觉,忙了一天,疲惫得不行,很快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摩我的脸,又象是在用舌头舔一样,我想要挣扎,可是动不了,象被人绑住一样。模糊中,突然看到一张脸,一张苍白如死灰般的脸,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口水从嘴里淌下来,滴到我的脸上,继而变成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来。那是遗像里面的那个老人!
  我尖叫着坐起来,全身冰冷,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心脏剧烈跳动和急促喘息的声音,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却什么也没摸到,“砰——”的一声,那是闹钟掉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想起来。我原来是在农村,这间屋子没灯,我什么也看不见。
  见鬼!我怎会梦见那个人呢?今天整理房间的时候,我怎么忘记让他们把那遗像拿走?明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把遗像弄走。
  无法继续睡了,整个身子蜷在被子里,依然冷得发抖,将近十二月的农村很冷,特别是晚上,风很大,从窗户吹进来,在夜里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恐惧而又无助,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只能尽量想别的事情,数着山羊。大家早已进入梦乡,没人会搭理我的死活。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耳边似乎传来女人的哭声,又象是男人,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在风里象摔碎的玻璃,一会儿象尖叫——沉闷的尖叫。一会儿又象哭泣。我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是谁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离我又是如此的近,好象——就在窗户外面一样!
  我仔细的听着,是!确实是从窗外的楼下发出来的,我蒙住脑袋,吓得不敢呼吸,可是那声音就象梦魔一样的缠着我,我终于掀开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鼓起勇气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去。
  由于跟隔壁的房子是紧挨着的,看不到什么,却可以在路面上看到隔壁的窗户亮着,忽暗忽明,象是点着煤油灯,似乎又有人影在晃动,看得不是很清楚,那声音仍然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听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床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耳边只有风夹杂着哭声,象把利剑刺穿我的心脏,所有的一切被恐怖包围着,我就象漂浮在空中一般,分不清楚是噩梦还是现实。 我被隔壁不知名的邻居折腾到天亮才睡着,我不知道那里面住着一个怎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我一点也不知道,昨天搬进来的时候,那扇门是紧闭着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猜想,这里面一定住着一个奇怪的人,不喜欢与人沟通,所以白天才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可为什么要在晚上出现呢?而且还要发出那种声音?声音那么响难道别人听不见吗?还是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对那屋子里住的人已经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其余的就是害怕,我不知道这种声音以后会不会继续出现。
  八点钟,当我还在梦乡的时候,楼下就有人在喊,又是“喂——,喂——”,我无法习惯别人对我这样的称呼,最起码是没有礼貌的,虽然那些孩子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觉得应该叫我姐姐或者阿姨什么的。我想,他们的大人不能忽略这一点对孩子的教育。
  我翻了个身,装做没听到,可是楼下的小家伙们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一直叫着“喂——”,我叹了口气,爬起来,站在窗户旁边,很牵强的跟他们问好,三娃向我招手,意思叫我下去,我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发,穿了件外套下楼。天气很好,虽然有风,但是有暖暖的阳光。我搬了条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一眼看见隔壁的门,很旧,上面被人用黑色的东西画得乱七八糟。依然紧闭着,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我问三娃:“那里有人住吗?”
  “嘘——”,三娃马上把食指放到撅起的唇间,眼睛紧张的四处张望着,似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小声点。”
  “为什么?”
  旁边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女孩说:“那老太婆是个疯子。”
  我心脏一颤:“什么?疯子?是个老太婆住在那里吗?”
  三娃说:“是啊,没人敢看她的。”
  “那她白天为什么把门锁着?”
  “瞎的嘛,看不见呢。”
  “她是瞎子?那怎么又说她是疯子呢?”我心里的好奇越来越浓。
  他们却不再回答我,一跑而散。“我去上学喽——”,三娃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我楞了一下,上学?这里还有学校?一直注意着隔壁的房子,都没看到三娃他们背着书包呢。
  我又对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心里在思索着三娃他们的话,她是个疯子,又是个瞎子,还是个老太婆,那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活怎么办?瞎子也能生活自理吗?我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她窗户的灯亮着,瞎子要灯干嘛?然后,我决定去看一下。我站起来慢慢走到她的门前,心里紧张的要命,思索着要不要敲门,我把手指放在齿缝间轻轻咬着,终于还是决定敲门。我给自己找了条理由,让她千万别在晚上弄出可怕的声音,我作为她可怜的邻居根本无法入睡。可是我敲了半天,一直敲到手指关节都痛了,村里不知谁家的狗也吠了起来。 “真讨厌!”我心里想着。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可为什么不开门呢?她这样白天躲着却要晚上吓人,我是不会甘心的。想到这里,我又使劲的敲门,手指酸痛,我不得不换了一只手,大声的叫着:“有人在吗?”
  屋子里发出“砰嘭”一声,象是锅掉在了地上。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牵着一条黄色的牛站在我身后,没有穿棉衣,头发凌乱,脸色黑得发亮,这是长期太阳暴晒的原因,健康的皮肤,嘴里叼着一根草屑咀嚼。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了指屋子。
  他含糊不清的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没人开门,我想……”
  “别敲了!”他打断我。“就算你一直敲到晚上,六婆也不会开门的。”
  “为什么?她从来不见人的吗?”
  “恩,别去烦她。”说完,他牵着牛向前走去。
  “我要进去,我昨晚被她吓到了”,我无辜的叫着。
  他转过身来,停住脚步,丝毫没有惊奇的样子。
  我说:“大……哥”,这句“大哥”叫得我烦躁的要命。“你可以帮我吗?怎样可以见到六婆?”
  “别找我,我才没时间管这闲事呢”,他说,然后离开。我突然想,这个男人应该知道关于六婆的事,于是我追上他:“我跟你一起去放牛,好吗?”
  他又转过身,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我,似乎我的这句话给他带来了某种威胁,我若是跟着他,他的牛就会突然发癫或是不见了一样,半天他才说:“别跟着我!”。带着命令的口气。
  他更快的向前走,我才不管呢,我就要跟着他。脚下猛的一软,我不禁叫起来“噢——”,真是倒霉,踩到了牛粪。
  “哦,真不小心”他转身说着。就在我碰到这么讨厌的事时,他还用那种冷淡、嘲讽的神情看我,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那里可以洗干净”,他对着前面的池塘微微扬了一下下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转身离开。
  “真是见鬼!”我咕噜着,脱掉鞋子,找到一根树枝叼起鞋子,一拐一拐的向池塘走去。 快要中午的时候,我打算去趟村长家里,他说帮我装电表的,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给忘了?我可不想晚上继续在黑暗中度过。
  于是,我绕了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找到村长的家,三娃正在门口,一看见我就跑进屋子里去了。一会儿,一个肥胖的女人走出来,浅绿花的棉袄,灰色的长裤,布鞋,上面有灰尘,脸色憔悴,暗黑的雀斑,头发在后面梳了一个髻,两手抱在胸前。应该是村长的老婆。斜着眼睛看我,有些敌意。我心想,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相处?
  我开口说话,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请问,村长在家吗?”
  她摇摇头:“出去了,什么事?”
  “他说今天帮我装电表的,我那里没灯。”
  “他晚上才回来,明天吧。”
  我一想到昨晚的情景,心里就一阵发寒:“噢,不,您看呢?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说有煤油灯吗?借一个晚上,要嘛用钱给您买,可以吗?如果您有多出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让三娃把煤油灯拿出来,门后面,一个小女孩探出脑袋,怯怯的看着我,消失不见。我把钱给她,悻悻的离开,从头到尾,这个女人就没让我进她屋里坐,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我身后冲出来,重重的撞了我一下,煤油灯险些从我手中滑落,他在我前面拼命的奔跑,是个光头。突然他又停下来,往回跑,站在我的面前,定定的看着我,脸上是漆黑的烟灰,只露出两只阴冷的眼睛,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袄,肩膀上露出一块肉,光脚没有穿鞋,一脚的泥巴,一只裤腿从膝盖处断裂,很长很黑的腿毛露在外面。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猜想应该是个神经病,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手里紧紧抱着煤油灯。
  一会儿,他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继而大笑,口水从嘴里往外淌,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我猛的回过神来,转身疯狂的跑着,一颗心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跑着跑着,觉得他没再跟上来,回头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但还是害怕,于是,一路跑回家,把门锁起来,呆在房间不敢出门。
  傍晚的时候,天气开始凉起来。三娃又在楼下喊我,原来是送火柴来的,他以为我没火,不能点灯。
  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有件事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三娃每次来找我只在楼下,而不肯进屋呢?难道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吗?还是大人交代不要靠近我?我在别人眼里真的是个不能接受的人吗?
