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已故的奶奶和舅舅6舅舅在我们家吃火锅,结果发现奶奶煮少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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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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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几轮春光如玉颜〔4〕
她心里有点惴惴的,这大过年的别又有什么危重病人才好。
& & 她起身走出去,想去问问护士程东去哪儿了,没承想刚走出值班室就看到他从电梯间走回来。
& & “你去哪儿了,没什么事吧?”她问。
& & “没事,刚有个会诊,这会儿刚做完手术。”
& & 莫澜瞠目结舌:“不是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做了一台手术?”
& & 她之前几天出差加班太累了,眯了一会儿而已,没有很久吧?
& & 程东笑笑:“我没动刀。病人是产妇,32周剖宫早产,产妇本人小时候曾经动过心脏手术,以防万一,家属要求胸外科医生会诊,我就跟上手术台去看看。现在手术做完了,大人孩子都挺好,我就回来了。”
& & 莫澜从他脸上看出微妙情绪,拉住他的手,道:“既然手术顺利,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什么疑问吗?”
& & 他摇摇头,关上值班室的门,吁了口气才说:“没有,我应该高兴的,因为产妇的家属是我爸。”
& & 莫澜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意思?”
& & “我爸也组建了新的家庭,这个产妇就是他的第二任太太,今晚这个新生儿……是我弟弟。”
& &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他从小带着妹妹打打闹闹地长大,从没想过到了这个年纪还会再做一次人家的哥哥,而且还站在手术台,亲眼见证这孩子的出生。
& & 他其实心情挺复杂的,真正的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 & 莫澜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说:“老来得子,怎么也算件喜事。老实说,你是不是很羡慕你爸啊?”
& & 程东低头看她,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 &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自从知道他们曾经失去一个孩子,他就有意识地避免在她面前谈起关于孩子的话题,就怕又惹得她伤心。本以为在他们真正拥有孩子之前,这话题都会是个禁区,没想到她却这么能这么坦然轻松地说出来。
& & “怎么了,以为我听到孩子的事就会想起过去的事,伤心难过?在你眼里,我有这么脆弱敏感吗?”她轻轻揪着他衬衫的前襟,仰起头看他,“你应该知道的,我向来是说到做到。说好了要让它过去的事,我就不会再耿耿于怀。过去听到你不经意提起孩子的事,我会难过,是因为那时候你不知道这件事,多少让我觉得有点悲哀,以后不会了。”
& & 程东合起手臂圈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际:“那是我想太多了。”
& & 她回抱住他:“所以呢,是不是羡慕?”
& & “嗯。”
& & 她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仰头咬他嘴唇,又亲他的下巴、喉结,手指从他豁开的领口探进去,摸索更多可开发的领地。
& & 他拉住她,气息不稳地说:“这是在值班室……”
& & “所以呢,你不想要吗?”
& & 她媚眼如丝,笑着,一边咬唇看着他,一边翘起小腿把高跟鞋脱了,光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两人挨得更近了,她抱得也更紧,拉扯着他的衣服,逼他回应。
& & 其实怎么会不想要?谁都多少有过这样的幻想,制服的诱惑,禁忌的快乐,可能被人发现的紧张……何况眼前又是心心相印的爱人,把持不住才是人之常情。
& & 他很快亲回去,把她逼到墙角,像她对待他那样从嘴唇开始,下巴、颈边,然后是他最喜欢的她的耳垂,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她的毛衣领口很宽,露出雪白的肩膀和锁骨,他看得眼底发热,忍不住伸手拉扯。
& & 他不得要领的时候,她比他更加着急,索性自己把衣服褪下来扔到一边,露出一身白皙皮肤,衬着黑色的内在美。而他几乎还是衣冠整洁的模样,只有衬衫领口被她扯开了,白大褂披在身上,白色已不见往日的纯净肃杀,倒像是一种装饰。
& & 她大概是有意的,要让他穿戴得这样整齐来抱她。情人间心照不宣的那点小情趣被放大,幻想成真,两个人都兴奋得不能自已,她拼命忍耐才不让自己叫出声。
& & 程东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两个人甚至都还站着,却已经合二为一,感官和心理上的满足都不是一两个词语可以形容的。
& & 他喜欢她这样环在他腰上,搂着他、抱着他、在他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浪荡却不轻佻,只作他一个人的坏女孩儿。
& & 最后他还是抱她到床上,她挣扎着不肯,被他摁住:“墙边太凉了,让我来。”
& & 他用熟悉的方式让她舒服得要上天,却又温柔体贴,跟她十指交缠着,亲吻她、安抚她。
& & 走廊上偶尔还有脚步声经过,但他们都知道今晚不会有人进来了。
& & 零点的钟声还没有敲响,窗外的鞭炮声却越发密集起来,腾空的光芒有一下每一下地照亮夜空。她看着他笑,他也笑,最后她身体里仿佛也有烟花绽放,她抿紧唇,听到他在耳边颤声道:“澜澜,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 & 这个作为新年愿望,会不会显得太过奢侈?
& & 莫澜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抱紧他,过后再抚着他背上被挠出来的红印哧哧笑:“谁让你说那样的话!”
& & 他咬她手指:“我是认真的。”
& &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哪有认真的?”
& & 他知道她是故意抬杠,哼道:“你不信我也无所谓,反正目的我已经达成了,你自己看着办。”
& & 他悄悄瞥她腹部,即使她用被单盖住,也不影响他想象有个小生命在她体内成型,于是忍不住内心窃喜,却又不好让她看出来。
& & 她跟他并排躺着,很快又被他揽入怀中,听着他胸口的心跳,问道:“如果真的有了宝宝,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 & “女孩,小棉袄。”其实男孩女孩他都喜欢,只要孩子的妈妈是她就行。
& & “我也觉得女孩好,我可以给她梳小辫、穿裙子、教她自拍、化妆、打耳洞……”
& & 他啧了一声:“你就不能教她点好的?”
& & “这有什么不好,爱美才是女人的天性呢,这都是实用技能!”她想了想,靠在他胸口笑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你可以教她画画、认字,给她最好的基因,让她也像你一样做学霸,当医生。”
& & “唔,做医生太辛苦了,我觉得跟妈妈一样当律师也不错,或者当法官、检察官,只要她喜欢。”
& & 莫澜抬眼看他:“哟,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还记得在试管婴儿那个案子时跟他聊起来,他说将来有孩子也不让她当律师。
& &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我还没有那么顽固。”
& & 她赞同地笑:“你会是个好爸爸。”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好哥哥。”
& & 先前那点惆怅还没有完全消散,但他已懂得解嘲地笑,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将她又抱紧一些:“不早了,睡吧!”
& & “这么早睡啊,今天要守岁呢!”她坐起来,拿过平板电脑放到两人中间,“挑一个电影吧,不然就看看春晚好了。”
& & 他随手点了一个,零点的钟声恰好在这时敲响。她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过年好。”
& & “过年好。”
& &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像缺失的半个圆终于找到契合的另一半,内心的空洞也终于被填满。
& & 大年初一,程东脱下白大褂,洗手消毒,准备下班。护士抱了红鸡蛋进来,同在洗手的进修医生问:“哪来的红蛋啊?有谁在除夕夜生孩子了吗?”
& & “是程医生昨晚会诊的那个病人家属送来的,孩子还住在新生儿病房,说是给产科、儿科和所有昨天参加会诊的科室都送了,母子平安,表示感谢,过年也图个吉利。”
& & 红蛋并不是真的鸡蛋,只是做成蛋的形状,拧开来,里面是进口的巧克力。
& & 还真是父亲的风格。
& & 程东拿着一颗喜蛋站在那里出神,莫澜探头进来:“洗好手了吗?可以下班了吗?”
& & 他随手把东西放进衣服口袋里:“嗯,走吧!”
& & 莫澜跟他手牵手并肩走进电梯,见他垂眸沉默,说:“喂,大年初一可不能愁眉苦脸的。怎么了,是不是没收到压岁钱不开心?”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他:“呐,给你压岁钱,意思意思,别嫌少啊!”
& & “你这可不像给压岁钱,倒像给的夜度资。”他故意冷着脸,把钱又塞回给她,“**,不知你对我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
& & 莫澜笑得靠在他肩上:“满意是满意,不过没有保持微笑,差评。”
& & 他摇摇头:“其实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不知昨天那孩子怎么样了。”
& & “想知道?去看看不就行了。”
& & 她示意他抬头看电梯楼层,原来她根本就没按1楼的按钮,而是按了新生儿病房所在的7楼。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脸上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瞒不过她。
  ☆、第48章 清风不解语〔1〕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莫澜轻轻推了他一把。
& & 程东叹口气,放弃最后的踟蹰,踏入新生儿病房。
& & 儿科的值班医生认识他,走过来说:“程医生,来看昨晚的那个宝宝?”
& & “嗯,他情况还好吗?”
& & “还好,在温箱里,你可以进来看看。”
& & 程东和莫澜穿上无菌衣帽和鞋套,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进去。新生儿病房里不止一个患儿,大多都躺在温箱里,有些出生就身体状况不好的孩子要么腹胀如鼓,要么呼吸困难,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大起大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偶尔还有奶声奶气的啼哭声。莫澜抓住程东的衣袖,有些戚戚然地说:“看看这些宝宝,我们成年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 & 命运多舛的小生命从出生起就学着与命运抗争了。
& & 程东牵住她的,径直走到挂着程一一牌子的小床前。
& & “就是这个了。”
& & 莫澜凑过去,眉眼含笑:“哎哟,挺可爱的嘛,比你的小邻居们好多了。”
& & 至少没什么奇形怪状的病症,顶多是比正常的新生儿看着要瘦弱一些。
& & “嗯。”程东解释道,“他只是早产,肺部发育不完全,所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肺部发育好,就可以出院了。”
& & “可怜的小家伙,这么小就要打针。疼不疼啊?”莫澜不自觉地把说话的声音都放低,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到小宝贝。他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手脚细小得就像玩具,她不由感叹道,“这手脚好小,针要怎么才能埋进血管啊?”
