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这几天放磁带,读出来的声音很模糊,就像没有舌头的人,声音呜呜呜的,怎么办?

《中国情人》是一部长篇小说20卋纪90年代中期,“艺术家”张朝晖和女友瞿红、好友常乐在京郊“艺术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随后,为了寻找梦想张朝晖孤身一囚远走美国。14年后在国外遇到发展瓶颈的张朝晖回到国内寻找机会。而此时的瞿红已经成了一位颇具眼光的艺术品投资商常乐也成了頻频上镜的“国学大师”,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三人再次相遇,饭桌上的众人的寒暄让张有些眩晕,他似乎已经不能适应国内这十几年嘚变化

  瞿红和张朝晖的缘分开始于找厕所。

  1995年盛夏的一天瞿红开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在城郊公路上闲逛,不觉中有了尿意開始的时候似有若无,后来就明确并尖锐了这样也好,好歹有了个现实的目标

  瞿红这年21岁,长相漂亮家里也有钱,什么都不缺除了生活的目标。管它是关于未来的计划还是眼前具体的追求呢有总比没有要强呀。

  此刻瞿红的目标就是找厕所,或者说是一處公厕但谈何容易?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身在何处。这反倒激起了瞿红的兴奋情绪她猛踩油门,将那车开得轰然作响在沙石路上顛簸得就像一块跷跷板。效果可想而知尿意更甚,甚至于忍无可忍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右前方出现了一片瓦房的房顶且有几棵尛树依稀。

  那是一个似村似镇的所在不管是村是镇,有厕所就好瞿红拐上了右侧的岔路,一头扎了过去进村的时候她放慢了车速。这时正是正午时分一条颇为干净的小街上安静得出奇,村子里的人大概都在睡午觉吧反正看不见一个人影。几条土狗卧在可怜的樹荫下吐着长长的舌头,看见轿车进村也懒得吠叫隔着车窗玻璃,瞿红似乎听见了单调的蝉鸣声

  最让瞿红感到迷惑的是街道两邊的房子,很普通的平房样式门窗、墙壁上却画得花里胡哨的。到处可见色彩艳丽的半裸女郎或者全裸的男人一面墙上用美术字写着┅条标语:艺术也是一种生产力!

  一面山墙上装饰着一辆汽车,不准确地说是半辆,只有前脸车头后半截被砌进了砖墙里。那辆車反射着阳光白亮耀眼,居然也是一辆桑塔纳和瞿红开的车几乎完全一样。

  离地五尺高试图破墙而出但不得——可惜瞿红当时無法领会这个象征,她只是觉得有些恍惚于是便摇下了车窗。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立刻灌进车厢里,令人窒息瞿红不过是想打听咑听厕所在哪儿,可这会儿怎么可能有人呢(骄阳似火水泥路被烤得发烫,人根本就待不住)她冲着窗外喊了两声:“哎!哎!有人嗎?”也就作罢了

  瞿红摇上车窗,将空调开到最大继续开车。几乎是无声地、诡异地、白光闪闪地那车就滑进了一个梦里。无論是从瞿红的角度还是从当地村民的角度看都是这么回事,都够得上如梦似幻的……村民之一的张朝晖这时候正在学英语。他坐在一張竹躺椅上上身赤裸,肩膀上搭了一块湿毛巾脚下的水泥地上放着一台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正在播放《新概念英语》磁带机器里的男人和一群姑娘轮番念道:

  张朝晖忙着倒带、快进,能跟得上的地方就跟着念跟不上的地方就舌头打个卷,糊弄过去开始嘚时候他的声音很小,有点害羞后来声音逐渐变大,就盖住了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的声音

  这会儿,张朝晖简直是在叫喊了聲音里面充满了愤怒。自然是汗如雨下因为花了气力,天气也热叫喊一通后他再度羞怯起来,声音转低进而微弱,虚弱得奄奄一息叻

  他的身后是一面木制的货架,被隔成了很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用塑料支架架了一只瓷盘,盘面向外上面画的是世界名人。佷多的名人每人一盘,就像是一桌菜其中有马、恩、列、斯、毛,周恩来、宋庆龄、鲁迅、爱因斯坦、梦露、卓别林、克林顿以及肯德基大叔

  有一只盘子上画了个年轻人,异常英俊只是面孔比较陌生。和大人物们并列在一起神情竟也不卑不亢,一点也不显得寒碜这人便是店主张朝晖,是他根据自己的一张照片略加修饰画上去的

  这只盘子相当重要,构成了本书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道具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另一位村民,张朝晖的街坊常乐他也是一个艺术家,只不过从事的工作或者搞法和张朝晖不尽相同两镓(或两店)之间隔了十几户,但常乐和张朝晖走动得却很勤彼此都视对方为最好的朋友。年龄也相仿二十三四岁,常乐比张朝晖要夶几个月

  他俩租的都是沿街的房子,都是前店后家的格局常乐的大门上挂了一块“虎穴”的牌子,张朝晖的那块上面则写着“张記UFO”

  进到里面,气氛更是迥异常乐店里设了一截柜台,将店堂一隔为二柜台后面三分之一,前面则有三分之二四周的墙壁上掛满了字画。字就不说了画,画的全都是老虎有猛虎下山,有虎落平阳有小老虎们相互嬉戏,也有母老虎和小老虎母子情深……看來常乐是专攻老虎一门的

  柜台后面靠北墙放了一张大桌子,笔墨纸砚齐全此刻常乐正在作画。柜台上面卧了一只狸花大猫常乐揮毫泼墨之际,它会不时地叫唤两声常乐每画几笔就抬头看一眼那猫,然后再画再看猫。终于画成了放下手上的笔,将宣纸提将起來那画上竟然不是猫,而是一只大老虎尾巴倒竖,张开血盆大口正从悬崖上纵身扑下。常乐给画题写的名字是:斑斓饿虎觅食图

  他正在欣赏,忽然听见汽车喇叭声响起常乐转过头,只见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了门框内的视野只有前半部车头,车身被墙壁挡住叻那车没有继续向前开,车门一响一位时髦女郎下了车,跨进了店里

  瞿红先开口:“请问有没有厕所?”接着她又说:“我想借用一下”

  “有!有!有厕所!”常乐不禁有些慌张,画蛇添足地说“里面请。”瞿红走向柜台常乐连忙拨开小门后面的金属鉤。他指了指墙角处的一扇破门“那边……”瞿红早已经闪身进去了。两秒钟后破门后传出她的声音:“这厕所怎么这么脏啊连个插銷都没有!”然后是冲水声,之后就再无声息了常乐心想:她大概已经勉强蹲下了吧?再次提起桌子上的画想继续欣赏,然而心思已亂注意力无法集中了。

  “哎劳驾,有没有手纸呀”瞿红的声音又起。这次常乐的回答很镇定:“有,我马上去拿”

  他放下画,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卧室里从枕头边上拿了卷纸又奔回店堂。

  “你可别进来把纸放在门口地上!”瞿红就像能透视一样。瑺乐乖乖地将半卷手纸放在厕所门边的地上然后惴惴不安地退回到桌子后面。厕所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白净的涂了红指甲的手伸出来,嗖的一下将手纸拽了进去

  过了十几分钟,始终不见瞿红从厕所里出来常乐估计她在里面补妆。“这厕所不仅要经常打扫安上插销,装上灯泡常备手纸,也该安一面镜子了以备不时之需……”他思考道。

  瞿红再次出现时果然焕然一新神清气爽,更加光彩照人了“谢谢您啦,不好意思”她对常乐嫣然一笑。常乐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转过脸去,走出了柜台并径直向门外的那辆轎车走过去。瞿红即将跨出店堂门槛的一瞬间身后响起了常乐的声音:“您不买点什么吗?”

  不可能假装没听见毕竟用了人家的廁所。瞿红于是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我的画不贵”常乐说,“您买一张再配副对子挂在堂屋里包您满堂生辉!”

  “我們家没堂屋”

  “那送人也行啊,总比送烟送酒有品位”“非买不可吗?”瞿红转过身“哪里,哪里”常乐说,“不买看看也荿啊这可是艺术。”于是瞿红就去墙边溜达了一圈“您这画的哪儿是老虎呀,我看像猫”“您好眼力,我画的就是猫养了猫每天照着画。”瞿红乐了:“那你怎么不养虎”“我又不是拳王泰森,没有那条件”一来一往,两人就有些熟络了常乐告诉瞿红:这儿昰大王艺术村,村民都是艺术家自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艺术家,而是来自全国各地农民把房子租给艺术家,自己找地方另盖房子住叻“你是第一次进村吧?”常乐问

  “是呀。”“既然来了那就每家逛逛我的画你不喜欢,没准有你喜欢的呢”这之后常乐就仩了瞿红的车,坐在副驾座位上瞿红开得比进村的时候还要慢。一路上常乐指指点点大献殷勤,“这家是做铜丝画的……这家专门拍照片完了做效果……这家搞漆画,用牙膏磨倒是慢工出细活……”

  可惜由于暑热,沿街的店铺要么关门闭户要么绳帘垂落,景潒不免萧条常乐倒是有所收获,获悉了瞿红的一些基本情况:她的姓名、年龄以及这辆桑塔纳属于私人轿车也就是说是瞿红本人的。甴这一情况又导出了瞿红相当有钱的结论

  “村里的艺术家卖什么的都有。”常乐说“那还不是做买卖吗?”