  我拿着火柴转身进屋子,却突然发现隔壁的门半掩着,没有完全关上,透过门缝,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一点动静。瞎子出去了吗? 想到这里,我四处望了一下,没有人!于是我慢慢走过去,小心的推开那扇门,里面很黑,几乎看不到什么,我轻轻走了进去,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一张破旧的竹凳,正前方是一条长方形的木头凳子,上面放着一些箩筐,墙上贴着一副画,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走过去,是一副戏曲图,很古老的唱戏的那种人物,象是《天仙配》、《牛郎织女》什么的,我又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种陈旧和烟灰的味道,这屋子似乎哪里有供香,我仔细闻着,象是从这面墙的后面传来的。
  然后我转过身,顿时失声的叫了出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正站在我的面前,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雪白,由于她的脸背对着外面,看不到她的表情,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外面吹进来的风轻扬着,火柴从我手中无声的滑落。
  “你干什么?”苍老而冰凉的声音,一下子刺进我的心脏。
  “我……我是……我住隔壁,没有灯,我看不见……我来借火柴”,我全身僵硬。为什么她站在我身后,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纹丝不动:“你的火柴掉在地上了。”
  “噢,我……我捡起来”,我弯下腰颤抖的摸索着火柴,捡了半天才捡起来。
  “不要再来找我,对你没好处。”
  “对不起,六婆,我那里……那里没装电表,村长说今天……”
  “我一个瞎子更用不着灯,你走吧”。她嘴上这样说,可堵在我面前的身子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天已经快黑下去,我不敢再呆在这里,于是,我绕开她往门外跑去。
  “别碰那个遗像,孩子!”
  我猛的停住脚,转身看她,她已经关上了大门。
  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很快的被恐惧和寒冷占据着,我一时楞在那里不知所措,一连串的哆嗦直接贯穿我的身体,我感到喉咙肿胀闷塞,仿佛连唾液都无法咽下去。 屋里已经一片漆黑,上楼的时候我用掉了十几根火柴。黑暗中,耳边只有心扑通扑通猛跳的声音,就象是送葬乐队强烈节奏的鼓声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神经,我把煤油灯点亮,整个房间一层灰暗,犹如迷失在海中间的一艘小船,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黑夜吞噬。
  我把自己裹在冰冷的被子里,脑子里全是六婆的那句话“别碰那遗像,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早就知道这间屋子有遗像,而且一定见过。那么,她怎么知道我有见过那张遗像呢?还知道我想要弄走遗像?难道这遗像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突然想,六婆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更或许她根本就不是瞎子!
  胡思乱想了很久,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半夜再次被噩梦惊醒,灯还忽暗忽明的闪着光,我看了一下闹钟,四点零八分。冬天的夜晚更长,我吃力的翻了个身,不敢把灯吹灭,只期望能再次睡着,天亮一切都好了。
  耳边又传来那种声音,我痛苦的把头蒙进被子,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犹如无数的幽灵在哭诉,彻底的撕咬我的心脏,我真的不明白,那个老女人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每天晚上不睡觉?可是我离她如此的近,无法不听到她发出的声音。明天我就要找村长,不再住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疯掉的。
  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不得不爬起来,穿了件外套,不敢看窗外,只能坐在桌前开始写作,可是在这样一种可怕的气氛里,我哪里能写出一个字?
  整间房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光线之中,那种光就象是通往地狱之门的寒光,在那里所用的惩罚不是火烧,而是亘古的天寒地冻。
  我埋下头,把思绪拉回到书稿里面,无奈脑子一片空白,于是,只能写日记,把这里发生的琐事和自己的感觉全部记下来。
  突然,全身一冷,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遍布全身——有人在注视着我,就在这间房子里,就在我身后!
  我猛的抬头,镜子里出现一张脸。那是我梦里出现过的脸,遗像里老人枯瘦的脸!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直冲向头顶。我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这时,“砰——”的一声。镜子破裂!
  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房屋似乎要倒塌一般,然后,就失去了任何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了,外面天气很好,有阳光,一点也不冷。我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才到这个农村第三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远离城市的喧嚣,就可以平淡的生活,可是噩梦却始终无法停止,难道注定我以后的日子都得跟这些噩梦无休止的纠缠吗?可这一切到底真的是噩梦还是现实?
  我无奈的叹息着,如果我当初不是来这个农村,而是去一个别的地方,是不是就不再有这些事情发生呢?我想不是这个原因,若真该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没用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户边上,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却让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场灾难正在降临,降临到这个农村,也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微微打了个冷战,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即将要牵入一场噩梦中,无论我怎样挣扎,也是无法逃脱的。
  我在书桌前坐下来,空白的稿纸凌乱的堆着,我居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用手整理稿纸和书,然后扶起倒着的镜子,这时“哗啦啦”,破碎的镜片散了一桌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镜子完全破裂了。我心里猛的一惊,突然想起昨晚在镜子里看到那张脸的情景,然后镜子破裂。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或者噩梦,可现在却真的破了,难道,我昨晚看到的和感觉的全是真的?那个遗像里的老人确实出现在我的镜子里面?他一直活在我的身边?而且还在注视着我?天!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我不能继续住在这里,绝对不能,否则我会疯掉的。
  本来我是个不相信鬼魂的人,可是经过云翔的事情以后,我无法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它们一直活在人们的身边,不会消失。
  想到这里,我迅速的换好衣服,向楼下奔跑,我必须立刻去找村长,我不能再住在这间见鬼的屋子里,如果没有其他的地方住,那么,我会离开这里。
  我一路小跑着,我远远的就看见村长的门口围满了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村长坐在那里,披了件棉衣,弯着身子吸烟,脸色沉重,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打算理我,许多人也回头看我,一副冷漠的神情,我楞楞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寒冷的眼光象刀片齐刷刷的向我射过来,使我无处藏身,象一只待宰的羔羊。我知道,从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没人对我有好感,我从他们无情的眸子里看得出来,可我不知道原因,我并没有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也没有试图组织什么活动,他们为什么这么排挤我呢?我真是搞不明白,可我居然也是如此的懦弱,吓得不敢正眼看他们。
  这时,村长开口说话,说的是他们的地方方言,我听不懂,然后一个老人接着说了些什么,人群开始有些骚动,似乎不满和愤怒,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没有兴趣管这些,我只关心还有没有空余的屋子。 三娃走过来拉着我蹲在一边,他说:“喂——,你来赶嘛?”
  “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午夜,三娃。”
  “还是叫午夜吧!”他还真直接。拿着一节树枝在地上画着“你来找我爸干嘛?”
  “我想换地方住。”
  “没有空的屋子喽,就那一间。”
  “真的吗?”
  “是啊,我骗你干嘛?”
  “哦,那我要搬走。”
  “搬到哪里?”
  “离开这里呀,随便去哪里。”
  “哦!”他若有所思,没再理我。
  村长他们仍在争执着,似乎越来越厉害,看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我问三娃:“他们在说什么?”
  “丢了两个孩子。”
  “丢了孩子?什么时候丢的?”
  “前天吧,昨天一天没见,以为是跟别的同学睡,没注意,今天还没回来,也没去上学,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以前丢过吗?”
  他摇摇头:“从来没有过的。”
  “那他们在吵什么?”
  “有人说是被狼吃了,谁知道呢,也没看到骨头。”
  我说:“这里还有狼?”
  他眼里顿时闪出一丝光:“怎么没有?晚上还能听到狼叫呢,上半年他们去打猎还说有看见的。”
  我侧过头去,刚好看到前面那条小路不动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向这边走来,六婆来干什么?她不是白天不出门的吗?
  三娃也看见了,马上拉着我躲到旁边,嘴里在说:“疯子来了,快躲远一点。”
  我说:“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看看再说。”
  六婆一走近,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村长的老婆马上搬出一张凳子给她坐,她没有坐,就那样站着,太阳下,她宛如一尊苍白的塑像,让人不寒而栗,雪白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布满了岁月遗留下来的皱纹,两只眼睛是空洞的白色,没有眼珠。她真的是瞎子!