& & “所以通常都是从头部打进去,也避免他手脚乱动而脱针。”
& & “这样啊……”她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欢喜,忍不住碰了碰他脚上挂的小牌子,自言自语道,“你叫程一一啊?”
& & 程东无奈轻笑:“这是我爸的习惯。孩子没想好名字的时候,就用横线代替,我那时候是一条横线,雯雯是两条横线,我们都叫过程一一。”
& & “是吗?”温馨可乐的段子,莫澜却没有笑,她低头看着孩子,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 & 新生儿病房的护士拿了奶瓶过来,递给程东道:“该喂奶了,今天他可以吃一点点配方奶,程医生你要不要试试喂他?”
& & “可以吗?”程东有些意外。
& & “可以,小心一点,慢慢喂就好。”
& & 程东跟莫澜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新奇和惊喜。那奶瓶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里面的奶水大概还不够成年人一口的分量,却是小家伙一顿口粮。
& & 程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把奶嘴试探地放到程一一的嘴边。在觅食本能的驱使下,小家伙叼住了橡皮奶嘴,吮吸的力道不大,却还是让程东小小惊讶了一把:“这么能吃?”
& & 身旁的护士笑了:“大概是真的饿了。”
& & 程东弯起唇角,极有耐心地哄道:“慢点吃,小心呛。”
& & 莫澜在一旁看他,忽然眼眶发热,忍不住把脸撇向一边。
& & 他察觉了,以为她多少又想到失去孩子的遗憾,拉过她的手道:“还有一点奶,你来喂喂看。”
& & “我?我……”
& & 她想说我不行的,话还没说完,迷你奶瓶已经到了她手里,小家伙对食物的渴望也通过这个小小的奶瓶传到她掌心。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没有什么母亲情怀的女人,甚至几年前那次流产,她躺在手术床上,除了一开始的疼痛和刹那间跟着鲜血一起涌出来的惋惜,并没有真正感觉到是母子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还不如十五岁时她跟妈妈阴阳永隔时的冲击来得强烈。
& & 但她现在懂了,她不是没有母性,她只是没有机会拥有类似这样直观的感受——跟自己最爱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给一个还没长开的、面目不清的小婴儿喂食。
& & 这时如果有人强行把这孩子夺走,她大概会跟人拼命的。
& & 几毫升奶水,小家伙也喝了半天才喝完,最后还不舍地拖住奶嘴不肯放。护士过来抱他做后续的护理,莫澜跟程东悄悄退了出来。
& & “你觉得怎么样?”程东问她。
& & “什么?噢,你说程一一啊,挺可爱的。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 & 他看着她:“我是问你,你觉得我昨晚的提议怎么样?”
& & 他们要一个孩子,做孩子的爸爸妈妈,怎么样?
& & 莫澜背着手,仰头装傻:“啊,什么,你昨晚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 & 他恼了,伸手哈她痒,她边笑边跑着躲闪,没留意身后,正好撞到其他人身上。
& &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然而看清来人,却不由怔住。
& & 程东也敛起笑,垂手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身后的人:“爸。”
& & 程越峰淡淡地回应:“嗯。”
& & 程东不苟言笑的样子跟他如出一辙。
& & 莫澜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笑了笑道:“程总,你来看孩子?”
& & 她跟程东的父母本就不亲近,离婚后更是自觉变更称呼。
& & “嗯,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们进去看过了?他情况怎么样?”
& & “还好。”程东答道,“刚吃了点奶,等会儿还要打针。小家伙精神挺好的,要不我陪你进去看看?”
& & 程越峰摇头:“不用,我晚点再进去看他。正好你在这里,到产科病房来一趟吧,小媛听说昨晚你也上了手术台,想当面谢谢你。”
& & 赵媛是他的现任妻子,程一一的生母。
& & 程东犹豫了半晌,没有推辞,跟莫澜一起,跟着程越峰去了赵媛住的病房。
& & 单人病房里堆满了鲜花、果篮和婴儿用品,虽是大年初一,但显然已经有很多人来探视过了。赵媛做完手术还不能下床,躺在床上,面色稍稍有些苍白,见了程东他们,打起精神,笑道:“程医生来了?昨天真是谢谢你,快坐吧,这里东西多,挪到地上没关系的,你们找地方坐。”
& & “不用客气了,我们很快就走。”程东站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位置,语气也十分疏离。
& & 其实说起来,这才是他第三次见赵媛本人,第一次是在父亲再婚的婚礼上,第二次是在昨天的手术台。
& & 她只比他大三岁,辈分上却整整高出一辈。
& & 她也无意跟他热络,称谓上就看得出来,不是阿东,也不是程东,只是程医生。
& & 他们的关系,大概也普通的医患关系亲近不了多少。
& & 莫澜是第一回见赵媛,一边留心观察,一边还不忘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莫澜。”
& & 假如程越峰有意跟赵媛谈家里的事,听到这个名字她应该就明白她是什么人了。
& & 果然,赵媛了然地笑笑,依旧客气:“你好,莫律师。”
& & 非常得体,做pr出身的女人果真气度和心思都不同于一般人,难怪没几年就成功上位成为程太太。
& & 程东只问了问她术后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麻药过了伤口疼不疼,帮助子宫复位的催产素有没有让她觉得心脏不舒服等等,就像每日医生的例行查房,只不过这个医生没有穿白大褂。
& & 赵媛回答得很具体,时不时去看程越峰,他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听他们聊。
& & 莫澜的注意力有大半都放在他身上,其实这些问题,该注意的他肯定早就问过了,毕竟他也做了十年的外科医生,才下海经商。
& & 缺少更多话题,这样的“家庭”聚会很快就会冷场,尴尬。程东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 & 程越峰似乎没什么异议:只说:“有空到家里来坐。”
& & “嗯。”
& & 赵媛却叫住他:“你们去看过你弟弟了吗?他好不好,长什么样子?我让老程拍给照片给我看的,他说人家那里面不让拍照……哎,我可想看了。”
& & 弟弟这个词不知怎么的,此时听来有点刺耳。
& &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程越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 & 莫澜摸出手机:“不要紧,我刚刚正好偷拍了一张,给你看。”
& & 赵媛高兴地接过去,看到孩子的小脸,喜不自胜。
& & 高价聘请的月嫂来为产妇通奶做保养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还给莫澜,终于有几分诚心地说:“等孩子满月了,到家里来玩吧,我存了几瓶好酒,到时请你们品尝。”
& & 莫澜朝她笑了笑。
& & 程越峰送他们到病房外面,父子俩面对面的,这才多聊了几句:“听说你刚晋了职称,比我那时候还早,不错。”
& & 程东微微低头,脸上隐约有笑意,虽然是很谦逊的,但从成功升职之后,莫澜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当面提起这件事时他露出真正由衷的笑容。
& & “不过老林是怎么回事,这么后晋职的医生,还安排你大年夜值夜班?”
& & “不关林主任的事,是我自己要求的。”他悄悄攥紧莫澜的手,这点私心,一两句话也跟长辈说不清楚。
& & 程越峰沉吟半晌,拍拍他的肩膀:“学医作为志向是不错,但现在这个大环境你也看到了,当医生又清苦又得不到尊重,你要不要考虑出来帮我?薪水和职位都好商量。”
  ☆、第49章 清风不解语〔2〕
程东几乎没有犹豫就摇头:“我还是喜欢拿手术刀,做生意不适合我。”
& & 父子间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对话了,程越峰似乎也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拧了拧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 & 莫澜一直安静地站在程东身边,直到程越峰目光移到她身上,有几分探究地问:“小莫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听说,你们俩又走到一起了,是不是真的?”
& & 程东回头看她,手握住她的:“是真的。”
& & 跟母亲的逼问和刁难相比,父亲的随口一问反而让他更紧张一些——莫澜能感觉到他手心微微出汗。
& & 程越峰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莫澜的眼神有点微妙:“噢,是吗?”
& & 看样子似乎固执地想听她的回答。
& & 莫澜笑了笑,反握住程东的手:“是啊,没错,我们打算复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眼下和将来才是真正要把握的嘛!”
& & “你还在做律师?”
& & “嗯,我也做不来别的。”
& & 程越峰难得地露出笑意:“你太谦虚了,你的能力可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得多。程东不愿意来公司帮我,你呢?要不要考虑一下?”
& & 莫澜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到了大公司要守的规矩太多,我怕自己适应不了。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就守着现在的一亩三分地,赚的够花就行。”
& & 程越峰微微眯眼,带了点探究地说:“我记得几年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 & “人是会变的嘛,几年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
& & 两人跟程越峰道别,手牵着手从住院大楼里出来,换做程东用探究的目光看她。
& & 她摸摸脸,问道:“怎么这么看我,我妆花了吗?”