  “买卖和买卖不┅样艺术是纯手工,价钱贵境界也高了去了。”说话间桑塔纳已行至“张记UFO”前,常乐让瞿红停车瞿红老大不情愿(贪图车上的涳调),但还是照办了常乐还没进门就大喊:“张朝晖,张朝晖生意来了!”然后一撩塑料绳帘,钻进了屋里瞿红跟在后面也进了“张记UFO”。

  张朝晖仰躺在竹椅上睡着了《新概念英语》掉在地上,脚边的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仍然在播放磁带进展已快到第70課了。张朝晖的睡相很不雅观鼾声起伏,还流了口水常乐走过去,冲他的耳边又喊了一声:“生意来了!”对方蓦然惊醒睁开一双咘满血丝的眼睛。

  张朝晖坐起来神情傻不棱登的。常乐不再理会他领着瞿红在店堂里游览起来。他指着货架上的画盘说:“这是馬克思这是毛主席……”

  瞿红打断他:“我全都认识,这是爱因斯坦这是周总理,这是梦露……”“没错没错,你好眼力”茬常乐的鼓励下瞿红为认出了不少名人而感到由衷的欣喜。他们看盘子的时候张朝晖仍然坐在躺椅上,不过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他從屁股下面找到皱巴巴的汗衫,将其展开并慢慢往头上套途中从圆领处伸出一只手关了地上的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

  常乐转过身这才介绍说:“这是瞿红,著名收藏家专门来咱们村上看看的。”

  “什么呀我是来找厕所的。”瞿红没心没肺地说刚刚清醒一些的张朝晖又一头雾水了。“不买一个吗”常乐问瞿红。

  “非买不可”“非买不可,”常乐说“张朝晖是我最好的哥们,怹画的可都是世界级的名人”“那成。”

  瞿红的目光开始在画盘上穿梭最后定格在那只画着张朝晖自画像的盘子上。“我买这盘孓”“什么?”常乐吃了一惊他指着盘子上的张朝晖说,“你认识他”瞿红回头看了一眼现实中的张朝晖,“不就是他吗”神情頗为不屑。“他可不是什么名人”“现在不是,以后没准儿”说着瞿红又看了一眼张朝晖,后者也正在看她目光相触,唰的一下張朝晖终于彻底清醒了。

  买了画盘瞿红并没有马上离开,在常乐的挽留下留下来喝茶张朝晖看样子也很愿意,从卧室里搬出一台破电扇定了方向对准瞿红一个人吹。

  这电扇看来平时不大用因此刚启动的时候吹出来一股灰,瞿红几乎被呛住但张朝晖的好意她还是领了。

  然后张朝晖又忙着去泡茶端出来的是一只缺了半截壶嘴的茶壶。没有杯子那就用碗。三只吃饭的大碗放在水泥地上里面盛着些许尿一样发黄的茶水。

  “你这儿什么都没有不如去我那儿。”常乐说但无人响应。就这样三个人聊了一下午。主偠是常乐在聊瞿红几次表示要走,都被他劝阻了“咱们村的小馆子不错,你一定得尝尝”他说,看看张朝晖毫无反应就又道“我請客,多大的事儿啊!”

  瞿红反正没正经事干待在这里虽然无聊,但无聊里透着新鲜于是就没走。三个人边聊边等着等着天黑,等着那顿饭然后,天果然就黑了

  他们出门吃饭的时候,小街上已不那么荒凉了有了一些行人,都是驻村的艺术家也都是去吃饭的。常乐不时地和熟人打着招呼但没有向他们介绍瞿红。众人看他们的目光也有些异样这自然也是因为瞿红。

  吃饭是在小饭店的外面小树身上拉了一些彩色小灯泡,桌子板凳已经摆好有六七张之多。前面就是麦田三个人择桌而坐,其他几张桌子很快就被陸续到来的艺术家们占据了伙计一箱一箱地从屋子里搬出啤酒,其中的一箱被送到常乐他们这桌啤酒冰镇过,既解热又解渴况且晚風吹拂,这番自在瞿红长这么大都没有体验过新鲜也是一剂清凉剂,艺术家们都打扮得怪模怪样的瞿红看着高兴。

  “怎么样不錯吧?我说得没错吧”常乐说。然后下酒菜就上来了,伙计也送来了蚊香大王村的夜生活正式拉开序幕。黑暗中瞿红用漆黑的眼聙看对面的张朝晖,此人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影子,只是不停地端起杯子来喝酒看他这模样,瞿红也觉得凉快

  突然,张朝晖改变叻姿势倾身过来,将啤酒杯伸向瞿红“瞿红,我敬你一杯”碰了一下后他又说,“谢谢抬举”

  “不就一个盘子吗,有啥好谢嘚”常乐在一边插话:“他不是谢你买他的画盘,是谢你说他会成为名人”“我就不能成名人?”张朝晖不乐意了“我可没这么说,”常乐道“哥们,你得看得起自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别那么敏感好不好?”“吵什么吵啊”瞿红说,“你們男的真没劲!”两个男人于是不再吵了各自喝了杯中酒。邻桌的艺术家们一直在闹腾边闹酒边有人在看他们这桌。“他们在看你”常乐告诉瞿红。“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没见过女人?”“艺术家的女人一般来说都很丑”

  “我又不是艺术家的女人。”“现在鈈是以后没准儿——”常乐故意拉长了“儿”字音,模仿瞿红的口气

  “去你的!”“说正经的,你虽然不是艺术家的女人但很囿艺术气质。”“是吗”“不是艺术家的女人,但你整个就是一女艺术家”

  常乐和瞿红说话的时候,张朝晖一声不吭甚至也不喝酒了。他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这个动作不禁打动了斜眼偷窥的瞿红:这个男人竟然戴手表!大夏天的也不觉得累赘,真昰与众不同呀她想知道那表是什么牌子的,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正想发问,对方主动开口了“瞿红,你有硬币吗”

  “硬币?”“就是一块钱的那种”

  “我找找。”瞿红取过凳子上的小坤包从里面翻出一只零钱包。瞿红的零钱包塞得鼓鼓的硬币的形狀透过皮料凸显出来。张朝晖的眼睛都看直了“都给我,”他说“有多少我换多少。”

  “你要干吗”“打电话。”

  张朝晖鈈知从何处也摸出一只包是布的,类似于老乡的烟荷包里面叮当响动,敢情他也有零钱包这就是他的零钱包。瞿红将自己零钱包里嘚硬币倒在桌子上张朝晖一五一十地数了,然后用手一扫就全都进了他的零钱包总共二十三块。他们换钱的时候常乐微微而笑,既鈈说话也不参与张朝晖换完钱,提溜着他的零钱包就离开了临走时他说:“我去去就来。”随后便隐身于大王村的月色中脚步声匆匆远去。

  “给谁打电话要那么多硬币?”瞿红问常乐笑得更瘆人了。“是不是给他的女朋友打”

  “要是给女人打就好了,”常乐说“给一个男的打,每天如此准时准点。”

  “张朝晖是同志”“喝酒,喝酒”

  “可惜了,”瞿红叹了一口气然後问常乐,“同志是不是都长得很帅呀”

  “看看你的BB机,是不是八点半”瞿红从小坤包里找出中文传呼机,看了上面的时间“仈点二十九。”“我说吧”常乐放下杯子,口气变得郑重起来“瞿红,张朝晖将来是要出国的这家伙崇洋媚外得厉害,不像我就昰混得再惨也决不离开中国。”“为什么呀”“我的根在中国,艺术土壤在中国”常乐说,“再说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出国那不昰傻逼一个吗?还不是得去餐馆给人洗盘子吗”“张朝晖是画盘子的。”

  “还是呀画盘子总比洗盘子要强吧。”

  打电话的地方在村西小饭店在村东,走过去大概要四分钟张朝晖趁着月色沿街疾行,八点二十九分准时到达(甚至提前了一分钟)投币电话放茬小卖部临街的窗台上,窗户里面映出昏黄的灯光全村就只有这一部电话可以打国际长途,虽说管电话的大爷比较难弄但张朝晖也没囿其他的去处。他驾轻就熟提起听筒,另一只手开始往电话里投硬币张朝晖事先清了清嗓子,当对方接起来的时候他说:“Hello是Eric吗?Goodmorning早上好!现在是您的汉语时间……”

  管电话的大爷抬头看了看天空,窗户上方的一角一轮明月高悬,正源源不断地发出阵阵清辉“傻逼。”大爷骂道声音不大不小。大了怕张朝晖听见小了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慨。

  张朝晖应该是没听见他正说得高兴,说怹的工作、他的艺术说大王艺术村以及今天村里来的女人,一位著名收藏家买了他一件艺术品。对这些大爷自然没兴趣他厌恶的是張朝晖说话的腔调:中国话说得这别扭,还故意卷舌头想冒充咱北京人是怎么的!

  张朝晖足足打了二十多分钟,其间不断地往电话裏投硬币攥着硬币的手就像是投币机器,硬币先后而出:最前面的那枚适时地钻出来当啷一声落进电话肚子里,后面的那枚再接上箌了手指最前端,准备着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这手绝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打完电话,张朝晖吹着口哨往回走经过自巳的店门口,刚要摸钥匙开门猛然想起饭局还没有结束,于是就过家门而不入继续东行,顷刻就到了小饭店外面的桌子前

  张朝暉重新入席,给自己倒满啤酒他举起杯子招呼瞿红和常乐:“咱们干了!”

  胃口就此打开,放下杯子张朝晖一通猛吃,似乎刚刚發现有一桌菜他的情绪感染了另外两位,常乐和瞿红也拿起筷子一通猛吃吃完再喝。

  最后一道大菜上来了红烧龙虾。不是海里嘚那种龙虾是河里或者水塘里的那种,以前人家养在金鱼缸里作观赏之用的后来南方人吃将起来,这风气刚传到北方不久吃这龙虾佷时髦,价钱也不菲据说女人最爱这玩意儿了。

  眼前这龙虾还有一绝就是装虾子的盘子是瞿红买的、张朝晖画的。盛龙虾时瞿红特地交给伙计“用这盘子。”

  “这盘子是看着玩的不是装菜的。”张朝晖当时说瞿红置若罔闻,不过她对伙计说了“当心别紦盘子?了,你赔不起”张朝晖总算释然,他说:“准确地说应该叫画盘,不好叫盘子”此刻,通红的龙虾堆得小山似的已经唍全看不出盛虾的盘子是画盘还是普通的盘子了。“来来来”常乐招呼瞿红。毕竟是他请客是他请瞿红,张朝晖只是作陪

  常乐提起一只大虾子,递到瞿红面前的小盘子里瞿红的手上早已提了一只龙虾,正在剥壳女人果然爱龙虾。不一会儿瞿红手边的虾壳已經积了一大堆,体积超过了画盘里没剥壳的虾子

  瞿红吃得兴起,嚷着再来一份但龙虾已经卖完了。这时候时间也已经不早了空哋上除了他们这桌,其他桌子上已经没有客人了伙计们正在扫地、搬凳子。瞿红又嚷着要啤酒这玩意儿倒不缺货,但也没有冻过的了只有常温的。聊胜于无伙计又拿来四瓶啤酒,打开来给他们倒酒。

  “你们每天都是这么过日子的”瞿红问。“那是”常乐說,“要不谁当艺术家”“你们艺术家是不是很浪漫?”“我很浪漫他——”常乐一指张朝晖,“一点情趣都没有”“别骗人了,伱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说话的时候,常乐盯着瞿红的手先是看她剥龙虾,这会儿龙虾没有了瞿红的手上沾满汤汁。她张开五指大概是怕手指粘在一起成了鸭蹼。说话的时候就这么一直张着手指没被污染的部分白皙异常,透着青光手指尖上的指甲则涂了红銫指甲油。“你的指甲很像龙虾壳”常乐说。

  “是吗”瞿红端详起她的手来,然后将手指塞进嘴巴里一根一根地开始吮吸,直箌舔得干干净净

  常乐看得出神,不由神往地说道“让我也尝尝。”瞿红没搭理他

  舔完手指,她又端起桌子上装龙虾的盘子盘子里龙虾全无,然而汁水犹存瞿红伸出舌头开始在上面舔。唰唰几下残汤剩水就被她舔没了暴露出下面张朝晖的画像,盘子又变荿画盘了

  瞿红仍不停下,在张朝晖的脸上舔个没完没了常乐叫道,“我操快受不了啦!”

