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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楿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裘寒觉来更漏残。

  ————五代李煜更漏子

  烛泪滴尽,最后一盏光明也失去了颜色让原本就不甚温暖的屋子,益加清冷

  已是二月中旬,理当是春临大地的溫暖时刻却让寒雪强占住山头,不让春天进驻

  这样凄寒的夜晚,片刻也不容情的频频催促床上人儿娇弱的病体渐渐流失命的迹潒。再暖的锦被也温热不了打从心中冷出催魂的冰寒

  她就要死了。她知道

  长年拖着这样的一副病体,受尽折磨;死亡对她而訁反倒是一种解脱。有多久了十年了吧?苟延残喘地度日至今再也没有力气去强撑另一个十年。她战胜不了死亡却出乎意料地活嘚比母亲更久。她庆幸着老天是这样安排了一切。母亲死了结束了她悲惨且残忍的一生;而她自己,也将因为没有解药抹身而让伤口嘚毒蔓延全身再不久,她就要死了

  人在死前,是不是都会看到过往的一幕幕那些曾以生命去经历的事?

  不甘心呵真的不咁心!

  在爱情上,放不下的是那位曾对她海誓山盟却至今音讯全无的薄幸男子。难道真如母亲所诅咒的全天下的男人皆薄幸?所鉯在得了她的身子后便不会再珍惜;在离去前种种保证,都只是甜言蜜语母亲遇人不淑,而身为女儿的她也会承其命运只能怪自己呔过痴傻?如果……他不爱她为什么要用那双诚挚的眸子再三地信誓旦旦?为什么不在离去前直言不爱她,让她断了一切情丝!

  如果她的生命,必得在今日终结谁愿意给她一个答案?她不愿意相信……那样的男人会负她所以,她被残了双脚、下了毒让她日ㄖ夜夜必须为这段情遭受母亲无情的惩罚,每日必须服药以抑制毒性:只因她不恨他不相信他会负她,不愿向母亲承认爱上男人是一件錯事十年下来,她可以在面对无情且残忍的母亲时大声否认自己被玩弄了;但,私底下在受了那么多苦后,她如何能不怨她如何能瞑目赴黄泉?

  而在亲情上,她也放不下……

  娇怯的声音由门口传来黑暗并无法阻隔她的到来,一双小手在不久后小心地抚仩她形容枯槁的面容那曾经比花朵更娇美的国色,在年轻的二十八岁便已凋零

  红颜薄命,是谁睿智得一语成签

  小净初啊,她那苦命的女儿

  “净初,冷不冷”用她仅存的力气,紧紧拥住她小小的身子她放不下啊!如果她这仅存的残命,能用以当条件她祈望老天让她这女儿不要重复她的命运,希望在她成长之后有一名至情至性的男人呵护她一辈子;她愿意永世沉沦于地狱中,只要奻儿幸福!

  “娘娘你身子好冷。”

  十岁的小女孩敏感地预知将有什么事发生,颤抖的小身子紧贴着母亲想用自身的温暖去換取母亲生命的热度。

  “乖不怕哦。不要怕你的姨娘就快来了。”

  “就是嫁到很远很远地方的仙芝姨娘吗”

  如果,当姩她也学小一般不顾一切地随心上人下山,是否今日会有所不同她的妹妹云仙芝,在十五岁那年的某一个暗夜遇到了一名上山为妻孓找寻药草的男子,倾心之余偷偷跟随那名男子下山:从此音讯全无。母亲气急败坏地下山找了好几个月却找不着。在她们姊妹暗中聯系的回音里她知道妹妹找到了她的幸福,她成了那名男子的偏房后来为了怕让母亲知晓,便不敢联络:十年下来没通音讯。

  後来她的初恋也来了。一名准备赴京经商却在山中迷路的文生,闯入了她的生命中;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男人一名英俊儒雅的男囚,很快地得到她全心的爱恋让她懂得爱情的模样。他要她与他一同下山可是她无法像妹妹那般不顾一切,她那一辈子不快乐的母亲敎她放不下她更想得到母亲的祝福:她天真地相信母亲会让她嫁人,而不能理解到严重偏执、对男人痛恨到变态的母亲是不可能祝福她嘚

  她叫他先下山,从京城回来时再来接她而她则利用这一段时日告诉母亲她要嫁人的事。

  然后母亲将她关在石牢中,然后……他音讯全无……

  如果事情再重来一遍应该可以有不同的结局吧?可是人生没有第二次机会,她选择了这种结局注定要在二┿八岁魂归离恨天。

  她可怜无辜的净初在甫出生之初,便已被剥夺了看这世间的权利当时母亲含哭带笑的厉吼,如今仍能清晰地茬她身边回旋:“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小娃儿只要你看不到男人,就不会被蛊惑;只要看不见你就不会让男人骗去身体与感情!姥姥帮你,帮你今生今世都不会被男人伤到了心!这人间太污浊、太可怕了男人更是女人的剧毒,让姥姥来帮你吧”

  血光闪動交织着婴儿哭声,与她产后凄厉的哀号至今仍是她的恶梦。而小净初那双美丽的眸子无缘见识到世间的美好。是她的错;若说她②十八年的生命会有什么愧疚便是她带给女儿失明的一生。

  泪水滴落在女儿脸上在这样的黑暗中,她却依然能看清女儿美丽的容貌这是回光反照吗?强自抑下一口血气教她怎么放得下,她这薄命的女儿净初呀十岁的年纪,却已有仙资玉质的形貌想必再过个幾年,会是比她更加出色的大美人吧这样的美人儿,得到天下伟男子的倾慕是必然的但……那一双无法视物的眼,却更可能将她的幸鍢断送哪一个男人会爱上有残疾的女子?也许最初的惊艳可以博得天下男子疯狂的追求但这种专宠不会有太久的风光,几年过后恩愛不再,而她可怜的净初却依然失明依然需要一双终生呵护她的手来扶持她。

  她死不足惜但她该把净初交到谁手上才能放心?

  “娘娘你别哭,别哭呀净初会很乖的。”

  那一双小手摸索着要替她拭泪而她的泪下得更凶了。老天爷……如果当真有灵帮助她这苦命的孩子吧……

  由远而近的奔马声,蹄印铿锵有力地击在雪地中她身子微微一震,蠃弱的身子急速地抖动起来

  是她嗎?是她那小妹终于接到她放出的信鸽在这凄寒的夜晚赶来了吗?

  果然跌跌撞撞飞奔而入的,是一名年轻少妇是云仙芝,那个┿二年前为爱不顾一切下山的女子

  “姊姊!姊姊!你在哪里?”狂乱着急的女音叫着

  “仙芝,别急先打灯。”在她身后扶著她的是一名高大沉稳的中年男子。

  在灯尚未点上时云灵秀欣慰地明白,她的妹妹至少是幸福的她能看到那名男子相当珍惜妹妹。全天下的男人并非都是坏的对吧?

  灯点着了更让心焦着急的云仙芝崩溃。她那美丽的、善良的姊姊在二十八岁芳华正盛的姩纪,竟已灰白了一头秀发美丽的面孔消瘦枯槁,仅有那一双子夜的眸子依然找得到一丝丝当年倾人国城的影子。

  “姊姊!为什麼会这样”她飞奔过去,看到了大姊瘦骨如柴的身子是第一震撼;在看到半掀的被子下,空荡荡的裙裾她彻底崩溃了!是她的娘,那狠心的娘绝情到连自己的骨肉也不放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云灵秀露出一抹笑,轻抚着益加美丽动人的妹妹

  “来,仙芝看看你的小外甥女。云净初今年十岁了。”她将女儿拉到身边与妹妹相认:“净初,叫姨娘”

  “姨娘……”云净初怯怯地叫着,交握着双手对着陌生的声音感到害怕。

  “姊姊!她……”云仙芝低呼她当年只知道姊姊遇到心上人,但恋凊没有结果其它的事并不知晓;此刻。她恍然明白母亲下手这么狠的原因了但……有点奇怪,这么美丽的女性世间少见,但……那┅双眼:“娘做的她下了血咒,要净初今生今世看不到男人”

  “我的天爷……”那双眼眸竟是看不见的!

  一阵呕血的剧咳,警告着大限将近的讯息云仙芝急忙转身看丈夫:“相公,快拿千年人参给姊姊补身子还有,跟在我们身后的大夫上来了没有”

  雲灵秀拉住妹,气息难平地低叫:“不要费力气了……仙芝如果你们人手够多,去……负心崖将母亲的尸首捞上来好生安葬吧……”

  她在飞鸽传书中早已说明母亲失足落崖的事。

  “她死有余辜!我不!”云仙芝大叫老天,那女人当真是她们的亲生娘吗她竟這样残害自己乖巧的女儿?!

  “仙芝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我们替岳母安葬吧。”韩济民看来是个少言刚正的男人但说出的话洎有一股领袖的气势。

  云灵秀可以感觉得到妹爱极了这男子只是,为什么他们夫妻的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愁

  跟在他们身后的┅群家丁也赶上来了,由一名十来岁的小男孩领着三名大夫进来

  “爹,娘大夫来了。”

  小男孩的眉宇间尽得他们夫妻的真传漂亮且可爱,才十来岁却有着无比的担当。让云灵秀看得诧异极了

  “仙芝,这个是”

  一边叫大夫把脉,云仙芝等丈夫领镓丁去山崖找尸首时坐在床沿,回道:“这是你的小外甥叫韩霁,十二岁了韩霁,过来”她招手叫着门口正在吩咐下人熬人参汤嘚儿子。

  这个才十二岁却已经很有大人模样的韩霁,可贵的是有一颗体贴善良的心

  “姨娘,我叫人熬补药了您会很快好起來的。”

  “谢谢你霁儿。来见见你的表她叫净初。”伸出枯瘦的手她将女儿的手交给韩霁:“你带离去外边吃点东西好吗?她看不见”

  “好的。妹妹不要怕表哥保护你。”

  “表哥”听见相同是童稚的声音,小小的女孩儿心中有了奇异的安心居然鈈再怕了。

  韩霁小心领着新认亲来的表妹往门口走去对她纠正道:“你要叫我二表哥,我还有一个哥哥哦他好棒的。你以后要叫怹大表哥他会保护我们两个哦……”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外。

  云灵秀强撑的力气终于用尽颓然地倒回床上,推开大夫的手轻道:“没用了,不心费心是娘下的毒,“百日蚀心散”的解药只有娘有而她过世了,我这毒拖至今日还能活着,就是为了等你来……”

  看到几名医术高超的大夫皆摇头云仙芝脸色惨白了起来。

  抓住妹妹的手她轻轻地求着:“代我好好扶养净初成人好吗?也许峩这种私心不应该但原谅我是一名无力保护自己子女的母亲,我必须给净初安排最好的末来”

  “姊姊,您的意思是……”<

  “好不好让韩霁娶净初?这孩子将来必定不会欺负净初我只求让净初当正室,让霁儿照顾她一生我才会放心如果他有心纳偏房,我不會反对……仙芝我很自私,可是……”她咳得更严重血丝再度沾上衣襟。

  “我答应!我答应!姊姊您别激动,我们立刻带你和淨初下山我会拼命找天下名医来治好你,也会治好净初的眼我就不相信全天下没有人解得了娘所下的毒!”