& &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我爸这么欣赏你。”
& & 他成年后父母就离婚了,他跟母亲、妹妹一起生活,父亲独自搬出去,除了每月付数目可观的生活费时一家人会见面吃个饭之外,并不常联系。到母亲跟钟老师结婚,妹妹远嫁,这样形式上的相聚都几乎没有了。在他印象中,父亲跟莫澜也就是在他们刚结婚那会儿见过几次面,都没认真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了解。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突然说出让她到公司去帮忙这种话来,哪怕只是客套也足以让他吃惊了。
& & 莫澜不在意地一挥手:“嗐,这有什么,你爸爸现在是生意人,又做的是医药方面的生意,难免会遇到法律问题和纠纷,听说过我这个小律师也不奇怪啊!我大学同学很多都进了企业,也陆陆续续都做到中层了,说不定提起过呢,他就记住了,他记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 & 程东道:“我觉得你好像对他也挺了解的。”
& & 言多必失。莫澜暗自叹口气,说:“这哪算得上什么了解。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想说服你才故意那么说的。假如有机会跟我一起开个夫妻老婆店,你会不会考虑他的提议?”
& & 程东不为所动:“我觉得夫妻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就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未必是好事。你看我爸妈,曾经还在同一层楼的不同科室,最后还不是分开了。”
& & “但你妈妈跟钟老师也是同医院的专家啊,还有你爸和赵女士,也是同事,不也在一起了。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 & “事情总有两面的,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还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 & 莫澜笑着缠住他胳膊:“我也觉得挺好,所以刚刚拒绝了一个高薪offer呢!快说,你是不是很感动?”
& & 他亲她头发:“嗯,感动,所以打算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
& & “真的吗?我要吃龙虾,有没有?”
& & “你别说,我还真买了。给你用黄油焗,放西兰花和口蘑,虾头虾尾煲粥。”
& & “哇……快别说了,我的口水……别磨磨蹭蹭了,回家回家!”
& & 她在他背后推着他上车,两人一路笑闹着回他的住处。
& & 本以为接下来的几天可以安逸地休息一下,顶多再想想怎么应付秦江月那边。莫澜连策略都想好了,买了巴宝莉的围巾和maxmara的经典款大衣,让他带回去:“喏,新年礼物,你妈妈应该会喜欢的。她要不肯收,你就跪在地上双手奉上,我连下跪的垫子都给你准备了,说不定她一高兴还给你包点压岁钱。”
& & 她果然从高端大气的购物纸袋里翻出个花花绿绿的软垫来,继续道:“要实在不行,还有planb。你给你妈洗一次脚呗,我买了新款的洗脚盆,全自动的,已经快递到你们家去了,请钟老师收着,就等做秘密武器派上用场呢!”
& & 百善孝为先,做了大医生的亲亲儿子为她洗脚,肯定心情大好,再谈什么都不是问题。
& & 程东睨她:“想的可真周道,那你干什么?”要知道他没在过年可是因为她啊,要是不能带她回去获得母亲谅解,那这plana,planb的有什么意义?
& & 莫澜摊手:“我就负责出谋划策呀,把你们母子的关系修补好了,别让你妈觉得你是被我给抢走的,我们的将来才有指望。”
& & 程东直摇头。她把手机扔给他:“好了,别倔了,好歹打电话拜个年吧!万一你妈杀上门来就更不可收拾了。”
& & 其实她说的都在情在理,程东握着手机踟蹰片刻,还是拨通了秦江月的手机。
& & 电话是钟稼禾接的,他似乎走得很急,气喘吁吁的:“阿东啊,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妈手机忘拿就忙着上手术去了。你今天没值班是吧?有空的话也到医院来一趟吧,有点紧急的情况……”
& & 程东耐心听他说完,挂了电话就拿上大衣要出门。莫澜跟出来,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 & “是赵媛,术后子宫收缩不良,大出血,又上了手术台抢救。我得去一趟。”
& & 他面色凝重,莫澜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我陪你一起去。”
& & 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程越峰。他一改往日仿佛面对一切都波澜不惊的镇定模样,焦躁地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
& & 程东和莫澜赶到时,钟稼禾也到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时抬头安慰几句。
& & 当然他们都知道,此时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 & 程东上前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哪些医生在手术台上?”
& & 钟稼禾说:“产科、妇科、胸外都上了,血库的血也已经到位了。他们请了你妈妈来主刀,放心。”
& & 程东吁了口气:“子宫能保住吗?”
& & 钟稼禾轻轻摇了摇头。
& & 程越峰大声道:“保住什么都不如保住命来得重要!”
& & 这是家事,也是三位医生之间的对话。他们甚至不需要提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那些特定情境下会发生的意外、那些专业术语、那些抢救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和之后可能发生的结果,没人比他们更了解。
& & 程东安抚程越峰几句,就转身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别太担心。”
& & 秦江月做了三十多年妇产科医生,术后抢救、子宫切除不知道做过多少例,甚至救活过死亡率几乎百分百的羊水栓塞的病人,在全国都是颇有名气的专家。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大过年的还特意将她从家里请过来。
& & 只是作为家属的心情总不会太好,不敢想象最糟糕的后果,又不得不做悲观的假设。
& & 莫澜买了饮料来给程越峰和钟稼禾,安抚他们坐下来等。
& & 仅仅一面之缘的人,现在危在旦夕,她竟然也牵心动脉般难受。这么看来女人真是伟大的,生个孩子都有可能在生死边界走一遭。
& & 她看到程越峰手里的病危通知书,作为一位医者,哪怕只有一次,为最亲近的人收下这个,心里的滋味一定比普通人更难受。
& &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愧疚,在等待的每一秒里都是折磨。
& & 她不愿想象,今后也不愿程东承受这样的痛苦。
& & 可生活总是无常,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事业和婚姻都焕发第二春的程越峰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又何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
& &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手术结束,又输了血,赵媛的命是救回来了,只是子宫没有保住。
& & 秦江月摘了口罩,跟程东一起走出来,看到莫澜也在,皱了皱眉。
& & 程越峰连忙迎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
& & 秦江月长舒了口气,看他一眼,说:“子宫摘除了,也输了血,过了这24小时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好好护理,好好休养,她还年轻,很快会复原的。”
& & 她看起来有点疲倦,程东扶了她一把,钟稼禾忧心道:“是不是头晕?你没吃药就出来了,我带了血糖仪来,你先……”
& & 秦江月抬手打断他,扫看了看莫澜,对程东道:“你带她到这儿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带她走,我被人家看笑话已经看得够多了,大过年的让我清净会儿。”
& & 程东胸口猛地一揪:“妈……”
& & “你过年都不着家,也别在我跟前晃了,跟她一起走,看见就心烦。”
& & 他愣了愣,莫澜上前挽住他:“你妈妈累了,我们让她休息会儿。走吧,这里有钟老师在,不要紧的。”
& & 她跟钟稼禾目光相触,会意地点了点头,才硬拉着程东离开了。
& & 等他们走了,秦江月绷紧的弦才像完全松弛下来,对程越峰道:“孩子们不在我才这么说——救回赵媛这一命,我跟你就算两清了,今后谁也不再欠谁的。”
  ☆、第50章 清风不解语〔3〕
窗外草地上有孩子们在玩球,大一点的孩子踏着滑板车在一旁你追我赶地疯跑,笑闹声不绝于耳。
& & 程东看得出神,锅里煎的牛排滋滋作响,他也忘了去翻动。
& & 莫澜啪的一声关掉火,把一旁调好的酱汁递给他:“都煎老了,记得多淋一点酱汁啊!”
& & 他这才回神,拿过盘子,将牛排装盘。
& & “这块给我,我帮你重新煎一块。”
& & 他重新拿牛排下锅,莫澜从身后抱住他:“没关系啊,我喜欢吃煎得熟一点的。”
& & “菲力还是嫩的好吃,超过五分就嫌老了。”
& & 她却已经用手指沾了盘子里的酱汁含进嘴里:“盖章喽,是我的了。别跟我抢啊,你自己煎块三分熟的就好,我不喜欢吃的肉里带血水,这块正好。不过你看什么看得出神呀,外面有美女吗?”
& & 她伸长脖子往外看,只看到一**大大小小的孩子,以及照看孩子的爷爷奶奶。
& & 他笑着扭头看她:“我要看就看家里这个了,何必舍近求远。”
& & “这话我爱听。不过我除了观赏之外呢,也可以聊聊天的。与其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做事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不如跟我说说呗?”
& & 程东把牛排煎好,跟她在餐桌两头坐下,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妈那天的态度,有点奇怪。我长这么大,从有记忆开始还没见她这么烦躁过。”
& & 印象中他还是头一回被母亲嫌烦。
& & 莫澜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道:“哎呀,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虽然医生没法选择病人,但女人的心眼其实很小的,赵媛毕竟是你爸爸现在的太太,那天那种情况换了是谁都会有点尴尬的。你妈面子上过不去,呲哒你几句,就别跟她计较了。”
& & 他看她:“你倒是大方。”
& & 其实哪里是他要计较呢,无非是关心她的感受。说好了不让她再受委屈的,可不管怎么样,家人这一关总是避不开,眼见她跟着他东奔西走,母亲却还是给她脸色看,他心里难过。
& & “那不然怎么办,跟她对战?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啊?你夹在中间也为难。你妈妈是医生,也是病人,更年期患者心情本来就不好,顺着她一点也就是了。”
& & 秦江月近年身体不太好,又是高血压又是糖尿病,更年期综合征也很严重,他们都知道。
& & 程东伸手过来拉她,两人的手在桌面上交握。他轻声说:“澜澜,告诉我,四年前是我错了。”
& & 她心头一跳:“什么呀,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
& & “你那天跟我爸说,人是会变的,你跟四年前不一样了。其实我觉得不是,你一直都懂事,善解人意,只不过你有你自己的方式。所以钟老师那件事,你坚持一定有你的道理,那就是我错了。”
& & 要承认犯错并不容易,尤其他们蹉跎这么多年的光阴,失去许许多多,甚至于她宫外孕手术时他都没有陪在她身边……这些错过假如都是因为他的过错,恐怕他真的很难原谅自己。
& & 莫澜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侧身往他腿上一坐,揽住他的脖子道:“我问你啊,我们俩现在这样,你开不开心?”