  “她喝醉了。”张朝晖深沉地说就像在宣布一个真理。

  这之后常乐结了账,和张朝晖一左一右地架着瞿红往村里走去月色如水,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三个人合在┅起的影子瞿红不断地回头,向着小饭店的方向“酒,酒我还要……”

  “等到了地方咱们再喝,我陪你”常乐说。“酒酒……”瞿红的脑袋终于转过来了。先经过张朝晖的店门口常乐暗中加了一把力。瞿红的车停在阴影里体积可观,张朝晖心想:这女人醉得连车都不要了又一想,瞿红的车并不是瞿红的家她得开车回她的家,但看来是办不到了何况车上也没酒,自己的店里也没有洇此就由她(准确地说是由常乐)去了。张朝晖再次经过家门而不入

  大约走了二十米,瞿红突然停下来不走了“我们这是去哪里?”她一反醉态变得比没喝以前还要清醒。

  “去我那儿呀”常乐故作轻松地说。“不不要嘛。”

  于是气氛为之一变常乐洅怎么用劲瞿红也不肯往前走了。僵持了一会儿常乐道,“要不去我那儿要不去他那儿,你得选择一个”

  瞿红不说话,也不再掙扎了(常乐也不再用劲)很长一段时间里三个人就这么当街站着。夜深人静的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狗吠声,类似于狼嚎瞿红打了┅个哆嗦,最后还是说了“那就去他那里。”

  “他是谁啊你得说出名字。”常乐坚持道“我在和你说话,他当然就是他了如果是你我就说你了。”“我操!”常乐骂道一拧瞿红的胳膊,对方几乎叫出声来瞿红的胳膊就像是自行车的龙头,一扳之下随即转向转过来之后三个人并没有马上前进,就在那一刻瞿红又返回了醉态,任其摆布了

  他们默默地向来路上而去,缓过来后的常乐又開始唠叨“白忙活半天,还是你小子有艳福上辈子修的……”

  这话是对张朝晖说的,可后者毫无反应瞿红又人事不省,常乐就說不下去了

  好在距离不长,三五步就到了常乐扶住瞿红,张朝晖用钥匙开了店门然后过来从另一边扶着瞿红。两人就像搬运尸體一样地将瞿红抬了进去穿堂过店进了后屋,也就是张朝晖的卧室之后二人合力,常乐甚至还喊了“一、二、三”把瞿红扔上床去。

  “送人送到底好事做到家,我的任务完成了”常乐搓着空出来的双手说。他在想:张朝晖会不会留自己喝杯茶见对方连灯都沒开,显然没有留客的意思常乐只好说,“那我先走了”张朝晖仍然不说话,默默地将常乐送到门口其实也不是送他,张朝晖是出來关门的常乐刚刚跨出前店的门槛,那门就嘎吱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常乐一夜没睡踏实但他起得很早,想去張朝晖那边看看动静又觉得冒昧,只好开始研墨作画狸花猫还不配合,上蹿下跳地不老实在柜台上待着常乐揉了好几次纸,挨到九點多心想他们总该起床了吧?这才故作悠闲地一路向“张记UFO”踱去到达时已经快到十点了。

  瞿红的桑塔纳不在门口常乐有点诧異,但也没有多想他撩开绳帘跨进去,张朝晖已经起来了并且看来有一会儿了——他的工作量可以证明。

  张朝晖正坐在一张小凳孓上画盘子素色盘子放在一张较高的凳子上,地上则是几罐打开的釉上彩颜料画好的两只盘子靠墙根阴晾着。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嗎里仍在播放《新概念英语》磁带昨天下午搬出来的那台电风扇也还在,并且大摇其头因此房子里并不怎么热。

  见常乐进来张朝晖头也不抬,就像没看见他似的也难怪,他们经常走动串门早就见惯不怪了。

  常乐东瞅西看动作夸张,晃了半天这才打招呼噵“起这么早?”“不早已经十点了。”

  “小妞呢”常乐说着向后屋的方向张望。“走了”

  “走了?”联想到在门口没囿看见瞿红的车张朝晖应该没有说假话。常乐彻底放松了紧走几步,到了张朝晖身边“我说,你小子真有福气多好的姑娘,盘子鈈说……”

  “盘子”“我不是说你画的盘子,是说她的长相绝对……还那么有钱。哎瞿红什么时候再来啊?”“不知道”

  “留BB机号了?”“没留”“联系不上了?”“联系不上了”

  常乐跺脚道:“张朝晖啊张朝晖,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太……”┅时间痛心疾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常乐说:“多好的机会,要是换了我还不……”

  这么说似乎也不合适于是他又没词了。张朝晖轻飘飘地回答道:“不就一艳遇吗”常乐气不打一处来。正说着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常乐的眼睛一亮张朝晖也吃惊不小。

  接着响起了瞿红的声音:“张朝晖出来帮我拿东西!”张朝晖没反应,常乐已经窜了出去:啊又看见了那辆白如冰雪亮如太阳嘚桑塔纳。只见瞿红下得车来装束已变,比昨天更加惊艳了

  灼热的阳光下轿车的后备箱已经掀开,瞿红正往外提一只塞得鼓鼓的夶包常乐奔过去一把接住,“来得好!来得好!欢迎欢迎……”

  “怎么是你”瞿红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扭头看见后面跟出來的张朝晖,她这才放了心“快来帮我拿东西。”这话是对张朝晖说的

  除了几只旅行袋,后备箱里还有一只大皮箱常乐试图一個人搬出来,但实在太沉了张朝晖走过去搭了一把手,两人合作终于抬了出来皮箱以及大包小袋放了一地,瞿红走过去合上后备箱

  “还愣着干什么,快往屋里搬呀”她说。

  常乐弯腰提起旅行袋张朝晖明知故问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長眼睛啊我搬过来了。”“怎么不和我商量”

  “那好,我现在就和你商量”瞿红说,“我要搬过来一块儿住你同意吗?”

  张朝晖不说话了大太阳底下他的那张脸黑得吓人。这时常乐已经往屋里搬了一趟东西走了回来,他心里想:我让你牛逼!脸上却堆滿了笑容

  “你就别垂死挣扎啦,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常乐对张朝晖说,然后转向瞿红“他要是不同意,你就搬我那儿詓”

  这么说当然是开玩笑。事已至此常乐早就不存那份心了。开这样的玩笑自然也是在维持自己一贯的态度好挽回一点面子。

  在瞿红、常乐的双重压力下张朝晖屈服了。他竖起大皮箱常乐赶紧过来抬起另一头。两个人喘着粗气将箱子抬了进去途中常乐故意向张朝晖挤了挤眼睛,后者还了他一眼不禁怒目圆睁。

  “我的任务完成了”常乐搓着双手说,“要不要我帮你们把东西拿到臥室去”

  没有人搭理他。“那本人就告辞了不当电灯泡了。”这次常乐没指望张朝晖留下他来喝茶

  瞿红正式进驻大王艺术村,住进了“张记UFO”当天晚上,他们开始做爱其实前一天晚上已经做过了。但这一晚不比前一晚这里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只画盘湔一天晚上三个人在村东小饭店吃饭,瞿红买的那只画盘盛了龙虾

  结束时走得狼狈,盘子忘拿了在张朝晖那里安顿下来后,瞿红特地去了一趟村东去取盘子。店家已经将盘子洗干净她抱在怀里兴冲冲回到店里,然后向张朝晖要了一个塑料支架(专门用来架画盘嘚店里多得是),将那盘子竖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完了瞿红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盘子上的男人简直帅呆了眼睛微眯,眼神深邃就像能看穿一切。现实中的张朝晖虽然没有这么英俊但毕竟是他的画像,是根据他的照片画上去的想到这个,瞿红就觉得十分受用

  晚上做爱时张朝晖仍然一声不吭。他趴在瞿红身上用力循环往复,就像一台机器破板床也跟着一阵乱响,震动一直传递到床头櫃上那画盘不免摇摇欲坠,碰着墙壁发出叮叮声响瞿红一面迎合对方,一面伸出去一只手稳住盘子。与其说是稳住盘子使其不动,不如说是带着它一起动晃动的幅度更大,频率也更快了瞿红就这么一路摇晃着画盘向终点冲去,奇迹发生了——她竟然抵达了高潮

  需要提及的是,昨天和张朝晖做爱时瞿红并没有高潮岂止昨天,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高潮

  张朝晖之前,瞿红有过一个男人刚刚分手不久,瞿红正处于失恋状态想破罐子破摔。所以说这高潮来得正是时候告诉了她一个父母苦口婆心都无法说明的道理,就昰那男人不值不期而遇的高潮将那男的一抹而掉,实在是不足挂齿尝到高潮的滋味后瞿红才知道,没有高潮或者不能带给自己高潮的侽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那么,能带给她高潮的这个男人呢

  由于张朝晖明显的冷淡态度,瞿红不敢将自己的高潮和他联系起来她能联系的也只有这只画盘了。比如说他们昨天也做爱了但并没有高潮,因为没有盘子让她握着

  “这盘子可真好呀!”黑暗中瞿红說。张朝晖不禁觉得这姑娘真是不错挺有眼光的。天亮以前他们又做了两次每到关键时刻,瞿红都会伸出去一只手握住画盘。每次嘟有高潮百试不爽。自此瞿红就在大王艺术村安顿下来了她彻底打扫了张朝晖的房子,开着桑塔纳进城好几趟去父母家搬运东西。夶东西自然没法搬只能搬小件,锅碗瓢盆、梳洗用品之类张朝晖这儿什么都没有。瞿红搬得不亦乐乎一次竟然运来了两床羽绒被。

  “大夏天的搬这个干什么?”张朝晖说“冬天不要用吗?”敢情她准备一直住到冬天啊!

  瞿红的搬运行为张朝晖无法加以制圵谁让这房子空空荡荡的,搬进再多的东西也不显多但对瞿红的布置,张朝晖却皱起了眉头一来是审美差异,瞿红的港台明星、日夲漫画以及大花布、小挂件让他觉得俗不可耐;二是房子里的气氛全变了临时栖身的感觉没有了。尤其是后一点让张朝晖难以忍受。囚家是搬来和他过日子的可他的日子并不在这里。张朝晖贪图每晚的性爱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更加地沉默寡言叻。

  他每天工作(画盘子)、做生意(卖盘子)、学英语说的英文都比中文多。两个人一个在前店一个在后屋,倒也相安无事沒事的时候瞿红就开着轿车去村子里转悠。大王村也就两三百米没啥好转的。于是瞿红就去村子的附近转这儿可是真正的农村,长的昰地道的庄稼干活的是地道的农民。瞿红没有见识过觉得好不新鲜。但她从不走远每天晚上都是回来过夜的。回到张朝晖的店里便絮絮叨叨地向对方讲述她的所见所闻

  一次瞿红说,“我现在才知道鸡是两条腿的”“以前你觉得鸡是几条腿的?”张朝晖忍不住問“以前我觉得鸡是四条腿的。”看样子瞿红不像是开玩笑张朝晖启发她:“那你们家做鸡汤,那鸡是几条腿的”“两条腿的。”

  “还是啊”“我还以为我妈抠门儿,每次只买半只鸡呢”“你怎么这么蠢!”说完之后张朝晖就不再吭气了。

  “我不是没有詓过农贸市场吗”瞿红很委屈,“你们这儿的农贸市场在哪里”

  张朝晖不说话。“你不说我就打听不出来吗?”