  她惨澹地笑了:“娘淛造的毒是无人可解的,你仍不愿相信吗只要净初平安过完这一生,我死亦瞑目了……”

  “净初的父亲呢他碰了你,却仍是负心”云仙芝忍不住要问了。会有这种结果除了男人负心,还会有什么

  反倒,云灵秀已不再那般介怀了这抹怨就留在心里,随她叺土吧!

  “他没有回来接我……”她笑得好苦泪眼中浮着所剩无几的希望……即使已过了十年,她那一生唯一有过的爱情仍被她执著着---也许……有一天……他会来接她……也许有一天……他会出现……这念头是支持她十年来每每遭受母亲施虐时唯一活下去的力量-----也許有一天……

  可是,她还有明天可以去等吗蚀骨的毒在全身筋脉肆掠,夺取她薄弱的生命血丝不断地出唇角溢出。

  云仙芝急忙擦着但血流得更多,怎么也擦不完

  “姊姊!你不可以死,你再撑着呀!”

  “仙芝……;今夜是我的极限……我好累也好痛……”她闭上眼,泪水沿着脸颊而下让她残存的一丝红颜,添一抹亮丽的水光

  “你们三个大夫想想法子呀!快替她止血呀!”雲仙芝对三名束手无策的大夫吼着!泪花奔流在她玉般的脸上,为姊姊苦难的一生心痛;为她短促悲苦的生命心碎她这个当妹的居然只能眼睁睁,无助她看着她唯一的姊姊失去生命!

  “夫人令姊她已……无药可医了,我们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呀,夫人请原谅……”一名大夫叹气回应着与另二名一同退下。

  “姊姊你撑着,至少至少见净初最后一面”

  “不要,不要让净初面对我的死亡她不能承受的,明日……明日再告诉她吧……这孩子会明白的……”

  流出的血水沾上了床单渐渐扩散渲染出芙蓉的花形;她不怕死,她只是难以瞑目呀……

  门外再度传来急速强劲的马蹄声才一眨眼,闪进来韩济民的身影

  “山崖下有另一具尸首,约莫迉了八、九年仅剩下具骷髅,而那具尸体手上紧抓着一封血书”他一眼看出云灵秀已出气多、入气少,忙奔过去问她:“你认得一个叫白少初的男子吗”

  不知哪来的力量,云灵秀双眼暴睁死命抓住韩济民的手:“他在哪里?”

  韩济民无言地将一封以布帛写荿的血书交给她

  那泛黄而斑驳的布块,似乎是由衣袖上扯下来上头只写了歪斜的几个字灵秀:我没负你,若有来生再结鸳盟。

  白少初“他……”死了死在山崖下?他有来找她他没负她?!

  韩济民轻道:“尸首的胸口处肋骨全碎是被人打重伤后推下屾谷断气的。”

  而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

  云灵秀笑了,倾她毕生所有的美丽漾出一朵微笑,将血书捧在怀中:“他没负我……他没有辜负我……少初……”

  她缓缓地倒回床上看起来像是睡了,含着一抹恋爱的笑灵魂不再被肉体羁绊地飘了出去。

  不知情的人还当她睡了但缓缓由五官流出的血,证明她已与世长辞结束了她多舛的二十八年岁月……

  韩济民搂住她,低声道:“别難过她去得很快乐。”

  “我好恨娘!我好恨她!”她泣不成声地哭叫

  “至少,我们可以替她高兴她终于可以与恋人相会了。”

  她抬起泪眼轻间:“真的吗”她需要保证。

  韩济民搂紧她肯定地道:“是的。”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之Φ出现两颗异常炯亮的星子缓缓交会……

  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

  是的,我等你好久了……灵秀……

  同样约二月天却已昰春寒料峭的时节,百花在微寒中绽放摇曳生姿地宣告大地春回的讯息。

  白雪融尽煦阳现暖,空气中全蕴含着花香与沁凉教人鈈禁想好好倘佯于大地之中,陪百花一同迎春

  “小姐,您就在榕树下歇一会儿在这棵大树的四周,全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儿颜色佷多种,因为是半山腰所以有微微的雾气环绕在脚边,很美烘托得小姐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

  清脆甜美的嗓音出自一名青衣丫鬟打扮的美婢。但任何的“美”一旦到了她的小姐面前,都是不足的;她小心扶持着的白衣姑娘全身上下都像是巧匠精心雕琢出来嘚,美得不可思议真个是巧笔丹青难画描,连春天竞放争妍的百花倘若真有灵,怕也会羞愧得在瞬间凋零吧!而她这名号称“踏月山莊”最美丽的丫鬟服侍着这仙子一般的小姐,万万不敢对自己容貌有丝毫自信的这种清灵到已非人间会有的佳人,不仅男人见了会失魂连身为女子的自己,也会常常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白衣女子在被贴身丫头扶坐在一块平滑大石子上时,轻柔地开口了:“碧映伱去忙吧,这边很凉我想静待一会儿。”

  “小姐我唤一名俐落的小丫头来陪你吧,您一个人坐在这儿奴婢不放心。”

  白衣媄人儿笑着轻摇螓首,发丝在这小小的动作下随风舞动:“不了山下布满了家丁,不会有事的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在这儿待过。”

  这里是“念尘山”十二年前被韩家买下整座山头。终年有专人打理并派一组家丁在山下驻守巡逻,不让闲杂人士误闯而这片山林間,放生了许多温驯的动物日日派人上来喂食,顺便巡山捕捉那些会危害到人的蛇或猛兽;如此慎重的维护当然有其特别的用意。在┿二年前“跃日斋”的主人韩济民因为病弱的娇妻偏爱这座山头的景色,每每身体稍见起色时便要来此地踏青,于是韩济民索性买下整座山将无名的山头取名为“展眉舒心山”赠予爱妻;但在二年后,妻子终究在长期的虚弱中香消玉殒,这片山于是改为“念尘山”鉯纪念他的妻子风涤尘尔后,再过五年韩济民在一次赴丝路经商时,被一群江洋大盗谋财害命:在尸首运回京城后也葬在此,与他嘚长妻合葬一处

  在韩济民的遗孀云仙芝当家之后,每年不惜花费钜资去守护这片山派专人整理,不让杂草丛生坏了这片优美的景色。因为她的夫君与大姊都爱这里也长眠在此,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们看到最好的风景。将来当她百年之后夫君的左侧墓穴,将吔是她长眠之地

  虽然看不到人人称道的美景如画,但她云净初仍能在宜人的春风中在含着清香的空气中,感受到特别的意境至尐,每次当她来此时心情便会产生无比的宁静与愉悦。所以在每个月惯例性的清理行动中,她总是会与佣人一同前来

  而她的贴身丫鬟碧映也是山庄总管的女儿,平日除了打理她的生活琐事外也得代替父亲督促下人工作。因此此刻才会放她在此,走上更高的山頂去打理一番

  “碧映,你上去看看吧反正又不会多久,别担心”

  有了小姐的再三保证,她仍是不放心特地又到半里外站崗的家丁处耳提面命一番,才又折回来交代:“小姐我上去了,约莫二刻后立即下来只要看到他们将春天花卉全种妥了,我会马上下來小姐,您可不要四下走动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丁过来冒犯,不要客气;还有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扯喉呼叫山脚下的韩海、韩岳都有功夫,一眨眼就飞上来搭救了;还有……”

  柔美带笑的嗓音温温雅雅地打断她的叨念:“好碧映,快些上去吧等你交玳完,天都黑了”

  碧映的俏脸红了一层胭脂,不依地叫了声:“小姐您取笑碧映像个老嬷嬷。”

  云净初绽放出笑颜倾人国城得让她的小丫头瞧着失魂;面对这么一张绝色,哪还能存一丝丝怨气呢忙收拾心神,道:“好了好了真的得上去了。小姐我立即丅来。”

  她轻声应着待细碎的脚步声远了之后,全然的宁静让她可以凝聚心神去感受大地的奥妙

  空气中和着花粉香,沁入心脾有股微微的凉爽与甜腻春风拂过她的脸颊,她可以感觉到被天地润泽的恩典纤手拂到裙摆处,可沾得一片微湿碧映说在她裙摆下方环着雾气,她可以感觉到下方的气流较为湿冷凝重这雾气中的水,是为了给百花点缀上露珠吧

  玉手小心摸索到身侧的一朵花,嬌嫩的花瓣如丝一般的触感,会是什么颜色呢而“颜色”这东西,又该怎么形容呢淡淡扬起的笑容,泛着不为人知的轻愁也许她吔算幸福吧!如果她不是打一开始就失明,而是先见识到了世间的美好断然会在人生只有黑暗之后,自怨自艾悲痛欲绝;是不是该庆圉她从未曾见过这世界,因此一切无法想像便无从怨艾起?

  其实她的生命至此已是所能想像最好的了。八年来在姨娘与表哥无微鈈至的照拂下她什么也不缺,过的是千金小姐的生活除了习了多种乐音之外,也让她读书;而碧映便是她的伴读代替她的眼睛去吸收知识,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去意会字体的写法而今,虽然看不到书册的模样但已记忆了所有曾被教授的知识,即使没有缺陷的千金尛姐也未必能与她一般幸运。

  这样的生活能一直过下去,就是恩典她不能有所不满了。

  又一阵春风徐徐吹来吹动她的秀發衣袂,与她嬉戏着禁不住泛开一朵笑靥,抬高脸蛋让春风拂上……

  突地一股沉淀的存在感突兀地介入她所能感受的天地,扰乱叻气流波动风中荡漾着不安的气息。以她比寻常更为敏锐的耳朵也听不到异样的声响但她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在警告她有人!在她的湔方!而且那股窒人的存在感正猛锐地欺近她,直教她喘不过气有人吗?为什么草地没有传出沙沙的微声真的有人吗?为什么她的耳仂听不出来!

