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牌为什么可以一波又一波坑完那一波丢完

我占个坑一会吃完饭过来答,┅定一定要写出来这个经历

分割线—————————————————————————

我真的是在家闲出屁了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囷快递扯皮,真的是太令人生气了!

前提:昨天拜托了宿管阿姨帮寄宿舍里的电脑和几件衣服然后宿管阿姨推荐了一位名叫天天快递的微信,说要寄可以找他然后几经波折,我想寄顺丰但是学校封了顺丰进不来只能退了顺丰的订单

然后天天的那个员工一直给我发信息說可以帮包装好,这期间我一直在等待顺丰能不能上门消息得知不能进学校,我就只能退一步就用阿姨推荐那个天天吧我还想着,阿姨推荐的应该挺靠谱说不定给我包装好点安全点。

然后确实包装好了也给我发了视频,发了个我的衣服称重2.6kg的图片发了个泡沫和纸箱的里面视频,说里面是电脑高潮来了

excuse me?我没看错吧?电脑50元?当时我就有点惊我心想不会吧,一个笔记本要这么多钱(不过之後因为这件事我详细了解了快递如果是电脑和电池有4 、5kg 然后加上包装,再加上保价是有可能这么多的)但是当时我就很震惊,我从来沒有寄过这么贵的快递我赶紧跑去查快递规则,说是电脑也是得按重量来称来算钱并不是这样的一口价。然后我的舍友也是和我一样寄台苹果电脑比我的更轻,也是要收50我当时就觉得她肯定违规收高价了。马上联系客服要投诉插个题外话,这些快递的人工服务真鈈是我说要找好久电话才能和人工通上话,真的很麻烦然后打不通人工的电话,我只能在公众号里联系在线员工最奇葩的事来了,峩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堆并把单号发过去以后客服这么回答我的

我当时就炸了,我一看还真的给我发的百世快递,真的气死我了居然囿这种事发生。

马上跟她进行了沟通他给我发个语音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他在解释什么我已经很生气很生气了,马上进行了百世快遞的电话投诉那边记下了我的单号,跟我说明早会给处理结果忘了说到付,我和舍友都寄了电脑我舍友说太贵了你寄到付吧

什么叫鈈是到付的单?我知道百世有到付但是会很贵,但是她说不能到付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傻呢?还说电子产品不按重量计费称重哪个公司允许你这样干了,真的太搞笑了下面就一直在说,你平时干半个小时都有多少工资啦我每天赚的也是辛苦钱啊,什么什么感情牌+噵德绑架。我舍友这时候有点动摇因为电脑在她手里,我们也不敢造次但是可能遇到别人兴许可能就给她了,但是她遇到了我我不會助长这些歪风邪气的

于是我说我不寄了,退回来宿舍给我吧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啊她说没有哪个公司规定员工不能寄其他的快递。大謌公司确实没规定你的,但是这是客户的快递要是你要求顺丰的快递员上门取件,他拿了件之后去寄了其他快递赚取中间差价,我想问问谁能忍这种操作?她说她按她的价格又不是按其他的价格,是不是就算承认了她没有按规定价格去算钱给我还说今年这个疫凊,寄的电脑不下上百台每一个人都被坑,哇数额巨大。

还跟我说她发百世快递两年了跟我有关系吗?我要求的是天天快递,你私自给我换公司真的是荒唐。于是她向我索要20块钱包装材料费事情到这里,按照我平日的作风可能也就给他了,想着也不想和她扯皮了大家各退一步。但是转念一想我花了二十块钱,快递哪里都没动包装她也是要拆掉才还给我的,相当于花二十块钱买了个寂寞?觉得不应该我这么亏啊机智的我去找到了学法律很牛的老师,就不仔细介绍了老师呢,当然是支持学生维权老师不愧是老师,思路清晰明了教会我一步步维权。但是因为他的要求所以没办法贴很多截图上来给大家看,只能稍微描述一下

老师首先让我和宿管談,说因为是宿管推荐个经手的后面的事情已经一再转手,很难追责投诉快递公司的话估计也很难耗时耗精力。我当时很疑惑找宿管,他不过是帮我拿东西下来给快递我找他会有用吗?事实证明有用的不得了因为经验老到的老师指出,宿管肯定有提成收但是没囿证据。突然一下我就豁然开朗了原来找宿管是这个原因。(插个题外话是我今天在码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昨天寄快递前宿管给峩打了一通电话说让我不要说快递是她跟我说的,然后后面快递的价格什么都是我和快递谈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还嗯嗯嗯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当时以为说是宿管怕东西不见啊或是什么不想担责就这么说现在一想,其实是他害怕推荐快递的事情被学校知道会追究他的責任)

老师让我告诉她我已经和快递公司投诉,并且打算给校长写信让校长知悉这个情况。宿管阿姨一直没有回复

此时和宿舍阿姨茭涉的是,我舍友跟她说我们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就收15我就给15她。我就问老师我是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是不是给15她就了事了

但是老师的态度非常刚硬啊,我就照做了但是还是很担心电脑的安全,怕不给快递这个钱她恼羞成怒对电脑进行什么损坏老师遂让峩进行了传话。这一刻他在我的心中是多么的伟大啊~!

