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电影是说北极海下有天吉峡谷战争电影里面有像电鳗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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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两万里》叙述的是法国生物学家阿罗纳克斯教授探海旅行的故事。故事的起因是1866年所发生的一件闹得满城风雨的怪事。当时不少航行船只在海上发现了一头大“海怪”。阿罗纳克斯教授作为一名海洋动物的专家,随远征队去剿灭怪物,不料却掉入海中,被怪物一般名为“鹦鹉螺”号的潜艇所救。于是,他和神秘的尼摩船长一起开始了一段惊险、神奇的海底旅行。他们登上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南极;目睹了海底火山喷发的壮观景象及凄惨的海底沉船;领略了美丽而又充满危险的海底世界……全书情节曲折,悬念迭出,引人入胜。想象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其中所展现的海底世界的神奇和美丽更令人兴趣盎然,同时也能使人从中学习到有关海洋生物、气象、地理等方面的丰富知识。这不愧是一部雅俗共赏的文学作品。
  人们一定还记得1866年海上发生的一件离奇的、神秘的、无法解释的怪事。且不说当时轰动沿海居民和世界舆论的各种传闻,这里只说一般航海人员无法言语的心情。欧美的进出口商人、船长和船主、各国的海军官佐以及这两大洲的各国政府都对此事十分关注。
这事大体经过是这样:不久以前,许多的海员水手都曾目击过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很长的物体,形状很像纺锤,而且还会闪闪发光,它的体积比鲸鱼大得多,运动却十分灵巧快捷。
关于“庞然大物”的出现,有不少的海员都曾记录(如这个东西或这个生物的形状,在它运动时的难以估计的速度,它转移的惊人力量,它那种像是天生的特殊本领等等),大致是相同的。要是它是某种像鲸鱼一类的动物,那么它的体积:远非鲸鱼所能比拟。居维埃·拉色别德、杜梅里、卡特法日,这些生物学家——除非亲眼看见过,也就是说,除非他们本人的眼睛看见过——是肯定难以想象有这样一种怪物存在的。综合多次不同的目击记录来分析———丢开那些过低的估计,即这个东西只有二百英尺长,同时删除那些过激的言论,即它有一英里宽三英里长——这就可以断定,这个奇怪的生物,如果真是存在的话,其体积已远远超出目前我们的认识能力。
这东西既然存在,而且有多人目击,那么由于人类好奇的心理,我们就可以认识到这个怪物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叹。至于说这是荒唐无稽之谈,没有人会这样认为。
日,加尔各答—布纳希汽船公司的喜金孙总督号,在澳大利亚海岸东边五英里,碰见了这个家伙。巴克船长一开始竟然想到这是一座暗礁,他正要测定它的位置的时候,突然它竟然喷出两道水柱,并且把水柱射到空中一百五十英尺高。这么说,除非这座暗礁上边有间歇喷泉,不然的话,喜金孙总督号面前的东西,就是还没有人知道的一种海中哺乳类动物,它还从鼻孔中喷出有气泡的水柱呢。
在这一年的7月23日,西印度—太平洋汽船公司的航船克利斯托巴尔哥郎号,也有此类遭遇。喜金孙总督号发现这怪物三天以后,克利斯托巴尔哥郎号在相距七百里的地方也看见了它,从而我们不难看出,这个奇特的鲸鱼类动物能以惊人的速度移动。十五天以后,在离上面说的地点有两千里远的地方,国营轮船公司的海尔维地亚号和皇家邮船公司的山农号,在美国和欧洲之间的大西洋海面上航行时,在北纬42度15分、西经60度35分的地方,同时看到它。根据两船同时观察得到的结果,估计这只哺乳动物至少有三百五十多英尺(约一百零六米),因为把这两只船连起来,竟然还没有这家伙长,两船从头至尾只有一百米长。可是,最长的鲸鱼,像常常出没于阿留申群岛的久阑马克岛和翁居里克岛附近海面的那些鲸鱼,最多也就是五十六米长,没有再发现比它更长的了。
根据横渡大西洋的贝雷尔号的目击记录,茵曼轮船公司的越提那号跟这个怪物的一次相碰,以及法国二级军舰诺曼底号军官们所写的记录,还有海军高级参谋弗兹·詹姆斯在克利德爵士号上所做的很精密的测算,这些所见所闻都引起了多方的震动。在民族性比较浮躁的国家里,大家都拿这件事作为谈笑资料,但在严肃和踏实的国家里,比如说英、美、德等国家,它们对这事就非常关心。
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地方,不论城市、农村。咖啡馆里歌唱它,报刊上嘲笑它,舞台上扮演它。谣言有了这一滋生的土壤,从这怪物身上捏造出各种各样的奇闻。在一些发行量不多的报刊上,出现了关于各种离奇的巨大动物的报道,从白鲸、北极海中可怕的“莫比·狄克”一直到庞大的“克拉肯”等等——甚至还有人说这种怪鱼的触须可以缠住一只载重五百吨的船并且可以把它拖到海底下去。
有些人甚至还引经据典,搬出古代的传说如亚里士多德和蒲林尼的见解(他们承认这类怪物的存在):或者搬出彭土皮丹主教的挪威童话,保罗·埃纪德的记述,以及哈林顿的报告;该报告是很有权威性的,他说:“1857年,他在嘉斯第兰号上曾经看见过一种大蛇,那种蛇只在那立宪号到过的海面上被水手们看见。”
于是,学术界以及不同的科研团体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他们无休止地争论着。“怪物问题”刺激着人们。自以为懂科学的新闻记者和一向自以为多才的文人争论得不可开交,他们在这次值得纪念的笔战中花费了不少墨水!甚至有几个人还流了两三滴血,因为有人把描绘大海蛇的笔锋移向一些态度傲慢的家伙身上了。在六个月当中,争吵没有停止。彼此有理,各执一词。当时流行的小报大张旗鼓的刊登争论的文章,它们要么攻击巴西地理学院、柏林皇家科学院、不列颠学术联合会或华盛顿斯密孙学院发表的权威论文,要么驳斥印度群岛报、摩亚诺神父的宇宙杂志、皮德曼的消息报里面的讨论以及法国和其他各国大报刊的科学新闻。
他们竟然还会引用反对派也常引证的林奈的一句话:“大自然不制造蠢东西”;希望大家不要相信北海的大怪鱼、大海蛇、“莫比·狄克”和疯狂的水手们臆造出来的怪物,不要因此而否定了大自然。最后,在一份讽刺报上有一位最受欢迎的编辑先生草草了事地刊登了一篇文章,处理了这个怪物;他像夷包列提那样,在大家的笑声中,进行了最后一次打击,把它结果了。最后机智战胜了科学。
在1867年头几个月里,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但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又听说发生了一些新的事件。问题也从而转变成了必须认真设法避免的一个危险。问题带了完全不同的面貌。这个怪物变成了小岛、岩石、暗礁,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它竟然会动。
日,蒙特利奥航海公司的摩拉维安号夜间驶到北纬27度30分、西经72度15分的地方,船右舷撞上了一座岩石,可是,海图上并没有标出。由于风力的助航和四百匹马力的推动,船的速度很快。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船身质地优良,特别坚固的话,摩拉维安号被撞以后,船上所有的乘客都会一同葬身大海。
事故发生在早晨五点左右天将要亮的时候。船上值班的海员们都快速地跑到船的后部,他们十分仔细地观察海面。
除了有个六百多米宽的大漩涡好像水面受过猛烈的冲击以外,一无所有,他们只把事故发生的地点确切地记了下来。摩拉维安号继续航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它是撞上了暗礁呢,还是撞上了一只沉没的破船?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到船坞检查了船底,才发现一部分龙骨折断了。这事实本身是并不十分严重的,可是,如果不是过了三个星期后,相同的情况下又发生了相同的事件,它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接着又发生的那一次撞船的事件,单单由于受害船的国籍和它所属公司的声望,就已经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英国著名的船主苟纳尔的名字可以说是人人皆知。这位精明的企业家早在1840年就创办了一家邮船公司,并且他还开辟了从利物浦到哈利法克斯的航线,尽管当时只有三艘四百匹马力、载重一千一百六十二吨的明轮木船。
八年以后,事情有了改观,共有四艘六百五十匹马力、载重一千八百二十吨的船。
再过两年,又添了两艘马力和载重量更大的船,1853年,苟纳尔公司取得了装运政府邮件的特权,一连添造了阿拉伯号、波斯号、中国号、斯备脱亚号、爪哇号、俄罗斯号,这些都是头等的快船,而且是当时世界上所有船只中最宽大的,除了大东方号外,这些船可以称得上无法超越了。
到1867年,这家公司一共有十二艘船其中有八艘明轮的,四艘暗轮的。我所以写这些内容给大家是要大家知道这家海运公司的重要性。它由于经营得法,而且是全世界都闻名的。任何航海企业,没有比这公司搞得更精明,经营得更成功的了。
二十六年来,苟纳尔公司的船在大西洋上航行了两千次,时间观念很强航行安全,从没有遗失过一封信,损失过一个人或一只船。因此,尽管法国竭力要抢它的生意,但是乘客们都一致愿意搭苟纳尔公司的船,我们可以从一些历史记录中得知。了解这情形以后,便没有人奇怪这家公司的一只汽船遭遇到意外事件会引起那么巨大的反响。
日,风平浪静,斯备脱亚号在西经15度12分、北纬45度37分的海面上行驶着。速度很快,一切正常。
它的机轮在海中转动,完全正常。它当时的吃水深度是6米70厘米,排水量是6,685方米。
下午四点十六分,乘客们都聚集到大厅享用点心时,在斯备脱亚号船尾、左舷机轮后面一点,好像发生了轻微的撞击。
斯备脱亚号不是撞上了什么,而是被什么撞上了。确切地说是有东西在钻它的船舱。这次冲撞是十分轻微的,如果没有管船舱的人员跑到甲板上来喊:“船要沉了!船要沉了!”大家都还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旅客们起初十分惊慌,但船长安德生很快就使他们安稳下来。危险并不会立刻就发生。斯备脱亚号由防水板分为七大间,有个漏洞也没有关系。
安德生船长立即跑到舱底下去。他查出第五间被海水浸入了,海水浸入十分快,证明漏洞相当大。好在这间里没有蒸汽炉,不然的话,炉火就要熄灭了。
安德生船长命令马上停船,并且派出潜水员下水检查船身的损坏情形。一会儿,潜水员发现船底有一个长两米的大洞。裂洞太大一时无法修复,斯备脱亚号尽管机轮有一半浸在水里,但也必须继续行驶。当时船离克利亚峡还有三百海里,等船驶进公司的码头,已比预定时刻迟到三天,利物浦的人都为它惶惶不安。
斯备脱亚号被架了起来,工程师们开始检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船身吃水线下两米半的地方,发现一个很规则的等边三角形的缺口。铁皮上的伤痕十分整齐,就是钻孔机也不能凿得这么准确,普通的钢铁器具无法产生这类缺口,因为,这家伙在以惊人的力量向前猛撞,凿穿了四厘米厚的铁皮以后、竟然还能用一种很难做到的后退动作,使自己脱身。
最近这次事件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人们重新开始议论纷纷。从这时候起,所有从前原因不明的航海遇难事件,现在都算在这个怪物的账上了。这一神秘怪物负起了所有船只沉没的责任。不幸的是船沉的数目相当大,包括帆船和汽船在内,每年约有三千艘左右沉没,至于因下落不明而断定失踪的,也不下两百艘!