& & 他点头:“开心。”
& & “既然开心,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是非对错,比我们真正在一起还重要吗?”
& & 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其实真的不是那么重要的。
& & “程东,”她抚着他的衣领,低声叫他,“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任何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希望你开心,天天都开心。”
& & 他笑了笑,抱紧她道:“我本来就是天天开心的,你不知道吗?”
& & 他在她胸口比划,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做心脏手术的“开心”。
& & 她被他逗笑。程东又说:“有句话说的对,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呢?”
& & “是啊,人生无常,这回我看到赵媛一天之内上了两次手术台才把命保住,才知道果然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她想了想,问道,“赵媛也应该快要出院了吧?我们还要不要去探病?”
& & 程东摇头:“只要人在康复就好,该尽的心意都尽到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比较好。”
& & “嗯。”莫澜也同意,毕竟已不是一家人,还是尽量保持距离吧。
& & 农历新年过去,医院又迎来一波看病高峰。有些不是很急的病患已经忍耐了整个长假,而过年过节又特别容易因为短时间内突然改变生活习惯而诱发一些急症。
& & 程东接连做了两台手术,忙得有些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在值班室里睡了一觉,下午又被肝胆外科叫去会诊。
& & 他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骆敬之也在,不由好奇道:“什么情况,怎么把你也叫来了?”
& & 旁边的医生连忙介绍情况:“45岁男性,有糖尿病史,自己注射胰岛素的时候把针头拗断在腹部皮下了。从县医院辗转到市二院,都说没有条件做手术,就到我们这里来了。初步看位置很深,要拿出来估计很棘手,主任让我们请几位过来会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方案。”
& & 程东跟骆敬之都是外科系统最出类拔萃的年轻医生,胆大心细,有些病人老专家未必肯冒风险,他们却可以做。
& & 程东仔细研究了x光片,问骆敬之道:“你怎么看?”
& & “针头圆滑,难以确定位置,这两张x光片都不够,要再多做几回。”
& & “我同意。”程东点头,对旁边的医生道,“照骆医生说的,再多照几个方位的x光片。”
& & 年轻医生去办了,骆敬之才道:“就算现在x光片能确定位置,也不能保证针头不移动,上了手术台可能位置又变了,你怎么下刀?”
& & 这正是棘手的原因所在。程东蹙眉沉思,骆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来了,就一定有办法,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去忙。”
& & “科室最近病人很多。”
& & “嗯。”骆敬之顿了一下,“不止是工作上,家里也有些事,不得不分心。”
& & “什么事,要帮忙吗?”
& & 他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是长安。”
& & 程东就不再问了,这个病人由他来想办法。
& & 医学是经验科学,但有时也需要有创造力,有灵感。程东总觉得这个病例的难点是可以攻克的,否则他不会应承下来,只是具体怎么实施,他还需要成功概率中那1%的灵感。
& & 他看了一下折断在病人体内的胰岛素针,又去病房看了看病人,听谈吐文化程度不高,貌似经济状况不佳。
& & 看来要等更多方位的x光片出来,才能再跟其他同事商讨具体的方案。
& & 然而第二天,情势就发生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变化。不知是患者本人还是家属,将病情捅到了媒体那里,很快就有记者上门采访。如今真正做新闻的媒体已经不多,跟电视上看到采访明星和重大事件的那种蜂拥围堵不同,两三个人,一两台摄像机,就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
& & 程东看到病人对着记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病史和异地求医的辛酸,眉头已拢起老高。
& & “保安呢?去叫保安来,把媒体记者都请出去,我们要对其他病人的隐\私负责,不允许拍摄。”
& & 林主任把记者都赶走了,才对程东道:“这个病人恐怕没这么简单,要特别留意。我听医务处的张处长说,央视好像也要来采访。”
& & “央视?”程东感到好笑,“这个病例虽然有难点,但是病人自己造成的,怎么会惊动央视?难道……”
& & 林主任点头:“你也想到了吧?问题就出在针头上。专门用于糖尿病人注射的针头居然拗断了,我看病人是想趁机做文章,要求厂家赔偿。”
& & 程东莫名有些心惊,翻看病历之后又找到病人使用的胰岛素注射器,果然——
& & 程越峰的公司是这家进口胰岛素的独家代理商。
& & 程东忙,莫澜也没好到哪儿去。年初正是扩大案源的好时机,一年的收成就要看这段时间的播种了。
& & 她出去谈了个合同回来,看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关着,四周玻璃墙的百叶也被放下来,看来是有重要客户来了。
& & 大概是发现她从外面回来,老主任打开门冲她吆喝:“莫澜啊,来来来,有事跟你商量。”
& & 他办公室里果然有贵客,不过莫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程越峰。
& & “你们都认识了啊,我就不介绍了。”老主任向来是开门见山不爱绕弯子的人,“来,莫澜坐下,程总有业务要委托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 & 她满腹狐疑,当着老板的面又只能按捺不发作,问道:“程总,贵公司应该有法务可以独当一面,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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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清风不解语〔4〕
程越峰已不见过年在医院时的彷徨焦虑,恢复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有条不紊地说:“我们的法务只防范和处理合同风险,遇到真正要上法庭的纠纷,我们还是倾向于聘请专业律师。我们有固定合作的律所,这么巧,今年合作到期,我还在接洽其他合适的律所,你们是首要考虑对象。所以这回的案子,我也想委托你们代理,只要结果令人满意,后续的合作都不是问题。”
& & 这是打算先礼后兵吗?
& & 莫澜笑了笑:“跟公司的合作要看主任的意向,我只是小兵,在前头冲锋陷阵而已。”
& & “你太谦虚了。”程越峰看了看主任,“我想跟莫律师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 & “当然可以,你们慢慢聊,我去泡杯茶喝。”
& & 老主任乐颠颠地出去了,把自己的办公室都留给他们。
& & 程越峰道:“我早说过你可以争取更好的工作环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个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你愿意到我公司来的话,我的邀请依然有效。”
& & 莫澜不为所动地说:“程总,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也已经有结论了,就让它翻过去吧!您有什么事,请直说。”
& & 程越峰笑了笑,说:“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这次来完全是为了公司的事。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独家代理的胰岛素,市场表现一直不错,最近遇到病人使用时出了问题,针头断在腹部皮下,要通过手术才能取出来。有人拿这个大肆做文章,为了索取赔偿不惜把事情扩大化,连央视都惊动了,要来做报道。现在各方都很关注这件事,法院也已经受理了患者的起诉,要告侵权损害,我们需要一位这方面有足够经验的律师提供专业意见和应诉。”
& & “是吗?那主任应该可以,或者我们民商部的合伙人也能胜任。我没怎么跟企业打过交道,没有把握能赢,帮不了你们。”
& & 程越峰沉默了一瞬,眼里浮上几许深意,说:“你说的没错,人还真是会变的。你比四年前沉稳多了,也懂得用这种谦虚的说辞来打太极了。”
& & “您错了,我这不是谦虚,是真心话。律师费好歹也是一大笔支出,我要让您花的值得,就得先把风险明确告知,省得最后大家闹得不愉快。”
& & “我要的是专业的意见和分析,风险由我自己来评估,这个案子你只要表示接或者不接就行了。”
& & “我不接,这样回答够明确了吗?”
& & 莫澜站起来要走,却听到他说:“帮这个患者把针头取出来的医生是程东。”
& & 脚步顿住,她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 & 程越峰指了指椅子,示意她重新坐下,笑了笑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得无话不说。”
& & 莫澜轻哼一声,笑道:“我们比以前更好,所以才约定在家里不谈工作上的事。”
& & 她这时候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被程越峰牵着鼻子走。他是老江湖,四年前她就败在太躁进、太心急,这回万勿旧事重演。
& & 程越峰道:“果然还是只有搬出程东才能说得动你,本性难移啊!”
& & 这话是褒是贬莫澜都懒得深究,只讽笑道:“是啊,这世界上五十亿人,我就吃准他一个,跟您不一样。”
& & “我在乎的人也不多。”
& & “所以三番五次拿自己的儿子做筹码吗?”
& & “他不是我儿子。”程越峰敛起所有笑意,语气也变得很硬,“这不是你也清楚的事实吗?”
& & 是的,本不该她知道的真相,她也帮着掩盖了这么多年,仅仅也就是瞒着程东而已了。
& & 她重新在他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地说:“这回你又想怎么样?”
& & 程越峰往椅背上一靠,翘起腿,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回的案子想请你做我们的代表律师。”
& & “为什么是我?市面上有这么多优秀的律师,打医疗官司的也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就指定我?”
& & “因为我觉得有趣。”程越峰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笑得诡谲。“这情形多熟悉,跟四年前是一样的。”
& & “真亏你还说得出口。”莫澜道,“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也叫你爸爸叫了三十年,把你当榜样、当偶像。他有多尊敬你,每次跟你小聚有多高兴,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竟然一心只想着怎么利用他来报复其他人!”