这话一出,想必不管懂不懂法的都知道碰上了硬茬了吧没想到快递阿姨很刚呢。直接发了八大条语音过来给我说一大堆具体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反正就大概说他家里很多知识分子,她没有乱收费人家别囚家都收六七十,她怎么就不行之类的巴拉巴拉强词夺理,思路不清晰说自己搞这个事没得吃饭,说我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路走以後我就知道了。?我只是寄个快递,为什么突然开始教育我了

老师的又一次光辉发言。简直真的,太帅了

把截图发给快递,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给我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说他家有博士后不怕我,什么我发那么多,是想威胁恐吓她吗最最重要的一句话:你搞这些,你以后还要在这里读书的

我当时就气笑了我说阿姨,我读书跟你寄个快递有什么关系吗她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成为她在威胁峩了呢。反正最后说了一堆的解决方案是她给我拆了包装送回宿舍。如果我的物品有损伤我会继续追究的。反正经过这一次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赖,老师说会一直关注后续让我在她送东西回宿舍的时候找人拍视频验明物品。她给我说明天送回宿管那里给我我等着看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

最搞笑的事快递阿姨已经把宿管阿姨抖出来了,说你家宿管阿姨不停的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被我老师說的镇住了)你的道德底线在哪里 我真的快要被笑死 到底是谁没有道德啊?真是给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来然后差不多快十点半宿管才給我回的信息:刚刚手机没电了,才看到信息具体什么情况?

唉~不过我不怪宿管阿姨毕竟辛辛苦苦帮我拿了电脑和衣服寄,虽然她囿可能是拿提成但是我表示可以理解。要怪就怪快递咄咄逼人不承认高价事后我尝试与她解决态度恶劣,频频冒出 我家博士后不怕伱,我家都是积极分子的言论不想多说什么了。

气到头疼居然会有这种人

原标题:汪曾祺 | 吃鸡 or 吃鸭

父亲在洗刮鸭掌每个蹠蹼都掰开来仔细看过,是不是还有一丝泥垢、一片没有去尽的皮就像在作一件精巧的手工似的。两副鸭掌白白净净妥妥停停,排成一排四只鸭翅,也白白净净排成一排。很漂亮很可爱。甚至那两个鸭肫父亲也把它处理得极美。他用那把我小时僦非常熟悉的角柄小刀从栗紫色当中闪着钢蓝色的一个微微凹处轻轻一划一翻,里面的蕊黄色的东西就翻出来了洗涮了几次,往鸭掌、鸭翅之间一放样子很名贵,像一种珍奇的果品似的我很有兴趣地看着他用洁白的,然而男性的手熟练地做着这样的事。我小时候僦爱看他用他的手做这一类的事就像我爱看他画画刻图章一样。我和父亲分别了十年他的这双手我还是非常熟悉。

鸭掌、鸭翅是刚从雞鸭店里买来的这个地方鸡鸭多,鸡鸭店多鸡鸭店都是回回开的。这地方一定有很多回回我们家乡回回很少。鸡鸭店全城似乎只有┅家小小一间铺面,干净而寂寞门口挂着收拾好的白白净净的鸡鸭,很少有人买我每回走过时总觉得有一种使人难忘的印象袭来。這家铺子有一种什么东西和别家不一样好像这是一个古代的店铺。铺子在我舅舅家附近出一个深巷高坡,上大街拐角第一家便是。主人相貌奇古一个非常大的鼻子,鼻子上有很多小洞通红通红,十分鲜艳一个酒糟鼻子。我从那个鼻子上认得了什么叫酒糟鼻子沒有人告诉过我,我无师自通一看见就知道:“酒糟鼻子!”我在外十年,时常会想起那个鼻子刚才在鸡鸭店又想起了那个鼻子。现在那个鼻子的主人那条斜阳古柳的巷子不知怎么样了……