  人群里有人轻喊:“六婆……”
  “我都知道了!”他们说的是普通话!
  六婆轻咳了几声:“冤孽啊,报应,你们以为这件事这么简单吗?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动那棵树,没有人听我的,谁都以为我这瞎老太婆是个疯子,可现在好啦,报应终于来了,这场悲剧现在看怎么收尾?”
  村长说:“六婆,这砍树的事跟孩子丢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到现在还没人相信我?那是棵树精啊,不能砍的,就算再穷也是不能砍掉的啊,如今这就是报复,而且没什么能阻止,一切都是注定的,唉……”
人群中有人说:“那六婆你说,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去了哪里?连尸体都没找到,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丢了呢,也许贪玩,过两天就回来了。”
  “你们太小看这件事了,人都给树精吃掉了。”
  “扑哧”,有人笑出来。我也觉得好笑,树怎会吃人?这老太婆还真能编的啊。但我从里
面隐约能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因为农村很穷,需要钱,可是没有,于是把村里一棵古老的树砍了,然后有两个孩子失踪,六婆说是砍树得来的报应。我不相信六婆的话,认为纯粹一派胡言,我宁可相信三娃说的给狼吃了。 六婆把拐杖狠狠的一垛,厉声的说着:“别笑,狗子!你敢说你没砍树?丢的就是你们家的小花和二胖家的娃子,还有所有砍过树的人,你们一个个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个叫狗子的男人站起来说:“六婆,我是砍过树,可你也别把这事说得太悬了,什么报应,什么惩罚,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砍了一棵树吗?”
  “可你们砍的是棵树精!”六婆坚持着,神情有些激动。
  “树精那又怎样?”
  “好!你们就是不相信我这个瞎子,你们都不知道,砍倒树的那天晚上,很多的血从砍断的地方流出来,那么多的血流出来,你们知道吗?总有一天,这些血要淹没这个村庄的,而这些血就是一个个这个村子死去的人的血,要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对这次的灾难付出代价!”
  我越听越糊涂,猜想六婆一定疯得不轻,树被砍倒怎会有血流出来?就算有血流出来,可她是个瞎子,又如何能看到?真是愚昧得可怜!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说话:“六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你的看法是很不正确的,你的意思就是有鬼怪作祟,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鬼怪只是在人们的心里,象我们这样一个偏远贫穷的山村,受到的教育确实少得可怜,于是人们变的封建和愚昧,这就是我当初要创办学校的原因,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人们能够摆脱那种封建和迷信的心理,学生是我的,无故的失踪,我比你们心里更不好受,所以这件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不相信鬼怪报复的说法,但我会查出这件事情的原因。”
  我一直不敢正眼看他们,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害怕,可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却深深的吸引了我,象有一种魔力一样。
  我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险些叫了出来,我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嘴巴,以免发出尖叫,天那!那个男人不是云翔又是谁?
  “噢,你弄痛我了!”三娃用力的抽出手,抗议的低声叫着。
  我顿时感觉头昏目眩,差点就要晕倒一般,云翔,我深爱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眼泪不受任何控制的滚了出来。
  三娃伸出手摇着我:“喂,你怎么了?干嘛呢?干什么呀?”
  我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云翔,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拼命的流泪!可他却没有转头看我一眼,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喂,午夜,你干嘛?看到我们老师怎么哭成这样?”
  我转过头去,半天才说:“你们老师?”
  “是啊,你哭什么?”
  “他……他不是你们老师,不是的。”
  “不是?那他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三娃,是我男朋友啊。”
  “怎么会呢?他真的是我们的老师。”
  我还要争辩,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一起象后山走去,三娃拉着我:“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里?”我就象梦游一般。
  “疯子说那里有血,大家都去看的。”
  “要!”我站起来,跟着大家走,眼睛寻找着云翔。我终于大声的叫着:“云翔,云翔——”
  没人理我!
  我一边奔跑,一边拼命的喊:“云翔,我是午夜,我是午夜啊……”
  终于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我:“你是?”
  我的心脏一刹那冷到了极点,噢!这不是云翔,不是他。只是有些象而已,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唐突。
  他笑起来,眼里是温和流动的光。一瞬间就覆盖了我:“你没事吧?”
  我又摇了摇头,肢体冰凉!
  他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不应该来的,回去吧。”
  “不,我还找村长有事!”我虚弱的说着。
  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砍树的地方,一棵很大的树桩,没砍之前想来该是一棵非常大的树,被砍断的地方经过太阳的暴晒已经干枯。我也跟着走上前,上面是被斧头砍断的痕迹,却清楚的看见上面有暗褐色液体的印子,仿佛流出来过很多,顺着断裂出往下流淌着的,虽然已经干了,但是很明显就看出来,那是干的血迹!
  人群一片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耳边传来乌鸦的悲鸣!
  半天,一个沉闷的声音,那是村长,说的是普通话。他说:“六婆说对了。这是一个报应,我们要付出死亡代价!” 我没有离开这个山村!
  虽然我已经知道没有多余的空房子,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拿出来给我住的,但我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也许就是因为遇见了那个有些象云翔的男人。我终于明白,我这一生也不会把云翔从我生命中遗忘,我注定就是要死在感情的债里面。我不知道这样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云翔始终舍不得离去,反正他的影子,穷其一生都会追随着我,而我却甘愿这般沉溺!
  从山上回来,天已经快黑了,我去问村长有没有空屋子,他说没有。那我问他什么时候给我装电表,他说整个村子乱套了,人心惶惶,哪有时间管我的事。我又厚着脸皮问他要煤油,结果他忍无可忍把我臭骂了一通,然后,把我关在门外。我生气极了,却又不敢发火,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回家。还好三娃从家里偷了些煤油给我送来,否则,我晚上真不知道怎么过。
三娃临走的时候,我突然有些不安,我叫住他:“三娃。”
  “恩?”
  “你爸当初有没有跟他们一起砍那棵树?”
  “有啊!”
  我心里一凉:“没事了,小心一点,别乱跑!”
  他笑起来,然后一蹦一跳的离开。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六婆所说报复那一类的话,砍断的树有干的血迹,这虽然是事实,也让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惶恐中,可我仍是不相信的,这只能说是一种巧合,但决不会因此报应在孩子们身上,如果象六婆说的那样,要用所有人的血来对这次的灾难付出代价,未免有些天方夜谭,村里的人居然也全部都相信?虽然那个男老师没发表意见,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也恐慌了。我真的不明白,只是看到了一些血迹,就轻易的相信了六婆的谬论,实在可悲。只能说明一点,村里的人太愚昧和封建!六婆疯了,大家总不能跟着一起疯吧?
  这一夜居然相安无事,不再听到六婆发出可怕的声音,也没任何恐怖的事情和感觉发生,以至于我突然怀疑以前的种种纯粹只是自己的幻觉和噩梦,可是镜子破裂一事却是事实。
  这段时间看来无法再找村长帮忙装电表,还有弄走那张遗像了,可是这遗像不弄走,我就魂不守舍,总觉得这屋子不止我一个人存在着一样,神经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于是,我想到了那个老师,一刹那的温存从舌尖滑过。他是这个村子唯一愿意对我笑的男人,当然,三娃除外,他还是个孩子。
  我对着黑夜微笑起来,心里漾起一层暖意,或许他能帮我找人装电表,或者弄走遗像,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他呢?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学校吗?是,我只能去学校找他,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找他!
  这一夜无眠,外面有月光,我喜欢月亮,她明亮而不灼人,将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照得更加动人,并也为不美的事物遮掩瑕疵。
  我从床上起来,站到窗户旁边,一轮明月高挂着。深夜,人们早已进入梦乡,整个村庄分外的宁静,没有恐怖的噩梦,夜晚的空气嗅起来似乎也清新起来,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平静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着钻石般璀璨的光辉——这才是我需要和停留的地方,不管它是多么的贫穷和落后,我只喜欢这份宁静!
  就在我低头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月光下,六婆黑色的身躯笔直的竖在她家门口的路上,没有一点佝偻,而且没有拿拐杖!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惊动她,颤抖着挪到床上,恐惧又铺天盖地的向我笼罩过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每天晚上不睡觉?不发出那种声音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她三更半夜一个人站在路上干嘛?而她平时都是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现在却一点也没有!