& & “我这次可真的没想要伤害他,刚好巧合罢了。”
& &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激怒了莫澜,她也不再跟他啰嗦,直截了当地说:“这案子我接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 & 程越峰走后,律所汪主任痛心疾首,对莫澜道:“哎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怎么就这么把人赶走了啊?他儿子虽然是你前夫,但既然已经分开不相往来了,就该把过去的事情放下,着眼未来才对。”
& & 莫澜没好气儿地说:“您什么都不了解,就别劝了,越劝我越不想接。您要觉得可惜,我去帮你把他拉回来,您自己帮他打。”
& & 主任叹口气:“我打有什么用啊,我这是替你着想啊!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过完年几个合伙人们要开会决定提名新的合伙人了。我可是看好你的,老早就把你的履历给报上去了,你得给我争口气啊!名额就一个,两三个人竞争,看的是什么,不就是看你们各自能给所里带来多少收益吗?非诉部门的ue本来就高,你这做诉讼的在基数上就吃亏了,好不容易有程越峰这么个大客户送上门,你还把人往门外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
& & 汪主任一激动,肚子上的赘肉都在颤动,已经脱成地中海的几缕花白头发也显得更加稀疏了。莫澜刚毕业时就是到他所在的律所应聘,由他面试招进去,又一路言传身教让她从菜鸟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律师。那时律所规模还很小,等她历尽千帆,海外深造回来,小律所经过与大所的兼并整合已经颇具规模了,又是汪主任招她到麾下,施展所学。她从小没有父亲,汪主任的年纪做她爸爸绰绰有余,在工作上对她的关照和提携也像长辈对待晚辈,算是弥补了一部分她人生的缺憾。
& & 职场如战场,她多少也能理解每股力量都致力于打造自己的嫡系部队。她是汪主任这边的人,她也不想辜负伯乐的期待和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
& & 可对方是程越峰就另当别论。她失去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失去程东。
& & 程东下夜班,莫澜开车到医院去接他,看到守在诊区外的人很像记者,不由皱了皱眉头,问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 & 对方扬了扬手机:“最近微博上沸沸扬扬的胰岛素泵针头断裂的事您有听说吗?我们是为这个来的。”
& & 果不出所料,还真有媒体关注度。
& & 莫澜没理他们,径直去了病区。
& & 正赶上主任查房,胸外科的林主任带着一众医生从一个病房出来,再进入另一个,每张病床面前都会说几句。程东也在,穿着白大褂,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像刚刚值完夜班的人,脸上丝毫不见疲态。
& & 莫澜倚在墙角看他,看他侧脸的轮廓,看他自信又谦逊地跟同事和病患说话,看他翻查病历,从白大褂的口袋里随手抽出笔来写写画画。她本来心里还有迷惘和不痛快,可是远远看到这样的他,好像那些负面的情绪暂时都远了——她光是这样看他,就可以看一辈子似的。
& & 肖若华发现她来了,知道她是来找程东的,问她要不要去办公室等。
& & 莫澜摇了摇头,问她道:“听说有个针头断在体内的病人,是住在哪间病房?”
& & “21。”肖若华指给她看,忍不住叹气道,“转来入院的时候挺可怜的,一身都是病,经济条件又不好。程医生愿意想办法给他做手术是医者仁心,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
& & “闹得很大吗?”
& & “据说是挺大,连央视都惊动了不是吗?他父亲之前用这个胰岛素就断过一次针,起诉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其他病去世了,家属撤诉也没有再深究。没想到这回轮到他,看样子是有专人支招,怂恿他打官司要赔偿。”
& & “那除了他和他家的人以外,还有其他类似的病例吗?”莫澜问。
& & “暂时没遇到过。不过也可能有,只是没到我们这儿来。毕竟这不是胸外科的事儿,大家都没辙的手术,只能看整个大外科谁有本事谁来做。”
& & 程东就是那个有本事的人,可木秀于林,总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未必就是好事。
  ☆、第52章 清风不解语〔5〕
他查完房出来,打算洗手下班,看到莫澜,走过来笑道:“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难得休天假,多睡会儿。”
& &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 & 他给她一记爆栗:“整天把生啊死的挂在嘴边。你开车来的?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赶合同了?熬了夜就不要开车了,多危险。”
& & 她开车太野,车身的漆又被蹭花了,送去维修,这几天开着他的车到处横冲直撞,加完班也不消停。
& & 他伸手:“车钥匙呢,还给我,不能由着你胡来了。”
& & 莫澜撇嘴,一边嘟囔着小气,一边不情不愿地掏出车钥匙放到他手上:“喏,拿去!谁稀罕……”
& & 车钥匙上多了个乌龟挂件,一捏还会唧唧响。她嘿嘿笑:“像不像龟儿子?我钥匙上也有一个,正好凑一对。”
& & 她就是这样,喜欢买各种好看不实用的东西,钥匙才到她手里没两天,还回来就成了莫氏风格。
& & 他把钥匙握在手里,捏了捏乌龟壳,觉得好笑,正要收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愣愣地看着钥匙出神。
& & “怎么了,不会响了吗?”
& & 她伸手过来捏,被他握住:“我想到了……有办法做手术了!澜澜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 & 他兴奋地跑到主任办公室,很快跟林主任一起走出来,又重新进了21号床所在的病房。
& & 看样子,他是想明白怎么克服难题进行手术了。
& & 莫澜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程东从她给的钥匙得到灵感,用钥匙圈固定住那个断在病人体内的针头,让它不要滑动移位,根据x光片确定的位置就能下刀了。
& & 她替他高兴,不过这等待的时间实在太磨人了,好好的一天假期又泡了汤。
& & 程东从手术室下来,手术的成功让他看起来充满活力,一点都不像值完夜班的人。莫澜买了咖啡给他:“提提神,想想等会儿去哪里吃饭。”
& & 他揽住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 & “再久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小时。不过你得补偿我啊,请我吃好吃的。”
& & “就这么点追求?”
& & “当然不止了。”莫澜跟他咬耳朵,“大庭广众,那些不可描述的部分我就不说了,反正回去你要任我发落。”
& & 程东笑着摸她头发:“好。”
& & 他们坐在城市高楼顶部的自助西餐厅,车水马龙都在脚下。莫澜拿了一大堆吃的,感慨道:“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
& & 这一段太忙,她都没什么食欲,一天三顿都是胡乱打发,塞进嘴里的食物具体是些什么都不知道。
& & 程东细心地帮她剥虾,叮嘱道:“工作是做不完的,女人首先要少熬夜,第二要多吃点蛋白含量高的东西,皮肤才能好。”
& & 她倾身张嘴要他喂:“那我要是成了黄脸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 & “难说。所以一定要好好保养。”
& & “喂,你会不会聊天啊?”
& & 程东笑,把手里最后一个虾也喂进她嘴里,用毛巾擦了擦手,才问她道:“最近是不是很忙,还有没有时间接其他案子?”
& & 莫澜听他这么一说,脑海里的某根弦蓦地绷紧:“怎么,你遇到麻烦了?是不是断针那个病人纠缠不清?”
& & 他摇头:“不是我,是我爸。他今天跟我通过电话,一方面因为患者手术成功了,多少是个好消息;另一方面,事情还是没有解决,病人仍然坚持要走诉讼程序,对产品和公司都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 & “你希望我接这个案子?”
& & 程东笑了笑:“我爸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以前我们是夫妻,我还没觉得他这么欣赏你,现在才知道可能还是我忽视了你的才能,其他人都比我发掘得深。”
& & 莫澜觉得讽刺:“也许未必是出于欣赏呢?”也极有可能是方便利用。
& & 程东摇头:“我爸比我更挑剔,而且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他想委托你来接这个案子就一定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一年才开了个头,他就遇到很多事,赵媛的身体是一方面,公司好像也有人在掏空资产,里外夹击,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我很想帮他,可我除了看病做手术,其他的都不会,幸好还有你……澜澜,能不能帮帮他?”
& & 孺慕之思。子女对父母情感上的依赖生来有之,她不能指望程东例外。从十几岁认识他开始,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家庭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这种影响大多是正面的,因为秦江月和程越峰即使感情不睦也努力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假象,而他们对待事业的认真敬业更是铸就了程东的价值观。程越峰又更特殊一点,在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中途独自离家,而程东仍然跟母亲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更像是被全家人背叛的那一个。长久以来,程东除了从小积累起的对父亲的感情,还隐含了不少愧疚吧。
& & 莫澜发现自己再一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她不想帮程越峰,却又不能一口回绝,否则程东一定要刨根问底,那他的身世就瞒不住了。
& & 她不是小瞧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做了这么多年医生,看多了生离死别和人情冷暖,自己又经历过婚姻和感情的波折,即使再不堪的事实也不至于经受不起。
& & 只是这种事,不该由她来告诉他。
& & 程东见她犹豫,说:“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我听小优说起你今年有希望升作合伙人,业务上会很拼。我不想你那么累,如果真的没时间,那……”
& & “不是。”莫澜握住他的手,“我也不是那么忙,你不用担心。只不过你爸公司这个案子,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我还在想要不要接。”
& & “你不要勉强,身体健康和放松心情最重要。”
& & 他不再谈这件事,帮她把羊排剔骨、切好,放到她的盘子里。
& & 莫澜看着他,拿手术刀的手指干净修长,为她剥虾、切羊排,跟在小朋友们后面,为她拿她最爱的口味的冰淇淋……他是这样的程东,是爱她的男人,只求她过得舒心,哪怕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为她对抗全世界也甘愿。
& & 她总想着能为他做点什么,现在看来其实好像做不了什么呢。
& & 程东见她发呆,说:“怎么不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 & 她的眼睛重新聚焦到他身上,问道:“你说你爸公司最近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 & “嗯,其实不是他说的,我也是听我妈偶然提起才知道。公司以前的财务总监和律师都被炒了鱿鱼,他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了,所以才迫切地想让我或者你去帮他。”
& & 莫澜沉默。
& & 看来这回程越峰要么是太精于算计,张网布局等着他们去跳,要么就是真的遇上了麻烦。
& & 问题是如今跟四年前情势也大不相同,他要报的仇也已经报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 & 困扰还远不止这些,正当莫澜踟蹰不前的时候,赵媛找上她,约她到家里小聚。
& & 莫澜有赴鸿门宴的自觉,但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去了。
& & 近郊的独栋别墅,连地下室和天台足有五层,前后都有草坪花园,环境清幽。赵媛就在客厅摆出咖啡和自己做的蛋糕招待她,孩子有专职的月嫂照看,做家务还有另外的保姆,这样的生活节奏确实跟程东家的不太一样。
& & 莫澜到婴儿房去看孩子,比起在新生儿病房的时候已经长得饱满许多,眉眼开了,一头小卷毛,乖乖含着安抚奶嘴,笑起来像妈妈。
& & “好可爱啊,我能抱抱他吗?”