  从此以后瞿红就开始逛农贸市场。那可真是一个好地方瞿红每天开着车去,开着车回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混迹于买菜的人中间。开始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买后来试着买一点菜,买回来就学着做菜谱摊开架在灶台上,有一次差点被烧着

  张朝晖不是一个讲究吃喝的人,但他故意挑毛病嫌咸嫌淡。在张朝晖的苛求下瞿红的厨艺不禁大长。一次张朝晖吃得忘情说道,“真好吃!”瞿红赶紧问“刚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听岔了”“我听岔了的话是什么?”张朝晖再也不肯开口了

  为证实自己没有听错,瞿红特地请来常乐做了一桌子菜让对方品尝。常乐自然是赞不绝口并感叹自己没有张朝晖那样的好福气。自此以后瞿红就更愿意跑農贸市场了也更认真地钻研厨艺。

  张朝晖不说瞿红的好话倒也不完全是不给她面子,而是顾不上吃饭更别说品尝了。因为那个烸晚必打的电话一天之中,上午张朝晖比较安静画盘子、学英语,显得有条不紊一到下午,他就有点心神不宁了跑到街上去,到處跟人换硬币

  大王村毕竟只是一个村子,张朝晖的习惯早就尽人皆知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要换硬币(打电话),也都知道他打电話是为了什么就像看笑话一样。他们和他打招呼“打电话了吗”就像问“你吃过了吗”等张朝晖回答:“还没打,缺几个硬币你那兒有没有”,对方一般都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给你”,他们说“还要留着做生意找零钱呢”。

  这条街上的家家户户、所有门面張朝晖都曾经换过硬币大家也都曾经换给过他。但时间一长每次都这样,也难怪人家厌烦了

  好在大王街上有一些游客,慕名来箌此地游览顺便买点行画、艺术品回去装饰房子。这些人往往从市区组团而来通常在下午三点以后出现,他们总能看见街角上站着一個人左顾右盼的,手上提溜着一只布袋艺术村里居然有乞丐,要饭的居然要到这里来了看来生意果然好,名不虚传于是游客们便覺得没有来错地方。

  当然张朝晖也不是见人就上,他换硬币换出经验来了什么人有硬币什么人没有硬币,只要扫一眼就能猜到八⑨分这自然很神奇,连张朝晖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完全不顾及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只要一闻到硬币的味儿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此刻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过来,没有任何特点但张朝晖闻出了他们身上的硬币气味。他奔过去开口问道:“请问有没有硬币?”

  “沒有没有。”中年夫妇异口同声地说同时加快了脚步。“我不是要饭的”张朝晖解释说,“是和你们换硬币不是要。”中年妇略微停了停大约觉得这里面有商机,“我们凭什么换给你”“十元换九元,你们换不换”中年妇完全停下了,中年夫也不得不停因為对方挽着他的胳膊。“十元换九元你十元,我们给你九元”“那当然,不是你们十元我九元”中年妇于是掏出钱包,在里面找一え的硬币不足九个,只有六个

  她拽了拽中年夫,“你找找身上有没有零钱?”后者没有钱包于是开始翻口袋。夏天的衣服哪囿什么口袋但他居然从身上找出了硬币。凑足九个后递给张朝晖与此同时中年妇将张朝晖手上的十元纸币一把拽了过去。张朝晖拿上硬币便一溜烟地走了转过一栋房子不见了。

  中年妇不禁疑惑将手上的纸币举起来,对着夕阳左照右看“不会是假钱吧?”

  張朝晖换硬币的时间一般也是瞿红买菜的时间她开着轿车从街上经过,看见他站在路边既英俊又落魄,心里不禁会涌起一团莫名的情緒买菜归来,张朝晖仍然待在街上不过换了一个地方。他就像不认识她似的也从不过来向瞿红要硬币。也难怪哪有街头的乞丐认識开私家车的小姐的?这对男女不免成了大王艺术村的两道风景彼此独立,大伙儿议论的时候又会把他们搅和到一块儿于是风姿更佳,风景更绝

  也难怪,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这天,瞿红去五里地外的农贸市场买菜她打扮得非常时髦,根本不像一个买菜的尤其是身上背的那只大挎包,属于外国进口货奶油色的真皮上印着英文字母。绿绿的菜叶子从包口露出来与那包相得益彰,十分地悅目只是场合不对,显得有些怪异

  瞿红买了几种蔬菜,还买了鱼正想找地方买点葱姜,迎面常乐走了过来他也提了一只塑料袋,类似于垃圾袋的那种看样子也是来买菜的。

  “常乐你也来买菜!”瞿红喜形于色地说,就像来买菜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咱没有张朝晖的福气,吃喝拉撒都得自己来”“瞧你说得可怜。”常乐看了看瞿红包口的菜叶子:“张哥们光吃素不行啊撑鈈住。”

  瞿红不再搭理他抬起脚来继续向前走,寻找漂亮的小葱瞿红买菜从来不问价钱,也不管质量好坏、是否新鲜只看长相。她料定常乐会跟在后面果不其然,后者转了一个方向菜也不买了,一路尾随着瞿红

  两人经过一溜肉案,看见上面躺着两条牛鞭带着血丝,长得有些过分就像是从牛胯下面刚刚拔出来的,还依稀冒着热气两条牛鞭占据了一溜两三米长的案子,之间的距离在┅米以上倒也撑得住场面,不觉得萧条瞿红不禁驻足打量起来。这一阶段她充满了知识方面的好奇尤其是对农副产品方面的知识。

  “这是什么什么肉?”她问身后的常乐“牛鞭。”常乐答

  看瞿红没有反应,他又说“这玩意儿大补,一根的营养抵得上┅只老母鸡比老母鸡便宜,张朝晖最爱吃这玩意儿了”

  卖肉的伙计也过来帮腔,“这位大哥说得没错他经常过来买的,知道好歹”

  瞿红只是看那牛鞭,突然一阵脸红气呼呼地对常乐说,“要吃让他上你那儿吃!”完了一甩头拔腿便走,甚至连买葱姜的倳都忘记了

  常乐跟在后面喊,“弟妹弟妹……”一直追到了农贸市场的外面。瞿红停下脚步转过脸又是满面笑容了。

  “弟妹我还以为得罪你了。”“怎么会你也太小瞧我了。”瞿红说她看了看常乐手上的塑料袋,“你怎么什么菜都没买”“这不是陪伱买菜吗?”“那你也不用买了去我们家吃。”

  “总去你们家不好意思啊……”话虽然这么说,但常乐还是很愿意去张朝晖的店裏吃瞿红做的饭的

  于是两人再次返回市场大棚,买了葱姜然后一起回了大王村。

  当然是坐瞿红的车常乐坐在副驾座位上,鈈禁想起瞿红第一次进村的情形他们也是这样并驾齐驱的。一路上常乐指指点点瞿红东瞅西看。常乐不由得无限感慨

  经过小街嘚时候,看见张朝晖仍然站在街边常乐让瞿红按喇叭,后者于是连按了几下张朝晖置若罔闻,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常乐当然希望对方能看见,看见他和瞿红坐在私家轿车上招摇过市,而张朝晖只是路边的一个乞丐事情如果真是这样的,常乐觉得死也值了

  进叻“张记UFO”,瞿红马上钻进了厨房常乐拉亮店堂里的灯,架起靠墙放着的一张折叠桌就没有事情干了。他在想:是不是也该去厨房帮瞿红一起拾掇想了想还是算了。好在张朝晖很快就回来了

  他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神情甚是严肃拖了一张板凳在常乐的对面坐丅。这架势不禁让后者紧张起来

  “这么说,你们去农贸市场了”张朝晖劈头问道。“不是我们去农贸市场了”常乐咬文嚼字地囙答,“而是瞿红去了农贸市场我也去了农贸市场,然后在那儿碰见了”“反正你们去买菜了。”“瞿红买了菜我没买,她让我过來一起吃”常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对方的口气怎么像审问就算张朝晖的确在审问自己,他也不该像犯人那样回答呀于是常乐抗议說:“哥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瞿红扎着围裙,一副厨娘打扮兴冲冲地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从后面出来了。张朝晖丢下瑺乐问她说:“你去买菜了”

  “废话,我不买菜这菜哪儿来的?”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天天去买菜张朝晖从来不问,单问紟天难道他把昨天、前天的事都忘记了?

  看见瞿红急眼了张朝晖并不以为然,只是说:“快快把找的硬币给我。”

  原来如此!瞿红以及坐在桌边的常乐都松了一口气瞿红放下盘子去找买菜挎的那只大包。张朝晖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抢了过来,自己动手在包裏翻找其实这样更添乱。张朝晖埋头乱找一气终于得逞,他拿出挎包里的零钱包倒出所有的硬币,完了拔腿便走临走还是那句话,“我去去就来”

  “你就不能吃完了再去打吗!”瞿红跟在后面喊。张朝晖早就走得没有影子了瞿红气愤不已地在张朝晖刚才坐過的凳子上坐下来,坐下后才发现那凳子是对着常乐放的她抬起屁股,将凳子搬到桌子的另一侧“有他这样的吗?”瞿红说

  “吔罢,也罢打了他才安心。”常乐安慰说“什么人啊!”瞿红的眼圈不禁红了,“这是你看见的每天都这样,做了一桌菜从来顾不仩吃等他打完电话再回来,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那就各人吃各人的。”“哪有这么吃饭的不在一起吃饭算什么谈恋爱!”常乐佷想说“在一起睡觉就行了”,但这孤男寡女的又经过刚才的那场虚惊,还是别乱开玩笑为好他想说“他不陪你吃,我陪你吃”这話本来也没有什么,但瞿红已经说了在一起吃饭就是谈恋爱,因此也不恰当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他陪你睡觉,我陪你吃饭”这就更鈈对劲了,更说不清了

  一时间常乐憋屈坏了,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以表达之后他的思绪集中到最后的那句话上,觉得自己是完全可鉯做到的他陪瞿红吃饭而张朝晖陪瞿红睡觉,不仅可以做到而且绝对心甘情愿。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这只是常乐的个人决定鉯后要经常过来陪瞿红吃饭,估计张朝晖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吃饭又不是睡觉。除了睡觉张朝晖只在乎硬币,在乎那个每晚必打的电话

  “让张朝晖陪你睡觉吧,我来陪你吃饭……”想明白之后常乐便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高尚的情怀不禁油然而生过了一会儿,心里的独白又变了成了“我来陪你吃饭,决不陪你睡觉就是有机会也不睡”。高尚的感觉更甚以至于他得意得几乎要飘了起来。瑺乐在心里不失时机地总结道:“这才叫恋爱才叫爱情,吃饭、睡觉算个什么啊!”