  我在这种恐惧不安中渐渐睡去,上午九点就醒过来,头痛得不行,又一个晚上没睡好,自从我来到这里,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觉的——住在那个女人的隔壁真是倒透了霉,我甚至怀疑我的前世干了什么很可恶的勾当!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六婆的房子,大门紧紧的闭着,奇怪的人!池塘边一些洗衣服的女人,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眼光看我,似乎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理会不了这么多。上前很小心的问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问她学校在哪里,为了装做比较有深度的样子,我特意在手里拿了两本书,《所罗门之歌》和《三个火枪手》,可我一本也没正经看完过。
  她对着前面扬了一下下巴,没有用手指路。我只能认为她的手没空,正在洗衣服,这样想的话,我心里似乎从容了许多。她有些口齿不清,可能长期不说普通话的原因,说了两遍我仍然没怎么弄明白,又不好意思再问第三遍,只能瞎琢磨着,大概就是走过这些小路,然后按照外面那条稍宽的路一直走,就差不多能找到了,看她依依哑哑说了半天,可能距离还有点远。
  绕过那些小路,沿着那条出村的路向前走,旁边没有房屋,全是田地,路上也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我心想,这样贫穷的村庄怎没人来扶贫呢?回头我想写篇关于这个村庄的文章,向社会呼吁爱心,这里贫困得让人心酸。
  大概走了100多米,才隐约看见前面有房屋,但都很少,凌凌乱乱的。我快步的走着,继而小跑起来,我想,我应该是找到学校了。
  首先看到的是一间窄小破旧的商店,我高兴的要命,进去一看,里面很重的灰尘,一个玻璃的柜台,还有些地方破裂,里面堆放着肥皂、卫生纸、洗衣服用的刷子、可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地面上放着几箱汽水,我猜想是过期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里面看小人书。我问她有蜡烛买吗,她说没有,头也没抬。这样的待客方式?
  我又四处看了一下,于是买了罐可乐,付钱的时候她才站起来,看见我吓了一跳,随即又平静下来,眼睛盯着我手中的书。这是一个蛮漂亮的女孩,有一双透明的眸子。就在这一瞬间,我对她产生了亲切之感,而她却没注意到。
  “喜欢看书是吗?那送给你好了。”我说。
  她露出喜悦的神情,但立刻又换了一种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把书放下来:“没有关系的,我还有很多书,如果你喜欢,可以随时来找我拿。”为了怕她怀疑,我又加了一句:“真的!”
  她小心的把书拿在手上翻着,我拿着可乐转身离开,我已经看见那所小学,非常的破旧,只有两间教室,最外面的墙上吊着一个很大的铃,墙壁上是粉刷的白色字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很安静,没有读书的声音。旁边是用旧的砖砌的厕所,这样的厕所下雨天一定漏雨,很小的一个操场。跟两间教室并排的是两个小房间,门关着。虽然学校破旧,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刚修建过。
  我走到第一间教室的门口,一眼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两手反在身后,四处的走动着,两条粗长的麻花辫子,漂亮的眼睛,皮肤非常白,很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在这里能看到这样的女子确实令我吃惊不小,她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我环顾了一下教室,没看到三娃,孩子们正在专心的写作业,只有二十来个孩子。
  我朝她友好的点了点头,又走到另一间教室,一眼看见那个男人,灰色的中山装,正坐在讲台上看书。他一抬头,正好触到我的眸子,我的心脏猛烈的颤动了一下,他犹豫着走出来,关上门说:“你来干什么?” 语气有些冷淡,我低着头,大衣的口袋里装着可乐,“我……我来看一下。”
  “看一下?看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
  “你还没说来看什么!”他打断我。
  我有些恼怒,我干嘛就不能来?我抬起头,他冰冷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我来看三娃,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应该等他放学。”
  “那我走了,再见!”我转身离开,这个可恶的男人!
  在我快走到商店的时候,他追上来:“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我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看他:“现在没有了!”
  “噢,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也许……我能帮你。”
  我转过身去,温柔的笑容在他脸上漾开,我轻声的说:“我住的房子没灯,村长说帮我装,一直都没有。”
  他说:“到我房间来吧,孩子在考试,没关系的。”
  我跟他并肩走着,心跳得厉害,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多么象云翔啊。经过操场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女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对我笑,于是我也对她笑。
  他问我:“你在跟谁笑?”
  我说:“她很漂亮!”
  “谁?”
  我摇摇头没说话。
  刚准备进他房间的时候,另外一间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很高,衣服很旧,但不肮脏,在学校看到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男老师:“孙老师,这是?”
  “校长,她是我朋友。”
  我伸出手:“您好,校长,我叫午夜,刚搬来这个山村的。”
  “哦,怎么来这个山村呢?”他的语气很随和。
  我说了一句话把他吓一跳,我自己也吓一跳,我说:“我想来学校免费教学,我是个业余写作的,学过几年的论文。”
  他连考虑都没有就说不用,我的好意他心领了,主要这里不接收女老师。我还想说什么,他走进一间教室不再理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接收女老师,这里不是有一个女老师了吗?可是我没有说出来。
  身边的男人告诉我,今天又有一个学生失踪,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校长的心情不好吧,我没再说话,把可乐给他,让他下课给三娃,临走的时候,他说会帮我装灯,还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志水!
  孙志水!多别扭的名字呵!
  离开的时候,女老师又向我微笑,她的热情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快走到村口,我突然站在那里不敢动了,那个光头,依然穿着那天的衣服,光着脚站在那里盯着我,然后向我逼过来,我顺着旁边一条小路跑过去,他在后面追着,嘴里嗷嗷大叫,我吓得要死,没命的跑着,一边回头看他,他似乎不放过我,一直在后面追,我大喊救命,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我疯狂的跑着,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的感官被恐惧覆盖着,不知不觉跑到一个山脚下,旁边一个石洞,里面有些黑,我顾不了许多,跑了进去,急促的喘息着,心猛烈的跳动,疼痛得要窒息一般。
  我渐渐平静下来,他好象没再追上来了,我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着眼睛。
耳边听到一滴一滴水滴下来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很小的石洞,已经可以看清楚,堆满了石头,墙壁上有水滴下来。
  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象是从旁边的石块后面传来的,我站起来慢慢向那里走去,心里紧张得不行。
  那后面是一大滩的血。我屏住呼吸向里面看。
  天那!
  那是一具孩子的尸体,双腿已经从大腿处切断,下面的一半不见,被人挖去双眼,已经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面对着如此残酷的一幕,我捂着绞痛的腹部剧烈的呕吐着。蹲在潮湿的石洞里,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除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泪腺象被人割断了一般,泪水疯了一样滚出来,他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他分尸?凶手是个连禽兽都不如的变态啊。
  我摇摇晃晃的冲出石洞,阳光眩得我眼睛刺痛,我抹了一把眼泪,用手遮在额前,认清了路,然后疯狂的奔跑,我要现在回学校,告诉校长他们在这里发现尸体,我边跑边向后看,跑着跑着,猛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闭着眼睛尖叫。以为是那个神经病,身子一歪,就要掉进田里了,一只粗重的胳膊拦腰抱起了我。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一张冰冷的脸。那是校长!
  “你干什么?”他说。
  “我……”他的眼神阻止我说下去看见尸体的事情。
  我一眼看见他手中的蛇皮袋,于是我马上改口:“有个疯子一直追我,追了我好久,快要吓死我了。”
  “光头吗?只要不碰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想问他是住在这里吗,可是没敢问。因为这条小路是通向山上的,那里没有房子。
  他说:“我去山上摘些菜,以后一个人别到处乱跑。”然后,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想回头看他去哪里,可是我不敢,我害怕他手里拿的蛇皮袋,好象里面装着我残缺的尸体般。
我改变主意,没去学校,而是直接回家了,心里太多的恐惧,我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前些天失踪的孩子或许不是真的失踪,而是被人谋杀了,这个村子住着一个杀人的变态。可是这跟校长有关吗?