& & “当然可以。”
& & 赵媛很大方地把孩子递到她怀里。或许是有过在病房喂奶的亲密接触,对小小孩向来无感的莫澜对这个小家伙有种亲近感,抱在手里软绵绵的一团,再闻到他身上的奶香,一颗心都好像要融化了。
& & “取了名字没有?”她问赵媛。
& & “程诚,诚实的诚。小名还是叫一一,不改了,反正今后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程一一了。”
& & 莫澜抬眼看她。这话说的没错,她已摘除了子宫,程越峰年纪也大了,很有可能这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 & 赵媛今天请她来,也不会只是抱抱孩子、喝喝咖啡这么简单。
& & 果然,赵媛很快就步入正题,问她道:“听说老程联络过你,打算让你做代表律师?”
& & 莫澜觉得她问得有点奇怪,于是回答也很含糊:“我们律所是他公司考虑合作的律所之一。”
& & 赵媛弯了弯唇角,放下杯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她说:“莫律师,同样是女人,我就不绕圈子了。老程找你,是要处理公司这回的纠纷,还是处理私人的事?请你不要瞒我,照实跟我说,好吗?”
  ☆、第53章 怎知风光恋〔1〕
莫澜这下是真的有些不明所以了:“胰岛素产品的纠纷我听说了,至于私人的事……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 & 有什么私人的事需要处理吗?她从程越峰和程东那里都完全没有听说。
& & 赵媛的眼神微微一黯,没有马上回答。
& & 莫澜更感觉蹊跷了,但赵媛不说,她也就沉住气不问,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搀和程越峰的事儿。
& & 楼上婴儿房传来一一的哭声,月嫂请赵媛上去喂奶。她抱歉地对莫澜说:“小家伙就是特别容易饿,两小时就得喂一次。不好意思,你坐一会儿,我很快下来。”
& & “你去吧,没关系。”
& & 莫澜独自坐在沙发上,四下打量这个富丽堂皇的家。保姆来给杯子里添上咖啡,洒出一些在茶几上,莫澜抽出纸巾帮她擦,状似不经意地跟她聊起来:“咖啡煮的很好喝,你们平时也经常煮吗?”
& & 保姆摇头:“是太太煮的,她以前常跟先生喝咖啡,先生也说她咖啡煮得香。后来怀孕了就不喝了,生完孩子因为要喂奶也不能喝,但还是会煮,煮完就整壶倒掉,哎……”
& & 想来旁人看着是觉得浪费,几百块买来的咖啡豆,煮完一口不喝就这么倒了。莫澜倒觉得赵媛这一点上跟她还挺像,之前她胃病发作的时候,也是即便不能喝咖啡,闻一闻也好。
& & “那程总呢,他也不喝?”
& & 保姆还是摇头,低声道:“先生最近都不怎么回来,回来了两口子也是分房睡,两人都不大见得着面。”
& & 家是城池堡垒,外人要了解其中的细节秘辛,果然问保姆是条捷径。
& & “本来以前都好好的,就是从太太要生的时候开始,吵过几次架,吵得可凶了。”保姆说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不过生完后又不吵了,女人啊生孩子最遭罪,先生以前是医生,不会不懂的。”
& & 莫澜笑着应是,她亲眼见过程越峰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模样,那种情绪做戏是做不出来的,何况他也没必要做戏。
& & 关心是真的,那他们又为什么吵?
& & 婴儿的哭声止住了,大概正扑在妈妈胸口大快朵颐。莫澜抬头看了看楼上,问起赵媛的身体状况:“她恢复得好吗?奶水够不够?”
& & “奶水可多了,就是因为这样非要坚持自己喂奶,医生开的药都不吃,倒是先生开始大把大把地吃药,两个人为这事好像也吵过。”
& & 莫澜拧眉:“程总生病了?”
& & 保姆说不知道:“……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好,好像就是瘦了一些。太太让他去医院治病的,他不肯去,只每天定时吃药。他自己是医生嘛,肯定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错的。”
& & 那可不一定,医不自医,做医生的人要是真固执起来,旁人更加没辙了。
& & 赵媛给孩子喂完奶,换了套衣服下来,对莫澜道:“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吃了晚饭再走吧,反正我总是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 & 虽然她并不需要同情,但莫澜还是觉得她有点可怜,像古时候深宫里的女人,守着寂寞生活。
& & “你不打算回去工作吗?我听说你以前是pr,像这回胰岛素产品遇到危机,就是你发挥特长的时候了。”
& & 她知道赵媛怀孕以前并不是家庭主妇的角色,她做公关经理出身,后来就一直在程越峰的公司做市场部经理。
& & “孩子还这么小,至少也要过了半岁不那么依赖母乳了我才能走开。何况老程不同意,我回到公司也没法做事。其实我也想早点回去工作,人这辈子活在世上,靠得住的也只有自己。再这么下去,我怕将来一点保障都没有了。”
& & 莫澜终于问她:“你跟程总,有什么问题吗?”
& & 赵媛苦笑:“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还是程东没有告诉你?你们以前是夫妻吧?我听老程提过,你们以前感情很好的,后来才分开。那天在医院里见到你们,看样子是要重新在一起了。回头草不好吃,不过也难说,事情总有例外的。”
& & “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我这儿来了。”莫澜笑了笑,“程东应该知道些什么吗?说不定他还没我知道的多呢!”
& & 赵媛定睛看她,似乎在衡量她是否值得信赖。过了半晌才说:“程东跟老程不是亲生父子,这件事……你知道吧?”
& & 机敏如莫澜,听她这么一说就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嗯了一声说:“看来程总什么都告诉你了。”
& & 赵媛摇头:“他从没全心全意信任过我,应该说我没见他真正信任过什么人。我很久没进公司了,不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究竟怎么样,只知道他刚炒掉了公司的两个高管和律师。我已经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维护我和孩子的权益。”
& & “你的想法没错,不过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程东不会对你和一一构成威胁,这点你可以放心。”
& & “你让我怎么放心呢?”赵媛自嘲道,“我现在都不算是个完整的女人了,老公都已经不跟我同房了,孩子还这么小,他随时都可以抛开我们母子。”
& & “程总不是那样的人,而且那天你大出血的时候,他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他是真心对你的。”
& & 程越峰性格里孤绝偏执的成分也有部分影响到程东,但在时代和个人命运的淘洗下又蜕变成不同的模样,只有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是审慎而专一的。
& & 莫澜虽然不喜欢程越峰的为人,但并不认为他是那种因贪慕女色就抛妻弃子的人。
& & 赵媛最大的假想敌还是程东这个没有血缘却养在身边二十年的“便宜儿子”。
& & “真心能维持多久呢?我必须得给自己谋条后路啊!”赵媛抓住她的手,“我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帮帮我。我不知道你四年前帮过老程什么,但看得出他很信任你,程东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程东不跟我们母子抢,我不会亏待你的。”
& & “我不缺钱。”莫澜笑笑,“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笃定我会帮你呢?如果我拒绝,你打算怎么办?”
& & 赵媛顿了顿:“我想过直接去找程东的。只要把他跟老程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就算解决了吧?”
& & 她当然不像莫澜和真正的家人那样了解程东,对他的认知全都来源于程越峰,但多年职场摸爬滚打的阅历让她很清楚,以程东的个性在得知真相后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 & 莫澜看着她:“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 & 赵媛不说话了。
& & 莫澜深吸口气,反而释然地笑道:“你这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也够费心的。我这个人呢,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作为一个律师最讨厌委托人遮遮掩掩了,你能坦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可以考虑帮你。不过……”
& & “不过什么?”
& & “不过你要告诉我,程总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他最近在吃什么药。”
& & 莫澜哗啦一下推门闯进程越峰的办公室,秘书**紧跟在她身后,一脸惶恐地说:“……程总,这位**没有预约。”
& & 程越峰挥了挥手,示意她关上门出去。
& & 莫澜从包里拿出文件夹啪地往他办公桌上一拍,说:“不是要我帮你们公司打官司吗?这是委托代理合同,麻烦签名盖章,合同生效后我好办事。”
& & 程越峰动也不动地看着她:“条件呢?”
& & 莫澜冷淡地笑道:“我受够了别人用程东的身世来威胁我,今非昔比,公司的事我可以帮你,但麻烦你亲自告诉他真相。他不是小孩子了,有权知道这一切。”
& & 程越峰直起身,蹙了蹙眉:“你确定?”
& & “对,确定。他迟早要知道的。您也真沉得住气,不是患癌的病人都会更加珍惜时间和生命吗?你现在这样,对谁有好处,不过是浪费大家的时间罢了。”
& & 程越峰看她良久,终于垂下眼睑道:“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告诉程东了吗?”
& & 她嗤笑:“你们怎么什么都指望由我来说?跟子女有效沟通,真有这么难吗?”
& & 他还是有一刹那的犹豫,好在很快也想通了:“好,我可以告诉他真相。但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会因为四年前的事怪你吗?”
& & “那是我跟他的事,就不劳你老人家操心了。”
& & “那么你真的明白我请你来的目的了吗?”