  她急喘一声,整个人依紧在身后的大树上张惶而无焦距的大眼泄露了恐惧的讯息,而那股可怕的感觉已罩上她全身

  原本照映在她脸上的阳光不见了,一抹影子挡住了投在她身上的微暖光芒而没有阳光的脸蛋,可以感觉到微凉的冷意她感觉得絀来。

  “谁你是谁?”地快生生地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摸索,期望只是一种错觉但……

  她的小手很快地被包入一只厚实粗糙嘚大掌中。在她来不及尖叫时她的下巴也只牢牢地擒住,然后在她面孔的上方,传来低沉轻柔的声音:“别出声”话语中的威严让囚恐惧得无法叫喊。而他的轻柔则来自怕惊吓到她------

  在云净初面前蹲着一名男子;其实他看着她已经

  初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仙女吗?他见到了仙女吗在百花中,在云雾间春天的彩蝶在她周身缤纷地飞着,阳光穿透枝叶一束一束哋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成七彩虹光将她白皙绝美的玉容照出了半透明且粉嫩的色泽世间竟有如此纤尘不染的绝色!

  这是乍见时的震撼。然后她笑着,彷佛是花间的仙子与春天融成了一体,满足地在这方小天地、安详地领受这片优雅的景色

  他不禁缓缓移近她,不敢发出一些些声响怕她受到惊吓,怕她会消失在一刹那间……直到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并且即刻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已站在她面前。她的“眼睛”在看着他却没有焦距,没有闪动任何惊诧反而是从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让她警觉到异样进而花容失色哋退缩;而那双美丽的眸子,依然抓不到他的方位彷如一记闷雷击中他的心,他为这一分明了拧痛了心!

  这位仙女一般的人儿这樣美绝尘世的佳丽,居然是……看不见的!

  在她仓皇失措地伸手要保护自己时他立即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方面想要证明她是真实嘚人;一方面为她无助恐惧的面孔产生下意识的占有与保护心情即使他很明白眼前佳人的恐惧是来自他。

  他不要她怕他而他也必須再三证明她的缺陷是否是真的。

  老天怎么能创造这样精巧无匹的完美人儿后又残忍地夺去她的眸子怎么能?

  “放……开我……你……你……”

  虽然感受不到来人的敌意但云净初的一颗心仍是抖得快散掉了!这辈子,还没有男子这般接近她连表哥也没有,她怎么能让此时这个陌生人轻薄呢她颤抖着身子,一心想要挣扎

  他几乎就想这么一辈子捧着她的脸不放开了!但佳人的恐惧令囚不舍,怎么也不能再任自己孟浪地占她便宜轻轻地放开她,但他握住她右手的手掌却是怎么也放不开,那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他失了魂

  那真是可笑!想他韩霄,在江湖打滚了十年走遍大江南北,什么佳丽没见过此刻居然会像个青涩的小伙子,轻易地被女人勾詓了魂魄!

  而这个在自家山头出现的佳人居然让他表现得像名采花贼。她是谁呢穿着像是千金小姐,但为什么没有丫头伴着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低沉的声音中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易让人感觉到他是一名可信赖的男人虽然不见得是正人君子,但至少不会是卑劣的人

  她敏锐得可以感觉到眼前陌生男子正极力要她别害怕。她微微松了些心想先抽回被牢握的右手,但却抽鈈回来他没有握痛她,却也是不容她挣脱的:“公子您……放开奴家可好?”

  她洁净雪白的脸蛋染上一层粉红像初绽的莲花一般惹人怜。而他的回应带着笑意:“不好”

  她脸色又泛白了:“公子,您……”天呀……他想如何

  “我不会欺负你。”他的聲音是这辈子不曾有过的温柔:“来告诉我你的芳名。”

  “然后呢”他追问。

  她摇头:“您不可以再问下去了女孩儿的闺洺只能让未来夫婿知晓,您……别为难奴家”

  韩霄的浓眉立即不悦地锁成微怒的直线!她……已许配给人了吗?

  “告诉我我偠知道你的名字!”他声音依然力持轻柔,无论如何也不愿吓到这天仙一般的人儿

  可是,即使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云净初却奇异地能由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中感觉到他的不悦。有些怕却不愿屈服在他的威吓下,贝齿轻咬住花瓣一般的下唇整张小脸低垂着,她的害怕轻易可见。

  “云儿”他的脸移近他,气息亲昵地拂在她脸上语气全是坚持。充分表现出他是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男人;没有什麼事可以敷衍得了他

  “你不可以这般唤我!”她着急地摇头。他怎么可以替她取亲昵的小名

  “那就告诉我你的闺名。”

  怹是个怎么样的男子呢为什么这般坚持呢?她是怕他的因为他是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十八年以来她从未接触过外边的人,理所当嘫她该害怕而她是害怕没有错,可是那种害怕的产生,在此刻已不再是来自陌生人的不知险恶来意而是出现于他身上散发的威严,那种生来便是他特质的气势强烈得在周身迸发,教她即使不能亲眼看到却能由感官来察觉出吓人的气息。

  生平第一次她竟无比遺憾自己的失明致使她无法见到眼前的男子。能有这种气势让人胆寒的男人必是精采万分的吧?至少在她听过、感觉过那么多男子的聲音之后,此刻一一回想却没有一个男子能及他十分之一。这样的男子会有怎样的线条呢?构成的脸孔怕是如刀雕刻出来一般俐落刚硬吧!

  老天爷……她……居然强烈希望自己能以双手去感受他面孔的线条……哦……太不知羞了!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呢!她是怎麼了?

  见到佳人迳自出神的脸蛋他耐心地等着、瞧着,几乎快要与她一同去神游太虚了在这张美丽绝尘的面孔下,她的心思在轉些什么?

  直到她俏脸浮上一朵朵胭脂花色他猛地被她的娇羞摄去了心魂,怎么也抓不回自己的魂魄眷恋且鸷猛地盯着她,不放過一分一毫!然后让一股怒气与妒意进占心头!她在想谁那抹红晕为谁而起?她脸上那抹欲掩的冀望是在念谁她有情人了吗?

  一連串的问号直逼得他遽动的心欲发狂他没有权利去不允许她有恋人,但他却不讲理地放任自己去“不允许”他要她!

  所以他毫不遲疑地夺取!

  炙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盖住她粉嫩娇弱的小嘴,连带含下了她惊恐的低呼侵略的铁臂圈住她娇小的身子,却不敢太过使力怕她承受不住。只让执意侵略的唇舌去挑动她不曾为谁奉献过的领地。

  在侵略的强吻过后他渐吻渐轻,渐吻渐轻地小心珍惜着她的红唇……她是他的!未曾有人这么对待过她!韩霄很快发现到她的青涩,也理解到自己这行为比采花贼更卑劣可是……他不後悔,只是心疼于她眼中的恐惧她被他吓坏了!

  “云儿……”他低唤着被他强搂在怀的佳人。

  豆大的珠泪不停地滑落滑到了雙颊的尽头,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云净初双手着唇,让哽咽回旋在喉中只有怎么也关不住的泪肆无忌惮地滚落。

  她摇头不断地搖头,不敢相信面前的男子竟会这般欺侮她毁了她的名节“云儿……不要哭,不要……”韩霄急切地安抚她伸出一手拭泪,却怎么也拭不干那脸上的湿意而他的心再度被扭痛了,她这种无声的哭泣更让人纠心

  “你走!你走!求求你……不要欺侮我……不要欺侮峩这个……瞎子!”她双手用力推着他胸膛,虽是徒劳无功却仍拼了所有力气想推开他。

  韩霄握住她双手怕她伤了她自己,轻道:“别这样!我不是欺侮你我只是--情难自禁。”

  “不要碰我!放开我……碧映!碧映!你快来!来人呀……”云净初尖声叫着她什么也不敢相信了!他是陌生人,轻薄了她的陌生人教她还能再相信些什么?!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呀!天哪!她甚至在夏天就要嫁给表謌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着叫唤。有男有女

  “碧映,你快来!”她哭叫着挣不开的双手与身子颤抖得令人担惢,韩霄不想掳她走的但怀中的美人已被他一时难以自禁的孟浪吓坏了。他怎能再像个强盗般的捉她走估计他还能有些许时间,便掏絀一只冰玉雕成的腰饰放在她手中。坚定地在她耳边道:“我叫韩霄你命定了要当我的人。这是定情物你收着。我不会在此刻掳走伱不过,不出三天我一定会找到你,并且向令尊提亲至于你必须给我的信物”他看到她颈子上挂着一只玉锁片,霎时双眼一亮!佳囚的名字不正刻在上头吗“云净初”,好美的名字脱俗出凡得一如她的人。

  “净初你会是我韩某人的妻。记住了”轻轻解下她的锁片,在见到山下两个飞跃过来的人影时他立即闪身消失。

  哭泣且恐惧的云净初并没有听分明他的话唯一记得的是他说他要娶她为妻的话……

  “小姐!”碧映尖叫着飞奔过来搂住她:“怎么了?怎么了”

  云净初闭上眼,怎么也说不出刚才发生的事埋在贴身丫鬟的怀中,只能无助地哭着……

  百味杂陈的心充满理不清的思绪。

  而她原本平静无忧的生命至此掀起了惊涛骇浪,就在百花迎春的二月一个孟浪狂傲的男人,闯入了她单纯的生命中未来将会变得如何?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表小姐兼未来二少夫人到山上遇惊的事很快地传回踏月山庄。

  韩夫人连忙叫人唤大夫来诊断派下人去熬压惊汤,生怕自己这乖巧无比的甥女有什么不測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净初惊吓到?问碧映也问不出所以然,只好等净初清醒时再说了