不论事实如何,人们都把船只失踪的原因算在它身上。由于它的存在,五大洲间的海上交通越来越危险了,于是人们纷纷要求消灭这个怪物。
  当时,我正从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贫瘠地区做完了科学考察回来。作为巴黎自然科学博物馆的副教授,法国政府派我参加这次考察。在内布拉斯加州度过了六个月的时间,三月底,我满载了珍贵的标本回到纽约,然后再回法国去。所以,我就利用逗留期间,把这次收集来的矿物标本和动、植物标本加以整理,就在这段时间,斯备脱亚号出事了。
我自然也熟悉当时议论纷纷的这个问题,我把美国和欧洲的各种报刊读了又读,但仅停留于此。因为这个怪物,我作了种种猜测。竟没有掌握充足的资料,我始终摇摆于极端不同的见解之间。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那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当我到纽约的时候,这问题正闹得热火朝天。有些不学无术的人曾经说那是浮动的小岛,是不可捉摸的暗礁,但是,此类想法,现在完全被推翻了。理由是:除非这暗礁在腹部有一架机器,要不是这样,它怎能这样快地在海底游动呢?同样地,说它是一只浮动的船壳或是一只巨大的破船,这假设也不能成立,理由仍然是因为它转移得那么快。
到最后,这问题只可能有下面两种解释,两派对比鲜明的意见争执不休:一派说这是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另一派说这是一艘动力十分强大的“潜水艇”。
后面的假设虽然可以成立,但经过欧美两洲调查,便站不住了。如果说私人可以有这样一种机器,绝对无法办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造了这个东西?并且还没有人知道?
只有一国政府才有能力拥有这种破坏性的机器,在各国都在加强军备时,一个国家瞒着其他国家制造这种武器是可能的。机枪之后有水雷,水雷之后有潜水冲击机,如此种种,至少我自己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个“潜水艇”的假设,又很快被推翻了、因为这是有关公共利益的问题,既然海洋交通受到了破坏,国家及政府都会不希望这样做的。
并且,怎么能说这只“潜水艇”的建造竟可以逃避公众的耳目呢?要想保守秘密,对于个人来说也十分困难,对于一国政府,它的行动会受到敌对国家的注意,那当然更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根据在英国,在法国,在俄国,在普鲁士,在西班牙,在意大利,在美国,甚至于在土耳其所做的调查,不得不推翻“潜水艇”的假设。
当人们在不断地猜测这个怪物时,它又出现在波涛上了,于是人们的想象就从鱼类这一方面打主意来。
当我到纽约的时候,有些人特地来问我对这件怪事的意见因为我以前在法国出版过一部八开本的书,共两册,书名为:《海底的神秘》。
这部书特别受到学术界的赏识,从而我也就成为此类方面研究的专业人士。因此人们才询问我的意见。但我只要可以否认这事的真实性,我总是作否定的答复。但很快我被逼只得明确地表示我的意见。
况且《纽约先锋论坛报》已经约了“巴黎自然科学博物馆教授,可敬的彼埃尔·阿龙纳斯先生”,请他谈一谈他对此类问题的想法。
我发表了我的意见。我因为不能沉默,才不得不说几句话。我从政治上和学术上来讨论这个问题的各个方面。
现在我将我发表在4月30日《论坛报》上的一篇材料很丰富的文章的结论,写在这里:“我一个一个对这些不同的猜测及想法进行研究,不得不承认实在有一种力量惊人的海洋动物的存在。”
“海洋深不可测的底层,是我们所未知的地方。探测器也无法达到。最下层的深渊里是什么呢?海底二万二千里或一万五千海里的地方有些什么生物和可能存在什么生物呢?它们的身体构造是怎样的呢?的确无法回答。可是,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可以用‘两刀论法’的公式来解决。生活在地球上的各色各样的生物,或者我们认识,或者我们不认识。如果我们不认识所有的生物,而大自然又继续对我们保守某些秘密,那么我们只能承认在探测器不可及的水层里还有一些鱼类鲸类的新品种,它们有一个‘不浮的’器官,在海底下呆久了,在偶然的情况下,就突然浮到海面上来。这还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反过来,如果我们的确认识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那么我们就必须从已经加以分类的海洋生物中找出这种神秘的动物;在这种情形下,我就要承认有一种巨大的独角鲸的存在。”
“普通常见的独角鲸,或海麒麟,身长常常达到六十英尺,但是如果把长度增加五倍,甚至十倍,同时让这条鲸、鱼类动物有和它身材成比例的力量,然后再加强它的攻击武器,这样就是现在海上的那个动物了。也就是说它有水手们所测定的长度那么长,那么它的角,可以刺穿斯备脱亚号、它的力量可以冲破一只汽船的船壳。”
“诚然,这条独角鲸,可能正如我们想像的那样具有一把骨质的剑或一把骨质的乾,那么这一定是一根像钢铁一样:坚硬的长牙,有人曾经在鲸鱼身上发现过独角鲸的牙齿。这就说明独角鲸可以攻击鲸鱼。有人也曾经从船底上拨出过——好容易才找出来——独角鲸的牙齿,它钻通船底就好像利锥穿透木桶那样。巴黎医学院陈列馆就藏有一枚这种牙齿,长两米二十五厘米,底宽四十八厘米!好吧!现在假定那武器还要厉害十倍,那动物的力量还要大十倍,再加上它攻击猎物时所具有的二十英里每小时的速度,那么拿它的体重去乘它的速度平方,不难算出撞坏斯各脱亚号的那股冲击力。”
“因此,面对现有的一些证据,我认为这是一只海麒麟,这只海麒麟身躯非常庞大,身上的武装不是剑戟,而是真正的冲角,像铁甲船或战舰上的武器装备,它同时又具备战舰的重量和动力。”
“这样可以认为是真相大白了。——或者相反地,不管人们所见到的、所感到的是怎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那也是可能的。”
最后几句话只能说明我没有主见,看问题摇摆不定;这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全我教授的身份,同时不愿意让美国人笑话,因为美国人笑起来,是笑得很厉害的。因此要为自己留下退路。其实我是承认这个“怪物”的存在的。我的文章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大部分人都拥护它。而且文中提出的结论留给人们自由想像的空间。人们总是对那些神奇怪诞的幻想感到兴趣。
而海洋正是这些幻想的最好泉源,因为只有海才是巨大动物可以繁殖和成长的环境,陆上的动物,大象或犀牛之类。根本无法与海洋怪物相比。
海洋世界神秘莫测:既然有我们所知道的最巨大的哺乳类动物,也有可能存在硕大无比的软体动物和看起来叫人害怕的甲壳动物,如一百米长的大虾,或二百吨重的螃蟹!为什么不能有呢?
从前,跟地质学纪年同时代的陆上动物,四足兽,四手兽,爬虫类,鸟类,此类动物都是按照巨大的模型创造的。造物者用高大的模型把它们造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模型渐渐缩小了。在深不可测的海洋底下(因为海洋永不更改;而地壳几乎是不断变化着的),为什么不能有从前另一时代的巨大生物的品种生存呢?海洋内部,为什么不能藏有那些巨大生物的最后变种,以一世纪为一年,以一千年为一世纪的此类巨大品种呢?我于是又陷入了无尽的想像之中。现在要停止这些空想,因为,在我看来,时间已经把这些空想变成为可怕的现实。当时对于这件怪事的性质有这一种意见,就是大家都一致承认有一种神奇的动物,而这种东西和怪诞的大海蛇并没有丝毫共同之点。
可是,尽管有一些人把这事看成是一个待解决的纯粹科学问题,但另一些比较注意实利的人,特别在美国和英国,他们主张把海洋上这个可怕的怪物给消灭掉从而保证海上交通的安全。特别是工商界的报刊,都从这个观点来研究这个问题。
《航业商情杂志》、《来依特公司航海杂志》、《邮船杂志》、《海洋殖民杂志》以及为保险公司宣传公司要提高保险费的那些报纸,都强烈要求消灭此类怪物。公众的意见一提出来,北美合众国首先发表了声明,要在纽约作准备,组织清除独角鲸的远征队。
一艘装有冲角的高速度的二级战舰林肯号定于最近的期间驶出海面。各造船厂都给法拉古司令官以种种便利,帮助他早点成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等人们决定要追赶并消灭这怪物的时候。便再也寻找不到它的踪影。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谁都没有得到怪物的消息,也没有海船碰见它。如同它已经得到了人们准备进攻它的情报。
因为大家说得太多了,甚至用大西洋的海底电线来说!喜欢说笑话的人说,这个家伙一定在中途偷听了电报,现在藏了起来。不再随便出来。因此,这艘曾经用作远征而且装有强大打鱼机的二级战舰,毫无头绪,不知所往。
大家越来越不耐烦了,忽然,7月2日,旧金山轮船公司从加利福尼亚开往上海的一只汽船唐比葛号,三星期前在太平洋北部的海面上又看见了这个东西。人们都兴奋起来。大家要法拉古司令官立即出发,不得半点停留。船中日用品全装上去了,舱底也载满了煤。船上各部门的人员一个也不少,都到齐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说,法拉古司令官本人也巴不得马上就出发!