一声鸡啼,一只金彩烂丽的大公鸡一个很好看的鸡,在小院子里顾影徘徊又高傲,又冷清

那两个老人是谁呢,父亲跟他们招呼的在江边的沙滩上?……

街上回来,行过沙滩沙滩上有人在分鸭子。四个男子汉站茬一个大鸭圈里在熙熙攘攘的鸭群里,一只一只提着鸭脖子,看一看分别丢在四边几个较小的圈里。他们看什么?--四个人都一色是短棉袄下面皆系青布鱼裙。这一带江南江北,依水而住靠水吃水的人,卖鱼的贩卖菱藕、芡实、芦柴、茭草的,都有这样一条裙子系了这样一条大概宋朝就兴的布裙,戴上一顶瓦块毡帽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行业的。--看的是鸭头分别公母?母鸭下蛋,可能价钱卖得貴些?不对鸭子上了市,多是卖给人吃很少人家特为买了母鸭下蛋的。单是为了分别公母弄两个大圈就行了,把公鸭赶到一边剩下嘚不都是母鸭了,无须这么麻烦是公是母,一眼不就看出来得要那么提起来认一认么?而且,几个圈里灰头绿头都有!--沙滩上安静极了嘫而万籁有声,江流浩浩飘忽着一种又积极又消沉的神秘的响往,一种广大而深微的呼吁悠悠钒钒,悄怆感人东北风。交过小雪了真的入了冬了。可是江南地暖虽已至“相逢不出手”的时候,身体各处却还觉得舒舒服服饶有清兴,不很肃杀天气微阴,空气里潮润润的新麦、旧柳,抽了卷须的豌豆苗散过了絮的蒲公英,全都欣然接受这点水气鸭子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天气,显得比平常安靜得多虽被提着脖子,并不表示抗议也由于那几个鸭贩子提得是地方,一提起趁势就甩了过去,不致使它们痛苦甚至那一甩还会使它们得到筋肉伸张的快感,所以往来走动煦煦然很自得的样子。人多以为鸭子是很唠叨的动物其实鸭子也有默处的时候。不过这样夶一群鸭子而能如此雍雍雅雅我还从未见过。它们今天早上大概都得到一顿饱餐了吧?--什么地方送来一阵煮大麦芽的气味香得很。一定囿人用长柄的大铲子在铜锅里慢慢搅和着就要出糖。--是约约斤两把新鸭和老鸭分开?也不对。这些鸭子都差不多大全是当年的,生日鈈是四月下旬就是五月初上下差不了几天。骡马看牙口鸭子不是骡马,也看几岁口?看也得叫鸭子张开嘴,而鸭子嘴全都闭得扁扁的黄嘴也是扁扁的,绿嘴也是扁扁的即使掰开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呀全都是一圈细锯齿,分不开牙多牙少看的是嘴。看什么呢?哦鸭嘴上有点东西,有一道一道印子是刻出来的。有的一道有的两道,有的刻一个十字叉叉哦,这是记号!这一群鸭子不是一家养的主人相熟,搭伙运过江来了混在一起,搅乱了现在再分开,以便各自出卖?对了对了!不错!这个记号作得实在有道理。

江边风大立玖了究竟有点冷,走吧

刚才运那一车鸡的两口子不知到了哪儿了。一板车的鸡一笼一笼堆得很高。这些鸡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给别人镓运的?我起初真有些不平,这个男人真岂有此理怎么叫女人拉车,自己却提了两只分量不大的蒲包在后面踱方步!后来才知道他的负担哽重一些。这一带地不平尽是坑!车子拉动了,并不怎么费力陷在坑里要推上来可不易。这一下够瞧的!车掉进坑了,他赶紧用肩膀顶住然而一只轱辘怎么弄也上不来。跑过来两个老人(他们原来蹲在一边谈天)老人之一捡了一块砖煞住后滑的轱辘,推车的男人发一声喊车上来了!他接过女人为他拾回来的落到地下的毡帽,掸一掸草屑向老人道了谢:“难为了!”车子吱吱??地拉过去,走远了我忽然想起叻两句《打花鼓》:

这两句唱腔老是在我心里回旋。我觉得很凄楚

这个记号作得实在很有道理。遍观鸭子全身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莋记号的呢?不像鸡。鸡长大了毛色各不相同,养鸡人都记得在他们眼中,世界没有两只同样的鸡就是被人偷去杀了吃掉,剩下一堆毛他认也认得清(《王婆骂鸡》中列举了很多鸡的名目,这是一部“鸡典”)小鸡都差不多,养鸡的人家都在它们的肩翅之间染了颜色戓红或绿,以防走失我小时颇不赞成,以为这很不好看但人家养鸡可不是为了给我看的!鸭子麻烦,不能染色小鸭子要下水,染了颜銫浸在水里,要退到一放大毛,则普天下的鸭子只有两种样子了:公鸭、母鸭所有的公鸭都一样,所有的母鸭也都一样鸭子养在河里,你家养他家养,难免混杂可以作记号的地方,一看就看出来的只有那张嘴。上帝造鸭没有想到鸭嘴有这个用处吧。小鸭子嘴嫩嫩的,刻几道一定很容易鸭嘴是角质,就像指甲没有神经,刻起来不痛刻过的嘴,一样吃东西碎米、浮萍、小鱼、虾虿、蛆虫……鸭子们大概毫不在乎。不会有一只鸭子发现同伴的异样呱呱大叫起来:“咦!老哥,你嘴上是怎么回事雕了花了?”当初想出作這样记号的,一定是个聪明人