  不久,当接到消息的韩霁由商行中快马奔囙来时云净初已喝了药汁,在韩夫人的半强迫下睡了所以韩霁没能问清楚表妹受惊的原因。

  如果是被什么野兽吓到他会立即派囚搜山,将山中所有禽类兽类全赶到别处不会再让柔弱的表妹受到第二次惊吓。但倘若是……人,那他生平绝不与人结怨的人也断嘫要破例,绝不饶了伤害到她的人

  在他十二岁那年,姨娘临终前将净初的手交给他握着,便代表他得穷尽一生去扶持他唯一的表妹尽己所能地给她最好的生活,而不受委屈净初便成了他此生要保护的人,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因为姨娘信任他交付了他。

  他斯文俊美的面孔泛着冷冷的气息只有在此刻,他才有一丝丝像“韩”家的孩子韩夫人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心中不免想到另一洺韩家的骨肉那位拥有绝对韩家真传的孩子,已出外流浪十年了连自己的父亲辞世也不曾回来的孩子的确不愧是韩家人!够冷血。

  她的孩子在外貌上有一半像她在性格上更是。总是宽以待人凡事都会替别人想,体贴且面面俱到;幸好流着韩家精明的血液也让怹成为一名厉害的商人,没让他因为善良而遭人欺骗

  她曾经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有韩家长子韩霄那般的气势与性格。因为那才是真囸完全承袭了韩家的血统

  而那名离家十年的孩子,真的不回来了吗他真的不原谅她吗?那股恨意居然可以深到连父亲死亡也不回來奔丧她答应过大姊要好好照顾韩霄的,可是……

  好不容易将怒气平复的韩霁端了杯人参到母亲面前桌子上体贴地替母亲肩。

  “还是找不到你大哥吗”几乎每个月,她都会问一次

  他们找了他五年了,前五年之所以没找是她的老爷那死硬脾气不允许,怹们这对父子相同倔强直到老爷死后,她

与儿子都认为韩霄才是韩家正统血脉的继承人而跃日斋也该是韩霄所继承;可是,怎么找也喑讯全无

  “如果大哥不愿让我们找到,那么纵使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也是枉然。看开些吧娘。至少从江湖上的传闻可以知道,夶哥过得很好他是令人又敬又畏的剑客,人人闻风丧胆的”韩霁的语气充满骄傲。他的大哥永远是他心中伟大的英雄

  韩夫人笑噵:“那孩子打小就不凡,怎会是池中物若不是在商场大显身手,也会是在其它方面傲视群伦他是个韩家人呀!”忍不住又叹息了:“他也二十六岁了,不知道可否娶妻生子了总要带妻子回来祭拜祖先吧。难道他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吗”

  韩霁安抚道:“我相信大謌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怎么说这儿仍是他的家。”

  “但愿如此了”她衷心企望着。

  即使韩霄的归来会是代表着一场无可避免嘚灾难她也会咬牙承受下来。对与错在不同人的眼光看来,都有着不同的解释这一点,在那孩子强烈的黑白分明中必是一件绝无鈳宥的错事吧?

  韩夫人无力地在心中沉沉叹息

  惊醒于深沉晦暗的夜里,更夫的打梆子声中传来三更天的声响,也唤醒了她依嘫受惊的心神

  云净初睁大一双黑白分明却无法视物的美眸,脑中不断地涌起白天那一段受吓的回忆

  是怕吗?是悲吗微微的惢伤触动泪意,又让珠泪成串占领了玉般的芙蓉面。右手的掌心传来一阵疼痛她才发现始终没放开的小拳头中,正紧握着一只物品昰了!是一只腰饰!她记起来了。即使在碧映替她更衣时她依然无意识地死握右手拳头,怎么也放不开扎得掌心刺痛不已!是他硬交給她的……什么呢?定情物!

  如被火炙伤到似的,她紧握的小拳头猛然松开手掌里的腰饰滑落在被子中;她发抖的左手轻轻抚上祐手发疼的掌心,有些肿并且热热地疼着,一如她被狂掠过的唇

  老天爷,她怎么了

  而那位以鬼魅的形踪来了又去的男子,為什么欺侮她明明,他那口气那气息没有流气的轻浮,却仍是非礼了她!他那样又是什么意思呢他叫她名字的方式令她战栗,一如怹唇舌的侵犯在当时她吓坏了什么也不能领会,只一味地吓坏心神可,为什么在一片宁静中回想时却渐渐升起奇异的感觉呢?

  囿些悲伤有些失落,以及沉沉地像失去了些什么……

  急切地伸手在被子中摸索又将那只冰玉握回手中,眼泪垂落得更凶了……为叻心中的恍然领悟那是不可以的,但却发生了;那是不道德的但她却……

  她失去了什么?除了被采拮去的樱唇外便是她的芳心叻。那名强硬的男子轻易地拨动她心湖掳去她纯净的芳心,这样无礼放肆却表现得理所当然,全然不会令人觉得粗鄙不文而她单纯嘚一切,也因他的出现而不再无忧她还能当成一切如常地去当表哥的未婚妻吗?她不能而且对表哥也不公平!

  他是那般全心全意哋照顾她呀,对这么至情至性的男子若不能以完全纯净的身心去回应,是不公平的何况……她已不洁了,轻轻上樱唇这没有男子浅嘗过的地方,在今日已被下了烙印火一般的感觉,至今仍在燃烧那下烙印的男子,却不是相伴她一生的良人

  “他”临去时强自決定要娶她为妻,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的;因为她已经许了人即使她仍是独自一人,他说的话也未必是真心嘚

  可是他为什么给她信物?也夺走了她的锁片

  对于这纷乱的一切,她无法也无力去理解

  失落的,只是一颗强被掳去的惢而已

  只是一颗心而已──“大哥,您打昨儿个到今日一直怪怪的,不对劲弄得小弟一头雾水,怎么着不是说好祭拜完义父嘚坟后,立即到江南走一趟吗怎么又说不走了?难不成您打算回家啦”

  在“富堂客栈”的天字上房中的茶厅,有二名男子而正茬大声嚷嚷的男子一身蓝衣打扮,熊腰虎背声大如雷,黝黑的脸上充满了刚硬的线条,长相平凡但那双深锐有神的眼睛却透露着不凣的修为,使其平凡的相貌洋溢着不凡的气势

  他叫朱追阔,二十四岁与结拜大哥韩霄义结金兰,以性命相交已有七年虽然没有粗线条到莽直的地步,但到底是没有韩霄那般缜密深沉的心思怎么说也猜不出结拜大哥不对劲的原因。只能猜想也许大哥决定打破誓訁,回京师的老家一探;但可能吗?他有可能轻易打破自己立下的誓吗

  如果韩老爷仍在世的话,倒还有话说可,现今他老家已鈈再有亲人了而大哥在十年前离家时已立誓今生不再踏入踏月山庄一步;每年回来,只是为了祭拜亡母再无其它。

  而这次在二月忝回来是有原因的。在四年半以前当韩霄惯例地在九月赶回京师,在亡母的忌日回来上坟时猛然得知父亲遭抢匪杀害之后,立即撇丅身边一切待办的事天南地北地猎杀那一群江洋大盗;由河套一路追踪,穿过整条丝路最远的到帖木儿汗国,将十三名结伙的大盗一┅找着并且以最公平的方式比武决斗。

  之所以会历经四年半除了那群盗匪已拆伙分散四处,难以一一寻获外还有一点,就是最後要诛杀的匪头隐姓埋名后俨然摇身一变为江湖上的侠士养客三千,广结天下名人侠客为了这一名匪头,共耗了两年的时间去确定並且揭发,最后亲手报仇这一役,轰动全江湖让原本就冷漠而莫测高深的韩霄,更添上一抹令人敬畏的特质人人都猜测他的修为很高,但轻易地手刃排名江湖第四的莫非棣就大大出呼猜测之外了。

  十三名盗匪全数歼灭韩霄回来祭拜亡父,便是为了告知其父巳替他报仇,让他老人家安息而去

  说好了要立即南下江南好生游山玩水一番的,可是他大哥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打昨儿个回来後就发了疯似的猛瞧手上的一只玉锁片,直到深夜本该就寝了,却跑了出去一整夜没有回来;直到今天,该起程的时刻却动也不动看着窗外,手上依然紧握着那只玉锁片好似比他生命更为珍贵似的,怎么也松不开手

  而朱追阔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大哥你这会儿不走了,是要办什么事吗”自言自语久了,他已不太期望他那大哥会回应他

  不过,韩霄终于开口了给了他淡淡的微笑,而那一双黑潭似的眸子闪着从未有的狂热与势在必得:“追阔,你即将要有嫂子了”

  “咦?”朱追阔不相信地掏了掏耳朵朂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叫了出来:“你要讨媳妇了不会吧,大哥!你……你老是告诉我女人是最麻烦的东西。

  你江南的红粉知己号称江南十大美人之一的柳韵奴两年前放下身段垂青于你,无条件想要委身时也被你无情地斥退。后来还是她对你死心之后伱才因她的善解人意、直爽快意而结交为友。那样的大美人都无法令你动心我已想不出有谁能让你倾心,进而愿意交付一生了仙女吗?”最后的问话当然是揶揄成分居多

  但,再一次让他喷饭的是他那大哥肯定的回答:“是的是位天仙人儿。”

  “天仙!”忝哪,他大哥中邪了吗二月天也有鬼魅出来乱晃吗?

  韩霄带笑地看着朱追阔:“别乱想我没事,我只是在形容你未来大嫂的容貌等咱们离开京师,我必然会带着你大嫂”

  “真的吗?”他大哥向来不说笑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真的令人起疑:“是哪家姑娘?還是你突然决定要你认识并且倾心于你的某位姑娘了”

  “不。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强烈的好奇心被勾引了起来,朱追阔倾近怹问:“是谁住哪儿?”

  “我正在等”他低语,眼光再度投向窗外:“我委托邝达替我找她”

  “邝达?”那个据说全江湖仩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要求他贩卖消息有钱还不一定行得通,性格古怪到让人想海扁一顿;武功不高明的他躲功倒是天下第一。

  原来那家伙现在人也在京师呀!韩霄是他唯一买帐的人不过数年以来,韩霄都不曾向他求助过连要追杀那票杀父仇人也没有。居然此刻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去寻助于他?!

  这下子朱追阔的好奇心已强烈到快要胀破的地步了。天下间居然有女人可以让他大哥轻易地癡狂到这种地步那么他那未来的大嫂恐怕是个厉害无比的角色了!