  快要傍晚的时候,我趴在桌前写作,因为这几天发生一连串恐怖的事情让我找到一些灵感。
  楼下有人叫门,我听出来那是孙老师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激动,从窗户探出脑袋向他微笑,我说马上下去开门,他说不用,只是来跟我说一声,后天学校放假,他会来帮我装灯。
  我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其实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能上楼陪我一会儿,可是我没有说出来,他不是云翔,我不能把他吓跑,而且我不能找他代替云翔的影子,这对谁都是不公平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我竟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占据着,我知道,见他的第一面,我就已经无法自拔的对他陷入一份很微妙的感情里了,只是他不知道。
  黑夜降临,整个村庄陷入一片黑暗中。我坐在桌前顺着煤油灯微暗的光写作,没有太好的构思,但是可以一直不停的写,写作可以忘却时间,我想也是。写到手指酸痛之后,我伸手按了按腰部,转头看床头的闹钟,天,快要两点了,煤油又剩不多,总不能明天又让三娃从家里偷吧,我用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收拾稿子,准备睡觉。
  突然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我浑身一颤,全身的毛孔竖起来,声音很沉闷,但却越来越近,然后是上楼梯的声音,我以为又是幻觉,把手指放进嘴里使劲的咬下去,钻心的痛啊!
  脚步声越来越响,我紧紧的盯着门一动也不敢动,然后脚步停在门口,“咚,咚,咚”有人敲我的房门,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颗心仿佛跌入无底深渊,那里一片黑暗,我一点也看不到,我没命的哆嗦着,牙齿紧咬着,腮帮疼痛。
  “咚,咚,咚”又沉重的敲了三下,夜色死一般的寂静,微暗的光线摇摆不定,整个房间象地狱,象冰窟,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门外的人低声叹息着,那声音就象坟墓的干尸传出来的一样,然后转身离开,下楼的声音。一切又恢复平静。
  我有些失去意识的躺在床上,冷的发抖,我把煤油灯吹灭,留下一抹游丝般蜿蜒的余烟在阴影中袅绕。
  敲门的是谁?是人还是鬼?我把楼下的门已经栓好了,还有谁能进来?我没听到楼下有人推门的声音,不是人难道是?是遗像里的那个老人?天!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噩梦都要缠着我?
  我想起六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别碰那遗像,孩子!”,那遗像真的有问题吗?可是有什么问题呢?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要去找一下六婆,不管她是不是疯子。肯不肯告诉我,我都要试一下,否则这样总是被一些东西吓得半死,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的,虽然现在已经被搞得有些神经错乱。
  我想,现在还太早,六婆一定不会见我,只能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找她。于是,我裹在被子里,带着恐惧和疑惑强迫自己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我在房间走来走去,又在窗户边站了很久。思索着要怎么跟六婆说,想了想然后下楼去。经过那间正房时,我看见房门半开着,似乎被人打开的,我不敢去关上门,硬着头皮走出去,回头都不敢,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遗像里的老人一样。
  六婆的大门还是象平时一样关闭着,我想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敲门,不知道会不会又象上次一样,任我怎样敲她也是不开门。我重重的敲着门,对着门大叫:“六婆,是我,我是住隔壁的,六婆,你在吗?”
  果然象上次一样,怎样都敲不开,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马上转过头去,六婆正站在门边上,眼睛“看”着我,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子,也没有关门,我想她是同意让我进去了。
  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六婆已经搬出一张凳子放在我的跟前,没有拄拐杖,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是没有必要拄着拐杖的。我坐了下来,她也在我对面坐下来。许久,她说:“我说过叫你别再来找我的。”
  我重重的吞了一口唾液,浑身不自在,我把手夹在两腿内侧,我说:“六婆,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她没回答我,但可以看出来她不介意我继续往下说,我接着说:“你在这儿住了很久吧?我是说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后来才到这里来的,是吗?”
  “你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吗?”
  “噢,不是。”
  接着一阵静默。我担心她不喜欢说她自己的事,我这样问的话会使气氛僵持,而终止谈话。但是,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是谁让你住在那屋子里的?”
  “是村长。”我说。
  她苍老的脸上浮出一抹说不出来的表情:“你知道吗?二十八年了,没人敢住在那里,甚至没人敢靠近那屋子,他却让你住进去,心也够狠毒的。”
  我心里一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间屋子真的有问题。我说:“六婆,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那屋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既然你不知道,那最好就不要知道,这样对你没有坏处。”
  “可是我住进去的几个晚上已经发生一些事,让我很害怕”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六婆每天晚上不睡觉的情景,心里的恐惧更加厉害。
  “我说过叫你别碰那遗像,你为什么不听?”
  “不,我没碰过,我没有。”
  “那你是看见了?而且你还记住了那张脸,是不是?”
  “噢,是的,六婆,告诉我,好不好?否则我会疯掉的,我想知道那遗像里的人是谁。”
  她轻咳了两声,然后开始说着:“二十八年前,这里发生一场谋杀,就是现在你住的那间屋子,不知道凶手是谁,一直不知道,一夜之间那屋子里的人全死光了。那原本是个地主住的,连妻妾和下人,还有孩子,差不多二十多个人,在一夜之间全被杀了,那么多的血啊,所有被杀的人残忍的样子,这是有史以来这个山村最可怕的一次谋杀,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第三天那间屋子就被封死了,后来村子闹鬼,半夜有人尖叫,村里人的猪,牛,还有鸡会无故的失踪。于是村长带头,是以前的村长,不是现在这个,他带头帮忙,把那一家人残缺不全的尸体都埋葬了,后来闹鬼的事情就慢慢消失了,但经常有人说能听到那屋子发出声音,然后,那个村长在埋葬了尸体的第十天突然暴病死亡,其他人却没事,也许只是一种巧合而已,但谁都知道,村长才三十多岁,不可能暴病死亡的,然而却再也没人过问这件事,连那屋子都没人敢再靠近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整间屋子阳风阵阵,脊背上像被放着冰块一样。
  我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一家人?”
  “不知道,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管这些事情。”
  我说:“那遗像里的人是谁呢?那个地主吗?”
  “是的,他的死状也是最惨的,被人把头割下来丢在床底下,他的冤孽最重,这也就是我
让你别碰那遗像的原因。”
  “那……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吗?为什么要把一家人统统都杀了?而且是在一夜之间?”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摇着头,脸上是种非常复杂的表情,但我敢肯定她知道的不止是这些,只是她不想说,她在害怕,在恐惧!
  我轻声的说,声音异常的平静,因为恐惧过度,我知道了,自从我住进那间屋子后,我的恶梦就开始了,纵使我现在离开这里,也是逃不脱恶梦的,我说:“六婆,我希望你能帮我。”
  她自嘲的冷笑起来:“我帮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在别人眼里,我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我看见他了,真的,不是幻觉,他一直活在屋子里。”
  “我知道!”她这样回答我,丝毫没有惊奇的的样子。似乎我看见那个遗像里的老人早在她的预料当中。 我痛苦的衰求着:“六婆,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停止?”
  “没用的,二十八年都没法停止,现在又怎能消失呢?等吧,等一切的报应都没有了,也许恶梦就会停止的。”
  接下来我又问了六婆一些事情,可六婆只是反反复复的说什么报应,人逃不脱命运的话,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向她道谢离开,我前脚刚走出门,她立刻就把门关闭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上楼时我特别注意了那间正房,门紧紧的关着,丝毫没有开过的样子,那我刚出去时为什么又是开着的呢?
  我早早的就把媒油灯点亮,无法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满脑子全是六婆说的那件二十八年前的杀人案,于是我想,或许可以把那件事情改编,写成一本书的。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屋子里闹鬼,老人的冤魂没散我是不能乱改编的!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随便吃了点东西,没有一点睡意,然后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开始构思这篇小说,中间会有许多疑问,我想还得去找六婆的,我拿出稿纸,列了题纲,开始写前言。
  刚写了个开头,感觉不好,于是又重新写,最后决定把我来到这个山村所发生的事情和感觉,以及孩子的失踪和死亡,还有六婆告诉我的事全部写出来,写一本这样的书。
  深夜,耳边只听到笔在稿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因为心里的恐惧,我不敢抬头,不敢看四周,这样的写作姿势可能要保持到天亮!
  突然觉得有什么落在头顶上,一滴一滴的滴在头上,然后顺着头发滑下来,滑到脸上,滴在稿纸上,那是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
  我伸出手颤抖的摸着头顶,粘糊糊的一大片,浓重的血腥扑进鼻孔,我的头发上粘满血液,血越来越多,桌子上全都是的,我的头上,脸上,身上,手上全是鲜血。心脏被人揪起来般疼痛。
  我往后面退着,凳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摔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床边缩着,那些血液仍在不断的滴落下来。
  我猛的抬头,那是一个脑袋,一张脸,悬在半空中,遗像里被人割断头的老人的脸,他在向我微笑!