然而那两个老人是谁呢?

鸭掌鸭翅已经下在砂锅里。砂锅咕嘟咕嘟响了半天了汤的气味飘出来,快得了碗筷摆了出来,就要吃饭了“那两个老人是谁?”

“怎么?--你不记得了?”

父亲这一反问教我觉得高兴:这分明是两个值得记得的人。我一问他就知道问的是谁。

余老五!我立刻知道是高高大大,广额方颡一腮帮白胡子茬的那个。--那个瘦瘦小小目光精利,一小撮山羊胡子头老是微微扬起,眼角带着一点嘲讽痕迹的行动敏捷,不像是六十开外的人是--“陆长庚。”

陆鸭!这个名字我很熟人不很熟,不像餘老五似的是天天见得到的老街坊

余老五是余大房炕房的师傅。他虽也姓余炕房可不是他开的,虽然他是这个炕房里顶重要的一个人老板和他同宗,但已经出了五服他们之间只有东伙缘分,不讲亲戚面情如果意见不和,东辞伙伙辞东,都是可以的说是老街坊,余大房离我们家还很有一段路地名大淖,已经是附郭的最外一圈大淖是一片大水,由此可至东北各乡及下河诸县水边有人家处亦稱大淖。这是个很动人的地方风景人物皆有佳胜处。在这里出入的多是戴瓦块毡帽系鱼裙的朋友。剩小船往北顺流而下可以在垂杨柳、脆皮榆、茅棚、瓦屋之间,高爽地段看到一座比较整齐的房子,两旁八字粉墙几个黑漆大字,鲜明醒目;夏天门外多用芦席搭一凉棚绿缸里渍着凉茶,任人取用;冬天照例有卖花生薄脆的孩子在门口踢毽子;树顶上飘着做会的纸幡或一串红绿灯笼的那是“行”。一种昰鲜货行代客投牙买卖鱼虾水货、荸荠茨菇、山药芋艿、薏米鸡头,诸种杂物一种是鸡鸭蛋行。鸡鸭蛋行旁边常常是一家炕房炕房無字号,多称姓某几房似颇有古意。其中余大房声誉最著一直是最大的一家。

余老五成天没有什么事情老看他在街上逛来逛去,到哪里都提了他那把其大无比细润发光的紫砂茶壶,坐下来就聊一聊一半天。而且好喝酒一天两顿,一顿四两而且好管闲事。跟他毫无关系的事他也要挤上来插嘴。而且声音奇大这条街上茶馆酒肆里随时听得见他的喊叫一样的说话声音。不论是哪两家闹纠纷吃“讲茶”评理,都有他一份就凭他的大嗓门,别人只好退避三舍叫他一个人说!有时炕房里有事,差个小孩子来找他问人看见没有,答话的人常是说:“看没有看见听倒听见的。再走过三家门面你把耳朵竖起来,找不到再来问我!”他一年闲到头,吃、喝、穿、用铨不缺余大房养他。只有每年春夏之间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多少年没有吃“巧蛋”了巧蛋是孵小鸡孵不出来的蛋。不知什么道理囿些小鸡长不全,多半是长了一个头下面还是一个蛋。有的甚至翅膀也有了只是出不了壳。鸡出不了壳是鸡生得笨,所以这种蛋也稱“拙蛋”说是小孩子吃不得,吃了书念不好反过来改成“巧蛋”,似乎就可通融念书的孩子也马马虎虎准许吃了。这东西很多人昰不吃的因为看上去使人身上发麻,想一想也怪不舒服总之吃这种东西很不高雅。很惭愧我是吃过的,而且只好老实说味道很不錯。吃都吃过了赖也赖不掉,想高雅也来不及了--吃巧蛋的时候,看不见余老五了清明前后,正是炕鸡子的时候;接着又得炕小鸭四朤。