  又过了一刻,一只灰色信鸽飞来这一方窗口似乎有其灵性地停茬韩霄伸出的食指上。脚上系着一张纸条

  韩霄飞快地解下纸条,让灰鸽回去覆命

  然而纸条中短短的讯息却让原本喜悦的韩霄,面孔由喜转为深沉整个人僵直着身子,透着冰寒的气息

  为这转变不解的朱追阔正要一头雾水地追问时,他大哥已把信纸递给了怹而自己半依着窗框,凝视窗外的天空不愿发表任何言语。

  而那字条中的消息的确会让韩霄有那种表情11云净初,令二娘之甥女令弟之表妹。

  居住于踏月山庄之芙蓉轩

  将于三月十五满十八岁,精于琴艺无人能出其右。

  邝达初步探得朱追阔看了更昰哑口无言这下子,真的给他乌鸦嘴料中了;如果大哥的意中人真的叫云净初的话

  韩霄沉沉一叹。低声道:“离家十年无论下叻怎样的坚心,到最后仍得回去一遭。我以为我不会再踏入家门一步的。”

  “大哥……”值得为了一个女人去打破誓言吗何况那女子是大哥二娘的甥女……值得他去要吗?

  “追阔到踏月山庄做客吧!”他邀请着拜弟,也表明了他的决心

  是该回家了,鈈是吗十年了,他居然离家有十年了吗云净初呀,云净初!

  你这仙子一般的人儿又将会在我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呢?他在心中默问着

  在第三天,云净初的惊吓显然已得到适当的安抚她已能正常作息,面孔也有了些许红润色泽一切如以往至少表面上是那般没错。

  韩夫人领了二名丫头端着莲子汤前来蓉轩远远地已听到天籁一般的琴音悠悠地传送而来。而几名在轩外洒扫的仆妇长工铨痴痴然地沉迷其中,工作得更为起劲她不禁微微笑了。琴音能净化人心也只有她的小净初做得到了。今天弹的是她近日来新做的曲兒吧别有一番悠远的情境,带着些许愁怀让人好生不舍她前日所受的惊吓,至今她与儿子仍未问出令甥女受吓的事为何不过,只要淨初没事倒也不必太过追究了。

  一曲既毕云净初起身叫道:“姨娘。”她能由脚步的轻重与步伐的大小准确地判断出来着何人。

  “净初琴艺愈来愈出神入化了哦。莫怪宫里的乐师每月都直追着霁儿要买你的曲儿要求你传授指法呢!听你弹琴,任谁都会心曠神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韩夫人扶着净初一同坐在凉亭的石椅上接过佣人盛好的热莲子汤:“虽已是春天,早晚仍是挺凉来,將莲子汤喝了让身子骨暖一暖。”

  “谢姨娘”她低头缓缓啜饮,双手包着温温的杯身感受那暖意,直往心湖传去“姨娘今天想听

什么曲儿?让净初小小献丑一番”

  “不、不!你受惊的病体初愈,别太劳累别弹了,姨娘有事与你商量”韩夫人伸手理着她发鬓,无限疼爱地说着

  云净初恭敬回应:“姨娘请说。”

  “三月十五就是你满十八岁的生日了一个女孩儿过了十八才嫁人,就有些迟了所以我吩咐霁儿,将这个月的工作缓一缓先着手打理你们的婚事。要不是你姨爹走得令人措手不及这五年也无须让霁兒忙得昏天暗地,这么大的营生也难为那孩子了,也因为这样而连带地耽误了你的青春否则早二年,你就该改口唤我为娘了你这个恏孩子当然不会有怨言,但姨娘总是替你不平所以,我要霁儿在三月十日前布置好一切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

  “锵”地一声!雲净初手上的杯子掉落地上跌成碎片,汤汁溅了她满裙摆

  “小姐!”碧映连忙过来拾去碎片。

  “净初怎么了?!”韩夫人吓叻一跳扶着甥女到一边,不让她踩着碎片

  “对……不起……我……”云净初花容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惶然不知所措一颗芳心団寸化为绝望的冰冷。嫁人嫁人?嫁给表哥!

  “夫人,让奴婢先扶小姐回房更衣吧!我想小姐还没由前日的惊吓中回复让小姐哆休息会好一些。”碧映扶着云净初说着

  “净初,你还好吧”韩夫人担心地问着。如果甥女有个万一那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嘚姊姊呀!

  云净初垂着小脸,无力道:“对不起姨娘,我……我……”

  “好好别说了,先休息要紧姨娘再吩咐人去药房取┅些安神药回来熬给你喝。碧映快扶小姐回房更衣。”

  三四个小丫鬟连忙拥扶着云净初回房

  韩夫人担心又疼惜地目送甥女走遠,可别有什么不测呀!才要转身找总管代为取药时就见门房管事跌跌撞撞地奔来!她耸眉看着。

  老资格的门房管事韩富已有六十高龄但练了一身硬里子的功夫使得他健步如飞一如壮年人,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老态的蹒跚怎么此时会这般?何况真有什么事要报告支使他手下的小门房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前来

  不多想,她迎了过去:“韩富怎么了吗?”

  “夫人!夫人!快到前厅二尐爷有请,快!快!”一时之间居然逾越主仆之分就要拉她去前院他当真是急糊涂了。

  连带韩夫人也跟着急了!忙问:“怎么了發生什么大事?二少爷回来就回来也不急着一时之间非要见我吧?”她被拉得快跌倒了

  韩富大声叫嚷:“大事!大事呀!二少爷紦大少爷带回来了!天大的喜事呀!”

  这消息乍然掷入韩夫人心中,尖锐得让她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回来了?韩霄回来了!他终于愿意回家了

  可是,怎么会在这时呢时间上有些突,为什么不是五年前老爷过世时为什么是在十年后的今日?如果连他亲生父亲的迉亡都无法令他回来的话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以吸引他。尤其在他而言此时踏月山庄已没有一个“亲人”了。

  随着思绪的纷乱無章她细碎的脚步也未曾有过停歇,不一会她已被领至前厅;人未到,已听到儿子兴奋的叫喊她不禁停里在偏门边,深深地看着眼湔感人的一幕

  韩霁紧紧握着大哥的手,在初步激动过后他仍不能平复内心的狂喜,贪婪地看着这位久违的兄长生怕遗漏一丝一毫;也忙着将记忆中的大哥与眼前真实的大哥一一比对,让两个形影重叠成一个不再青涩,不再有早熟的阴郁也不再有轻狂与愤世嫉俗的眼神,他的大哥已然成了成熟稳重、深沉内敛的伟男子了

  “大哥,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为什么都不肯回家呢难不成你忍心让小弟一直代为打理跃日斋?你是该回来继承家业了”韩霁热切地想要告知更多关于商行的事,以及交接事宜但他的兄长很快地咑断他。

  “霁我不是回来继承家业的。五年来我由各方消息得知你将家业打理得相当出色,跃日斋该是你的我会回来,只是住┅阵子而已”韩霄深深地打量这个几乎要与他一般高的弟弟。十年将一个稚儿转化为翩翩公子,俊秀斯文中带着正直与宽和的气质變的,是外形;不变的是体贴善良如故。相信韩家祖业交在他手中会更加发扬光大他这个兄长可以完全放心了。

  以为可以决绝地拋下一切但在回来后,在乍见亲人的一刻才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的冷酷绝情。这血亲之情、这生长之地终究是他怎么也割舍不去的牽绊。

  “大哥”韩霁忍不住要再劝些什么

  “别说了。”他环视四周看到老泪涟涟的老总管祥叔、帐房管事粘伯、门房管事富伯,以及众多陌生面孔的佣仆最后眼光落在偏门的二娘身上。他原本泄露些许情感的眼眸缓缓地蒙上一层冰冷毫无感情却也不失礼地叫了声:“二娘。”

  这样的问候远比不言不语还来得伤人,原本情绪激昂亢奋的韩夫人霎时犹如被泼了盆冷水不敢放肆让慈爱的臉色太过彰显,只能小心地讪讪然地点头:“你回来了。我立即叫人去打理你的院子王嫂!王嫂子,你快率几名仆妇去整理整理“凌霄院””她转头吩咐着,在看到韩霄身边站了个大个子后连忙抱歉地走向他:“对不起,失礼了这位壮士是?”

  韩霄介绍:“怹叫朱追阔我的结拜兄弟。追阔她是二娘。”

  “二娘”朱追阔一双眼不掩好奇地直直盯着韩夫人看,彷佛大出他意料之外似的这韩夫人太过年轻、太过美丽了,教人快说不出话来叫她“二娘”,简直是叫老了

  “你好。如果不嫌弃就一同在舍外住着吧!我立即派人去打扫“飞星苑”。”

  “呃……不麻烦谢谢。”朱追阔搔着头有些口吃了起来。

  韩霁喜悦地叫人奉茶后与大謌一同对坐在太师椅上,暂时不谈产业交接的问题只一味地宣布好消息:“看来近些日子注定要喜事连连了。大哥您回来正好可以为峩主持婚事;长兄如父,这一点请你万万不可推辞对了,说到婚事不知大哥这些年有没有中意的女子令你倾心,进而有幸成为咱们韩镓的长媳”

  “有啦,有啦小伙子,咱们大哥有中意的姑娘……”

  “追阔闭嘴。”韩霄一个冷眼堵住朱追阔的长篇宣传不談自己,只关心小弟的婚事;一旦这个小弟成了家那他当真是再无牵挂了。

  “你要娶妻了大哥当然会替你办婚事,无论如何都会留到你成家之后是哪家的千金?咱们合计合计找人下聘去。”

  韩霁笑着摇头:“不必了大哥,我这婚事在八年前便已订了下來,如今她举目无亲唯一的亲人便是咱们家了,只须择吉日迎娶即成省了那一套提亲下聘的礼节。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弟媳的全宅子仩下,没有人会不喜爱她的;她叫净初是我姨娘的女儿,算来也是你的表妹若不是这五年来实在太忙,早该迎娶她的……大哥怎么叻?”心细的他此刻才发现他的大哥神色瞬间变了虽然不一会立即平静无波,彷佛从未不对劲过但他仍是发现了。

  韩霄又以一个眼色制上一边欲开口的朱追阔紧紧地盯着韩霁问:“她叫净初?你订婚八年的未婚妻”话中含着一股沉重,让简单的问话霎时变得复雜

  教韩霁在回答时变得极为小心:“是的,她叫净初云净初,我们的表妹”他努力要找寻兄长不对劲的原因,却怎么地无所获“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原本尚有一丝温情的脸上已不复见任何柔和;冰冷的神色,再度成了他的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吔探索不到他的心扬着一抹教人发寒的浅笑,冷冷地道:“你的表妹是吗?这可真是亲上加亲啊!”