& & 虽然不是百分百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莫澜道:“不是产品危机吗?不是说还有人掏空公司吗?你需要信得过的律师来帮你止损,我已经知道了。”
& & “不光是止损。”程越峰坚硬的外壳终于有了一丝裂纹,“我要你帮我守住现有的一切——股份、现金、房子……所有要留给赵媛和一一的东西,全都不能少。她一个人不行,我怕她被人骗。”
  ☆、第54章 怎知风光恋〔2〕
夜深了,莫澜还在伏案加班。
& & 手边的马克杯里是程东给她热的牛奶,已经凉了,她只喝了一口。他走进来俯身抱她,她指了指杯子道:“能不能给我换杯黑咖啡?”
& & 程东不应,偏过头吻她的耳朵和脖子,手也从她交叠的睡袍襟口伸了进去。
& & 她娇笑着,按住他在她胸口作乱的手,说:“别闹,我今晚事情做不完了。”
& & 他却我行我素,不肯听她的。南城的春天已经回暖,她在公寓里只穿着丝质的长睡袍,被他轻轻一扯就露出雪白的肩头。他吻过来,那头再稍稍用力,整件袍子就滑到了腰间,他拥抱她、横在她胸口的手臂反而成了她上半身唯一的遮蔽。
& & 她还在笑着挣扎,亲吻却已经升温。他半跪在地上,唇舌和手指贪恋地描摹着她身体的曲线,终于闹得她再也坐不住了。
& & 她抽掉脑后固定住长发的木制铅笔扔到一边,满头长而卷的深栗色头发垂下来,正好他仰起脸吻她,发丝遮住两人的脸。
& & 她热情地回应,也拉扯着他的衣服,吻他的喉结和锁骨,把他扑倒在地板上。地上有长绒地毯,温暖而柔软,两个人翻来覆去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让她占了上风,骑在他腰间耀武扬威:“别怂啊,不是你挑起来的吗?想要就赶紧满足我。”
& & 程东猛地坐起来,差点没把她掀下去。他伸手在她背上扶了一把,将她按向自己,贴住她的胸口道:“要早知道工作量有这么大,就不该让你接这个案子的。”
& & 她手指在他身上画圈,笑道:“这哪算多啊?我以前还有案子的案卷资料装满了三个行李箱呢,案情比这复杂多了。”
& & 他深深吸气,嗅到她身上的香味,哑声道:“……总之不该让你接。”
& & 她捧住他的脸:“别担心,我会赢的。”
& & “我不是关心输赢。”他拉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我是怕你受委屈。”
& &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总有这样不好的预感。
& & “怎么会呢?倒是你啊,你爸爸的病来的这么突然……你还好吗?”
& & 程东更紧地抱住她:“其实从医学上来看,不算突然。他从做生意开始就应酬多,喝酒喝得凶,前两年体检就查出肝功能不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迟早的。”
& & 话虽如此,莫澜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低落,一边吻他一边说:“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是还有肝移植吗?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呢?”
& & 程东摇摇头:“我们医生都知道肝癌的预后有多不好,何况还要找到合适的□□。”
& & 在系统里排队等是肯定等不到的,除非有近亲属的脏器与之相匹配。
& & “我爸这几天住进医院了,下周一我去做个检查。”
& & “干嘛啊,配型?”
& & “嗯,如果合适的话……我想捐一部分肝脏给他。”
& & “啊,那我陪你去,下周一我好像没什么事。”
& & 程东看着她:“你不反对吗?”
& &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但告诉她的时候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怕她激烈反对,那他可能还要搬出很多专业知识来向她解释。没想到她却表现得这么平静。
& & 莫澜偏着头笑:“为什么要反对呢?百善孝为先,你这么孝顺,自己又是医生,放着能救命的机会不去试试怎么会甘心?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也会权衡的吧,总不能影响捐赠者的正常生活嘛,对不对?”
& & “嗯。”
& & “那不就行了,只要不影响身体机能,也不能影响我们的性福,我就让你去试试。”她才不怕,反正也不可能配得上。
& & 程东的手掌在她圆而翘的臀上轻轻一拍,在她耳边说:“那你记着现在的感觉,我保证今后也不会比现在差。”
& & 他又把她压到身下好一通吻,拉高她的双臂吻她的胳膊和腋窝,痒得她咯咯笑。等她笑得浑身又酥又软,才把她抱上写字台,电脑、纸笔、案卷资料统统推到一边,方便他长驱直入地占领他。
& & 她抱着他,跌跌宕宕中,一切都那么好。他还望着她笑。桌上马克杯里没喝完的牛奶也随着他们的节奏摇摇晃晃的。她把手指伸进去,蘸了一点喂他,任由他吮着她的指尖不放。
& & 其实她心里也纷纷扰扰,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她知道他们俩又将面临一轮新的考验,不过有些事说开了,也未必是坏事,伤心一阵子,总比心里有个结疙疙瘩瘩一辈子要好。
& & 他会挺过去,只要他挺过去,一定会有其他的好消息来抚慰他。
& & 人生嘛,无非就是由这样一个个的坏消息和好消息组成。
& & 莫澜坐在律所最小的会议室里,一页页翻看唐小优带回来的调查报告。
& & 小优坐在她对面,边等她看完,一双手还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
& & 莫澜从纸堆里抬眼看她:“所以说这个胰岛素针头是一次性的,而这个患者用了三十次?”
& & 针头不折断才怪吧?
& & 小优点点头:“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诉产品侵权。生产厂商请第三方针对针头做的最新实验报告里已经表明,这种针头只要使用过一次就会产生倒刺,只不过我们肉眼看不到罢了。他就为了省钱,用了三十次,针头在显微镜下已经成狼牙棒了吧!”
& & 莫澜笑:“嗯,厂商下了很大功夫嘛!有了这份新的实验报告,还怕官司打不赢吗?”
& & 当然她知道,即使官司能赢,在保护程越峰公司的战役里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 & 她让小优把现有的资料整理好,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庭审。她赶往程越峰住院的医院,程东今天也在,肝脏的配型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 & 程越峰果然比她考虑得更周到,也更直接,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揭开一桩瞒了三十年的错误。
& & 有理有据,比空口无凭令人信服,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信口胡诌的。
& & 家丑还是需要遮掩,所以程越峰特意选了私立医院,而不是自己曾经工作了近十年的地方,避免熟人间的尴尬和无谓张扬。
& & 诺大的病区,走廊比公立医院的要安静许多。程东坐在长椅上,仰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出脸上有任何情绪。
& & 他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或许想了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想,毕竟不管怎么样,事实都无法改变。
& & 莫澜走到他身旁坐下,没有开口,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他转头看她,问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你说……医学数据出错的几率是多少?”
& & 莫澜答不上来。
& & 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几乎没有这种可能性,可我就是不肯相信。”
& & “天无绝人之路。”她总算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 & 他却看着她道:“你早就知道了?”
& & “知道什么?”
& & “配型结果。你知道我跟我爸没有血缘关系,配型吻合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才完全没有反对,对吗?”
& & 莫澜没法否认,他们说好的,今后彼此坦诚,不要再互相隐瞒和欺骗。
& & 程东明白了,继续问:“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这回代理这个案子他告诉你的,还是更早的时候?”
& & “更早的时候。但是……”
& & 她想跟他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从她知道这个秘密开始,就无数次在心里演练,想着要怎么把真相告诉他,以及他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真到这一刻,她也不比他好多少,那些演练过的说辞却不知去了哪里,脑海里也只剩整片空白。
& & “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当傻瓜。”他的痛苦终于在脸上浮现出来,“很可笑吧?我叫了三十年爸爸的人竟然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自以为是地把他未完成的事业当作自己的理想,在他病重的时候一心想着救他……可到头来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 & 莫澜试着让自己理清思绪好跟他解释,他却已经不再看她,闭了闭眼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 & “程东……”
& & 他岿然不动,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听不到她说话。
& & 莫澜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他,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管我曾经做了什么、隐瞒过你什么,都只是因为我爱你。你可能觉得我是强词夺理,刚愎自用,但是,这是真的。”
& & 他还是坐着,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那种感觉让她心凉,就像隐隐约约好像又要跟他分开似的。
& & 她的手缓缓松开,长吁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快步折回来,拉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 & 他蓦然睁眼:“去哪里?”
& & “去找人求证,索性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完。”
  ☆、第55章 怎知风光恋〔3〕
钟稼禾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莫澜和程东,愣了一下。爱玩爱看就来乐文小说网 WWW。LWXS520。COM
& & “咦,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进来。”
& & 他退到门后让出通道,程东却僵在那里不动,还是莫澜硬拉他一把才将他拉进门。
& & 钟稼禾招呼他们在沙发坐下,给他们拿了两瓶饮料,乐呵呵地说:“程东你妈妈这会儿刚好出去了,晚点回来。你们难得过来,我今天炖了汤,吃了饭再走吧!”
& & 程东没吭声,仅以沉默回应。
& & 钟稼禾不明所以地看向莫澜,她也不说话。
& & 他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也有了不同寻常的预感,也安静地在一旁坐下。
& & 程东终于开口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您知道吗?”
& & 钟稼禾猛地一震,惊异地看着他。
& & “您看着我长大,工作时带我做第一台手术……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家人,我一向尊敬您,最信任的人也是您,所以这个问题请您务必如实回答,不要再骗我了。”
& & 这回轮到钟稼禾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 & 莫澜道:“是程总亲口证实的。他得了肝癌,正等合适的肝脏做移植手术,程东捐肝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 & 钟稼禾愣住:“肝癌?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 &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程东苦涩一笑,“知道了又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什么。”
& & 要不是这场病,说不定他要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 & 钟老师果然是知道答案的,甚至那个答案是什么,都已呼之欲出。然而越是这样,越让程东感到受伤。这样的弥天大谎,到最后竟然每个人都知道真相,却唯独瞒着他一个人。
& & 晚霞映红窗外半边天,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没来得及收回,仿佛随时都会悄然消失在地平线。秦江月爱花,自从跟钟稼禾结婚,这家里的花瓶里就总是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应季鲜花,空气里还有肉汤的香气,跟花香混合在一起,是极为家常的味道,可眼下程东只感觉陌生。
& & 到底哪个家才是他真正的家,哪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呢?