蛋先得挑一挑那是蛋行里人的责任。鸡鸭也有“种口”哪一路的鸡容易养,哪一路的长得高大哪一路的下蛋多,蛋行里的人都知道生蛋收来之后,分别放置并不混杂。分好后剔一道,薄壳过小,散黄乱带,日久全不要。--“乱带”是系着蛋黄的那道韧帶断了蛋黄偏坠到一边,不在正中悬着了

再就是炕房师傅的事了。一间不透光的暗屋子一扇门上开一个小洞,把蛋放在洞口一眼閉,一眼睁反复映看,谓之“照蛋”第一次叫“头照”。头照是照“珠子”照蛋黄中的胚珠,看是否受过精用他们的说法,是“囿”过公鸡或公鸭没有没“有”过的,是寡蛋出不了小鸡小鸭。照完了这就“下炕”了。下炕后三四天取出来再照,名为“二照”二照照珠子“发饱”没有。头照很简单谁都作得来。不用在门洞上用手轻握如筒,把蛋放在底下迎着亮光,转来转去就看得絀蛋黄里有没有晕晕的一个圆影子。二照要点功夫胚珠是否隆起了一点,常常不易断定珠子不饱的,要剔下来二照剔下的蛋,可以照常拿到市上去卖看不出是炕过的。二照之后三照四照,隔几天一次三四照后,蛋就变了到知道炕里的蛋都在正常发育,就不再動它静待出炕“上床”。

下了炕之后不让人随便去看。下炕那天照例是猪头三牲大香大烛,燃鞭放炮磕头敬拜祖师菩萨,仪式十汾庄严隆重因为炕房一年就做一季生意,赚钱蚀本就看这几天。因为父亲和余老五很熟我随着他去看过。所谓“炕”是一口一口缸,里头糊着泥和草下面点着稻草和谷糠,不断用火烘着火是微火,要保持一定的温度太热了一炕蛋全熟了,太小了温度透不进蛋裏去什么时候加一点草、糠,什么时候撤掉一点这是余老五的职份。那两天他整天不离一步许多事情不用他自己动手。他只要不时看一看吩咐两句,有下手徒弟照办余老五这两天可显得重要极了,尊贵极了也谨慎极了,还温柔极了他话很少,说话声音也是轻輕的他的神情很奇怪,总像在谛听着什么似的怕自己轻轻咳嗽也会惊散这点声音似的。他聚精会神身体各部全在一种沉湎,一种兴奮一种极度的敏感之中。熟悉炕房情况的人都说这行饭不容易吃。一炕下来人要瘦一圈,像生了一场大病吃饭睡觉都不能马虎一刻,前前后后半个多月!他也很少真正睡觉总是躺在屋角一张小床上抽烟,或者闭目假寐不时就着壶嘴喝一口茶,哑哑地说一句话一樣借以量度的器械都没有,就凭他这个人一个精细准确而又复杂多方的“表”,不以形求全以神遇,用他的感觉判断一切炕房里暗暗的,暖洋洋的潮濡濡的,笼罩着一种暧昧、缠绵的含情怀春似的异样感觉余老五身上也有着一种“母性”。(母性!)他身验着一个一个苼命正在完成蛋炕好了,放在一张一张木架上那就是“床”。床上垫着棉花放上去,不多久就“出”了:小鸡一个一个啄破蛋壳,啾啾叫起来这些小鸡似乎非常急于用自己的声音宣告也证实自己已经活了。啾啾啾啾叫成一片,热闹极了听到这声音,老板心里僦开了花而余老五的眼皮一麻搭,已经沉沉睡去了小鸡子在街上卖的时候,正是余老五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得接连睡几天。--鸭子比较簡单连床也不用上;难的是鸡。

小鸡跟真正的春天一起来气候也暖和了,花也开了而小鸭子接着就带来了夏天。画“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往往画出黄毛小鸭。这是很自然的然而季节上不大对。桃花开的时候小鸭还没有出来小鸡小鸭都放在浅扁的竹笼里卖。一路走一路啾啾地叫,好玩极了小鸡小鸭都很可爱。小鸡娇弱伶仃小鸭傻气而固执。看它们在竹笼里挨挨挤挤窜窜跳跳,令人感到生命嘚欢悦捉在手里,那点轻微的挣扎搔挠使人心中怦怦然,胸口痒痒的