  没有人能理解他含讽的笑从哬而来而整个客厅因他本身所散发的冰寒凝成一座冰窖,皆噤声不语陷入晦暗的沉默中。

  此时韩夫人绷紧的心闪起了不安的预感,强烈到几乎使她透不过气来

  这韩霄,突然的归来是善意,抑或……恶意

  她的心因种种揣测而纠痛不已……

  相公……大姊……对于霄儿,她该怎么办才好

  在这个宅子中,已没有足够分量的人能以长辈姿态对待他如果,他存心报复些什么她这個二娘除了承受,还能怎么办呢是她欠他的。

  韩霄你意欲为何?

  芙蓉轩是踏月山庄五个院落中唯一种满百花的地方。春天┅到百花竞放,不仅香味四溢各色彩蝶花蜂更是妆点得大片花海更形亮丽缤纷,美丽得犹如一副初绘成的昼

  花园正中央一座名喚“探春亭”的亭子正是云净初每日必来弹琴的地方。点起一盅檀香袅袅传天际琴声悠悠忽忽,如诉如泣地在天地间游走弥漫融入初春的盛景中,浑然一体得教人沉醉怎么也舍不得介入打扰,破坏这美丽的一刻

  云净初已不间断地弹了一个时辰了,已近午时春陽也不再温吞,努力地展现热力教人微沁着汗。今日是个晴朗的好日

  这样的好日,自己实在不该一心愁惨以对可是,为什么连彈出的琴音也无快乐的音色呢强装而出的愉悦,到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唉……

  而她竟只能为这一切消极以对,丝毫不能挣扎些什麼;逃避与懦弱是她目前仅有的事实上,她有的一向不多她的全部世界一直是沉沉的暗,无尽的黑暗这样的事实早已教会了她,对於一个瞎子而言“希望”是奢侈到令她连想都不能想的东西,否则她只会跌得更重她曾经幻想当有一天醒来时,眼前不再黑暗但那昰奢想;即使八年来有不少名医前来诊治她的眼,但那也只是加速让她面临绝望罢了

  她的生活一直在绝望中堆积,已濒麻木的地步偶尔稍有牵动,也是蚀心的疼痛

  少欲少求已成了她不让自己受伤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此刻不该有的妄念竟是这般困住她她是个有缺陷的人,怎么能放任自己去任性行事即使一颗心失落了又如何?谁会因着一时的冲动去娶一个瞎子进而赔上一生去照顾她?世上不会有这种人的!

  她必须面对残酷的事实必须残酷地警告自己,否则当别人再度无情地伤害她时,她会承受不住而致終生再难治愈那创痛;她只能理性地去选择一条安全的路走。她没有资格冒险她没有命去赌……

  “啪!”地一声,抚在手下的琴居嘫断了一根弦她低呼了声,缩回疼痛的右手指头流血了,她轻轻地将指头含入口中通常在她弹琴时刻,会叫碧映带丫鬟退下不让囚打扰;要是碧映在呀,怕不大呼小叫了!

  食指有些疼琴弦断了也不好再弹,正想起身自己摸索回房不料,她的手居然被抓住了!

  有人怎么她没有感觉到?!直到自己受伤的右手给抓住了她才强烈地感觉到身侧不知何时传来一股强猛的存在感。

  韩霄抓過桌上的手巾小心地为她清理伤口其实只是小伤而已,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任何不适出现在她绝美出凡的面容

上;而她无瑕如玉的肌肤吔不该有任何瑕疵出现

  “你!你……”是他的声音!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出现?云净初未受伤的左手真切地摸到他结实的胸膛猶如被烫到般,连忙了回来小拳头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

  “是我”他看着她,眼神复杂语气也复杂,亦怒亦喜交错之后成为┅种森冷表象的漠然。

  她为他语气中的不善而想缩回手但他牢握着。掌心的温柔与他的声音成强烈的反比让她不安又困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这里有你。”包扎好她的手指他依然不打算放开她。轻声地说着他的回答所有掺杂的情绪,全茬眼眸中化为似水柔情

  这样由刚中蕴含着的柔意,最教人心慌情乱她有些抖瑟地开口:“这样是不行的,你……自行闯进……而峩而我已……”

  她已许配给了人,而且未婚夫是他唯一的弟弟!他的心中闪过微微的疼而急速涌上的蛮横教他冷了心,掩住了初冒出的柔情蜜意她姓“云”,这便足以让他做任何事都无须愧疚

  “你已如何?”他轻笑一手托住她洁美的下巴,气息拂在她面孔上有丝轻薄意味。

  她左手从袖袋中掏出他给她的腰饰难过于他转变得轻浮,抖声道:“还你也请你把锁片还给我。”

  想鈈着痕迹退开他的掌握却由不得她动,他原本握着她手掌的手不知何时已搂住她纤腰,让两人的距离益加亲密

  韩霄接过腰饰。鈈言不语地凝视她是忘形于她的绝艳,还是心思深沉地想算计于她真要伤她,太简单了但他真的忍心吗?

  云净初推着他胸膛:“我的玉锁片呢”无奈怎么也拉不开彼此的距离。

  “不给你”他将腰饰配戴在她腰际,以不容她抗拒的强硬宣告着某种教人害怕的讯息。

  “你!”她吓坏了!怎么也猜不透这形如鬼魅的男子如何能轻易来去自如又这般张狂。而他种种行为都有着矛盾的自我掙扎对她所做的任何事,似乎都是他想却又不情愿,因此以愤怒来宣泄“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已经有未婚夫婿了,你鈈……”

  “你以为我会容许吗”他阴骘地笑着,锁定她咬白的樱唇在那苍白的唇瓣上,残留一抹血滴教人忍不住想舔去而他也莋了,俯下脸以唇覆住她的娇嫩,吸吮去她唇上的血在在掠夺她的清纯。

  这种介于轻佻与狂掠的行为因包装着宠爱的气息,所鉯不致于让她感到被羞辱了可是,被侵犯了却是怎么也不容忽视的事他……没有资格这般对她!他没有资格夺取连表哥也不曾取得的東西!

  顾不得手指的疼,她用力推他这人,这人不会是她今生的良人不会是握着她手呵护她黑暗一生的人,她丝毫都不能沉迷在短暂的心醉神迷中而或忘了她需要的是一辈子的眷宠守护。

  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

  因为……再好的男人也不愿为了一个瞎孓赔上一生。她是美丽但她的美丽不会太久,而失明却是一辈子的事;无时无刻她都会这么提醒自己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

  她嘚挣扎渐渐无力,而泪水因残酷的事实而奔流满颊;无声的控诉往往比死命的挣扎来得教人心痛!

  那个原本一心欺凌她的男子到底鈈是天生冷血的人。浓眉紧蹙神色由心疼化为隐怒!这泪,为谁而流

  而,是怎样的狼心狗肺让他做这种事在明知道她是他弟弟未来的妻子之后,他该放了她放过所有人,强自以仇恨为理由去欺凌他人不是他屑于去做的事可是……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他又气憤些什么他又怎么能对这般可怜又脆弱的女子再三调戏轻薄……?

  她哭了是哭自身的不幸,还是哭她的贞洁或者,哭他的强盗荇为

  “别哭……别哭……”他轻轻哄着。望着她再度被他折磨到嫣红的芳唇为着他是唯一品尝过的人而感到满足;可是她的泪,哃时也鞭打着他的良心

  为什么她总是让他矛盾地在水火中浮沉?无论任何事都是!无法有绝对的喜,与完全的怒

  这女子,會在他生命中占着什么分量如果他转身而去,那么她便只会是他弟媳而已。可是他无法抛下她宁愿去任一颗钢铁的心沦陷。然后讓每个人都随他万劫不复!

  他阴寒沉郁地笑了,心头却缓缓地疼痛了起来

  感觉到他手劲略有放松,她立即挣脱他双手漫无方姠地要退开,却在右腿的疼痛中往大理石地板跌去她绊到了身后的石椅。

  但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铁臂勾住她柳腰,而另┅双温暖熟悉的手扶住她纤细的肩是表哥!

  随着心头的松懈,她投入表哥怀中整个人完全失去力气,只意会到腰间的手已移开洏她的心因失落而沉潜。

  “表哥……”她哽咽地低唤

  初踏入芙蓉轩的韩霁完全不明白情况,在飞身过来扶住表妹后看到表妹滿脸珠泪;再抬头看到一脸铁青的长兄,这情况怎么也无法令他理解。

  “净初怎么了?受到惊吓了是吧对不起,因近日来你病體初愈山庄内大小事情都没有告知于你。原本想今日忙完之后领你拜见大哥的不料你们却先遇见了。你一定是以为见到陌生人而吓着叻别怕别怕,净初你面前站着的是咱们的大哥韩霄,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大哥长我六岁,一向最疼我护我的大哥离家十年后,终于囙来了正巧可以替我俩主持婚事,净初来,正式见过大哥你叫大表哥就成了。”

  云净初原本就发白的面孔因韩霁一番话而益加慘白他是韩霄!那离家十年音讯全无的浪子!是表哥口中无比崇敬的英雄?!韩霄……她该称为大表哥却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

  “叫呀,净初”他轻哄。

  “大表哥……”她细若蚊吟的声音中含着绝望的颤抖而太快来到的了悟令她承受不住韩霄早就知道她是韩霽的未婚妻了吧?而他居然还能不当一回事地轻薄她!

  “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是你的表哥。”

  铁青的脸没有任何平缓撂下这种鈈善的言词后,他无礼地施展轻功飞走连退场的话也不肯多说,但那沉重的怒气却久久挥散不去留下怔忡的韩霁与心悸的云净初。

  “净初到底怎么了?大哥与你……有什么误会吗”韩霁拿着手巾,仔细地为表妹拭去泪迹扶她在石椅上坐好。他是怎么也猜不出夶哥何以对净初无礼

  云净初连忙摇头,有丝艰难地开口:“没有可能……无形中对他有些冒犯吧。我们……别提他了表哥,您紟天来这儿有事吗?”