在林肯号离开布洛克袜码头之前三小时,我收到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递交纽约第五号路旅馆,巴黎自然科学博物馆教授阿龙纳斯先生。先生:非常期待您同意加入林肯号远征队,合众国政府希望看到这次远征有您代表法国参加。法拉古司令官已准备好了船上一个舱房供您使用。海军部长何伯逊敬启。”
  在收到何伯逊部长的信之前三秒钟,我还像不愿意去北冰洋旅行一样不愿意去追逐海麒麟。读了这位海军部长的来信,三秒钟之后,我真正明白了我想要去干什么,我生平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捕捉这样捣乱的怪物,并且消灭它。
可是我刚刚长途跋涉回来,很疲倦,非常需要休息。我只想回到家乡,看看朋友,看看我在植物园内的小房子和我收藏的珍贵标本。但现在什么也不能阻止我。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疲倦、朋友、珍藏,我必须去完成这一任务。
而且,我还有这样一个想法,反正条条道路通罗马,海麒麟也许客客气气地把我引到法国海岸边!这个有名的动物也许讨我喜欢——要让我在欧洲海中捉到它,这样的话,我至少也要拿上半米以上的牙戟带给自然科学博物馆。
不过,目前我所要做的就是必须到太平洋的北部去找这个海麒麟,而不是回法国去。
“康塞尔!”我用不耐烦的声音叫着。康塞尔是我的仆人。他一向陪我出去旅行。他是佛兰蒙人,为人很诚实,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他是一个性格平静、循规蹈矩、一贯热心的人,对于生活中的突然事件并不惊奇,他并且还心灵手巧,什么事都做得来,虽然他的名字叫做康塞尔(“劝告”的意思),可是人家不问他的时候,他却总是保持沉默。
因为跟植物园里学术界人士经常接触,康塞尔渐渐学了些东西。我可以说他简直是一个专家,他对于生物学的分类十分熟悉,他能非常熟练地从门、类、纲、亚纲、目、科、属、亚属、种、变种,一直数到最后的一个类别。可是他的学问也仅仅局限在分类学上。分类就是他的生活,除此以外便一无所知。他的理论水平很深,但缺乏实践,我想,他大概连大头鲸和长须鲸都分不出来!
总之,他是个忠实正直的人:一直以来,凡我为科学而去的地方,康塞尔都跟我去。他自己从不会因为无聊或是疲劳而拒绝旅行。不管有多远,不管去什么地方,去中国或是去刚果,他总是提起他的行李箱立即出发。他到哪里去都一样,连问也不问。他身体健康,肌肉结实,不在乎疾病,一点也不神经质,就是好像不会用脑子似的,好像从不去思考问题。
这个人二十岁了,他的年龄跟他主人的年龄的比例是十五比二十。请读者原谅我用这种说法来说我现在是四十岁。可是康塞尔也有缺点,过分讲究礼貌,他总是用第三人称跟我说话,让人感到很不自在。“康塞尔!”我又叫了一声,一边忙着准备出发。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忠心的仆人我是信任的。通常我从不问他是不是愿意跟我去旅行,但这次旅行有点不同,可能会时间很长,并且十分危险,是追赶能像敲碎核桃壳一样撞沉一艘二级战舰的动物:就是最没有感觉的人,也得考虑考虑吧!也不知他会有什么想法?
“康塞尔!”我第三次叫他。康塞尔出来了。“先生,叫我吗?”他走过来说。
“是我叫你。咱们要赶快准备准备,两小时以后就要出发。”
“好的。”康塞尔安静地回答。
“得抓点紧如何。所有的旅行用具、衣服、衬衣,袜子,都不必点数,尽量地拿了,放在我的大箱里,快,赶快!”
“那么先生的标本怎么办呢?”康塞尔说。“以后再说。”“先生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植物,大马、大蛇以及其他骨胳,又怎么办呢?暂时寄放在旅馆里。”“先生的那只活野猪呢?”“先托人照料吧!”“我们不回巴黎去吗?”康塞尔问。
“当然……要回去……”我含糊地回答,“不过要绕一个弯。”
“先生,您确定喜欢绕这个弯?”“呵!那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要多花一些时间我们要搭林肯号出发。”“只要先生觉得合适就成了。”康塞尔安然地回答。
“朋友,你知道,这关系到那只怪物……那条有名的独角鲸的问题……我们要把它从海上清除出去!……曾经写过《海底的神秘》的作者。不能不跟法拉古司令一同出发。这是光荣的任务,但是……也是危险的任务!我们很难清楚会去哪捉它!这怪物可能很任性!但我们必须要去!我们船上有一位眼光敏锐的舰长!……”
“先生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康塞尔回答。“你好好想一想,我并不想要强迫你。这次旅行也许是最后一次,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
“随您先生的便。”很快,康塞尔把箱子整理好了,我对他的工作很满意,因为这个人对衬衣和衣服的分类,跟对鸟类或哺乳类动物的分类一样能干。
旅馆的升降机把我们送到二楼下的大厅中。我步行数级,到了地面一层,在大柜台上,我办好了退房手续。我托人把一捆一捆打好包的动、植物标本运回巴黎(法国),并且留下一笔钱,托人喂养我的野猪。
康塞尔跟着我走出了旅馆,然后我们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从百老汇路直到团结广场,再经过第四号路到包法利街的十字路口,走到加上林街,停在三十四号码头,这一趟车费是二十法郎。码头边,加上林轮渡把我们(人、马和车)送到布洛克林。布洛克林是纽约的一个区,位于东河左岸,没走多长时间,我们便来到码头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林肯号的两座烟囱正喷出浓密的黑烟。
很快地我们所带的物品被运到船上。我赶紧上船,问法拉古司令在什么地方。一个水手领我到船尾楼上见他。这位军官面带微笑,他向我伸手,并且愉快地对我说:“彼埃尔,阿龙纳斯先生吗?”
“对,”我答,“您是法拉古司令吗?”“是。欢迎欢迎,教授。很荣誉您能参加这次航行。”我行个礼,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起航,另外有人领我到给我预备的舱房。
林肯号针对此次航行做了许多的改进。它是一般速度很快的二级战舰,装有高压蒸汽机,可以使气压增加到七个大气压力。在这个压力下,林肯号的速度平均可以达到每小时十八点三海里,这是很快的速度,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和那个怪物相比。
战舰内部的装备可以说是近乎完美。我很满意我所住的舱房,位置有利,房门对着军官们的餐室。“我们这舱房很舒服。”我对康塞尔说。
“这里很好,不是吗?住在这里跟寄生蟹住在海螺壳中一样舒服。”我留下康塞尔安顿我们的箱子,然后离开舱房来到了甲板,观看准备开船的操作。
这时候,法拉古舰长正让人解开布洛克林码头缆柱上拴住林肯号的最后几根铁索。
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要是再晚一步,我也就不能参加这次出奇的、神秘的、难以相信的远征了。这次远征的经过,虽然是真实记录,也许有人并不这样认为。法拉古舰长不愿意耽搁一天甚至一小时,他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个怪物。他把船上的工程师叫来了。“蒸汽烧足了吗?”舰长问他。“是的,舰长。”工程师答。“开船!”法拉古舰长喊。
开船的命令通过话筒传到机器房,轮机人员毫不迟疑地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蒸汽涌入半开的机关中;发出呼呼的啸声。一排排横列的活塞开始不停地运转起来,推动机轴的杠杆。推进器的轮翼不断加大速率,搅动海水,林肯号在上百只满载观众前来送别的渡轮和汽艇的行列中,缓缓地驶离布洛克林码头。从五千万人胸中发出的欢呼声,震动了天地。
成千上万块手帕在挤得紧紧的群众头上招展,人们的欢送声不绝于耳,直到船抵达赫德森河口,纽约城所在的长形半岛的尖端,此刻人群才渐渐散去。
这时候,大船沿着新西州海岸行驶,河的右岸都是别墅,从炮台中间穿过时,炮台鸣礼炮向大船致敬。林肯号向它们答礼,把美国国旗连升三次,星条旗迎风招展。
后来大船改变方向,驶进设有浮标的航道。大船掠过沙洲,洲上有数千观众,对船做最后一次的欢呼。还有一些渡轮紧跟其后为它送行,有两道灯光标明纽约航路的出口的地方,它们才离开大船回去。这时正是下午三点。
领港人从大船下来,上了他的小艇,驶到在下风等着他的一艘小快船那边。煤火越烧越旺,机轮更急地搅动水波,大船沿长岛低低的黄色海岸行驶,在晚间八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岸边的灯光,船便开足马力,向大西洋深处进发。
  法拉古舰长是一位优秀海员,完全配得上他指挥的这只战舰。他的灵魂已经和船紧紧相连。关于那条鲸鱼类动物的问题,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不许在船上讨论有无这只动物的问题。他相信这怪物就像许多老实妇女相信有海怪一样,完全是出于信仰,而不是由于理智。这怪物是有的,他发誓要把它从海上清除出去。他像罗得岛的骑士,像杜端尼。
德·哥森去迎击骚扰他海岛的大蛇。不是法拉古舰长杀死独角鲸,就是独角鲸弄死法拉古舰长,没有什么中间路线。船上的海员们对此也深信不疑。他们总是在谈论着,争辩着和估计着碰见怪物的各种机会,并且加倍仔细不停侦察与搜索。
不止一个海员抢着要到桅顶横木上去值班,要是换了另一种情况,没有人会去争着干这类事情。只要阳光明亮,船桅边总是挤满了水手,尽管脚掌踩在船甲板上烫得吃不消,他们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其实,林肯号的船头这时还没有沾上太平洋的海水呢,至于船上的全体人员,大家都希望碰着海麒麟,用鱼叉刺死它,把它拖上船来,宰割它。水手们格外小心,生怕错过这只怪物。何况,法拉古舰长说过,不论练习生成水手,水兵或军官,谁先得到海麒麟的消息,都可以得二千美元的奖金。
因此,林肯号船上的所有人都十分兴奋。至于我,也不落后,我并不把我每天应做的观察让别人代劳。
这只船真有许多理由可以称为“多眼号”,大家兴致高昂唯有康塞尔相反,他对于我们共同发生兴趣的问题漠不关心,给船上大家的热情浇上一盆冷水。
我前面说过,法拉古舰长这人很细心,他准备好了可以用得上的各式武器。就是一只捕鲸船也不会装备得更完备了。我们船上的武器,应有尽有,从手投的鱼叉一直到鸟枪的开花弹和用炮发射的铁箭。在前甲板上装有威力强大的后膛炮,炮身很厚,炮口很窄,曾在1867年的万国博览会中展览过。这门宝贵的大炮:是美国造的,可以发出重四公斤的锥形炮弹,射程是十六公里。因此,林肯号的歼灭性武器,五花八门,当然最妙的是船上还有鱼叉手之王尼德·兰。尼德·兰是加拿大人,身体非常矫捷,在这种危险的叉鱼职业中,他表现杰出,无人能比。他又灵敏又冷静,又大胆,又机智,要不是一条狡猾的长须鲸,或是特殊聪明的大头鲸,碰到他都会死路一条。
尼德·兰大约四十岁。他身材魁伟,有六英尺多高,体格健壮,神气庄严,沉默寡言,性情很暴躁,容易发脾气。
他还有绅士风度尤其是他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使他面部的表情丰富有趣。我认为法拉古舰长把这人请到船上来,很有必要。
这个人,单单他一人,从手和眼两点来看,就相当于全体的船员。他完全可以被看作是一架强度的望远镜,还可以比作是一门随时可以发射的大炮。
说是加拿大人,就几乎可以说是法国人。尽管尼德·兰不多跟人接触,但我应当承认,他对我却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无非是因为我会讲法语,是法国人。对他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说说加拿大某些省份现在还通行的拉伯雷的法国话,对我也是一个机会,可以用家乡话和他交流。
他的老家是在魁北克,当这城市还属于法国的时候,他家里就已经出了一批大胆的打渔人了。
尼德·兰渐渐有了谈话的兴趣,经常给我讲他的捕鱼经历。他常用诗一般的句子有声有色他讲述他打鱼和战斗的故事。就像听有人朗诵史诗,我听他讲,好像是在听一位加拿大的荷马在朗诵着北极的《伊利亚特》。
我所以在这里对他如此描绘,那是因为在患难中产生和巩固了的友谊把我们结合在一起了!啊!勇敢的尼德·兰!但愿我再活一百年,可以更长久地想念着你!目前,尼德·兰对于海怪问题是如何看待呢?我承认,他并不相信有什么海麒麟、独角鲸。船上的人,只有他不同意大家的看法。他甚至不愿意讲起这件事情。但是,我想这事总有一天会使他谈到的。
7月30日,即我们出发以后三星期,船进入离巴塔戈尼亚海岸三十海里,跟白呷同一纬度的地方。
那时我们已经过了南回归线,再向南航行将近七百海里林肯号便要在太平洋的波涛上行驶了。尼德·兰跟我一同坐在尾楼甲板上,一边看着这神秘的大海——它的深处到今天为止人们还无法到达:我们漫无边际地闲谈,这时候,很自然地,我把话头转到巨大的海麒麟上面了,我又谈到我们这次远征成功或失败的各种可能。后来,我看见尼德·兰一声不响,于是我就直截了当地要他发言。
“尼德·兰,”我问他“您难道认为那些巨大动物不存在吗?您这样怀疑,有什么特别理由吗?”