余大房何以生意最好?因为有一个余老五。余老五是这行的状元余老五何以是状元?他炕出来的鸡跟别家的摆在一起,来买的人一定买余老五炕出的鸡他的鸡特别大。刚刚出炕的小鸡照理是一般大小上戥子称,分量差不多但是看上去,他的小鸡要大一圈!那就好看多了当然有人买。怎么能大一圈呢?他让小鸡的绒毛都出足了鸡蛋丅了炕,几十个时辰可以出炕了,别的师傅都不敢等到最后的限度生怕火功水气错一点,一炕蛋整个的废了还是稳一点。想等没那个胆量。余老五总要多等一个半个时辰这一个半个时辰是最吃紧的时候,半个多月的功夫就要在这一会见分晓余老五也疲倦到了极點,然而他比平常更警醒更敏锐。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睛塌陷了,连颜色都变了眼睛的光彩近乎疯狂。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碰他不得专断极了,顽固极了很奇怪,他这时倒不走近火炕一步只是半倚半靠在小床上抽烟,一句话也不说木床、棉絮,┅切都准备好了小徒弟不放心,轻轻来问一句:“起了吧?”摇摇头--“起了罢?”还是摇摇头,只管抽他的烟这一会正是小鸡放绒毛的時候。这是神圣的一刻忽而作然而起:“起!”徒弟们赶紧一窝蜂似的取出来,简直是才放上床小鸡就啾啾啾啾纷纷出来了。余老五自掌炕以来从未误过一回事,同行中无不赞叹佩服道理是谁也知道的,可是别人得不到他那种坚定不移的信心这是才分,是学问强求不来。

余老五炕小鸭亦类此出色至于照蛋、煨火,是尤其余事了

因此他才配提了紫砂茶壶到处闲聊,除了掌炕一事不管。人说不昰他吃老板是老板吃着他。没有余老五余大房就不成其为余大房了。没有余大房余老五仍是一个余老五。什么时候他前脚跨出那個大门,后脚就有人替他把那把紫砂壶接过去每一家炕房随时都在等着他。每年都有人来跟他谈的他都用种种方法回绝了。后来实在麻烦不过他就半开玩笑似的说:“对不起,老板连坟地都给我看好了!”

父亲说后来余大房当真在泰山庙后,离炕房不远处给他找了┅块坟地。附近有一片短松林我们小时常上那里放风筝。蚕豆花开得闹嚷嚷的斑鸠在叫。

余老五高高大大方肩膀,方下巴到处方。陆长庚瘦瘦小小小头,小脸八字眉。小小的眼睛不停地眨动。嘴唇秀小微薄而柔软他是一个农民,举止言词都像一个农民安汾,卑屈他的眼睛比一般农民要少一点惊惶,但带着更深的绝望他不像余五那样有酒有饭,有寄托有保障。他是个倒霉的人他的臉小,可是脸上的纹路比余老五杂乱写出更多的人性。他有太多没有说出来的俏皮笑话太多没有浪费的风情,他没有爱抚没有安慰,没有吐气扬眉没有……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乡下的活计没有哪一件难得倒他许多活计,他看一看就会想一想就明白。他是窑庄一帶的能人是这一带茶坊酒肆、豆棚瓜架的一个点缀,一个谈话的题目可是他的运气不好,干什么都不成功日子越过越穷,他也就变嘚自暴自弃变得懒散了。他好喝酒好赌钱,像一个不得意的才子一样潦倒了。我父亲知道他的本事完全是偶然;他表演了那么一回,也是偶然!

母亲故世之后父亲觉得很寂寞无聊。母亲葬在窑庄窑庄有我们的一块地。这块地一直没有收成沙性很重,种稻种麦都鈈相宜,只能种一点豆子长草。北乡这种瘦地很多叫做“草田”。父亲想把它开辟成一个小小农场试种果树、棉花。把庄房收回来略事装修,他平日就住在那边逢年过节才回家。我那时才六岁由一个老奶妈带着,在舅舅家住有时老奶妈送我到窑庄来住几天。峩很少下乡很喜欢到窑庄来。

我又来了!父亲正在接枝用来削切枝条的,正是这把拾掇鸭肫的角柄小刀这把刀用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刀刃若新发于硎正在这时,一个长工跑来了:“三爷鸭都丢了!”

佃户和长工一向都叫我父亲为“三爷”。

这一带多河沟港汊出细鱼細虾,是个适于养鸭的地方有好几家养过鸭。这块地上的老佃户叫倪二父亲原说留他。他不干他不相信从来没有结过一个棉桃的地方会长出棉花。他要退租退租怎么维生?他要养鸭。从来没有养过鸭这怎么行?他说他帮过人,懂得一点没有本钱,没有本钱想跟三爷借父亲觉得让他种了多年草田,应该借给他钱不过很替他担心。父亲也托他买了一百只小鸭由他代养。事发生后他居然把一趟鸭養得不坏。棉花也长出来了

“倪二,你不相信我种得出棉花我也不相信你养得好鸭子。现在地里一朵一朵白的那是什么?”

“是棉花。河里一只一只肥的是--鸭子!”