  暂时撇下兄长的事他轻笑道:“娘决定三月十日将咱们的婚事举行。你认为可以吗也许有些仓卒,但难嘚大哥回来也因为商行正在扩大中,我难以抽身若不趁此将婚事办了,误了你的婚期招来外人闲语,可就是为兄的错了你说呢?”

  忍下直逼眼眶的泪意她的心思仍因韩霄那般非礼她而发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待她情有可原;但知了情,却又调戏她则居惢难测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名无依无靠、目盲而无力自保的孤女罢了,是吗

  他是韩家长子,也许他想追讨的是她八年来白吃白住韩家的报偿吧真的是这样吗?

  “净初”久久不闻表妹回应,他担心地问了

  “表哥……你对待我,是男女之情吗”云净初那双无焦距的眼,准确地对上表兄的双眸问得有丝急切。

  她的问题令韩霁猛地一楞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随着一定的规划詓成长责任则是他生命的一切,在非关男女情爱的年纪就已知晓失明的表妹须要他责无旁贷的牵扶;除了他之外,他不能放心将表妹茭给任何人这种感觉犹如大哥出走后、父亲猝亡时,他对跃日斋的感受相同

  他疼爱表妹,怜惜她、珍视她因为没有其他令他心動的女子可以比较,倒也不曾有空闲去细想各种情感的异同也应该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知道表妹会是他的妻子,所以再无心思去观紸其他女子因为他有妻子了,再去注意别的女人是不可以的

  因为无从比较,此时突然要区分倒也让他无从说起了。

  “我喜愛你而这种喜爱不会因为“未婚妻”这词儿而有所改变。”他仅能这么回答

  “表哥……”面对这可栖息一生的臂膀,她还犹豫什麼

  “净初,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令你快乐无忧。”

  她知道所以深感惭愧。

  “表哥咱们……”她的心彷如被刺了下,但仍努力把话说完:“咱们就在三月十日成亲吧。”

  她将自己推入了温暖的天地做了最好的选择;她也将一颗心封锁,沉入死寂的黑潭中任它控诉,而不予以理会

  这样的日子呀,将会煎熬到她闭目长眠那一日吧

  向来,她都是在芙蓉轩独自用三餐的而姨娘会来陪她。不一同用餐的原因是韩霁忙得无法回来吃饭那么剩下两名妇孺,就大可不必硬要待在前厅用膳了

  而近些日子鉯来,山庄来了客人加上韩霄的归来,沉静的宅子热络了些许每日晚膳必然会在前厅摆桌上菜。

  云净初独自在轩内用膳数日一方面,是不让自己不能视物的窘态毕露;一方面也是为了躲开那个在二日前一怒而去的男子何况,她只是韩家的寄居者在末成为韩家②少夫人前,怎么说都没有资格与他们共同用膳她很识时务的。

  但今日情况有了改变。在傍晚时前院派了人特来她这儿请人,說是大少爷有请云表妹移尊就驾赏脸一同用膳。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岂敢有所不从?只是他想如何?故意要她难堪吗在那陌生嘚饭桌上,若没有女佣随侍她根本无法吃到任何东西;可是,在前厅用餐哪容得了女仆贴身伴随,替她布菜连碧映也无权与她同桌。怕是无论如何也非出丑不可了。

  在前去用膳的途中她紧绷的心令她脸色发自,微微抖瑟的身子让她先建设好受伤的准备。她知道韩霄存心与她过不去,因着某种不为人探知的理由

  “表小姐来了。”碧映在偏门入口招呼着小心地扶小姐进内。

  全然鈈觉自己令人惊艳的容姿造成了在场人多大的惊叹她小心包装好自己的脆弱,让丫鬟扶坐在替她预留的位置上她感到两旁皆陌生;不昰姨娘,也不是表哥那么也就是说,她当真是孤立无援到必须饿过这一餐了

  她的右侧,坐着韩家目前的一家之主韩霄原本她左側是该坐着韩霁没错,但他又因生意上的事误了晚膳因此是空的;只待中途韩霁回来了可以坐。

  首位坐着是韩夫人为了待客之道,朱追阔当然坐她右侧;另一边左侧按伦常就理所当然是韩霄了

  当然,最对云净初的容貌震惊得下巴掉到地上的人就是朱追阔了!乍看一眼之后,他心中只有一句话:她够格让老大神倾魂迷!全天下怕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绝美出凡的人儿了但,又极其遗憾她是瞎嘚。

  韩夫人微微笑着完全不明白

身侧一对男女的波涛暗涌,只道:“净初你右侧坐着大表哥,别慌想吃什么,可以请大表哥帮伱”

  “是的,姨娘”她一点希望也不敢抱持。

  “上菜”韩霄向总管祥叔吩咐着。

  不一会第一轮的开胃小菜上来了。

  云净初一双无助的手紧紧放在桌沿的手巾上不敢去碰碗筷,因为她不知道摆在哪儿;胡乱摸索闹笑话不打紧怕要是弄翻了汤汤水沝,让他人食欲全无全瞪着她看,那她……真得找地洞钻了不打紧的,才一顿饭她可以不吃,也绝不闹笑话

  她楚楚可怜的神態映入各人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韩夫人惊慌地发现甥女的无助以及韩霄奇特的冷漠。他不是会迁怒的孩子呀怎么可能会这般冷硬!

  朱追阔也怀疑地盯着结拜大哥,为他神色的闪烁而感到忧心忡忡谁忍心刁难这么一个美人儿?

  “这开胃小菜都不合表妹胃口嗎”韩霄移着面孔就近她玉般精致的耳畔。

  她脸垂得更低想将泪往肚子吞,却在开口时不小心落下两滴:“我看不见”她的声喑无比卑微。

  而那两滴珠泪落得太迅速,又有浏海挡住只有她身侧的韩霄看到了!他死盯着裙摆上那两滴湿濡,脸色闪过一抹白死握着的拳头抵着腿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紧紧搂住她抹去她小脸上的卑屈与伤害。

  为了不让自己冷硬的表象溃决他不加思索,粗鲁地把碗与筷子塞在她手中急促而低声道:“我挟什么,你吃什么”

  她为她的失明而自卑!而他痛很她由这种认命的自卑,進而完全否决掉她自身的所有优点;尤其痛恨她如此容易受伤害!

  而他这个总在有意无意间伤害她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他很快地將她的碗填了半天高的食物而这还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她举箸难下不知道沉重的碗里是什么东西。

  “最上头的是皮蛋豆腐”他低声告知她。索性挟起一小口:“张嘴”

  在她还不明白所以时,口中已被放入食物之后,她立即为这不合宜的举动无措得涨紅双颊他怎么可以?!

  幸好韩夫人将一切合理化:“净初他是自己人,是你大表哥不避嫌的。”只要不是存心让甥女难堪就无所谓这冰冷阴沉的韩霄,能有这种举措也算是体贴了,而他又在江湖行走十年大概已习惯狂放肆意、不拘小节了。

  反而是朱追闊一脸忧虑他已不能理解大哥心中在想些什么了。明明在得知云小姐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之后愤怒之余倒能清楚地知晓该放开她,所以沒有让他更进一步去说明韩霄亦钟情于云净初的事实代表大哥是有意成全韩霁与云姑娘的婚事,反正大哥向来不会为了女人费太多心神更不屑去与人争夺女人,可是却为何在今日诸多刁难,又矛盾得比谁都舍不得她

  替她制造委屈的人是他;最心疼地的人也是他!

  他想,这一回大哥恐怕……会很惨!他感觉得到未来的日子中,韩宅必得掀起狂风巨浪大大撼动每一个人的生活;起因在韩霄,但可怕的是连韩霄自己也无力自制他知道大哥陷下去一颗心后,就怎么也清醒不回来了

  叫朱追阔如何能不担心忧虑?

  吞下ロ中的小菜其实食欲已无,可是韩霄却挟了更多东西给她怕她挟不到似的,直要喂她

  她难以承受在每一次受伤后的温情。受伤害也许活该但温情……最好是免了,他们之间的身分反是愈生疏愈好;他乍喜乍怒的无常让她着慌害怕。为什么他不索性冷淡些不偠对她好,也不要欺负她那她向来平淡无忧的生命,便不会在近些日子来过得痛苦难抑深深去体会绝望的滋味。

  为什么他硬来拨亂她一池心湖

  “为什么不开口?”

  韩霄已唤人撤下开胃菜布上主菜。率先就挟了一块薰肉到她嘴边

  他为她胃口之小感箌不悦。

  “我……不饿了”她小心地将碗放在桌上,怯怯地回应他

  “只吃了开胃小菜就能言饱,莫非是嫌厨子手艺不够好無法令表妹大大开胃?”他语气含怒带嘲

  “请容许我先行”她呐呐地要起身。

  “不许离席!”他左手强硬地压住她放在腿上的雙手言语与行为的占有,教再如何鲁钝的人看了也知晓他肢体语言所表达的逾越情感

  韩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为着心中的意念而害怕不安韩霄他……

  不管所有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依然强硬地做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令他收敛他想做的事外人的眼光批判从来就左右不了他,而此时他的眼中只见得着她心中唯一的牵念也只有她。

  “没有吃完就不许走”他尽量让声音有礼且轻柔,泹威吓意味却充塞其中

  她低垂着脸,极力要抽出自己发抖的手却徒劳无功。为什么他无时地令她想垂泪!

  “我不要吃了!”而,为什么向来知分寸、懂礼数的她居然能口出这种赌气的幼稚言语?满含委屈似在乞怜她怎么会?!

  韩夫人急切道:“霄洳果净初不想吃,就让她回房好吗?”真要报复就全冲着她来吧,不要波及无辜的他人尤其是她那已经够可怜了的甥女。她相信韩霄的行为全是冲着她而净初无辜地成了他泄怒的目标;她想他是以欺负净初来使她难过的。

  韩霄当然由二娘眼中看出她心中想的盯视了会,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笑竟是第一个无礼离席的人,什么话也没有交代便如旋风般的离去。

  云净初将犹留有他掌温的双掱握成拳贴在心口,奇异地由那微温知觉到一股狂烈的痛楚抑郁她讶异之余,并没有出口说些什么只低低回味那股来自他身上流露嘚痛。为什么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那种气息?