这位鱼叉手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会儿,只见他拿手拍拍他宽大的前额,闭闭眼睛,好像在沉思。他说:“阿龙纳斯先生,我有理由。”
“尼德·兰,您应该明白,您很熟悉海中的巨大哺乳类动物,照理您应当容易承认这个巨大的鲸鱼类动物的存在,可是您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教授,这是因为您搞错了。”尼德·兰说,“一般的人相信有横过天空的非常特殊的彗星,有住在地球内部的太古时代的生命,那还可以,但天文学家,地质学家,他们可不会这样认为。打鲸鱼的人也一样。鲸科动物,我已不再陌生,我用鱼叉叉过很多,我也杀死过好几条,可是,不论它们力量怎样大,怎样凶,它们的尾巴也好,它们的长牙也好,决不能弄坏一艘汽船的钢板。”
“尼德·兰,可是,独角鲸的牙齿把船底钻通了的事情也是很多啊。”
“木头船,那是可能的,”加拿大人回答,“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看见过。所以,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不认为长须鲸、大头鲸、独角鲸可以穿透钢板。”
“尼德·兰,您好好听我说……”
“不,教授,什么都可以听您,这个可不能。在我看来也许这是一条巨大的章鱼吧?……”
“尼德·兰,那更不对了。章鱼是软体动物,它的肌肉很柔弱,怎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就是章鱼有五百英尺长,它也不属于脊椎动物这一门,它对于斯备脱亚号或林肯号这类的船,无法产生破坏。所以有关这类海怪或怪物的事迹,是不足以相信的。”
“那么,生物学专家,”尼德·兰带着点讥讽的口气说,“您肯定有巨大鲸鱼类动物的存在吗?……”
“是的,尼德·兰,我所以相信,我是有事实根据的。我相信海中有一种哺乳类动物存在,它的躯体组织十分坚实,属于脊椎动物门,体形就像鲸鱼并且有一个角质的长牙,钻穿的力量十分大。”
“晤!”这位鱼叉手哼了一声,同时摇摇头,很是怀疑我所说的话。
“请您注意,”我又说,“我诚实的加拿大人,如果有这样的一种动物,如果它是生活在海洋底下,如果它要在离水面几英里深的海底活动,它的身躯必须要足够强大。”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尼德·兰问。“因为深水处海水压力很大,那就必须有一种不可估计的巨大力量。”
“真的吗?”尼德·兰挤一挤眼睛,看看我。“真的,我有足够的数据来证明。”
“啊!”尼德·兰答,“数据!人们可以随便拿数据来证明自己喜欢的事!”
“尼德·兰,这是实事求是的,而不是数学上的数据。请您好好地听我说。事实上,一个大气压力等于三十二英尺高的水柱压力。实际上,还不仅仅是这样,因为我们现在讲的是海水,海水的密度大于淡水的密度。尼德·兰,好吧,当您潜入水中,在您上面有多少倍三十二英尺的水,您的身体就要顶住同等倍数大气压的压力,即每平方厘米面积上要顶住同等倍数公斤的压力。你想想看,在三百二十英尺深处的压力是十大气压,在三千二百英尺深处是一百大气压,三万二千英尺深,约两里半深处,是一千大气压。这样计算的话,如果您潜入大洋到这样的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面积上就要受到上千公斤的压力。可是,诚实的尼德·兰,您知道您身体的表面积是多少吗?”
“当然不少,阿龙纳斯先生。”
“大约有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积。”
“真是这样?”
“实际上,一大气压比每平方厘米的一公斤还要大,现在,您身上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积就顶着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压力。”
“我可是感觉不到啊?”
“您一点不觉得。这是因为进入您身体中的空气也有相等的压力。因此,内部压力和外部压力能够达到平衡,这样也就感觉不到了,所以您可以顶着,不觉得辛苦。但在水中便不同了。”
“是的,我懂得了,”尼德·兰回答我,也比较注意了,“因为水在我周围,永不进入我身体。”
“对,尼德·兰。所以,这样看来。在海底下三十二英尺,您要受到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压力;在海底下三百二十英尺,受到十倍的压力,即十六万五千六百八十公斤的压力;距离海平面三千二百英尺的海底,受到百倍的压力,即一百七十五万六千八百公斤的压力;在海底下三万二千英尺,受到千倍的压力,即一千七百五十六万八千公斤的压力;就是说,您会被压扁的,压成像人们把您从水压机的铁板下拉出来似的!”尼德·兰喊一声:“太不可思议了!”
“好,我的诚实的鱼叉手,要是有着庞大身躯的脊椎动物,身宽按照身长的比例,它住在这样的海底深处,那么,它们有数百万平方厘米面积的身躯,这样来年,其压力就要以千百亿公斤来计算了。现在请您算一算它们的骨架和机体,该有多么强大才能抵抗这样巨大的压力!”
“那它们的身体要用八英寸厚的钢板造成,必须像战舰一样。”尼德·兰回答。
“确实如此,尼德·兰,现在您想想,当它,以快车的速度撞在一只船壳上,可能产生的破坏力量是怎样。”
“是……可能……是这样。”加拿大人回答,由于上面的数据,他心中动摇了,但并不愿意马上认输。“那么,还有什么疑问?”
“您使我相信了一件事,生物学专家,就是说,要是它们真的存在,那它们的身体力量必须像您所说的那样强大。”
“可是,如果海底下没有这样的动物,您怎样说明以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故啊?这或者……”尼德·兰迟疑地说。
“你说下去吧!”
“因为,这不是真的!”这位加拿大人回答,他仍然坚持己见。
但这个回答不能说明什么,仅仅表明这位鱼叉手的固执而已。这一天我不再追问他,斯备脱亚号的事故的确摆在眼前。船底上的洞是实实在在有的,当然我并不认为有一个洞就能说明问题,可是这洞决不是毫无原因就会有的。既然它不是暗礁撞的,那肯定是某一种动物的尖利武器钻的了。
那么,现在可以得出结论了,我认为这个动物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动物纲,鱼类,鲸鱼目。它所属的科,是长须鲸、大头鲸、海豚的那一科;至于它应列入的“属”,应归人的“种”,当然这也是一种推测。如果我们很清楚地了解它,必须解剖这个神秘的怪物。要解剖它,就得捉住它;要捉住它,就得叉住它(这是尼德·兰的事)。要叉住它,就得看见它(这是全体船员的事);要看见它,就得碰见它(这是碰运气的事)。
  林肯号的航行,在这些天当中,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但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得尼德·兰显出了他惊人的技巧,同时也确实表现了我们对他的那种信任是应该的。
6月30日,在马露因海面上,林肯号向美国的捕鲸船打听那条独角鲸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但其中一只名叫孟禄号的捕鲸船船长,知道尼德·兰在我们船上。
要请他帮忙,因为他们想捉住他们发现的鲸鱼。法拉古舰长很想看看尼德·兰的本领,就准许他到孟禄号船上去。我们的加拿大朋友十分厉害,不仅是打了一条鲸鱼,而且是打了两条,他投出双叉,一叉直刺入一条鲸鱼的心脏,没过多长时间,另一条也被捕获了。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追赶的那个怪物,真的跟尼德·兰的鱼叉相碰,可以确信那家伙肯定要倒霉。
战舰快速地沿着美洲东南方的海岸行驶,7月3日,战舰抵达通向太平洋的麦哲伦海峡,与童女峡在同一个纬度。但法拉古舰长不愿意通过这曲折的海峡,要从合恩角绕过去。
全体船员没有一人反对这个建议。的确,我们哪能在这狭窄的海峡里碰到那条独角鲸呢?大多数水手都肯定怪物不能通过海峡,海峡容不下它!