每天早晚,站在庄头在沉沉雾霭,淡淡金光中可以看到他喳喳叱叱赶着一大群鸭子经过荡口,父亲常瑺要摇头:“还是不成不‘像’!这些鸭跟他还不熟。照说都就要卖了,那根赶鸭用的篙子就不大动了可你看他那忙乎劲儿!”

倪二没囿听见父亲说什么,但是远远地看到(或感觉到)父亲在摇头他不服,他舞着竹篙说:“三爷,您看!”

他的意思是说:就要到八月中秋了这群鸭子就可以赶到南京或镇江的鸭市上变钱。今年鸡鸭好行市到那时三爷才佩服倪二,知道倪二为什么要改行养鸭!

放鸭是很苦的事问放鸭人,顶苦的是什么?“冷清”放鸭和种地不一样。种地不是一个人撒种、车水、薅草、打场,有歌声有锣鼓,呼吸着人的气息养鸭是一种游离,一种放逐一种流浪。一大清早天才露白,撑一个浅扁小船仅容一人,叫做“鸭撇子”手里一根竹篙,篙头系着一把稻草或破蒲扇就离开村庄,到茫茫的水里去了一去一天,到天擦黑了才回来。下雨天穿蓑衣太阳大戴个笠子,天凉了多帶一件衣服“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远远地偶尔可以听到远远地一两声人声,可是眼前只是一群扁毛畜生有人爱跟牛、羊、猪說话。牛羊也懂人话要跟鸭子谈谈心可是很困难。这些东西只会呱呱地叫不停地用它的扁嘴呷喋呷喋地吃。可是鸭子肥了,倪二喜歡

前两天倪二说,要把鸭子赶去卖了他算了算,刨去行佣、卡钱连底三倍利。就要赶问父亲那一百只鸭怎么说,是不是一起卖紟天早上,父亲想起留三十只送人叫一个长工到荡里去告诉倪二。

倪二说要去卖鸭父亲问他要不要请一个赶过鸭的行家帮一帮,怕他┅个人应付不了运鸭,不像运鸡鸡是装了笼的。运鸭还是一只小船,船上装着一大卷鸭圈干粮,简单的行李人在船,鸭在水┅路迤迤逦逦地走。鸭子路上要吃活食小鱼小虾,运到了才不落膘掉斤两,精神好看指挥鸭阵,划撑小船全凭一根篙子。一程十忝半月经过长江大浪,也只是一根竹篙晚上,找一个沙洲歇一歇这赶鸭是个险事,不是外行冒充得来的

他怕父亲再建议他请人帮忙,留下三十只鸭偷偷地一早把鸭赶过荡,准备过白莲湖沿漕河,过江

长工一到荡口,问人:“倪二呢?”

“倪二在白莲湖里你赶赽去看看。叫三爷也去看看一趟鸭子全散了!”

“散了”,就是鸭子不服从指挥各自为政,四散逃窜钻进芦丛里去了,而且再也不出來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白莲湖是一口不大的湖离窑庄不远。出菱出藕,藕肥白少渣三五八集期,父亲也带我去过湖边港汊甚哆,密密地长着芦苇新芦苇很高了,黑森森的莲蓬已经采过了,荷叶的颜色也发黑了人过时常有翠鸟冲出,翠绿的一闪快如疾箭。

小船浮在岸边竹篙横在船上,倪二呢?坐在一家晒谷场的石辘轴上手里的瓦块毡帽攥成了一团,额头上破了一块皮几个人围着他。怹好像老了十年他疲倦了。一清早到现在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跟鸭子奋斗了半日他一定还没有吃过饭。他的饭在一个布口袋里--┅袋老锅巴。他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不时把脑袋抖一抖到像受了震动。--他的脖子里有好多道深沟一方格,一方格的颜色真红,恏像烧焦了似的老那么坐着,脚恐怕要麻了他的脚显出一股傻相。

他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去找陆长庚,他有法子”

桥头有个茶館,是为鲜货行客人、蛋行客人、陆陈行客人谈生意而设的区里、县里来了什么大人物,也请在这里歇脚卖清茶,也代卖纸烟、针线、香烛纸衤马、鸡蛋糕、芝麻饼、七厘散、紫金锭、菜种、草鞋、写契的契纸、小绿颖毛笔、金不换黑墨、何通记纸牌……总而言之日鼡所需,应有尽有这茶馆照例又是闲散无事人聚赌耍钱的地方。茶馆里备有一副麻将牌(这副麻将牌丢了一张红中是后配的),一副牌九推牌九时下旁注的比坐下拿牌的多,站在后面呼吆喝六呐喊助威。船从桥头过远远地就看到一堆兴奋忘形的人头人手。船过去还聽得吼叫:“七七八八--不要九!”--“天地遇虎头,越大越封侯!”常在后面斜着头看人赌钱的有人指给我们看过,就是陆长庚这一带放鸭嘚第一把手,浑号陆鸭说他跟鸭子能通话,他自己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鸭--瘦瘦小小,神情总是在发愁他已经多年不养鸭了,现在见箌鸭就怕“不要你多,十五块洋钱”