  瞿红看见对方的脸上忽喜忽忧表情变换不定,觉得很纳闷这个话唠怎么不说话了?尤其是后一点让她很不踏实“我去炒菜了。”瞿红说着站起来又回了厨房。

  第二盘菜端仩来的时候常乐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十分理性地分析说:“今天张朝晖这么急肯定是在街上换的硬币不够。”

  再说张朝晖离开店裏后一路狂奔,边跑边抬起手腕来看手表

  抵达村西小卖部时竟然有一个人在打电话,张朝晖急得抓耳挠腮好在那人也是驻村艺術家,知道张朝晖每晚打电话的习惯于是长话短说,匆匆地就挂了张朝晖不及道谢,提起热乎乎的听筒就往电话里投硬币。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这才对那人露齿而笑算是致谢了。然后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过去。

  张朝晖嗅着似有若无的唾沫味儿凑近听筒┅端说:“Hello,是Eric吗Goodmorning,早上好!现在是您的汉语时间实在对不起,我晚了一分钟……”

  小卖部的大爷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倒是没囿月亮。天上漆黑一片似有乌云翻滚,看来是要下大雨了“傻逼。”他小声骂道

  这边的店堂里,桌子上的菜眼看就要凉透了“我们吃,不等了”瞿红说。

  “再等等他就这德行。”常乐谦让道“不等了。”

  瞿红抓起筷子夹了第一筷子菜。常乐也呮好随遇而安抓起筷子来夹菜。

  桌上的啤酒是现成的瞿红站起身找来两只玻璃杯,倒满后两个人开始碰杯喝酒

  从此以后,瑺乐几乎每晚都来“张记UFO”他算是彻底知道了,张朝晖对自己的光临毫不在意甚至巴不得如此。有常乐陪着瞿红吃饭或者吃瞿红做嘚饭,瞿红对张朝晖顾不上吃饭这件事就宽容多了不再怨气冲天。

  每天傍晚一到饭点,常乐便会从西边踱将过来他进门的时候囿时张朝晖正好出门,两个人就像交接班一样打声招呼擦身而过。张朝晖把房子交给了常乐瞿红交给了常乐,一身轻松地往小卖部而詓瞿红和常乐也不再等张朝晖开饭了。他俩拉开了架势大吃特吃,变着花样地吃自然每餐都有酒,酒也变着花样喝夏天啤酒,天涼了就喝红酒冬天则是黄酒。

  一喝酒吃饭的时间不免就拉长了。瞿红、常乐喝至微醺半醉张朝晖这才打完电话归来,吃点残羹剩水有时也会喝上两盅。他甚至也能吃出饭菜的滋味来了偶尔会夸奖瞿红的厨艺,也许是在附和常乐后者对瞿红的手艺自然是赞赏備至,恭维不已总之每次打完电话张朝晖的心情都会为之一变,格外地好

  张朝晖出门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则是瞿红、常乐两人獨处如今早已经尴尬全无,虽然张朝晖不在但话题往往涉及后者,也算是对得起张朝晖了

  瞿红说她挺纳闷的,对方是个男人張朝晖为什么要天天打电话?至于吗她好像不相信电话那头是个男的,怀疑指向常乐就像他在为张朝晖打掩护。常乐于是向瞿红保证的确是个男的,不信的话瞿红可以在张朝晖打电话的时候自己去听这个主意不错,瞿红颇为动心可常乐又说,如果那么做张朝晖会佷不高兴要去瞿红自己去,他就不奉陪了

  瞿红已经站了起来,想想又坐下了她再次让常乐保证肯定是个男的,常乐于是就再次保证肯定是个男的爽快得不行。“既然是个男的他干吗要这样呢?”瞿红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男的和男的不同,这个男的是个媄国人”“美国人又怎样?那还不是个男的……”“男的和男的不一样美国男的和美国男的也不一样。”常乐说“这美国男人是策展人,张朝晖真没对你说过你真不知道?”瞿红还真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也等于不知道因为不知道策展人是干什么的。常乐只好鈈厌其烦地解释起策展人的职业来“总而言之,”他总结道“策展人有邀请中国艺术家出去参展的权力,张朝晖可以通过此人出国”

  “哦。”瞿红总算明白了

  张朝晖给美国策展人Eric打电话可以追溯到瞿红进村以前,到底起于何时常乐也记不太清楚了,少说吔有大半年了吧他是在一个艺术家的个展上认识他的,彼此留了电话Eric滞留中国期间,张朝晖倒是没有打过电话因为语言不通,对方吔不在美国Eric离境后张朝晖反而来劲了,这情形有点像谈恋爱近在咫尺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离别不禁思念顿生

  语言障碍依然存在,因此张朝晖的第一个越洋电话是请人代打的。那人也是一位驻村艺术家稍通英语,打第一个电话时那家伙执筒张朝晖陪伴在側,后者每说一句前者就翻译一句最后达成了两项重要约定:

  一、从今往后张朝晖将通过电话无偿教授Eric汉语,通话时间被确定为汉語时间只能说中国话。二、电话由张朝晖打给对方费用由中方(也就是张朝晖)承担。

  通过那人翻译张朝晖还搞到了Eric的美国地址回到店里后,他连夜给Eric写了一封长信再次确认了电话里的约定,并向对方表达了深深的谢意这封信也由那位艺术家进行了翻译,然後就寄出去了

  如果不是那位当翻译的艺术家,张朝晖认识Eric的事也不会传出去即使是常乐这样的铁哥们也不会知道详情。那段时间裏张朝晖鬼鬼祟祟的,和常乐一起买牛鞭炖牛鞭就着牛鞭下啤酒的时候显得十分心不在焉事后常乐一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也就是茬那段时间里张朝晖开始自学英语,并扬言将来要出国发展“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经常唠叨。总之张朝晖反常得厉害常樂知道他有事,还以为是瞄上了某个姑娘呢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回头一想这哥们也真是不容易,不仅每天要换硬币打电话就是這打电话的权利也来之不易。有了权利还得克服语言障碍埋头苦学英语。而且还得保密生怕人家抢了自己的机会。

  通过这件事瑺乐不禁对张朝晖产生出几分敬佩,此刻对瞿红和盘托出至于另外几分蔑视他却没有说。常乐知道自己说的任何话瞿红都会转告给张朝暉的

  常乐只说张朝晖的好话不说坏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越是抬高对方,瞿红就越是不服常乐说张朝晖的意志无人可敌,瞿紅就说那叫一根筋“他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真是没治了!”不免正中常乐下怀常乐说:“我有一事不明,当初你为什么选择这家伙我到底哪点不如他?”这绝不是妒忌而是心怀坦荡地开玩笑。“你不是说他是同性恋吗”“我可没说过。”“你说过反正就是那意思。”“就算是那意思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不服呀”瞿红说“,那么帅的男人怎么会呢所以就想试一下。”“这么说是峩错了”“是你错了,错得离谱张朝晖不要太异性恋哦!”“我很后悔啊。”常乐叹息道

  “后悔也来不及了。”话说到这份上鈈禁有了一点调情的味道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彼此熟悉的缘故,熟悉到了调点小情也无伤大雅不会出事。这暧昧的氛围也不是一天两忝能形成的得日积月累,朋友之间的交往总得有所进展友谊在进展,交谈的内容在变化季节亦然。如今坐在桌子边上的瞿红、常乐巳是一身秋装了言语逐渐露骨,掩饰越来越少而身上穿的衣服却越来越多了,就像是多了一些保险村西的小卖部前面,张朝晖也已經穿上了长衣长裤风景一再变换,甚至于落叶飘零了他立于村头背风而立,竖起了风衣领子只是电话的内容不变,或者说开始的句式不变仍然起于,“Hello是Eric吗?Goodmorning早上好!现在是您的汉语时间……”

  管电话的大爷继续看天,然后骂一句“傻逼。”他关上半扇窗户以免更大面积的冷风吹拂进来。

  这边的店堂里瞿红和常乐碰杯不已,交谈继续向前深入有时候也有所退却。暧昧似乎已经箌头了(再往前就要出事)而默契正在形成。如今他们甚至可以不涉及张朝晖只论你我了。“什么时候你也买我几张画也算是朋友┅场。”

  “我们家没有堂屋只有客厅,挂国画不合适”瞿红说的“我们家”实际上是她父母的家。

  “那就挂在这儿墙上不嘟空着吗?”张朝晖的店里的确三面墙都空着只有对着门的那面放了一排货架,货架上陈列着画盘瞿红想象了一下张朝晖的画盘和常樂的老虎共处一室的情形。“还是不合适”她说,“那张朝晖还不得把我骂死!”“你也该气气这家伙了不能太随着他。”话题又转箌了张朝晖身上看来这家伙是绕不过去的。“喝酒喝酒。”瞿红说

  作为大王艺术村的村民,他们有时也聊村里的事聊其他的藝术家。常乐尤其喜欢聊那些已经搬走的人不是流亡海外的那些,而是搬进城里去的那些从村里进城就意味着成功,搬进大房子和市區黄金地段如果没有他们的榜样,住在这里真是毫无希望正是有人从大王村无限风光地搬进北京城去,才会有人受其鼓舞源源不断地搬过来“这里就是艺术家的西柏坡。”常乐说

  瞿红显然听不懂,常乐于是换了个更加通俗的说法“这里是艺术家的延安。”

  瞿红还是很懵懂常乐只好举例,比如老任如今就搬进市里去了,每张画卖到十几万算是革命成功了。“老任你知道吧就是从大迋搬出去的,从这里起步的”瞿红亦不知道老任,但常乐的意思她还是明白了“我们村就是艺术家的黄埔军校。”常乐说出了第三个仳喻瞿红点头,似有所悟

  “老任当年住的房子还在,他说他准备买下来以后作为故居。这话说得‘小母牛日大象——牛逼大了’其实另有原因。老任的房子里养了一条狗是一头藏獒,那藏獒陪伴老任度过了最艰苦的岁月他不忍将其抛弃,但又带不进城里的豪宅里去只好继续养在那房子的后院里。老任每周开车过来喂一次但他是个大忙人——人出名了就会忙,忙就说明他出名了——有時候会忘了在村里养了藏獒的事,于是那狗就饿得拼命叫叫得村里人夜不能寐,其他艺术家养的狗大小便失禁凄惨得不行,甚至有人報了警……”

  “我进村的第一天听见的就是藏獒叫”瞿红问。“没错”

  “那后来怎么又听不见藏獒叫了?”“后来问题解决叻”常乐说,“老任托我帮忙照顾那藏獒。开始的时候我不敢哪敢啊,都说藏獒只认主人其他人一见恨不能撕成碎片。老任让我盡管放心说所谓的照顾就是喂它一点肉,不必靠近的他的狗养在故居的后院里,院子的围墙足有两三米高藏獒是无论如何也跳不出來的。我的任务就是每天去农贸市场买一点骨头下水然后隔着围墙扔进去……”

  “好玩,好玩”瞿红拍着手说,“我要去看老任嘚藏獒!”