  那些血是从脖子断裂处流出来的!
  许久,我才缩在墙的一角,听自己发出一种绝望和崩溃的尖叫!
  不——!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弄我的脸和头发,还有人轻声叫我的名字,我努力的睁开眼睛,触到一张熟悉英俊的脸,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出了声音。
  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后便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午夜,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说不出话,抱着他拼命的哭着,这是从我在医院里睁开眼睛后第一次抱着别的男人哭泣,泪水不受控制的淌着,眼泪鼻涕弄了他一身。
  “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睡在地板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地板上睡了一整夜,全身冷得麻木,我猛的伸手摸头发,什么也没有,桌上还有地上,一点血迹的样子都看不到,难道是我的幻觉?可我为什么会睡在地板上呢?
  他见我一直没说话,于是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要给我盖被子,可是我抱住他不肯放手,心里太多的恐惧和对云翔的思念,他温柔的气息贴在我的耳边:“别这样,午夜,楼下还有人,正在帮你装电,让别人看见不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松开他,靠在床头上,眼睛失神的盯着他,我说:“这屋子不干净,我总是被吓得要死,我可能真的疯了。”
  “怎么会呢?你也相信鬼魂吗?我还想你们城里人不相信这个呢。”
  “我相信,我太相信了,我怎么能不相信呢?”我想到以前跟云翔在一起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我如何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鬼魂存在。
  “别胡思乱想了,睡一觉就没事的,那天在山上你把我当成是谁了?是不是认错人了?”
  “恩!”我抱歉的笑着“我以为是我男朋友,你们长得很象。”
  他也笑起来:“是吗?有他的照片吗?我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象。”
“没有,都烧了,自从他死了以后,照片全部烧了。”
  “对……不起,午夜!”他低着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都过去了,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上,我还以为你起来了呢,没想到你睡在地上,你怎么睡在地上呢?”
  然后,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是你对这间屋子感到害怕,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幻觉。而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别多想了,吓着自己呢。你都喜欢写什么样的小说啊?”
  “随意的,但更多偏恐怖。”
  “是吗?很少女人写恐怖小说的,女人天生胆子小。”他走到我的书桌前,拿起一张稿纸:“你的字很漂亮。”接着又说:“写的是《尖叫》?又是恐怖小说吗?”
  “是的,一些事情和噩梦吧。”
  这时,楼下有人叫他,他向我笑了笑然后下楼。我把身子蜷进被子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睡不着。但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些噩梦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害怕晚上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弄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弄好,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轻声叫住孙老师,欲言又止。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明天有课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明天星期天,没课,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可以吗?”
  “哦,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晚上我会害怕,我…”我的脸颊烧得通红。我怕他误会。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天黑以后我过来”!
  没等我说话,他就走出门去,我一路小跑上楼,心里被一阵甜蜜覆盖着。
  八点钟左右,他敲门,上楼的时候,我们谁也没说话,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盯着唯一的一张床:“午夜,只有一张床…”
  我低声说着:“你睡好了,我写作,我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的,只是害怕,我一个人。”
  他笑了笑没说话。然后拿了本书坐在床上,我对着稿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耳边是他的呼吸和翻书页的声音。
  我胡乱的写着,然后回头看他,正好触到他的眼睛,他正在看我。我们相对着微笑,我停住笔问他:“你做老师多久了?”
  “还不到一年,山村太穷,才办的学校。”
  我们随意的聊了一会儿,我又开始写作,仍然静不下心,思绪无法停止的乱翻着。我背着身子问他几点,他说快十二点。然后又说让我别怕,他不睡,看书,他就在身边陪着我。
  他刚说完,突然一片漆黑,停电!
我尖叫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柴,碰翻了一些书,他走过来,帮我在桌上摸着,什么也没摸到。耳朵里发出象轰炸机一样“轰轰”的声音。
  我扶着他的手摸到门边上试了几下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真的停电了。我们在黑暗中沉默,听着彼此的呼吸,我握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在这十二月的天气里。
  然后他拉着我的手摸到床边,我把外套脱下来,侧身躺进被子里,他也躺下来,没有盖被子,也没有听见他脱衣服的声音,他只是躺在被子外面。这个可爱的男人怕我误会他要对我怎样。
  我掀开被子轻轻的说:“躺进来吧,外面很冷。”
  他平躺着,我把头微微的挨着他的身子,没有拥抱,谁也没说话。也许是身边有个男人,觉得安全,于是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窗外传来尖叫,我猛得一惊,完全醒过来,仔细的听着,又是六婆发出来的声音,我用手摇着身边的男人:“恩?”
  我说:“你听,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叫了很久,好象在哭又在笑。”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六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这深夜发出这种象鬼哭般的声音,实在过分,我全身抖得厉害。
  他伸出一只胳膊将我搂进怀里,我心跳停顿了一下,然后紧紧拥住他,我听见他的呼吸很急促:“别怕,午夜,我在你身边。”
  他滚烫的唇贴着我的脸颊,滑到我的唇边,我嗫喃着,吻住他的唇,我们紧紧的吻在一起,窗外所有的尖叫,所有的一切恐怖在一瞬间就化为乌有了。这一刻,我们只知道彼此。 黑暗中,他的嘴唇覆盖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热泪盈眶,乞求他进入我的身体,象云翔一样的拥有我,我们不停的做爱,犹如一个世纪的渴望,我把指甲掐进他的皮肤,听他发出满足的喘息。我知道,我爱上了这个男人,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爱上了他。
  之后的每一个晚上,我们都住在一起,十二点之前,他陪着我写作,十二点以后我们便相拥着入睡,让彼此的肉体和灵魂交织在一起,我们从来不问对方的过去,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现在,我们爱着彼此。
  或许是怕村里人议论,他总是天黑才来,早上天亮就去学校,除了周末,他才会一直陪着我不出门。我不在意这些,因为村里的人确实太封建和愚昧了。
  偶尔,我会去学校看他,总是碰到那女老师,我们没有说过话,只是互相的微笑,我很喜欢她,因为她脸上的温和,但是却没有语言。
  这段时间,孙老师神情很沉重,我问他,他说是不断的有孩子失踪,前些天在后山上看见一个孩子的尸体,双手被人砍断,很惨。我想起那天在石洞里看见的尸体,和看见校长的情形,于是我想,这事会不会跟校长有关?我跟他说,让他去问问校长,能不能让我去学校教学,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跟他在一起了。他说校长是个老顽固,也许不肯,但是可以试一下。
  我没想到的是,校长不但不肯,还亲自找上门来了。
  一天下午,我在看书,他来找我,一脸的不高兴和严肃,似乎我欠了他什么一样。我没让他上楼的意思,站在门口。他说:“孙老师跟我说过了,别再这样想了。”
  “为什么?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可以教好学生的。”
  “不是能力的问题,我们不接收女老师。”
  “这不是理由,校长。”
  “随你怎么想,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会让你教学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头也没回就走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硬是不让我去学校教学呢?为什么?
  晚上,我没有写作,跟孙老师说起下午的事情,他也觉得奇怪,校长心里也许有阴影,学校不接收女老师,这是一个很荒谬的理由,但他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难隐之处。
  他让我别想太多,不能去教就算了。可我无法不让自己不想,我生气的说:“不,我一定要去。”
  “别这么任性了,午夜,他不同意,我没办法的,这样我们不也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那是什么?”
  我说:“你们学校又不是没有女老师,为什么不让……”
  “等等,午夜。”他打断我,“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是啊,你说我们学校有女老师?”
  “是啊,很年轻,很漂亮的。”
  他马上变得紧张起来:“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什么时候?”
  “每次都能看到啊,第一次去学校就看到了,怎么啦?”
  他低头沉思着,然后说:“没什么,午夜,答应我一件事。”
  “恩,你说。”
  “以后别再去学校了,知道吗?”
  “为什么?”
  他突然对着我大吼:“别问为什么,就是叫你别再去,你听到没有?别再管任何事情!” 