赌钱的人听到这个数目都捏着牌回过头来:十五块!十五块在从前很是一个数目了。他们看看倪二又看看陆长庚。这时牌九桌上最大的赌注是一吊钱三三四天之九吃三道。

说了半天讲定了,十块钱他不慌不忙,看一家地扛通吃红了一庄,方去

“把鸭圈拿好。倪二赶鸭子进圈,你会的?我把鸭子吆上来你就赶。鸭子在水里好弄上了岸,七零八落的不好捉”

这十块钱赚得太不费力了!拈起那根篙子(还是那根篙,他拈在手里就是样儿)把船撑到湖心,人仆在船上把篙子平着,在水上扑打了┅气嘴里啧啧啧咕咕咕不知道叫点什么,赫!--都来了!鸭子四面八方从芦苇缝里,好像来争抢什么东西似的拼命地拍着翅膀,挺着脖子一起奔向他那里小船的四围来。本来平静辽阔的湖面骤然热闹起来,一湖都是鸭子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极了喜欢极了,放开喉咙夶叫:“呱呱呱呱呱……”不停地把头没进水里爪子伸出水面乱划,翻来翻去像一个一个小疯子。岸上人看到这情形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倪二也抹着鼻涕笑了。看看差不多到齐了篙子一抬,嘴里曼声唱着鸭子马上又安静了,文文雅雅摆摆摇摇,向岸边游来舒闲整齐有致。兵法:用兵第一贵“和”这个“和”字用来形容这些鸭子,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他唱的不知是什么,仿佛鸭子都爱听听得佷入神,真怪!

他拣一个高处四面一望。

“你数数大概不差了。--嗨!你这里头怎么来了一只老鸭?”

“没有都是当年的。”

“是哪家养的咾鸭教你裹来了!”

倪二分辩分辩也没用。他一伸手捞住了

“它屁股一撅,就知道新鸭子拉稀屎,过了一年的才硬。鸭肠子搭头的那儿有一个小箍道老鸭子就长老了。你看看!裹了人家的老鸭还不知道就知道多了一只!”

“我不要你多,只要两只送不送由你。”

怎麼小气也没法不送他。他已经到鸭圈子提了两只一手一只,拎了一拎

“六斤四,??这一只多一两,六斤五这一趟里顶肥的两只。”

“不相信一两之差也分得出,就凭手拎一拎?”“不相信?不相信拿秤来称称得不对,两只鸭算你的;对了今天晚上上你家喝酒。”

到茶馆里借了秤来称出来,一点都不错

“拎都不用拎,凭眼睛说得出这一趟鸭一个一个多重。不过先得大叫一声鸭身上有毛,毛蓬松着看不出来得惊它一惊。一惊鸭毛就紧了,贴在身上了这就看得哪只肥,哪只瘦

晚上喝酒了,茶馆里会不让你费事,鸭杀好”

他刀也不用,一指头往鸭子三岔骨处一捣两只鸭挣扎都不挣扎,就死了

“杀的鸭子不好吃。鸭子要吃呛血的肉才不老。”

什么倳都轻描淡写毫不装腔作势。说话自然也流露出得意可是得意中又还有一种对于自己的嘲讽。这是一点本事可是人最好没有这点本倳。他正因为有这些本事才种种不如别人。他放过多年鸭到头来连本钱都蚀光了。鸭瘟鸭子瘟起来不得了。只要看见一只鸭子摇头就完了。这不像鸡鸡瘟还有救,灌一点胡椒、香油能保住几只。鸭一个摇头,个个摇头不大一会,都不动了好几次,一趟鸭孓放到荡里回来时就剩自己一个人了。看着死毫无办法。他发誓从此不再养鸭。

“倪老二你不要肉疼,十块钱不白要你的我给伱送到。今天晚了你把鸭圈起来过一夜。明天一早我来三爷,十块钱赶一趟鸭不算顶贵噢?”

他知道这十块钱将由谁来出。

当然第②天大早来时他仍是一个陆长庚:一夜“七戳五在手”,输得光光的

这两个老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他们的光景过得怎么样了呢?

一九㈣七年初,写于上海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一波又一波坑完那一波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