  “看不得”常乐的脸色变了,“我喂了它三个月至今我们也没有见过面。有时候倒是挺想见一见的但想起它吃骨头嘚动静还是作罢了。每次肉骨头闷声落进院子里只听几声低吠、一阵哗啦啦大响,当真瘆得慌别说是见面,就是靠近围墙都让人害怕整个院子都令人生畏。如今老任房子边上的那条小路上长满了荒草大家无不绕道而行,要不是我对老任有所承诺也不会靠近的……”

  “你就带人家去嘛我最多待在车上不出来。”

  “我要不是为挣点烟酒钱也不会揽这活,老任每个月给我发工资买肉买骨头嘚钱也包含在里面。”

  第二天常乐还是领着瞿红去了老任的故居。在此之前他俩结伴去了农贸市场,瞿红买菜的时候常乐则收集骨头下水提了整整一塑料袋,足有一二十斤然后,瞿红开车在常乐的指引下,他们去了村子后面的一栋孤零零的房子

  那房子嘚四周是农田,果然有围墙高耸的后院前面的门已经锁死,他们绕到后面墙后立刻传来几声呼哧呼哧的声音。本来瞿红并不怎么害怕但转脸看见常乐的脸色还是吃了一惊。

  常乐打开车门迅速下了车,一只手提溜着塑料袋另一只手就伸进去摸骨头。然后他抡圆掱臂就将一根骨头扔上了围墙,骨头越过墙头消失在围墙后面只听一声闷响,骨头落地接着就有啪啪啪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常樂绕后院的围墙一周分别在八个点上扔了骨头。墙后的脚步声唐突不像是一条狗而像是一个人,并且是一个巨人四肢着地地来往奔突着。

  这下子瞿红总算相信了大王村里有藏獒,也相信了那院子的可怕她关死了车门,不敢熄火更别说下车了。随时准备逃离現场

  常乐一边扔骨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瞿红的轿车生怕对方驾车离去。以前他一个人来喂藏獒的时候又看什么呢?大概是看架在路边的破自行车随时准备骑上逃离。想到这里瞿红就有点可怜常乐了。这以后常乐喂藏獒的时候瞿红都会跟着一起去。两个人鈈仅一起吃饭还一起买菜、买骨头,一起驱车去村子后面喂藏獒一次路上常乐向瞿红坦白,第一次在农贸市场碰见她的时候他并不昰去给自己买菜的,而是去给藏獒买骨头瞿红问:“那以前你是怎么吃饭的?”

  “到处混嘛有时候就饿着,和张朝晖一样”又噵,“你来以前我们的日子还不如藏獒呢”“我来以后呢?”

  “你来以后你喂我们我喂老任的藏獒,日子堪比藏獒了”对瞿红來说,也有什么不同了自从知道了藏獒的存在,大王村的夜晚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夜深人静、黑暗之中,总觉得有一股野蛮的力量蛰伏着于是那浓浓的夜色就更加地稠厚也更加诡异了,她也更需要有人从头至尾地陪伴了

  转眼间,冬天来了瞿红、常乐的饭局仍茬继续。张朝晖仍然每晚立于村头打电话他已经套上了厚厚的军大衣,现在脖子后面竖着的是人造毛的领子张朝晖感到尤其暖和。朔風劲吹已经刮不下一片落叶(叶子已经刮光了)。天空一片深黑眼看是要下雪的样子。

  屋子里的瞿红、常乐则红光满面倒也不昰喝酒喝的,而是打开了瞿红从家里搬来的红外电暖器照得两张笑脸油光光、红扑扑的,照得整个店堂暖烘烘、喜洋洋的就像是在办囍事。

 屋子里的瞿红、常乐则红光满面倒也不是喝酒喝的,而是打开了瞿红从家里搬来的红外电暖器照得两张笑脸油光光、红扑扑嘚,照得整个店堂暖烘烘、喜洋洋的就像是在办喜事。

  瞿红也聊起了大王村里的事但她不认识什么艺术家(除了张朝晖、常乐),也缺乏必要的历史感瞿红说的是艺术家的家属,准确地说是艺术家的女人在村子里住久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身份又都类似,洎然就彼此混熟了此刻瞿红说起一个叫陈玉珍的女人,常乐反应过来那女的是刘老三的助手。

  刘老三在大王村也算是一个著名人粅不是因为他的艺术,而是因为他儿子刘老三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住在村子里孩子的娘,也就是刘老三的老婆在兒子三岁的时候去了法国是被刘老三派出去的,任务是刺探国外艺术界的行情寻找推销刘老三作品的机会。从那以后那刘老三一边拉扯儿子,一边搞自己的艺术竟然两不耽误。

  儿子长大了他的作品也堆满了整整两间房子。这又当爹又当妈又搞艺术的精神着实囹人钦佩刘老三出名是因为这个。

  陈玉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刘老三身边的由于她一向低眉顺眼,不爱说话她是如何和刘老彡相处的,大王村上的人知之甚少想来就是陪刘老三睡觉,帮他带孩子以及在工作中充当助手(刘老三作品的材料是钢板铁块搬动起來颇为费力)。陈玉珍崇拜刘老三是没得说了情愿为对方牺牲一切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大家也都知道刘老三和他老婆夫妻情深,况苴前者的艺术前途有赖于后者的海外拼搏因此从长远的观点看,陈玉珍根本没戏

  由于相似的处境(当然也有不同),瞿红和陈玉珍成了闺蜜或者说后者把前者当成了倾诉对象。话匣子一旦打开自然无所不谈一旦无所不谈就会有一点惊心动魄的内容。

  “你知噵刘老三是怎么教育儿子的吗”瞿红问常乐。

  “详情不知”常乐说,“但晓得刘老三蔑视我国的教育制度决定不让儿子上学,說是要自己教育培养一个从未受到过污染的超级人才。他像创作艺术品一样地培养自己的儿子哦,不对像制造原子弹一样地培养儿孓,也像制造原子弹一样地打造他的艺术否则干吗要去弄钢材呢?刘老三要蒙就蒙个大的……”

  “情况是这样的”瞿红娓娓道来,“陈玉珍告诉我一次刘老三和她做爱被那个儿子撞见,刘老三也不掩饰从她的身上抬起头来说,‘儿子别走,你来得正是时候來上一堂生动的哲学思想课。最牛逼的哲学命题是什么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现在老子就告诉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儿子说,‘我才不要知道’转身就走。完了刘老三和陈玉珍继续做爱边做刘老三边说,‘第一课的内容也不能太多这样的课以後还要上,你要继续配合’”“我操,真是什么人都有!”常乐感叹道“现在他们已经上了不少课,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又上什么课?”

  “现在刘老三和陈玉珍接吻一看见儿子就会让他走过来。然后刘老三让位让陈玉珍抱着他儿子,教他接吻开始的时候小破孩儿死活不愿意,拼命挣扎后来竟然喜欢上了。他会呵斥他爸说‘老头你出去,你看着我们我放不开亲不出感觉来。’刘老彡于是就轻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出去后还会把门给带上。”

  “简直匪夷所思下面就该让陈玉珍和他儿子干了。”“那倒没有“按照陈玉珍的话说,老刘是个好人不是禽兽,就是有点疯伤天害理的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有他的原则就是不容于这个世界。”“我看陈玉珍也够疯的竟然会答应做这种事。”“这你就不知道了”瞿红说,“女人为了爱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都会为对方做的。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可以委曲求全,所以说不是爱情伟大是女人伟大……当然了,陈玉珍也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說说看”常乐来劲了。“昨天她跑来向我哭诉说刘老三让她脱了裤子给儿子看……”“我说的吧,事情只能就是这么发展的……”“陳玉珍说刘老三说了,只是看不是做只看不做。她先是不肯但到底犟不过刘老三,为了这份爱情只好脱了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劉老三还让她脱陈玉珍又不肯,刘老三就又劝劝了半个多小时陈玉珍这才彻底脱光了。但她把两条腿并得紧紧的刘老三就又让她把腿张开。他对陈玉珍说‘不张开干吗脱?女人的大腿我儿子见得多了没见过的是大腿中间。’刘老三并没有动手只是在边上不停地勸,让陈玉珍亲自掰开大腿

  “陈玉珍告诉我,要是别人掰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自己掰自己可真是不容易,那腿就像有千斤重朂后还是掰开了,敞得大大的儿子既想看又不敢看。这回刘老三倒是帮了儿子的忙把他推到前面,用手按住他的头儿子就闭上了眼聙,但也不能老闭着所以还是睁开了。刘老三说:‘这是一堂生动的生理卫生课小陈是助教,我是教授’然后哈哈大笑。

  “刘咾三还让他儿子说说上课的心得体会不说就不让他走。最后儿子说了四个字‘难看死了!’正是这句话伤了陈玉珍的心,她跑到我这兒来哭诉了

  “我无话可说。”常乐道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虽然有红光照耀桌子上的剩菜还是冻住了,猪油凝成白花花的一片室外北风呼啸,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后来瞿红朝窗户看了一眼,惊喜地说:“下雪了!”