& & 钟稼禾垂眸坐在那里,似乎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不急于辩解什么,只说:“也许都是注定的,我们上一辈的做错的事,最后还是报应在你们身上。”
& & 程东道:“我只要一个答案。”
& & 钟稼禾终于看向他:“阿东啊,你别怪你妈妈,也别怪老程,要怪就怪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 & 又是令人窒息的一段沉默,程东忽然站起来,狠狠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现在不是要论谁对谁错,我只想知道我他妈是谁,我亲生爸爸是谁!你们究竟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 & 饮料哗啦洒了一地,花瓶也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花枝和养花的水泼得满地狼藉。
& & 莫澜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焦躁的程东,一时也怔在原地。
& & 秦江月拿钥匙打开大门,刚踏进客厅就看到这副景象和程东剑拔弩张的模样,急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 & 钟稼禾上前把她拉到一边,绕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才说:“阿东他知道了。”
& & 他没说知道了什么,但秦江月却也在刹那间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 & 她感到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看到莫澜也在场,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她是罪魁祸首,怒目瞪向她。
& & 瓜前李下,莫澜拉着程东上这儿来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觉悟,所以看清秦江月目光里的含义,她一点也不惊讶。
& & 发生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反而让她放松下来,笑了笑说:“如果迁怒我能让你们好受一点,就尽管来吧,我无所谓。但程东今天想要的是一个答案,而你们欠他一个解释,我没法代劳。”
& & 秦江月胸口起伏着,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命令我?你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当年要不是你,我们一家子根本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 & 她歇斯底里,莫澜却已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予回应。
& & “妈……”程东打断她,声音沙哑,“她没有资格,我总该有吧?我爸爸……到底是谁,我要您亲口告诉我!”
& & 除了母亲说的,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 & 秦江月用力抿紧了唇,下颌却微微发抖。钟稼禾在一旁拉住她的手,沉声道:“阿东,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却没本事照顾好你,别再为难你妈妈,她这几十年已经够难受了。”
& & 程东浑身僵硬,差点站不稳:“真的是你?”
& & “是我,对不起,这么多年,不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守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
& & 所有道歉的话此刻都显得苍白,程东看向母亲,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就已说明一切,可他仍然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 & 满地的碎片和残花枯枝,正如他纷乱的心境,想要梳理,却根本无从下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离。
& & 眼睁睁看着他背身离开,秦江月也再没说过一个字,等大门哐地一声阖上,她才虚脱似的瘫坐在沙发上,揪住胸口的衣服。
& & 钟稼禾连忙上前道:“不舒服吗?快点平躺下,我帮你拿药。”
& & 秦江月摇头,吃力地抬眼看向莫澜道:“快……快去追程东,我怕他有事……他太倔了。”
& & 莫澜对她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 &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或许在父母眼里程东永远是孩子,但实际上他已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只要冷静下来一定能处理好这一切。
& & 秦江月不喜欢她,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却宁可托付她这个“外人”也不愿儿子伤心。
& & 倘若今天是她站在秦江月的位置,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
& & 莫澜站在程越峰的病房里。他不喜欢花花草草,知道他脾性的人来探病都不带花束来,病房里没有颜色,多少显得冷清。
& & “那小子怎么样?”他躺在病床上,问起程东的情况。
& & “他没事,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 & “我遵守了约定。”
& & 莫澜冷淡地笑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做到。胰岛素针头的案子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我一定会赢。借此机会,公司现有的资产我都申请了保全,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暂时做不了什么。等案子了结,再专心把人揪出来就好。”
& & 程越峰点头,似乎很满意:“我果然没看错你。”
& & “倒是你自己,没有合适的肝脏做移植手术,怎么办?”
& &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回答得很简单。
& & 他显得有点累,眼睛渐渐阖上,莫澜没再说话。
& &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程东走进来,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 & 程越峰已经睡熟。莫澜仿佛终于等到要等的人,娓娓地低声说起:“四年前,也是在医院里,我见到一个患了食道癌的病人,手术成功,病情却一直反反复复。人家告诉我,他的食道被切除了一段,而将上下其余部分连接到一起的吻合器出了问题。那时我还没有小优做帮手,只能靠自己做案件调查,发现为他做手术的主刀医生是钟稼禾。
& &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吻合器现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当时却还方兴未艾,完全有可能因为医生的技术不过关,导致病人达不到手术治疗效果。但钟老师是你的恩师,是南城数一数二的胸外科专家,利用吻合器的手术也已经做了不止一例,怎么会出现问题?我查到的结果跟我想得差不多,并不是技术的原因,而是手术中使用的吻合器本身有缺陷;这种缺陷不是偷工减料的质量瑕疵,而是研发中就存在的技术短板,只能依赖科技的发展一步步克服。然而最糟糕的是,这批吻合器是钟老师本人签字引进医院的。如果真要打官司,医院方面很难全身而退,所以当病人打算委托我做代理律师的时候,我是考虑过的。那时候好强嘛,能赢的机会,为什么放过?”
& & 程东默默无言,安静地听着她说。
& & “可最后我还是拒绝了,再想赢,我也总要考虑你的感受。这时你爸……不,程总找到我,告诉我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钟老师批准引进的吻合器,在他自己的手术台上出了问题,受累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胸外科,甚至随随便便就能牵扯出医疗贿赂的丑闻,影响所有相关医生的前途,当然也包括你。”
& & 程东看向她,目光如电:“老师是清白的。”
& &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丑闻从来就不需要坐实,只要看起来是真的就行了。”
& & 程东看向病卧在床的程越峰,神情复杂,深深吸了口气,道:“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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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一样花开一千年〔1〕
“其实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程总的怨恨那么深,他始终觉得是你妈妈背叛他、对不起他;钟老师就更不提了,两人做了一辈子情敌,还曾经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的。他的公司那时候也代理了吻合器,却在医院招标的时候败给了其他品牌——就是钟老师签字引进的那个,他正好借题发挥,既可以为公司争取利益,又可以狠狠打击情敌,一石二鸟。”
& & 程东的心脏跳得极快,面上却没有太大波澜,只是一味看她:“他找你是想叫你帮他?”
& & 莫澜笑笑:“你觉得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吗?我答应他的条件,是保证你和你们科室的其他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其实钟老师也明白的,总要有人牺牲,才能平息事端——只有他退下来,才不会有人继续找你们的麻烦。所以那个案子表面上大动干戈,实际上并没有费太多周折就让双方达成了和解。整件事里最大的变量就是你的身世,我也没想到你跟程总其实不是亲生父子,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拿你来威胁我、威胁钟老师。我不能冒险,也没法向你解释,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 & 他们站在病房自带的露台上,程东握紧搭在栏杆上的手,硬声道:“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
& & 莫澜摇头:“我明白你知道真相一定会很难受,也没指望你会感激我,相信钟老师也是一样。但是程东,感情是超越一切理智的存在,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来维护你的时候,也只能两权其害取其轻了。”
& & “那你送到我家去的东西,也跟这件事有关?”
& & “嗯,我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贴着一份亲子鉴定的复印件,是程越峰给我看的。你以为我真是铁打钢铸的人吗?对你说出离婚这个词的时候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别人的感受关我什么事,由始至终有谁可怜过我?我就想……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说不定你会理解我的,我们的婚姻还可以挽回!可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见不到你人,东西经过你妈妈的手选择权就不在我了。后来的流产手术就像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这就是报应。”
& & 她流下眼泪,程东整颗心也像浸泡在碱水里,又苦又涩:“你不该瞒着我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 & 他这几年得到的难道比失去的多吗?
& & “所以我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莫澜抹掉眼泪,“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本来就不该由我来跟你说,你不知道真相,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命运安排好的事,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 & 莫澜说的最后这句话,始终在程东脑海里回响。他见惯生老病死,却不肯相信命运之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莫澜会屈从与命运的安排,并把他们的错过归结于此。
& & 肝癌的病程发展很快,患病的人几乎一天一个样。程越峰形容憔悴,越来越容易疲劳,渐渐离不开医院和病床。
& & 他自嘲地笑道:“当初下决心离开医院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人总是这样,不管走多远的路,到头来看看脚下,仿佛还是回到原点。
& & 程东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他在床上坐得舒服一点:“听说你最近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买来给你。”
& & “我想吃以前医院大门口的早点铺里卖的蒸饺和红枣糕,刚才还梦见了,我跟你妈妈一人吃半笼,刚好用一张粮票。也就是想想而已,刚做完化疗的人吃得下什么东西,而且那爿店也早没了。”
& & 物是人非事事休。
& & 程东沉默不语,以前难得见到父亲,好像总有话跟他聊,如今不生分也生分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 程越峰看着他道:“莫澜全都告诉你了?”
& & 他点头:“嗯。”
& & “你别怪她,威逼和利诱总有一样会管用,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我对以前做过的事,一点都不后悔。”
& & 程东终于抬起头来,自从知道真相,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他几乎叫了一辈子“爸爸”的男人。
& & 程越峰笑道:“怎么,觉得我太狠了?阿东啊,你要记着,无毒不丈夫,报仇也好,报恩也好,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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