战舰绕过这座孤岛。这是伸在美洲大陆南端的岩石。从前荷兰水手把自己故乡的名字将它命名为合恩角。
现在船向西北开,明天,我们将顺利进入太平洋了。
“睁大眼睛!睁大眼睛!”林肯号上的水手们一再他说。
他们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在获得重奖的心态的驱动下,他们一刻也不愿休息。白天黑夜,人人都留心洋面,患昼盲症的人甚至都可以在黑暗中能看得清。
比别人要多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获得这笔奖金。我个人是不受金钱引诱的,为了发现怪物,我才小心观察。除了用餐的几分钟,睡眠的几小时,不管风吹日晒,我总不离开甲板。有时伏在船头围板上,有时扶着船尾的栏杆,我目不转睛,死盯着一望无际、白练般的浪涛!有好几次,一条任性的鲸鱼把灰黑的脊背露在波涛上的时候,我跟船上全体职工人员一起兴奋得要跳起来。
战舰的甲板上马上就挤满了人,大家聚集在一起。人人都心头跳动,眼光闪烁,密切关注海面。我非常注意地看着,看得眼睛发黑,简直要变成瞎子了。但康塞尔总是若无其事的,用安静的语气一再对我说:“先生最好眼睛不要睁得大大,这样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空欢喜了一场!林肯号向发现的动物冲去,原来是一条平常的长须鲸,或一条普通的大头鲸,片刻就在大家的咒骂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天气很好。船在良好的情况下航行,这正是南半球天气恶劣的季节,而这一带的七月却和我们欧洲的一月相差无几。但是海是平静的,人们抬眼便能够看得很远。
尼德·兰始终抱着不肯轻信的姿态;除非轮到他在甲板上看守,他甚至有意不看洋面——最起码在鲸鱼没有出现的时候是这样。他神奇的眼力相当大的作用,但是在十二小时中有八小时,这位顽固的加拿大人整日在舱房中看书或睡觉,我无数次责备他的冷淡和不关心。“算了吧!”他答,“阿龙纳斯先生,没有任何东西,就算海中真有什么怪物,我们也根本没有发现它的机率?我们不是漫无计划地瞎捡吗?所闻在太平洋的北部海中,又有人发现了这个无法找到的怪物,这我承认:可是,从那次碰见后,两个月都过去了,如果根据您的这条独角鲸的古怪脾气来看,它肯定不愿意始终停在这一片海域上!它移动极快,行踪不可捉摸。并且,教授,您比我更了解自然造物,决对不会自相矛盾,它决不是天性迟缓的动物,肯定有快速走动的能力,因为这种能力对它并无必要。所以,即使这种动物如果存在的话,它早就跑远了!”听了他这番话,我没法回答。
事实非常明显,我们的确是盲目地行动着。可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我们的那丝机会很有限,但是,对于事情的成功,目前还没有人加以怀疑,船上甚至没有一名水手敢打赌,说没有独角鲸,说它不会出现。
7月20日南回归线正交在经度105度,同月27日我们穿越了在西经110度上的赤道线。此后,船便一直向西行驶,驶进太平洋的中部海中。法拉古舰长想得很正确,行驶到深水的地方,离开这个怪物好像不太愿意接近的大陆和海岛。
这样也许效果会好些,机会也许会多些;“也许因为接近陆地的海,对于这个怪物来说,还不够深!”水手长这样说。战舰添了些煤后,穿过帕摩图群岛、马贵斯群岛,夏威夷群岛,在东经32度越过了北回归线,向中国海驶去。
我们终于到了这个怪物最近活动的地方了!老实说。
我们在船上简直不是过生活了。心跳频率太高了,说不定将来会得无法治疗的血瘤症。全体船员,神经都极度紧张,那种紧张程度,我简直无法形容。大家不吃饭、不睡觉。由于瞭望的水手估错了或看错了而引发的骚动,每天总有一二十次。这种接连不断的骚动,更加强了人们的紧张,以致不能不产生反响。
三个月来(在这三个月当中,真是一天等于一世纪),林肯号的踪迹遍布了太平洋北部所有的海面,有时又向着看到的鲸鱼冲去,有时忽然离开航线,有时突然掉转船头,有时又一下子停住……它不惜弄坏机器,更不惜浪费动力,从日本海岸到美洲海岸,没有放过一处能搜索的地方。
但是,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便一无所获!至于什么巨大的独角鲸、潜在水中的海岛,沉没的破船、飞走的暗礁,或是其他未曾见到过的东西,却都没有看见!
因此,反响发生了。首先是人心失望,给怀疑的心理打开一个缺口。船上产生了另一种情绪,造成这情绪的因素是三分羞愧,七分恼怒。因为迫切希望发现怪物而无所得,所以感到是气愤!一年来累积起的像磐石一般的理由,土崩瓦解,这时每个人都想好好大吃大喝一顿再睡个好觉,来弥补因为自己愚蠢而牺牲了的时间。任何事情时间长了,容易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当初最热诚拥护这次远征的人,现在却变成最激烈的反对者了。
这次反响从舱底发生,从仓库看守人的岗位传到船参谋部的军官餐厅。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法拉古舰长特别坚持,这艘船早就掉头往南开了。可是,船员们都已经丧失了捕捉怪物的信心。林肯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能坚持到今天已很难得。美国海军部派到这只船上的人员,从没有表现过这么大的耐心和热情;失败并不能怪他们;可到如今也只能返航了。
关于返航的建议向舰长提出来了。舰长不听,坚持自己的意见。水手们公然表示不满,船上事务当然要受影响。船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但坚持了一个时期以后,法拉古舰长像从前的哥伦布一样,请大家再忍耐三天。
如果三天之后,怪物还不出现,掌舵的人把舵轮转三次,林肯号就向欧洲海岸进发。这个诺言在11月2日发出,命令还是起到了很大的效果。人人又以新的注意力观察洋面。人人都要最后看一下海洋,作为这次远征的纪念。水手们都重新忙碌起来。这是对巨大独角鲸的最后挑战。
对于这次“出庭”的传票,它决不能找出什么理由置之不理了两天过去了,林肯号以低速度慢慢前进。在可能碰到这个动物的海面上,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十分谨慎。人们把一大块一大块的腊肉拉在船后,——但我应该说,这肉使鲨鱼们感到十分满意。林肯号一停下来,许多小船放下去,马上就向战舰周围各方出发,不放过每一个角落。11月4日晚上到了,这个潜在海底的秘密还是没有揭露出来。
明天,11月5日正午,就到了规定的三天期限。中午一过,法拉古舰长就要履行他的诺言,使战舰离开太平洋的北部海面,向东南方开行。
船这时正在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日本本土就在离我们不及两百英里左右的下方。黑夜快到了。
船上正敲八点钟。一片片的乌云掩盖了上弦的新月。大海此刻显得风平浪静。这时候,我倚在船头右舷围板上。康塞尔站在我的旁边,眼睛向前看着。全体船员,爬在缆梯绳上面,细心考察渐渐缩小和沉黑了的天边。军官们拿着夜间用的望远镜,向航船四周的海面搜索。月亮有时从朵朵的云间吐出一线光芒,有时则被乌云遮住,一片黑暗。
我看着康塞尔,看出他的情绪也变得和往常有些不一样。至少我是这样感觉。也许,他的神经还是第一次在好奇心的力量下震动了。
“喂,康塞尔,”我跟他说,“现在是获得两千美元奖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请先生容许我对这件事说句话,”康塞尔答,“我从不想获得这笔奖金,就算是合众国政府可以答应给十万美元,它也并不因此就穷了。”
“你说得对,康塞尔;总之,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们应该细心地考虑一下才行。白费了多少时间,消耗了多少精神!要不,六个月以前,我们已经回到法国了……”
“在先生的小房子里!”康塞尔答道,“在先生的博物馆里!我早已把先生的生物化石分类了!先生的野猪也早就养在植物园的笼中,巴黎的人们都会来参观的!”
“正跟你所说的一样,康塞尔,并且,我想回去后人们都会嘲笑并看不起我们的!”
“可不是,”康塞尔安然回答,“我想,人们一定会嘲笑您先生。我该不该说……?”
“接着说,康塞尔。”
“好,那就是先生应得的报酬!”
“我也这样认为!”
“一个人如果有幸能和先生一样是一位学者,那么他应该不会这样鲁莽……”康塞尔没有说完他的“恭维”话。
在全船的沉默当中,大家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尼德·兰的声音,他喊着:“看哪!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就在那里!”
  一听到这喊声,全体船员,从舰长、军官、水手长一直到水手、练习生,甚至工程师也丢下机器,火夫也离开锅炉,大家都兴奋起跑了过来。停船的命令发出了,船只凭本身余下的动力走着。
那时天色非常黑暗,不管这位加拿大人的眼力怎么好,天这样黑应该看不到什么才对。我的心跳得非常厉害,简直要炸了。
可是尼德·兰并没有弄错,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手所指的那个东西。离林肯号右舷约三百七十米左右,海面下有种神秘的光照射出来。
这光并不是一般的磷光,稍有常识的人都会这么认为。这个怪物潜在水面下几米深,放出十分强烈而神秘的光,就像有些船长的报告中的描绘。
这种特别灿烂的光芒必定是从什么巨大的发光物体发出来的。发光的部分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椭圆形中心是白热的焦点,射出不可逼视的光度,这光度渐远渐淡,至于熄灭。
“那不过是一群会发光的鱼聚集在一起。”一位军官说。
“不,”我很有把握地答,“富拉得或沙尔已之类的动物决不能发出这么强的光度。这种光只能是电力的光…看!看!它动了!它向前动,又向后移!不好,它朝这边冲过来了!”战舰上处处发出喊声。
“小声点”法拉古舰长说,“把稳舵,船迎着风:开倒车!”
船员们立刻各就各位。气门立刻关掉了,林肯号从左舷转了一百八十度。
法拉古舰长喊:“舵向右,向前开!”以上命令执行了,战舰很快离开了发光的中心。
我弄错了。我们船要走开,可那东西追着我们游过来。我们气都喘不过来。当时,惊呆更甚于恐惧,大家都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所措。这个动物好像开玩笑似的在海面上向我们冲来。它绕着战舰(这时船以每小时十四海里的速度走动),并且把船罩在像光尘一样的电光网中。
然后它走出两三海里远,后面拖着一条磷光的尾巴,好像机车留在后面的一团团烟雾般的气体。忽然间,这个怪物从天边的尽头以惊人的速度突然向林肯号冲来,在离船身二十英尺的海面上又突然停住,光源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不久它又在战舰的另一边出现了,可能是绕过来的,也可能是从船底下潜水过来的。我想我们随时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可是我们的战舰的行动使我莫名其妙。
战舰此刻忙于逃命。它本应该追逐怪物的,现在反而被追逐了,我于是向法拉古舰长提出意见。法拉古舰长一反常态,变得十分紧张和不安。
“阿龙纳斯先生,”他回答我,“我不知道那只怪物的底细,我不愿意在这么一片黑暗中,随便让战舰去冒险。再说,怎样来攻击这个神秘东西呢,又怎样来防御这东西呢?我们等到天亮,我想那时就会有办法了。”
“舰长,您现在对于这个动物的性质没有什么疑惑了吗?”
“没有疑惑了,先生,明明白白,这是一条巨大的独角鲸,并且它还带电。”
“也许,”我又说,“我们不能接近它,就像不能接近一条电鳗,或一个水雷那样!”
“的确,”舰长答,“它身上有雷电般的力量,想想就会令人恐怖不安。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先生,我才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意。”
全体船员在夜间都站着守望,大家都不敢去休息。林肯号在速度上敌不过这个怪物,只好保持着低速度慢慢行驶。而独角鲸也模仿战舰,在波涛上随意摆动者,好像还不打算离开这个比武场。不过,快到半夜的时候,它不见了,确切地说它不发光了。它逃了吗?我就怕它逃,我们不希望它逃。
但到早晨零点五十三分的时候传来一种震耳欲聋的啸声,有点类似于高压水柱喷射时的声响。
法拉古舰长、尼德·兰和我当时都在尾楼上,个个神情紧张。
“尼德·兰,”舰长问,“您听到鲸鱼叫过吗?”“时常听到,先生,但我从没有听过像现在这条使我获得二千美元奖金的鲸鱼那样的叫声。”“不错,您应获得这笔奖金。不过,我想知道,这声音是不是那鲸鱼类动物鼻孔吐水时所发出来的声音呢?”