  他的手抓得我的胳膊生痛,我吓得不敢说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就象一个疯子,只是为了我提到那个女老师?这女老师难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自从孙老师跟我住在一起后,屋子里再也没闹过鬼。偶尔听到六婆的尖叫,但时间一长,更何况身边有一个男人,便也不再觉得特别好怕。我心里是知道的,六婆一定是个有着阴影的人,指不定受过什么刺激和创伤。我还在想,她会不会跟二十八年前的谋杀有什么关系。
  学校继续发生孩子失踪和死亡的事,孙老师脸色越来越沉重,一天比一天憔悴。我心里一直有疑问,脑子总是不知不觉就想到那天在石洞外面看见校长的事情,他去那里干什么?他说是去山上挖菜,可是挖菜要用蛇皮袋吗?我到觉得更象是用来装尸体的!
可是这些事情我都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孙老师,我担心他现在的状态,本来为了学生失踪和死亡的事,他已经搞得焦头烂额,我怎能再告诉他这些?
  我也问过他关于这些失踪和死亡他是怎么想的,他说他很痛苦,理不出头绪,也许真的象六婆说的,是鬼怪作祟,因为应该不会有人那么残忍。每个孩子的死状异常恐怖,不是被砍断肢体,就是被挖去双眼,甚至内脏。但他一再的强调让我不要管这件事情,还不允许我再去学校,我嘴上虽然答应他,可我知道,我不会不管的,虽然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我依然要管,长期写作的人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能力,何况我又是个如此倔强和任性的女人。
  这本书写得不是很顺利,因为太多的情节不是很明白。于是,我又一次找到了六婆。
  屋里很阴暗,让人觉得寒冷异常。六婆穿得很多,由始至终她都是整身的黑色,从头到脚严密的裹着,显得头发更加白,脸上的皱纹更是深刻,给人一种神秘和冰冷的感觉。
  其实我有些惧怕她,但是我更迫切的想知道关于二十八年前的那场谋杀。
  我说:“六婆,我在写书,需要你的帮助。”
  她“看”着我:“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关于二十八年前的事。”
  她沉思了一下,把脸转向门外,冷冷的说:“你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杀人吗?十岁,是的,他只有十岁,二十八年前。”
  “十岁的孩子?是谁?”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喃喃的说,有点象自言自语,声音带着无限的悲凉,她说:“灾难要来临了,再次来临,那就意味着死亡啊,恶魔是不会消失的,我知道,它活在我的身体里面,我操纵着一切,这里是会灭亡的,就象一场战争,可是这场战争里没有枪炮,只有诅咒,敌人是心里的恶魔,所有的人将会死亡,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最主要的就是没有人能从噩梦里逃出来,永远都没有……”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自然也是听不懂。但我想她可能是走火入魔了,一会儿说树精报复,一会儿说十岁的孩子杀人,一会儿又说有恶魔,她在操纵着一切。我想不出来怎么接她的这些话,坐在那里发呆。
  她又接着说:“明天晚上将有一场暴雨,真正的灾难就开始了,我很清楚要发生什么事,但是没人会相信我的,我知道,他们说我是疯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浮出一抹阴森的笑容,瞬间又消失了,我浑身颤了一下,她是笑给我看的吗?
  “他还没有死,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你知道吗?可是二十八年了,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那你说,人全部都是他杀的吗?”
  我机械的摇着头,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不敢开口说话,怕打断她说下去的欲望。她这样语无伦次的跟我说这些话,一定是有阴影埋在心底太长时间了。 “我在想啊,十岁的孩子,就算再憎恨也是不会杀人的吧,一夜之间把所有的人杀了,他没这个能力的,要不就是受恶魔的控制了,控制着他去杀那些人,不然为什么尸体里面找不到他?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为什么能逃脱?”
  我终于算是听懂一些了。她在说二十八年前的那场谋杀,有一个孩子幸存,当年十岁,孩子一直下落不明,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呢?我想问她,可是害怕,她的神情和语气让我害怕。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我:“你有做噩梦吗?”
  “有!”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梦见一个背上有一大块红斑的人吗?”
  “没有,他是谁?”
  她咧开嘴笑起来,缺了许多牙齿:“他的背上有块很红的胎记,象一张人的侧面的脸,夏天在池塘洗澡,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一出生母亲就死了,可能带着灾难,但是后面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有我知道,这些是不会消失的,很早我就能看清一切,我虽然瞎了,但我可以感觉一切,我能知道这个村子什么时候会灭亡,每个人身上的罪恶都太深了,知道吗?”
  我实在忍不住,于是问她:“那个人是谁呢?”
  “就是那个孩子,十岁的孩子。”
  “他杀了人吗?他是那屋子里的什么人?”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冲到我的面前,用力的抓住我的头发往门口拉,我痛得大叫,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她不松手,嘴里一直说着。
  “你该去死才对,你凭什么要站在这里问我这么多?而我还要跟你说了这么多,他们说我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女人都是贱货,没有男人好象活不了,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许再进我家门半步,我会叫恶魔拉你下地狱,跟那些死去的人一样去见鬼……”
  头皮被她拉得生痛,不敢骂她,只能尖叫,她把我扔到门口,狠狠的关上门,我摸着刺痛的头皮,眼泪很快的流出来。回去的时候,心里不停得咒骂她。
  回到房间,我的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再加上被六婆这么一折腾,头更是痛得厉害,我越想越难受,干脆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我从床上起来,然后下楼,我要去学校找孙老师,虽然不想继续烦他,可我实在觉得委屈,希望他能安慰我一下。
  走在路上,感觉自己象在梦游,身体很轻,脚步有些不听使唤。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其实再等一会儿,孙老师就会回来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现在要去找他。
  走到那间商店的时候,我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子,头发很白,穿着厚厚的破旧的棉衣,很瘦,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头去。我心想,那天的小女孩去了哪里?
  学校很安静,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大概是已经放学了。
  我朝孙老师的房间走去,窗户关着,门也锁了,他去了哪里呢?我刚想推开窗户的时候,却听见有女人的呻吟声,我仔细听着,是从隔壁校长的房间传出来的,女人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得很清楚。
  我慢慢的走过去,门关着,窗户半开着,透过窗户看进去,我顿时感觉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冲。 房间里的设备我一点也没看清,只看到在那张单人床上,那个年轻美丽的女老师赤身裸体的坐在校长的身上,丰满的胸部上下颤动,脸上是浪荡和满足的神情,辫子已经散下来,凌乱不堪。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直到不知哪家的狗在叫,我才突然醒悟过来。转身离开,一路奔跑着,羞愧得不行,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偏偏让我碰见这一幕。
  脑子里拼命的胡思乱想着,看起来校长都可以做她父亲了,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种关系呢?何况那女老师又是那么漂亮和高贵,怎么可能会跟校长扯在一起呢?难道这就是校长不让我来学校教学的原因?
  这样解释我还有些能接受,可是孙老师着什么急?他不许我再来学校,我还以为是他跟女老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许我再来学校?难道纯粹只是怕我发现校长跟女老师的关系后,我会说出去?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他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在瞒着我。
  我胡乱的想着,突然看见村口站着一个人,我猛的停住脚步,呼吸开始急促。我紧张的看着四周,希望能有人帮我,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两腿开始发抖,这个死神经病为什么一直让我碰到?我想起了校长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不碰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于是,我低着头慢慢向前走,没有别的路进村,只能从他身边经过,他始终那样站着,没有挪动一步,但我知道他一直紧盯着我。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听见自己脉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害怕。
  终于走过他身边,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追着我。还没等我想完,猛的被人从后面抱住,口水流到我的脖子里,我没命的挣扎,大声喊救命。突然胳膊一阵刺痛,那是被光头抓的指甲印,我拼命的撕打他,我们纠缠在一起,他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一只手一直在摇着我。我睁开眼睛,触到一双温柔的眼睛,那是孙老师。
  我坐起来一把圈住他的胳膊,委屈的哭起来:“我害怕,害怕。”
  他也紧紧抱着我,嘴唇贴在我的脖子里:“别怕,午夜,你在做噩梦。”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间里开着灯,我抱着他久久不肯松开,我是真的害怕,头皮还在痛着,都是六婆抓的。
  我把白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他说叫我以后别再去找六婆了,大家都说她是疯子。
  我听话的答应他,因为我知道,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再去找六婆的,她太可恶了,疯得有些厉害。
  他吻住我的唇,喃喃的说着他想要我,我热烈的回应他,所有的恐惧被欲望占据。
  他帮我脱去衣服,碰到我的手臂,我不禁叫了出来。他停下来:“午夜,你怎么了?”