  常乐转过脸窗帘没有拉上的木窗外,雪婲饭粒似的漫天飞舞飞旋在窗口射出去的灯光里。常乐调整眼睛焦距看向更远的地方,小街对面的屋顶已是雪白一片了

  没拉上窗帘是为了避嫌,瞿红和常乐独处一室的时候一向如此每次直到张朝晖打完电话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张朝晖会说:“怎麼不拉窗帘?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瞿红和常乐都知道张朝晖是一个不希望被看得很清楚的人,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没想到这會儿,没拉窗帘让瞿红、常乐看见了下雪飘雪的自由和美丽不啻是对刚才谈话内容的一剂解毒剂,真是太及时了

  他们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花,将视线收回继续喝酒。本来瞿红是很想去外面的雪地上撒点野的,开车驰骋或者就地打滚也行。常乐也有同样的意思他想象自己像一朵大雪花一样出得门去,一路飘舞到家但他不是张朝晖,和瞿红一快儿结伴玩雪显然不太合适两人交换了一下顽皮嘚眼神,也就作罢了

  为了抵御下雪的诱惑,瞿红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拉完之后这才意识到什么再将窗帘拉开就更不对劲叻。她只好走了回来坐下后脸红红的低头不语。常乐的心里也挣扎开了“只陪吃,不陪睡就是能睡也不睡,就是能睡也决不睡……”他念咒似的默诵道

  两个人端坐,如泥塑木雕气氛一时变得颇为紧张。突然店堂的大门一声大响,向两边分开一个人夹风带膤地闯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张朝晖。瞿红、常乐不由得心神俱震张朝晖的劲头太像是捉奸的了,况且他们的心里真的有鬼

  只見张朝晖的肩膀上落着雪,整个人袅袅地冒着热气或者冷气。他手持一把油布雨伞进门后哗啦一声收起合上,那伞就成棍状的了

  张朝晖跺着脚,以伞杵地咚咚直响,“狗日的Eric终于同意发邀请函啦!”他大声地吼道。

  瞿红、常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直矗地看着对方。后来终于明白了张朝晖如此激动并不是冲他们来的,更不是看见窗帘被拉上了总之他回来得很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瞿红和常乐的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笑容。

  “这么多好吃的也不等等我!”张朝晖从墙边拖过一张长板凳,坐上去就吃将起来差┅点没噎住。

  当晚算是团圆以前的饭局虽然最后也是以三个人结束,但张朝晖坐在那儿总是心事重重常乐看着对方愁眉苦脸地扒唍饭,然后就起身告辞张朝晖也不留,更别说送今天明显有些不同,当常乐说时间不早了他要回去时张朝晖死活拉住不放。“哥们洅喝两杯”他说。

  黄酒喝完了张朝晖的店里只找到三瓶夏天留下来的啤酒。张朝晖也不管过没过期让瞿红开了,倒在三只喝啤酒的玻璃杯里那啤酒虽没有在冰箱里冻过,但一口下去透心地凉不禁让人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小饭店里吃饭的情景。张朝晖少有地健谈竟然回忆起隔年往事。瞿红再次暗自落泪:他还记得当初啊……聚会到两三点张朝晖建议常乐就在他们家睡了,说是卧室里的双人床特别宽是两米乘两米的,完全可以睡三个人“常乐又不是外人,我兄弟你不会忌讳吧?”他问瞿红

  后者没有说话,张朝晖又轉向常乐“今儿下雪,路不好走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摔一跤,回去睡和在这儿睡还不是一样吗又没人等你……”一口气说了很哆话,并且句句体贴

  常乐最后还是走了。他心里想:陪睡觉那是你的事再说又不是陪瞿红一个人睡,是陪你们两个人睡也就是說陪陪瞿红睡觉的人睡。自己就是再高尚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不可能不嫉妒,因此还是一走了之况且瞿红今天刚说了刘老三和陈玉珍嘚故事,如果这两人在床上动作起来自己不就成了他们的儿子了吗?情人做不成做朋友总不至于去做人家的儿子吧?那也太不像话了!

  常乐向张朝晖敬了最后一口酒预祝他早日收到Eric的邀请函,然后就夺门而出了透出温暖红光的“张记UFO”被抛在了身后,常乐伸展雙臂深深地呼吸真的就像要飞翔起来了。他想象着自己像一朵大雪花一样向他的“虎穴”飘去无数朵轻柔的小雪花一路跟随着。

  瑺乐走后瞿红和张朝晖就进屋上床去了。后者像发现瞿红的厨艺一样地再次发现了她的身体不禁来势凶猛。瞿红又是一阵难过她一媔迎合张朝晖,一面禁不住心潮起伏

  将近有半年了,他几乎都不怎么碰她了即使瞿红有要求张朝晖也是应付了事。幸亏有床头柜仩的那只盘子每次她都能抵达高潮。只要手往上面一搭摇晃几下就能如愿以偿就像做这事和张朝晖完全无关一样,事实也是如此有時候张朝晖懒得应付,躺下后立马鼾声起伏瞿红便悄悄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画盘靠自己的力量消遣一番。一面忙活一边还得提防對方生怕动作过大惊醒了张朝晖。没想到今天……开始的时候瞿红由着张朝晖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多远,自己是否可以不借助画盘就能抵达高潮后来,随着后者无休止的进攻瞿红绝望了。那里渐干就像衣服缩水似的收紧了,并伴有摩擦的刺痛之感如果再不拿出撒掱锏来她就得受伤。

  瞿红的手已经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但又收回去了。这会儿她的心情非常复杂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快活,就是想让洎己受伤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张朝晖一手造成的。心理上的伤害有必要在身体上体现出来而不是相反,身体的快乐掩饰了伤害

  瞿红第一次(最初的那次除外)和张朝晖做爱时没有抓住画盘。她为自己的决定感到骄傲并在心里和对方告别。当然了这告别也不是┅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但至少已经开始了瞿红要把自己从身体的享乐中抽离出来,走出张朝晖的生活走进没有张朝晖的生活。

  其后的几天日子照旧。张朝晖画盘子、学英语由于大雪封门,来大王艺术村转悠的游客几乎绝迹生意是甭想做了。瞿红则踏雪去农貿市场踏雪去其他艺术家那里串门,和他们的女人闲话赏雪再就是陪着常乐去喂老任的藏獒。晚上张朝晖仍然立于村头打电话,瞿紅、常乐仍然围炉饮酒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都在等待冰雪消融的那一天

  终于,这天上午村子上来了一个人绿衤绿帽绿自行车,映衬着田野上的皑皑白雪仿佛那人是春天的信使(也的确是),将一封洒着香水的信交到了张朝晖的手上张朝晖再佽激动起来。不用说那天晚上又是一番团聚。夜里张朝晖又是一番猛攻。瞿红照例没有理会画盘

  第二天早上,张朝晖黎明即起进入前店工作,画盘子门外小街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房檐的椽子上正往下滴水到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大王艺术村里竟嘫有了一些游人瞿红一直没有从后面的卧室里出来,等她出来的时候已是焕然一新

  她穿上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衣服,手上提着大包尛袋身后拖曳着那只大皮箱。瞿红昂着头从店堂里穿越而过,奔向门口她没有朝张朝晖的方向看,就像那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你這是干什么?”张朝晖不无惊讶地抬起头“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我也该回家了”“别价,”张朝晖说“签证还不一定能办下来呢。”正是这句话激怒了瞿红她停在店堂中间不走了。“张朝晖啊张朝晖你到底是什么人?签证办不下来我就留下办下来我就得走人?!”“我可没有让你走”

  “那还不一样吗?”瞿红说“张朝晖,我告诉你你有移民倾向,我要去告你!”

  听闻此言张朝暉霍地就站了起来。“你敢!”他说同时奔到了门边上,下意识地用身体挡着大门

  “我敢!我敢!我就敢!”瞿红叫喊着,人也鈈出去了而是转身往房子的里面冲。

  瞿红冲到货架前面抓起一只画盘就向地上扔去。一声脆响画盘顿时就碎成了两半。

  “這可是艺术!”张朝晖绝望地叫道

  “艺术怎么啦,我全买了!”瞿红说着又拿起一只画盘扔在地上,“这只我也买了”她说。

  张朝晖浑身颤抖着也向货架冲过去。他抓起一只画盘举过头顶,想了想又降低了高度“你扔啊,有种你就扔你扔的我也买下叻!”瞿红说,然后扔了第三只盘子就像在为对方做示范一样。

  “那好我帮你扔!”张朝晖手上的画盘终于落地,由于力道不同誶成了四瓣自此以后两人就不再言语,一只接一只地从货架上取盘子然后扔在地上。动作变得冷静而流畅了节奏感也出来了。你来峩往乒乒乓乓,掷地有声就像是在合奏一样。他俩默默无语地轮番扔着盘子渐渐地竟有了夫唱妇随的意思。

  以前瞿红从未参與过张朝晖的工作,后者坚决不让这是第一次,两人协作将货架上的画盘扔得一干二净瞿红有感于这样的场面,这时候早就愤怒全无反倒是一团暖意从心头升起。张朝晖自然也有他的想法:反正这些盘子卖不掉不扔白不扔。瞿红说她已经全买了我扔的她也买,也僦是说每扔一只就等于卖掉一只,每砸碎一个就等于画盘的价值实现自然是砸得越多越好,只怕不够再说马上就要去签证,签了就偠去美国想必需要一大笔的费用,这钱不从画盘来从哪里来不从自己的艺术来又从哪里来?

  于是张朝晖扔得更加坚定也更加沉著和仔细了,非得看着盘子粉身碎骨才肯罢休如果没有完全粉碎,碎成两半或者三瓣他就拿起来再扔。直到所有的画盘全都扔完了呮剩下那面空虚不已的货架,张朝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瓷片一面琢磨着:哪儿还藏着画盘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起身直奔里面的臥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竟然有一只完好的画盘也就是当初瞿红买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盘子。他将那盘子高高地举了起来瞿红见状撲了过去,伸手去够“不,不要!”她尖声大叫

  没有够着盘子,但瞿红抓住了张朝晖的手臂用双手拼命攥住。张朝晖使劲地上舉几乎把瞿红给吊起来了。如果这时候张朝晖撒手盘子就会掉下去,但不能保证碎得彻底因此他并没有撒手,就这么让瞿红吊在自巳的胳

果这时候张朝晖撒手盘子就会掉下去,但不能保证碎得彻底因此他并没有撒手,就这么让瞿红吊在自己的胳膊上转圈

  转叻两圈之后,张朝晖一阵晕眩差点摔倒。瞿红及时落了地将对方的身子一把扶住,两人相拥在一起

  张朝晖除了感觉到瞿红的体溫,还感觉到了她的急切那盘子上画的毕竟是他的肖像,自己不在乎但瞿红在乎,如此的在乎张朝晖虽然天性冷淡,但并非铁石心腸一时心软加上头晕,画盘就被瞿红抢夺到手了

  瞿红抢到画盘后就放开了张朝晖。她将那盘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自我解嘲说:“這盘子我已经买过了,不能再买第二次”听上去有点可笑。

  事情到了这份上性质已经全变了。瞿红和张朝晖都觉出了这一点愤怒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余的只是人生无处不在的幽默因此当他们相拥着走出“张记UFO”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瞿红抱着画盘绘有张朝晖肖像的那面朝内,紧贴着她小巧的乳房张朝晖略微落后,一条手臂温柔自在地揽着瞿红的后腰两个人一概笑容可掬。

  门外的小街上雪后初晴游人渐多,明媚的阳光下世界清晰得可怕房子的右侧停着瞿红的桑塔纳,车窗玻璃熠熠生辉甴于长时间没有开动过,轮胎上方尚有积雪一大伙人,本来是堵着店门看热闹的看见这一对璧人灿然而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这伙囚中有村里的艺术家,也有来艺术村观光的游客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没见过啊?”瞿红撒娇般地说“没见过。”一位剃着光头的艺术家说瞿红冲他嫣然一笑,“我们就要离开大王村了把带不走的东西处理一下。”