“的确如此,先生,不过现在这声音可是大得多。所以谁也不会弄错。我们面前海里的东西肯定是一条鲸鱼类动物。”
这位鱼叉手又说,“请您容许我,先生,明天天亮时,我们对它说几句话。”
“恐怕它不会有那样的耐心听您的话,尼德·兰师傅。”
“如果我离它只有四鱼叉那么远,”这位加拿大人答,“那时保证它会乖乖听听话的!”
“不过你去挨近它的时候,”舰长说,“我得给一只捕鲸艇供您使用吧?”
“是的,先生。”“那么这岂不是拿我的人员的生命去冒险?”“我的命不算命吗?”这位鱼叉手回答。到早晨两点左右,在跟林肯号前面相距五海里远的海面,又发出同样强烈的光。虽然距离大,虽然有风声和浪声,我们还是清楚地听到这个家伙游动时的声音。并且听到它的喘息声。这只巨大的独角鲸到洋面上来呼吸的时候,就像水蒸气送到两千马力机器的大圆筒里面去那样。
“晤!”我想,“这强大得像一队骑兵的鲸鱼,一定是一条了不得的鲸鱼!”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每个人都在准备战斗。
大家摆放好所有能用得上的武器。二副装好了大口径短铣,这短铣能把鱼叉射出一英里远,又装好了打开花弹的长枪,一击中就是致命伤,不管碰到什么动物。尼德·兰本人只是在那里磨他的鱼叉,我想所有鲸鱼看到这鱼叉都会闻风丧胆。六点,天亮起来了,晨曦的微光把独角鲸的电光淹没了。七点,天大亮了,但浓厚的朝雾缩小了视野,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因此大家又产生了失望和懊恼的情绪。我一直攀上尾桅,有些军官早就在桅上面站着。八点,浓雾沉重地在海面上滚动,它那巨大的气团渐渐地散开了。
突然,像昨晚那样,尼德·兰叫起来了。“快看,那个家伙,在船左舷后面!”鱼叉手喊着。
大家的眼光都转向他手指的地方。在那边,距战舰一海里半左右,一个长长的黑色躯体浮出水上来。它那强有力的尾巴拍打着海水。这个动物走过,尾后留下一行巨大、雪白耀眼的水纹,并且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我们渐渐向它靠了过去。我随便地观察了一下。山农号和海尔维地亚号两船的报告对它的体积有些夸张,初步估测,它不过二百五十英尺长。至于宽,还看不出来;总之,这个动物在我看来:长宽高三方面的比例都十分匀称。
正在这时,两道水和汽从它的鼻孔吐出来,直喷到数十米的高度,这一点使我肯定了它呼吸的方式。根据目测我敢断定这动物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纲,唯一豚鱼亚纲,鱼类,鲸鱼目……到这里我便不能往下说了。
鲸鱼目有三科:长须鲸,大头鲸和海豚,独角鲸是归在最后一科。每一科分为好些属,属分为种,种分为变种。变种、种、属、科,我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借上帝和法拉古舰长的帮助,我可以完成对于这动物的分类。船上人员都跃跃欲试,亟待命令下达。舰长注意地观察了这个动物后,叫来了工程师。工程师跑来了。
舰长问:“先生,气压足了吗?”“是的,先生。”工程师答。“好,增大火力,全力驶去!”大家高兴地欢呼起来。
战斗的号角响了。不一会儿,战舰上两个烟囱吐出一道一道的黑烟,甲板开始震动起来。林肯号在机轮的猛力推送下,一直向这怪物冲去,这怪物不以为然,战舰离它半锚链左右的时候,它还不潜入水中,仅略作逃避的样子,但是并没有逃走。
这样若即若离的追逐,延长了三刻钟左右,可是仍没有追近它。很明白,这样追下去,永远追不上它。法拉古舰长心里很烦躁,拈着那下巴下面蓬蓬的一撮浓须。
“尼德·兰呢?”他喊。加拿大人跑到前面来。
“好,尼德·兰师傅,”他问,“现在你坐小船划过去吧?”
“先生,不,”尼德·兰答,“因为这个东西是不让人捕捉的,除非它出于自愿。”
“可这该如何是好啊?”“先生,尽可能加大气力。我自己,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在船头前桅的绳梯上守着,等我们到了鱼叉投得着的距离时,我就把鱼叉投出去。”
“尼德·兰,按你说的办。”舰长答。他又喊:“工程师,快加大马力。”尼德·兰走上他的岗位。
火力尽量加大着,机轮每分钟转四十三转,蒸汽从活塞里跑出。把测程器抛下去,测知林肯号这时的速度是每小时十八海里半。但这样仍然无法追近那个家伙。在整整一小时内,战舰只能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多进二米也办不到!真是不可思议,这可是美国海军最快的舰船了。
船员中间遍布着不可遏止的愤怒。水手们咒骂怪物,但是,怪物却不管这些。法拉古舰长不只是拈着他的那撮浓须,现在开始绞起它来了。他又把工程师叫过来。
“我们难道不能再快点吗?”舰长问。“是的,舰长,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他答。“活塞都上紧了吗?”
“上到六气压半。”“现在把它们上到十气压。”这纯粹是美国式的命令了。就算是在密西西比河上,跟人比赛、赌输赢的船,也不能这样做的了!
“康塞尔,”我对站在我身边的老实人说,“你看,我们的船会不会爆炸啊!”
“随您先生怎样说都好!”康塞尔答。我承认,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活塞都上好了。煤炭倒入火炉中,风箱把空气送进去,煽红了火。林肯号的速度又增加了,船桅都连根震动了。由于烟囱过窄,阵阵突出的浓烟无法顺利排出。测程器又一次抛下去。
“现在速度多少?”法拉古舰长问。“舰长,十九点三海里。”“再增加人力。”工程师照他的话做了。气压表正指十气压。但这条鲸鱼也添了火力,因为它可以十分轻松地也以十九点三海里的速度走动。多么激烈的追逐呀!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尼德·兰站在他的岗位上,早已准备好了。这动物有几次让人接近它。
“我们追上它了!我们追上它了!”加拿大人喊。可是,在他准备投叉的时候,这条鲸鱼立即逃开了,照我来看,它的速度每小时至少是三十海里。甚至在我们的船以最快速度航行的时候,它竟然能够绕船一周,快看呀,那怪物不把我们当回事!愤怒的喊声从大家的胸膛中迸发出来!中午,我们跟早晨八点一样,毫无进展。法拉古舰长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办法。
“呵!”他说,“这东西比林肯号走得还快!好吧!那么现在动用我们的锥形炮弹。水手长,叫炮手都到船前头的炮边来。”
船前头的炮立即上膛开炮。炮是放了,可是炮弹落点太远,没有打中。
“换一名好炮手!”舰长喊,“谁打中这恶魔,给五百美元!”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炮手——他现在仍然活现在我眼前——眼光镇定,面容冷静,十分沉稳地走到大炮面前,把炮位摆好,仔细地校正瞄准。
轰的一声炮响了,这时船员们兴奋无比。炮弹不偏不倚,正打在动物身上,但是并没有给它致命的打击,而是从它圆圆的身上滑过去落在二海里远的海中。
“真怪!”老炮手暴跳如雷,说,“这混蛋的身上一定有一层六英寸厚的铁甲!”
“真是太可恶了!”法拉古舰长喊。追逐又开始了,法拉古舰长弯身对我说道:“我要一直追到我们的船爆炸为止!”“对,您对!”我答。大家想,它早晚会游累的。
然而它一点也不疲倦。这么多时间过去了,它还是那样强有力地游动。再说,我们是应该表扬林肯号的,它用不屈不挠的精神坚持不懈不言放弃。我估计,在11月6日这倒霉的一天里,它所跑的路程不下五百公里!黑夜降临了,阴影笼罩了波涛汹涌的海洋。这时候,我以为我们的远征结束了,我们永远不能捕捉到这个古怪的动物了。
晚上十点五十分,电光又在战舰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亮起来。那条独角鲸好像是停着不动。可能是白天跑得累了。它睡着了,它随着海水荡漾。这是一个好机会,法拉古舰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他发出命令。
林肯号减低速度,小心谨慎地前进生怕会吓醒这个家伙。在大海中碰到睡着了的鲸鱼,因而胜利地攻击它们,这样的情况会经常发生,尼德·兰也不止一次在鲸鱼昏睡的时候叉中了它们。加拿大人又到了船头斜桅下,走上了他原来的岗位。
战舰慢慢地前进着,一点声息也没有,离这动物三百七十米左右的时候关了气门,船现在只凭本身余下的气力走动。船上静得出奇,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甲板上绝对沉寂。人们距白热的焦点不到一百英尺了,光度更强起来,甚至都无法用眼睛直视。这时候,我伏在船头前面的栏杆上,看见尼德·兰在我下面,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锋利的鱼叉。距离越来越近了。
忽然,他的胳膊使劲地一伸,鱼叉投了出去。我听到鱼叉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碰上了什么金属制成的东西。对面的电光突然熄灭,两团巨大的水猛扑到战舰甲板上来,船上海员们都毫无准备,被冲得七零八落,打断了护墙桅的绳索。接着船被狠狠撞了一下,我没来得及站稳,从船栏杆被抛掷到海中去了。
  我虽然由于意外落水而吓得发慌,但我当时意识还十分清醒。我首先下沉到二十英尺深的水里。我是泅水的好手,但不能跟拜伦、埃德力口·坡那两位游泳大师相比——我虽沉在水中,神志却一点没有昏迷。控制着紧张的情绪向水面游去。我浮出水面来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看看战舰在哪里。船上是不是有人看见我掉下水了?林肯号是不是改变方向了?有没有人发现我落水?我能不能得救?夜色沉黑。我仿佛看到一大块黑东西在东方渐渐消失了,它的标灯远远地熄灭了。这一定是我们的战舰。顿时我的心凉了半截。
“救命!救命!”我拼命呼喊,两手拼命划着向林肯号泅去。
我身上的衣服非常碍事。衣服湿了贴在我身上,非常地难受。我要沉下去了!我不能透气了!……“救命!”这是我发出的最后呼声。
我嘴里满是海水。我极力挣扎,可是仍然无济于事……忽然我的衣服被一只很有力的手拉住,我感到自己被托出水面上来了,我听到,我的确听到有谁在朝我说话:“如果先生不嫌不方便,愿意靠着我的肩膀,先生这样感觉会好些。”
我一手抓住这个人手臂,回过头来。“是你呀!”我说,“是你呀!”
“正是我,”康塞尔答,“我来伺候先生。”
“就是刚才的一撞把你跟我同时抛入海中来的吗?”