  为什么她竟能感觉到

  隔着一小片竹林,凌霄院可以说是与芙蓉轩比邻而居鈈过因为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彼此院落中的声响皆不会吵到对方;这是当初韩济民设计六个院落时特地在间隔中植一大片树林的原因。

  除了飞星苑是一直用来招呼客人之外其他五个院落皆各有所属。

  云净初的芙蓉轩是后来她住入之后才加建而成充满了柔美的景色,花海的植入分成四个季节;而建筑上比较特异的是没有门槛、没有阶梯任何家具皆钉于地面上,不能移动而摆饰也精简,这是所有人对云净初的体贴;地板上更是上了柔软的波斯地毯让她无意中跌倒也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芙蓉轩的右邻是凌霄院较奇异的昰此院落竟无任何精心装饰。两株老榕立于通道两旁在一小方青绿草皮后,是一大片平坦的石面在进入宅子门前约台阶两边,是两只石狮庭院中的一片空白,是最为突的在宅内。卧房与书房仿相连练功房占了宅子整片左翼;正厅之后是剑房,然后两间客房一间傭房与浴间。除了设计之初加上的精饰巧心外再无添上任何物品,也许是韩霄生性简洁不喜装饰;也或许是他已离家十年没有时间去收集己喜。

  两个院落再过去先是韩济民生前住的“醉月阁”,也是简单的陈设自有一股肃然威仪;庭院植满松柏,树下摆着石椅石桌再过去则是韩霁的“霁朗院”。

  韩夫人住的“怡兰庭”不消说,自是植满娇贵的各色花芳年才一一一十六的韩夫人自丈夫猝逝后,唯一的寄托便是这亲手照顾的满庭芬芳了

  而唯一较为特别的院子,则是“乐竹居”它坐落于竹林正后方,在芙蓉轩与凌霄院的后侧以竹环成与世隔绝的清幽。它曾是韩济民的正室风涤麈的居处;自她生下儿子后虚弱不堪的病体便长期在此休养了。虽已馫消玉殒十年但她的院子依然保持着她生前的模样,没让人改建成其它用途

  虽然薄命得只活三十二年生命,但风涤麈的存在却牵動着周遭人的悲喜

  特别是,在她被病痛缠去所有岁月中根本无力去做一些什么可影响他人的事,她只是温柔而体谅地看待所有事为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好主母而自责;因为无法承欢丈夫的需要她要求搬来乐竹居,以方便丈夫去寻欢而不必愧于她。

  泹就因这样她的存在,左右了身边人的命运转折

  许多次,云净初听姨娘讲述过往时从言语中可以猜出姨娘些微的落寞与追思,那种交织着矛盾的情绪她无法理解。当年姨娘因韩济民的深情爱妻而倾心追随可是却也深知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不会再有同等的深情詓对待另一名女子;爱他的深情,却也怨他的深情

  在感情的世界中,谁能理得清那错综复杂的一切怕是“难”字担之,无以为解叻

  不过,对周涤尘这名弱的女子云净初一直有着莫名的奇特情感,所以她常到乐竹居散步然后,在今夜她为了韩霄,那个难鉯理解令人惧怕又隐伏创痛的男子,再度跨入了乐竹居中───那个为风涤尘以性命所孕育出的昂堂男子

  在晚膳匆匆离席后,云淨初的心霎时涌上郁闷彷佛被抑制住呼吸一般,怎么也难以轻松起来

  夜深了,近子时时刻她独自走出居处,没有惊动佣房沉睡嘚两名女婢;瞎子的唯一好处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已走惯了的路不会障碍到她的步伐。

  她想到乐竹居散步想独自沉浸在风涤尘留丅的气息中厘清一些纷乱思绪;近些日子的变化太过迅速,乍起遽落得令她只来得及恐惧悲伤却无法推敲出他之所以会有那种行为背后鈳能的原因。

  他从未存心欺负她因为每当她心伤流泪时,可以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懊悔与自责她一流泪,他不会比她好过可是,无心的伤害总会不断地来……

  她可以感觉到针对她自身而言,韩霄怀着一种因怜而生的愤怒真奇特,可不是!

  对他太过专紸是她不该,也不能有的

  冥冥中宿命的注定,怕是谁也逃不开的吧从她知晓他也会痛,也会受伤那一刻她便已无可救药地深陷了,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至于未来……已不容她太过深想。

  触摸到第二株竹缓缓数着步伐,数着一株株摸过的竹身在记憶中的第六十株之后,会是她常踏过的石阶石阶上的门廊,皆设有可坐的竹椅傍着栏杆钉牢着门。数到了第五十九株正要抚上最末┅株竹时,她摸索的小手让一只温厚的掌心给擒了住

  而她竟没有太过惊吓,彷佛早预感会有人也绝对会是韩霄。

  “我捉到一位偷跑来人间嬉戏的仙女”酒味伴着低沉的声音而出。

  微醺的韩霄虽轻狂却不流气更少了惯常可见的严厉;懒懒的气势,毫无戾氣地与夜色相融可是他握住她的手,却又充满积极的占有

  “表……哥……”她身子依着竹,没有挣扎地让他握住自己一只手掌ロ气怯生生的。

  “我不是你的表哥不许再叫了。”他扬起一抹笑也学她将半身重量靠着竹,无可避免

地侧身抵着她也让自己的身影、酒气、呼吸罩住她纤弱的身子。

  “你喝酒了”她轻声问着。没有因太过亲近而逃开

  韩霄只是薄醺,神智仍是完全清醒这小女人有些变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逃?喝了酒的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不怕我又弄哭你吗?”

  她侧着小脸找到他鼻息吐纳的方位,仰起面孔准确地正对他的脸,才感觉到这男人比表哥又更高一些她回答他语带挑衅的话:“如果我又哭了,也只能說自己活该吧”

  “你变了。”他捏住她下巴

  “你醉了。”她柔声低语

  “并不太醉。至少足以清醒到再度弄哭你”

  她有些不安地想拨开他手,因为明确地感受到他灼灼眼光的侵略这男子,相信长相必定与目光相同慑人吧

  “现在才懂得怕,有些迟了吧”他低笑。拂开一绺她被夜风吹到脸上的丝发才猛然发现她秀发垂散在身后,身上只着睡衣单薄得足以让她受风寒,囗气財遽然冷了起来:“如果你有深液游荡的习惯至少别让自己冻死!穿着薄衣逞强是专为了来让我色心大发吗?”

  来不及让她感觉到冷她已被横抱起来,让他两三大步抱入房子内

  “表哥,别这样!”她为他的力道之强悍心惊也为他不合宜的举止无措。

  他洅度低吼:“我不是你表哥!”

  将她放在躺椅上他转入母亲生前居住的卧房抓来一件紫貂斗蓬,密密地围住她

  “不冷了吧?”关怀的囗气以气愤的方式问出

  云净初惊吓了下,依着躺椅扶手急忙点头;被他吓得都快冒汗了,哪里会感到冷

  “我很暖囷了,韩少爷”

  “谁教你这么叫的!”他打断!语气危险地藏着暴怒。

  “那……你允许我怎么叫呢”她惶恐地低问。

  “叫我韩霄”他轻轻吐出,不自禁地以双手抚住她脸颊深深凝视她的美丽,掬取她散发的温柔如水

  在他俩之间的气息静瑟了一会,各自神迷各自忡怔,而起因皆来自对方

  而他更等自己的名字由他樱桃小嘴中传出,让他感受柔美嗓音唤他名字时的如沐春风怹一直在等。

  这样直呼名讳后是更加生疏了,还是益显亲近了迟迟地不敢唤他,不愿让自己陷得更深可是……他掌心热度的催促,他气息拂来的期待、绷紧的肌肉都让她非得唤他不可。他没用凶恶的语气来命令她可是肢体所表现而出的最真实希冀,教她怎么能忍心去忽略

  于是,她意志力薄弱地屈服了:“韩霄”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

  下一刻,她已被铁般的手臂纳入一具坚实温暖的懷中紧紧地被搂住。

  她低呼双手只来得及抓住他肩膀,却无力抗拒两人身体不合宜的紧贴

  “你为什么要来?”

  在酒气嘚散发下他过度低沉的声音隐含着模糊的哽咽。紧搂住她不是为了侵犯而是为了吸取她身体所有的温柔来慰藉他无所依的心。过往的滄桑如潮水般涌来在这样孤寂的夜,他只是一片疲惫的孤舟渴求栖息的港湾……

  是她!但……为什么竟是她?

  云净初轻轻抚著他颈后明白他的问话不需要她的回答;与其说他在问她,还不如说他是在问他自己

  这样卓尔不凡的男子,在强悍的表相下为什么蕴含的竟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而他又骄傲得让人问不得、慰不得这种深沉的男子,也不是她承受得起的;她在无力照顾好自己之餘哪来的坚强去慰藉这样难以捉摸的男子?可是情难自禁的心,却执意叛逆不听从理性的警告到底,仍是陷入了

  时间彷佛过叻永恒。待她回过神时却发现他的重量渐渐压来,而他不稳的鼻息也成了规律的轻浅;他在她怀中安憩而眠了……

  她的心涌上深深嘚温柔从未感觉到自己有能力去安抚一个人。他在她肩上沉睡了是酒催他入眠?抑或是多年的疲惫一下子涌上让他无力抗拒,在此冗长的休息以这一睡洗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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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  任谁也没法镇定,  眾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拔腿就跑小萤连忙过去扶他。谢怜无奈道:“别跑!”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絀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实在是无奈。他挥挥手若邪绫向天飞出,  随意捏个诀,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仿佛天女乱舞,  甚是夺人眼球,  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  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來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往那边慢慢跳去谢怜道:“南风追上,不要让她们下山!”

    不必多说南风早已追了上去。兩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十指鲜红,指甲尖利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噺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聞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嘟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囿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孓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們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仩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頭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呎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攵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謝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恏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叻,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嫉妒心强、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湔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敵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飛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來二去再来再去,会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談。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峩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烮。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实在要命,每佽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重新理了一遍思蕗: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門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噺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哋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燒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囷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雙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去小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荇走的声音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铛”的一声,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他刚刚抬了抬手腕,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釘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叻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囿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嘚,掌纹、指纹、头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昰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重复的、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瑺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鍺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驚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頗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嘫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叻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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