  “很痛!”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胳膊拿出来看,手臂上是鲜红的指甲印。
  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我记得,这是在梦里被光头抓的。
  那这一切都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我确实去了学校,看到校长跟女老师那一幕,也确实被光头抓了?可好象又是做梦啊,我明明是被孙老师摇醒的,那为什么光头的指甲印会在我的手臂上?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梦,还是现实? 天亮的时候,孙老师离开我这里去学校,临走的时候,他在我唇边吻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叹着气,我其实也知道,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轻声的跟我说他晚上不回来睡,学校有事,还让我别想太多,至于手臂上的指甲印有可能是在六婆那里,跟她争执的时候,被她抓的。我笑笑没说话,我知道事情本身并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也没有问他晚上学校有什么事,已经没有力气再追究什么,或许他只是想彼此冷静一下。
  看着他日渐憔悴的容颜,我的心里一阵发酸。昨晚我们没有做爱,也没有睡好。他一直在为那些失踪和死亡的孩子心烦,而我一直在想着那个梦。
  我不知道从六婆那里回来后,是睡着了,还是真的去了学校,如果是睡着了,那手臂上的指甲印怎么解释?如果是去了学校,为什么在跟光头纠缠的过程中是在床上醒的?我真的茫然了。
我开始感到不安,感到害怕,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操纵着我的生活,我连自己活在梦里还是现实都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象孙老师说的那样,手臂上的指甲印是在六婆那里弄伤的?
  想着说,要离开这个山村,可是又放不下这份感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孙老师放弃教学,带我一起离开这里。但现在学校发生那么多失踪和死亡,他能一走了之吗?如果没发生任何事情,我想,他是愿意带我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没发生什么,我一定愿意陪他生活在这里一辈子。
  唉!生活就是这般无奈!
  一整个白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让眼泪一次一次的湿透枕巾。我不知道我跟孙老师会不会有结果,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我已经失去了云翔,我不能再失去这次的爱情。也许现实生活有些戏剧性。我生命中两个深爱的男人,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却又是如此的相象,使我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终于决定,不管下面会有多少灾难,我也要跟孙老师在一起,就算我要死了,那我就死在这里吧。只是因为爱,和一份眷恋。
  白天不敢出门走太远,害怕碰见那个光头,他出现在我的梦里,纯属巧合还是有什么预兆?那个梦一整天都在困扰着我,我不想去记忆,只能强迫自己写作,偏偏我又是个白天没有任何灵感的女人,所以只能让自己睡觉。
  睡眠时间很长,醒来便已黑夜,奇怪的是三娃这段时间不再来找我,不知是不是学习太紧还是别的原因,我也不想去村长家找他,想到他们的态度,我的心就凉到极点。再说,电已经装好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村长家。
  书已经写到三分之二,虽然有些地方不明白,可我再也不敢去找六婆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改编。对于那个十岁的孩子,我确实有很大的好奇,但六婆没说明白,我打算书里面不写这个人物。
  一个人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静,没有孙老师在身边陪着,整个房间似乎又多了一份诡异,或许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只能把所有的心思全拉到稿纸上来,以此减少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突然。“轰隆隆——”,外面在打雷,几乎是在一瞬间,暴雨骤然而下,风把窗户吹得“砰砰”直响。
  我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摸索着点亮煤油灯,看了一下时间,快要十二点了。我不敢继续写下去,暴雨夹着狂风呼啸,四肢冷得险些丧失知觉。孙老师怎么偏偏选这种天气不回来睡?不过他事先也不知道会下雨。
  我不敢关窗户,仿佛外面会有一只恶魔在等着我,只要我一靠近窗户,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拉出去。我爬到床上,把身体裹进被子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我猛的抬头,原来是门没关好,我想要起身关门,可是害怕得要命,于是又缩回被窝里。不知道孙老师会不会担心我又跑回来。我在心里默默乞求上帝,希望他能够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需要他! 我在被子里不停的打着哆嗦,紧紧的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期望天快些亮,雨快些停,快些来电,这样就会没事了。
  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一种直觉告诉我——房间里有人!
  天那!我想我一定是要死了,一定是的。没听到有人上楼,却感觉房间有另一个人,一定是我疯了。要嘛就是遗像里的老人在作怪。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我知道这个人一直站在房间里没有离开。我快要崩溃了。
  终于,我掀开被子,猛的坐起来,一眼看见床前的黑衣人。他背对着我,看不出来是谁,由于恐惧,我叫起来:“谁?你是谁?”
  他慢慢转过脸……“是我啊。”
  我顿时失声的尖叫出来:“六婆——”
  我全身冰凉,眼睛直直的盯着六婆,她依然一身黑衣,没有佝偻着身子,没有拄拐杖,头发凌乱,脸色象僵尸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我一只手捂着嘴巴,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怎么在这里?怎么?”
  她幽幽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吗?”
  “不要这样…六婆…我…”
  “我是来告诉你的。”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讥笑。
  我木纳的摇着头,身子往后缩:“不,我不想知道,我什么也不要知道,六婆,求求你,不要让我知道。”
  她不搭理我,看她的意思是准备长说下去。我怀疑她根本就能看得见,不然怎么到我房间来的?可是她一双眼睛是白色的空洞,没有眼珠,这分明又是瞎子。
  我想,我应该是在做梦,这一切不是真的。我把手指放在嘴里,重重的咬下去,天,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六婆真的站在我的房间里。
  她慢慢的说:“还记得我昨天说的吗?我说今晚将有一场暴雨来临,我没说错吧。呵呵,你该知道一些事情的。”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一定也认为我疯了吧?其实我是疯了,从眼睛瞎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我心里有仇恨,你不会知道的。四十年前,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啊,我不是瞎子,我有一个丈夫,还有一个儿子,生活得很好,可是村里却突然发生瘟疫,知道吗?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村子被乌鸦覆盖着,黑压压的一大片,把光线都遮住了。然后,开始出现死亡,所有的人都死了,眼睁睁的看着人们死去,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我跟我丈夫还有孩子逃跑,中途他们相继死去,我想,我也会死的,昏迷了不知道多少天,醒来后就在这个村子里,醒来后就双目失明。”
  我听得浑身发冷,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象被堵满了鲜血。 她继续说着:“我是被这里的村长救的,于是,就在这里生活,他日夜照顾我这个瞎子,我们之间渐渐发生感情,可我自卑,认为自己是个瞎子,配不上他,他想尽办法要治好我的眼睛,我感动了,把身子给了他,就在我眼睛有些好转的时候,我有了身孕,可是他一直没说要娶我,他以前告诉我他老婆死了,但是却又不肯娶我,我难受极了,他一直好言哄我,说一定会娶我,让我放心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我相信了,就在孩子出生的一个月后,他老婆突然回来了。我那时眼睛已渐渐开始康复,还做着跟他结婚的梦,原来一切只是欺骗。我绝望了,抱着孩子跳了河,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而我同样又瞎了。”
  “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他们开始不停的虐待我,终于有一天我在他老婆的汤里放了老鼠药,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村长却越发的憎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我心里也气,孩子死了,又重新瞎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所以在他埋葬了地主一家人的尸体后,我杀了他,他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相信。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痛苦和噩梦中,至于灾难和报复,那都是我胡说的,只是我自己救不了自己。”
  说完这些,她开始沉默。恐惧感依然没有散去,我只希望她快点离开我的房间,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她真的转身离开,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仰头大笑,继而浑身颤栗,犹如抽筋。我吓呆了。
  她猛的转身,两手用力的乱抓着空气,鲜血从眼睛,鼻孔,嘴巴……往外涌,然后,倒了下去。
  我刹时清醒过来,疯了一样向外跑,不管此时外面有多黑,下了多大的雨,恐惧已经让我失去理智。
  暴雨中是我绝望破碎的脚步,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泪水混着雨水。这一刻,我情愿死去。
  慌乱中,拖鞋也跑丢了,脚板生痛,但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要去学校,我要找到孙老师,摔倒又重新爬起来,眼前只有六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六婆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去跟我说那些,而且说完就七窍流血?这是为什么?
  学校的一间房间的窗户闪着光,那是校长的房间,我疯狂的冲过去,已经不知道累了……
  靠近窗户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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