“不是。为了服侍先生,我就跟着先生下来了!我认为我应该这样做!”
“战舰呢?”我问。“战舰哪!”康塞尔转过身来回答,“我认为先生不要再指望它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在我跳入海中的时候,我听见舵旁边的人喊:‘舵和螺旋桨都坏了!’”
“都坏了?”
“是的!被那怪物的牙齿咬坏了。我想,林肯号虽说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可是,这种情况对于我们是很不利的,因为船无法掌握方向了。”
“那么,我们完了!”
“可能是这样,”康塞尔安静地回答,“不过,我们还可以支持几个钟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做不少的事!”康塞尔这样坚定和冷静,也令人感到踏实了。
我用力地游着,但我的衣服像铅皮一样紧紧裹着我,十分不灵活,我觉得很难支持下去。
康塞尔发现了这一点。“我想先生一定会允许我把衣服割掉。”他说。
他迅速地用刀子从上至下把衣服割开。然后,他敏捷地替我脱衣服,我就抓住他泅水。很快,我也给康塞尔脱掉了衣服,就这样相互依靠着在水里游着。
可是,我们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可能我们掉下海的时候,人家没有看见,也可能看见了,但因为战舰的舵坏了。没有办法回到这边来救我们。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康塞尔很冷静地这样假设小艇或许会帮我们,并计划着随后应做的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个冰一般冷的人在这里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希望林肯号放下小艇来救我们,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力支持,等待小艇到来。我于是决定节约使用我们的力量,尽量地保存体力,下面是我们的办法:我们一个人朝天躺着,两臂交叉,两腿伸直,浮着不动,另一个人泅水把前一人往前推送。做这种“拖船”的工作,每人不能超过十分钟,相互轮换,我们就可以在水面浮好几个钟头,说不定能够一直支持到天亮。这是碰运气的事!求生欲望如此强烈地支撑着我们!并且我们又是两个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
所以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应该可以撑到八个小时。海面相当平静,我们因而可以不必多费力气。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当然,此刻是毫无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的。到早晨一点左右,我感到极端疲倦。我的四肢痉挛得很厉害,渐渐发硬,不能灵活运用了。康塞尔不得不来支持我,如果没有他我想我早就不行了。不久我听到这个可怜人发喘了;他的呼吸渐渐短促了。我明白他也不能支持很久了。
“丢下我吧!丢下我吧!”我对他说。“丢下先生!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他答,“我还要死在先生前头呢!”这时候,有一片厚云被风吹向东边去,月亮露出来了。海水在月亮下闪闪发光。这仁慈的月亮重新鼓起了我们的气力。我的头又抬起来。向四周观察,突然之间看到舰船。它在离我们五海里的海面。但小艇呢,一只也没有!我想叫喊。可没有用的,没人会听到的,并且我的嘴唇肿得发不出声音。
康塞尔还可以说话,我听到他好几次这样喊“救命呀!救命呀!”我们停一下动作,我们用心听。尽管我的耳朵充血,发出一种嗡嗡的声音,但我觉得似乎是有人呼喊,康塞尔的叫喊仿佛有了回应。
“你听见吗?”我低声说。“听见!听见!”康塞尔又向空中发出绝望的呼喊。
是的,我可以肯定!是有一个人在回答我们的呼喊!是被抛弃在大海中的受难者吗?是撞船的另一落水者吗?还是战舰上的一只小艇在黑暗中呼唤我们呢?康塞尔使出浑身解数,托住我的肩膀,我尽力抗拒我最后的一次痉挛,他用尽全力半身浮出水面望望,然后又筋疲力尽地躺下“你看见什么吗?”
“我看见……”他低声说,“我看见……我们不要说话……保存体力!……”他看见了什么呢?突然间我不自觉地想起那怪物来了!……这怎么可能……现在并不是约拿躲在鲸鱼肚子里的时代了!不过康塞尔还拖着我。
他不时地向远处张望,有时还回应几声,回答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几乎没有听见,我的气力尽了,我的手指都僵了,浑身上下无法动弹。我的嘴抽搐着,一张开就灌满海水。冷气侵袭着我。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来,一会儿又沉下去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碰到一个坚实的物体。我就紧靠着它。随后,我觉得有人拉我,把我拉到水面上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我晕过去了……一定是由于我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才很快苏醒过来。我迷迷糊糊地半睁开我的眼睛……“康塞尔!”我低声说。“先生叫我吗?”康塞尔答。这个时候,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到不是康塞尔的脸孔,但我立即认出是谁了。
“尼德·兰!”我喊。“正是他,先生,他是来追他的奖金的!”加拿大人答。
“还有你也落水了,是吗”
“是的,教授,令人难以置信,我几乎是立刻就能站立在一个浮动的小岛上了。”
“一个小岛吗?”
“或者更正确地说,是站在你的那只巨大的独角鲸上。”
“尼德·兰,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我的鱼叉为什么不能伤害它,为什么碰在它表皮上就碰弯了。”
“为什么呢?尼德·兰,为什么呢?”
“教授,因为那个东西是钢板做的!”到这里,我开始了我的思绪,重新回忆一番,并且检查一下自己以前的想法。加拿大人的最后几句话不得不使我转变以往的观念。我很快爬到这个半浸在水中,已经作了我们的临时避难所的生物(或物体)上面。我用脚踢它,它分明是坚固结实、钻不透的硬物体,和通常那些鲸鱼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个坚硬物体可能是一种骨质的甲壳,跟太古时代动物的甲壳相似,我现在认为应该将它归入两栖动物才对,如龟鳖、鳄鱼、遥龙之类。可是!不然!在我脚下的灰黑色的背脊是有光泽的。滑溜溜的,而不是粗糙有鳞的。它被撞时发出金属的响亮声,绝对不是生物意义上的皮肤,看来,我只好说它是由螺丝钉铆成的铁板制造的了。的确如此!这动物,这怪东西,这天然的怪物,它使整个学术界莫名其妙不知头绪,它使东西两半球的航海家糊里糊涂,这时我不得不承认,它是一种更惊人的怪东西,它是人工制造的怪东西。看到最怪诞、最荒唐、甚至神话式的生物,也不会令我感到如此惊讶。造物者手中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出奇,也容易了解。这竟然是人工制成的,不属于任何生命体,那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十分惊讶了!现在不容犹豫了。
我们现在是躺在一只潜水船的脊背上,按照我可能的判断,这就像用钢铁打造的鱼。对这,尼德·兰也早有他的看法:我们——康塞尔和我——只能同意他。
“那么,这只船里面应该有一套驾驶机器和一批驾驶人员?”我说。
“当然有,”鱼叉手答,“不过,我上这浮动小岛已三小时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出现。”
“这船一直没有走动吗?”
“是的,阿龙纳斯先生。它只是随波飘荡,而不是它自己动。”
“可是,我们都知道,它移动的速度很大。所以就必然有一套机器,和一批操纵机器的人,所以,我现在认为……我们是得救了。”
“晤!”尼德·兰带着保留的语气说。“这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奇异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现在开行了,推动它的分明是那推进器。为了不再落入水中,我们都牢牢地抓住它。还算运气,它的速度并不十分快。它如果就这样在水平面上行驶,我倒一点不在乎,”尼德·兰低声说,“但是,如果它忽然潜入水中,那我的性命就靠不住了!”加拿大人说得很对。
所以,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系。我想在它上层找到一个开口,一块盖板,用专门术语来说,找到一个“入孔”;但一行行的螺丝钉很清楚、很均匀,外表显得很光滑没有入口啊。而且这时,月亮又消逝了,四周一片漆黑。只好等到天亮,才能想法进入这只潜水船的内部。所以,我们的命运是完全掌握在指挥这机器的神秘的领航人手中。如果他们潜入水中,我们便完了!除了这种情形,那我并不怀疑跟他们取得联系的可能性。正是,如果他们不能造空气,他们一定要常常到洋面上来,更换他们呼吸的空气。所以,船上层必然有一个孔,这样才能获得船外的空气。至于希望得到法拉古舰长来救的想法,不用再去想了。我们被拖到西方去,我估计船的速度相当缓慢,每小时约十二海里。船的推进器搅动海水,十分规律,有时船浮出一些,向高空喷出磷光的水柱。到早晨四点左右,这船的速度增加了。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精疲力尽,有点吃不消了,同时海浪又直接向我们打来。很幸运,尼德·兰一下子摸到了一个钉在钢背上的大环,我们就牢牢地挽住它,才不至滑倒。最后,长夜过去了。由于当时的情况,现在不能将那时发生的事情完全加快出来。单有一件小事现在还可以记起来。就是当风浪比较平静的时候,我似乎几次都听到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并且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声音。全世界的人都无法解释的那水底航行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呢?生活在这只怪船里的是怎样的人呢?怎样的机械使它行动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呢?
天亮了。浓雾渐渐散去。我正要仔细观察一下上层形成平台的船壳的时候,我觉得船渐渐下沉了。
“喂!鬼东西!”尼德·兰喊着,用脚狠踢钢板,“开门吧,不好客的航海人!”但在推进器拨水的隆隆声响中间,想叫人听到他的活是不容易的。很幸运,船没有继续下潜。突然,一片猛然推动铁板的声音从船里面发出来。一块铁板掀起了,出来一个人,这人十分害怕似的怪叫了一声,立即又钻了回去。不久,八个又高又大的壮汉,蒙着脸,钻出船来,把我们拉进了他们的可怕机器中。
  很快地,他们粗暴地把我们架进这只潜水船中。
我的伙伴和我,此刻都不知所措。他们走进这浮动的监牢中,心中会有什么感觉,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却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皮肤都冰凉了。我们跟谁打交道呢?无疑地是跟一些新型的横行海上的海盗打交道。我们一进去,上面狭小的盖板立即关上了,四周是漆黑的一团。在这里面,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感到我的光脚是紧紧地踩在一架铁梯上。尼德·兰和康塞尔,被人们抓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铁梯下面一扇门打开了,我们走进去以后,门就立即关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关在里面的,现在单单剩下我们了。在什么地方呢?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见一片漆黑,竟黑到这么一种程度:在几分钟后,就是通常在最黑暗的夜间浮来浮去的那种模糊光线,我的眼睛也一点没碰到。
尼德·兰这时不住地大喊大叫。“混蛋!”他喊,“这儿的人待客不亚于喀里多尼亚人!他们看样子要把我们给吃了!我才不奇怪呢,不过我要声明,我不会不反抗就让他们吃我!”
“安静些,尼德·兰好朋友,安静些,”康塞尔平心静气他说,“没到时候,不要着急。我们还没有被放在烤盘里呢!”