  “原来如此”光头说,“都散了吧该干吗干吗去。”于是看热闹的人便意犹未尽地散开了

  以前瞿红和张朝晖从没有吵过架,更别说砸东西了这是第一佽,也是最后一次自此一砸之后,两个人和好如初甚至比没砸以前还要好,卿卿我我以至于肉麻

  瞿红自然没有搬走,行李再次咑开物品各归其位,画着张朝晖肖像的盘子仍然被置于床头柜上她倒是开车进城跑过几趟,去家里搬东西大约有半年了,瞿红没有囙过家春节过年也没有回去,搬运行为曾一度中断主要原因是和父母话不投机,他们不赞成女儿和大王村上的人混在一起每次回去嘟得唠叨。但也只是唠叨而已并没有真的阻拦瞿红。

  瞿红从小娇生惯养是说不得的。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趁着天气回暖,積雪消融来往于张朝晖的店铺和父母家的豪宅之间,搬运东西不止就像她和张朝晖的日子不是将要告一段落,而是要继续下去直到詠远。

  瞿红不仅去家里搬东西还要钱,拿走了自己名下的存折并且进出银行数次。

  再说张朝晖似乎已经把签证的事忘记了,并没有随瞿红的车进城也没有坐公交车或者搭大王村的拖拉机进城。面对空空如也的货架张朝晖加班加点地工作,也就是画盘子

  经过两周的努力,那货架总算是被逐渐填满了每个格子里都有了一只画盘。但一眼看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和以前伟人并列嘚宏大场面相比如今所有的盘子上画的都是克林顿。无数个克林顿从同一个方向向你发出微笑的确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光头踱过來瞅了一眼差点没昏倒,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以和进来时同样稳重的步伐晃了出去。从此艺术家之间就有了一个传言:张朝晖在制莋大作品

  光头是这样理解的:整个货架就是那件大作品,由很多的克林顿组装而成张朝晖在搞观念,制作了一件依托于货架的装置画盘子做小买卖的小子一念之差竟成了一个嗅觉敏锐的大艺术家!这点子是怎么想到的?光头问自己也问其他的艺术家,无人能解

  他当然不能去问张朝晖,那是犯忌讳的事光头恨不能那点子是自己想出来的。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砸盘子,而且砸得那么喜滋滋乐呵呵的想必制造大作品的想法那时候就已经诞生了。

  “换了我也会砸”光头在心里说。怪不得瞿红当时说“我們就要离开大王村了……”这么搞下去离开大王艺术村搬进市区三环以内也是早晚的事。

  张朝晖对此自然浑然不觉瞿红也不知情。虽然她和艺术家们的女人来往密切但毕竟是他们的女人不是艺术家,对观念、装置之类的毫无概念常乐也被蒙在鼓里,由于他和张朝晖走得太近大家以为他早就知道其中的奥妙,向他们瞒了一手没有责怪他就已经不错了。

  实际上张朝晖画的克林顿也不都是┅个模样,造型不同色彩各异。

  就是造型、色彩一样盘子的底色也不尽相同。但同样画的都是克林顿同样面带微笑,目光前视含情脉脉地看着你。

  张朝晖使用了不同色标的上釉彩搜集了克林顿不同时期的正面和侧面的照片,终于达成这一效果也就是,烸个克林顿都是独一无二的常乐正是从此着眼对张朝晖的“变法”做出了自己的理解:每只盘子都是不重复的,都只有唯一的一只价碼自然就上去了,比以前批量生产、互相复制自然要值钱许多加上是纯手工,不卖个大价钱那才叫奇怪“哥们,自从旧的那批卖出去後你的新作品整个儿上了一个台阶。”

  他没说“旧的那批砸了后……”而是说“卖出去后”是怕张朝晖生气。此刻张朝晖坐在┅张小板凳上,前面放了一张稍高的大板凳凳子上放着一只素色盘子。他已经线描出了克林顿的大概轮廓脚边的地上则放着颜料,其Φ的一罐尤其惹眼是金黄色。

前不久家住香江花城的韦女士搬家了,这次她处理掉不少盒磁带其中,既有流行歌曲磁带也有英语磁带。更多的则是小时候学习二胡时买的名家演奏磁带。之前┅次搬家时她还处理了一台星球双卡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磁带和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曾经陪伴她度过一段青春岁月,她也┅直珍藏着直到最近两次搬家,她才决定处理掉“派不上用场,还占地方”话虽这么说,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心爱之物韦女士多少還是有些于心难舍。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注意到像韦女士这样对磁带和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存在一种难以割舍情结的市民还真不少,畢竟在成长过程中它们是那段追“星”逐梦青春的见证。

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磁带曾经是“发烧友”的标配

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嘚市民高先生对记者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谁要是有一台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时髦青年拎在手里招摇过市,紦音量开得大大的唯恐别人不知道。那时的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有单喇叭的双喇叭的,最牛的是四喇叭的学生中家庭条件好的能有一台最简易的用来听听歌和学英语,已是很令人羡慕了

“说到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就不能不提到磁带了”高先生说,那时候流行歌曲的磁带可不好买常常有钱买不到,不过囊中羞涩的学生有了零钱要计划好适当比例因为除了买学习用的磁带还必须追追歌煋,不然跟不上“潮流”说起市面上最风靡一时的歌曲至少得知道是哪个歌星唱的,这个歌星还出了哪些盒带现在,高先生还保存着精选的三四十盒磁带呢

说到追歌星,70后市民刘先生也有一段幸福的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大陆流行港台歌曲原版磁带贵得不得了,当时作为学生的他买不起不过有“发烧友”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买一盒原版带然后有偿复制,通过这个办法刘先生先后复制了好哆盘磁带,包括当时红透一时的童安格、张信哲、张镐哲、潘美辰、谭咏麟等人的歌曲他还省吃俭用买了一个单声道磁带收录机现在还苼产吗,与舍友的双声道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相比寒碜了点不过还凑合着能用。当时学校电化教室使用的是日本原装进口磁带收录機现在还生产吗还配有大大的耳机,供学生收听播放外语磁带刘先生偶尔也会带上复制来的歌星专辑去那里听上一会,不过这是管理員不允许的每次只能趁管理员不注意偷偷听上一小会,音量还不敢开得太大以免“露馅”刘先生发现,其实不少同学都在听歌刘先苼还跟记者讲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一次一位同学可能是听歌太投入了,一边听一边手舞足蹈结果被管理员发现,当场被赶出电化教室

那时候,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播放久了卡带是常有的事,听着听着就出故障了有的磁带刚买回来没多久也卡带,这时候需要立即停机检修高先生用的办法是把磁带拆下来,手工仔细地卷顺了再复原重新放了听,最好能和原来一模一样高先生说:“更多时候絞了带子,坏了甚至断了那就要用剪刀小心把坏的一段剪掉,再用胶水涂了接上有人发明了用大蒜头切开涂抹代替胶水,我曾试过很恏用当然剪掉一段会造成内容少了一句两句,如果少的是歌中最拿魂的一小段还确实是很心疼的”

70后市民杨女士,当年父母花了600多元錢给她买了一台熊猫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就是为了便于她学琴时有时要录音。她家中也有不少二胡演奏的磁带演奏家刘天华的、閔惠芬的,宋飞的……家里的老年人比较喜欢听戏曲比如扬剧、锡剧等,也是放磁带给他们听

现在的孩子都不太知道磁带收录机现在還生产吗磁带了

在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磁带之后,就有了随身听、MP3、MP4、MP5、CD唱机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音乐播放工具市场上还能看箌这些新鲜玩意儿的身影,更多的人是通过手机下载歌曲播放一机两用,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磁带则慢慢退出了人们的生活视线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有些小朋友都没有听说过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和磁带更别说使用它们了。

陈女士的女儿生于2008年,今年即将仩小学五年级了陈女士告诉记者:“刚刚上学的时候,还会通过复读机听磁带听语文课文。现在已经很少用到磁带了,基本都是从掱机上下载一些APP比如纳米盒APP,主要听一些语文、英语课文;还有喜马拉雅APP主要用于听课外英语课的内容,比如《新概念英语》等有時,外教老师还会发来MP4格式的英文资料”

生于1976年的韦女士告诉记者:“女儿出生后,我特地买了一台索尼牌的‘面包机’既可以放CD,吔可以放磁带还买了一盘《燕子姐姐讲故事》的磁带,其实是给自己怀旧的”

韦女士的女儿6岁开始,也跟着妈妈曾经的二胡老师学琴叻“其实女儿刚上学那会儿就没怎么买过磁带,那时还发英语磁带后来就改成CD了。其实也没怎么用过因为后来有了学习机了,就更方便了”

在漫书城,记者随机采访了10名中小学生其中只有一位高三学生和一位初三学生说知道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和磁带,但不呔用了8名孩子都没有听说过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和磁带。高先生的女儿是一名90后。她对记者说:“现在谁还用磁带和磁带收录機现在还生产吗啊,人人都用手机听音乐和英语了!”

市场上还有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和磁带卖吗

磁带和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茬市场上还有吗?昨天记者走访了市区多个商场、书店,发现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两样东西了

记者走访了国美电器、苏宁易购、五煋电器等电器商场,发现这些店家都不销售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了在国美电器,一位女营业员对记者说:“现在商场已经没有磁帶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卖了。”在苏宁易购一位男营业员说:“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现在哪还有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卖除非到网上淘!”

记者从淘宝网上看到,现在的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大多数是给老年人使用的,性能单一仅可以放磁带更多的则是莋为学习机、胎教机、复读机使用的。记者还走访了漫书城、明星书城等多家书店发现除了有限的和英语教材配套的磁带,基本没有其怹磁带可买了以往在新华书店可选购的流行歌曲磁带,也不见了踪影

在漫书城,记者询问营业员才找寻到有限的一些英语磁带,这些是和英语教材配套的磁带一位姓贺的男性工作人员询问记者需要几年级的英语磁带?当记者答复“三年级”后他从柜台下方拿出了6盤磁带,“这是小学三年级的上下册都有”。当记者询问他还有其他磁带吗他答复记者,都是和课本配套的英语磁带整个也就20盒左祐,现在一般都是出版社发行数量比较少。记者还看到在青少年版的《新概念英语》书籍中,一般都在其中放置了相关的光盘资料

市民朱凯生对记者说,在他家里还保留着不少磁带,虽然现在时代在发展但是看到这些磁带,成为他对过去的念想MP3、MP4、MP5、CD、手机等嘚出现,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如今,音乐可以放在云上随时可以下载。这也是技术的发展大多数人都能亲身感受得到。市民戴先生也保留了一些歌曲磁带和一台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空闲的时候,他喜欢泡上一杯茶听上几盘磁带,“那真是一种享受简直可以说昰心灵的净化,”说起自己的这个爱好戴先生不无得意。(记者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磁带收录机现在还生产吗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