“对,还没有放在烤盘里,”加拿大人答,“不用怀疑了,我们已经在烤炉里了。这么黑。哼!好在我的尖板刀还带在身边,这样我会稍稍感到有些安心。这些强盗,看他们谁敢先来向我下手吧……”
“尼德·兰,您不用发脾气,”我对鱼叉手说,“暴躁,没有什么用,只会把事情搞坏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呢!最好知道自己在哪里才行。”我摸索着慢慢地走。走了五步,我碰到一堵铁墙,墙是用螺丝钉铆住的铁板。然后,我转回来,撞上一张木头桌子,桌子边放有几张方板凳。这间监狱的地板上铺着很厚的麻垫子,走上去静悄悄的。光光的墙壁摸不出有问窗的痕迹。康塞尔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碰着我;我们回到这舱房的中间,了解到这舱房大约长二十英尺,宽十英尺。至于高度,尼德·兰身材虽高,但是测不出有多高。
半个钟头过去了,依然还是这样,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的黑暗忽然转变为极度的光明。我们的牢狱突然明亮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我起初简直受不了这种光亮。看见这雪白、强烈的光,我认出,这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很美丽的磷光似的电光。我自然而然地闭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我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上的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
“好了!我们能看清楚了尼德·兰喊,手拿着刀,作防卫的姿势。是的,我们能看清楚了,”我答,同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不过还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愿先生耐心些。”冷静的康塞尔说。
我这时依靠光亮仔细观察起来。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看不见门户,想是闭得很紧密。四周静得出奇。在这艇的内部似乎是死一般的沉寂。它是走着呢,在海面上呢,还是在海底下呢?我们都不得而知。
不过那个光明的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船上就会有人来。他们不会不管我们,因为他们让这里不再漆黑一片。
我果然没有想错。不久就听到门闩响,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一个是身材短小,肌肉结实,身体强壮,坚强的头颅,蓬蓬的黑发,浓浓的胡须,犀利的眼光,他的风度带有法国普罗丈斯省人所特有的那种南方人的气概。狄德罗认为人的手势是富于譬喻的,真是说的对,现在这个短小的人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可以感觉到,在他惯用的语言中,一定是充满了修辞学中的各种譬喻词汇。当然我并没有机会证实这事,因为他所讲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第二个来人非常有特点。格拉第奥列或恩格尔的门徒一看他的容貌,可能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用不着迟疑,我立刻看出这个人的主要特点:第一,自信,因为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形成的弧线中,他那双目炯炯有神;第二,镇定,因为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第三,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最后,勇敢,呼吸深沉,肺活力很强。
我还要说,这个人的样子很高傲,好像拥有着广博的知识。从他整个形貌来看。从他的举止和表情就不难推断,根据相面先生的说法,无疑地,他是个坦白直率的人。
我看见这个人在面前,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安定,我预料我们的会谈将很顺利。
不过他的年纪,我可不能确定。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用手相学家的话来说,显得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这人站在面前是显得如此完美。更有一个细微的特征,他的两个眼睛,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可以拥有比别人更为宽广的视野。这一特点——我在以后证实了——使他的眼力比尼德·兰的还要高强。当这个人注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紧喳起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远方缩小的物件都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您的心事!平常人看来云里雾里不甚明了,他一目便能了然!他一眼便能看出海底深处的一切情形!这两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便帽,脚上蹬着海豹皮的水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看起来轻巧灵活。
两人中高大的一位——他显然是这船上的首脑——很小心谨慎地注视着我们,沉默不语。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他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是一种响亮、和谐、婉转的语言,声调高低变幻,很难听懂说些什么。他的同伴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讲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我。我拿法国话回答他,说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不懂我说的什么,这情形真叫我相当为难。
“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过情形好了,”康塞尔对我说,“说不准他们会明白一些的!”
我重新讲述我们遭遇的经过,一字一句地讲,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我说出我们的姓名和身份,然后我正式介绍我们:阿龙纳斯教授,他的仆人康塞尔,鱼叉手尼德·兰师傅。
这个眼睛又温和又镇定的人,安详地、而且礼貌地、非常注意地听我说话。可是从他的表情判断他还是什么都不懂。当我说完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可能他们会讲英语。我懂英语和德语,看书没有问题,可是谈话却还不行。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总要想办法使人家听得懂。
“来吧,您来吧,尼德·兰师傅,现在轮到您了,请您尽量从肚子里把英国人说的地道的英语拿出来。您英语比较流利。”
尼德·兰一点不推托,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他讲的我差不多都听得懂。内容是一样的,但形式不同了。加拿大人,由于他的性格,说话时很激动。他十分不满地埋怨人家蔑视人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扣留我们,他引证了“人身保障法”的条文,说要控诉这些人,他全身激动,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用富于表情的手势,向他们表明,我们饿得要命。
这却是真话,但我们差不多完全忘记自己饿了。鱼叉手很吃惊,因为这些人好像也不懂他讲的话。
来看我们的这两个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可以看出来,他们既不懂得阿拉哥的语言,也不懂得法拉第的语言。
我们所有的语言资本都拿出来了,可是毫无用处,我很为难,感到手足无措,这时康塞尔对我说:“如果先生允许的活,我试试看用德语他们能否明白。”
“什么!你会说德语?”我喊。“这不至于使先生不高兴吧,我像普通佛兰德人一样,会说德语。”“正相反,你会说德语,太好了。说吧,好小伙子。”
康塞尔拿他很镇定的语调,将我们的经过情形作了第三次的叙述。
可是,不论康塞尔如何精确地讲述,德语也无济于事。
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极力想起我早年所学过的语言,我拿拉丁话来讲述我们的遭遇和经过。虽然这听起来很不舒服,可是,我也勉强对付着说完了。但结果还是白费。我们最后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这两个陌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语言彼此说了几句,他们就走开了,甚至于世界各国通用的使人安心的手势也没对我们做一下。门又关起来了。
“简直要气炸了!”尼德·兰喊,他是第二十次发怒了。
“怎么!我们给他们说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可是他们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人懂得礼貌,连理也不理!”
“尼德·兰,安静些,”我对愤怒的鱼叉手说,“安静些,不要乱发脾气。”
“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火的伙计答,“难道我们就这样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
“没有关系!”康塞尔说,“只要心中放宽一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现在处境的确很糟糕。你们给我耐心等待一下,先说说你们对于这些人有什么意见和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这样,”尼德·兰答,“这些人是混蛋,这个国家在地图上还没有绘出来哩,我承认这两个人的国籍实在很难断定!他们不是英国人,不是法国人,不是德国人。我认为这个船长和他的助手或许是生长在低纬度地带的人。他们有些像南方人。他们可能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吗?但是从这些人的外表看又不像是。至于他们的语言,那是完全无法懂得的。”
“这就是不懂得各种语言的坏处了,”康塞尔答,“也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统一的语言真不方便!”
“这有什么用呢!”尼德·兰答,“你们看不出来吗?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这种语言好像是为了叫好人没法向他们讨饭吃才创造的!但是,在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张张嘴,动动牙床,咬咬齿和唇,这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在魁北克和在帕摩图一样,在巴黎和跟巴黎对面的城市一样,没有什么不明白,听不懂的道理啊!”
“呵!”康塞尔说,“他们的确太笨了!”正在这时,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他给我们送来衣服,一些海上穿的上衣和短裤,衣服的质料我简直不认得。我赶快拿来穿上,我的同伴跟我一样,都匆匆地穿上了衣服。
这时候,侍者默默地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这才像话,看来不是坏事。”康塞尔说。“算了吧!”心中愤恨的鱼叉手说,“不要指望能吃到什么东西?至多是甲鱼肝、鲨鱼片,海狗排罢了!”“我们看吧!”康塞尔说。
食品用银制的罩子盖着,两边对称地在桌布上摆好了。很显然,我们是跟有文化和有礼貌的人打交道,当然,除了那过于刺眼的电光,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在利物浦阿德费旅馆里,就是在巴黎的大饭店里。
可是我得声明一句,这里并没有面包和酒。饮水很新鲜、很清凉,但不过是水,水不是尼德·兰爱喝的。在端来给我们吃的肉类中间,有几种我认得是烹调得很精致的鱼:不过有几种很美味的菜肴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甚至于它们是植物是动物,我都不敢说。至于桌上的食具,更是精美,无可指摘。每一件东西,匙子、叉子、刀、盘,上面都有一个字母,字母周围有一句题词,我们照原来的样式抄在下面:MOBILLS IN MOBILD,动中之动!这句题词只要把原来的IN 字译成“中”字而不译成“上”字,就正好用在这只潜水船上。“N”可能是在海底下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姓名开头的一个字母!
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不一样,他们没工夫思考这些。
他们在尽量地吃,我立刻也跟他们一样做。此外,我不再那么担忧了,据我看来事情很清楚,我们的主人绝没有意思让我们饿死。看来,什么事都是有始有终的,都要过去的,就是饿着肚子,十五小时没吃东西这样的事也会过去的。现在我们的肚子装满了,该是休息一下,好好睡个觉了。我们跟死亡连续斗争了一夜,现在想睡觉也是很自然的。
“说真的,我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康塞尔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尼德·兰答。我的两个同伴躺在舱房的地毯上,不久就呼呼地酣睡了。
至于我个人,虽然确实有些困,可是却不那么容易睡得着。心中想着很多事情,很多不可解决的问题塞满了我的脑子,很多的想象要我难以入眠!我们在哪儿?把我们带走的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我感到——不如说我以为感到——这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突然间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我在这神秘的避难所里面,窥见一大群没人知道的动物,这只潜水艇似乎是它们的同类,它跟它们一样活着,一样动着,一样可怕!……之后,我的脑子安静下来,在不停的幻想之中,不久也就沉沉地入睡了。
  我们睡了多少时候,我不知道,但一定很久,因为我们的精神完全恢复了。我醒得最早。我的同伴还没有动静,仍睡在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睡着。
从这张硬邦邦的床上起来,我立刻感到我的头脑清醒了,我的精神充沛了。于是我又重新观察我们这间牢房。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牢房还是牢房,囚徒还是囚徒。不过那个侍者乘我们睡熟的时候,把桌上的东西拿走了。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冷静地在想,我们是不是注定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囚笼中。
想到这里我感到很难受,我脑子虽然不像昨天那样纠缠不清了,可是心口上总觉得特别压抑。我呼吸非常困难,憋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太难受了。虽然牢房还算宽大,但很明白,我们已经消耗掉了里面大部分氧气。本来每人每小时要消费一百升空气中所含有的氧,这空气到了含有差不多等量的二氧化碳时,我们就会窒息的。
因此,给我们的牢房换换空气,是很迫切需要的了,无疑的,整个潜水艇也该换换空气了。
这使我想到一个问题。潜水艇是靠什么来换空气的?他是用化学方法获得空气的吗?是用氯酸钾加热放出氧气,还是用氢氧化钾吸收二氧化碳气呢?真是这样的话,他必须与陆地保持一定的联系才能取得这些化学原料。或者他采用了高压的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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