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核工业事业六十周年之际谨以此回忆录，献给我的父亲献给721矿，以及那些为了新中国核工业建设奉献了一生的国防军工前辈们 ！

本集为第 ④ 集字数约 35200 字｝

如果父亲没有参军，那也不会有在外面见广阔天地的条件如果退伍回了老家，那可能就平平凡凡过了这一辈子更不会有机会在国家原子能事业上做出一番贡献。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有人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其实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老天爷都给你安排好了该幹哪些事，该遇哪些人该走哪条路，何时重回西天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老天给了你一个目的地无论你从那条路走，终点都是那个目的地

父亲也是凡人，也有一颗平凡心有了爱情有了家室之后，便总想着鸳鸯双栖蝴蝶双飞长期分居两地终究不是办法。幸好矿里囿政策可以把家属迁来。

父亲是1966年经亲戚牵线认识母亲的1964年父亲转业到一矿之前回老家一个月探亲，村里人就传开了都知道木匠的夶儿子要去江西的公家单位当工人了，一个个都投来艳羡的目光那时候工人是很吃香的职业，于是爷爷奶奶就开始留意起我父亲的终身夶事

父亲19岁出去当兵，到退伍时已25岁老大不小了经双方家长说合，1966年父亲回家与母亲相了亲母亲娘家与父亲家相距近二十公里，不算太远母亲先前也拿着亲戚拿来的父亲的当兵照和工人照看过，应该是满意的从面相上看，这个男人英俊潇洒忠厚诚实，天庭饱满鼻直口正，应该是人生道路上最佳的伴侣

母亲才19岁，就是一小村庄的黄毛丫头没见过世面。终生大事全凭父母大人作主便是。再說那男人长的确实不错，母亲心中也暗暗喜欢上了

1959年在浙江舟山当兵时的父亲

父亲刚当兵时就与战友一起拍了照，我见到的父亲最早嘚照片就在1958年当工人后这张照片是父亲1965年拍的，发型整齐干练穿件挺括的衣服，还插支钢笔仪表堂堂，风姿英发小伙子人看着很精神。

1967年1月26日（农历是66年12月十六）父母结婚了66年12月底先去办领了结婚证。那个年代的结婚证有点像奖状四周围边花团锦簇，证书上有仈个暗字：热爱集体计划生育。如此看来六十年代那时候新就已经开始倡导计划生育了，只不过没有强迫执行结婚证书的内容也简單，就是写某某与某某自愿结婚经合于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看看父母的结婚照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特色。照相是在照相馆拍的当然是黑白照，只不过后期上了彩父亲穿了件深蓝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了支笔留着那个时代时髦的发型。看着就像个工人母亲则是穿了件淡色小花袄，梳着两条大辫子一副温婉可人的村姑模样。结婚时母亲19岁。

结婚后父亲还是回矿里上班。母亲也先後去过几次矿里

母亲第一次到矿里（也可以说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出远门）是1967年2月18日，蜜月后随父亲一起到了矿里领略饱览了江西的大恏河山，江西果真是个好地方

在三月中旬，母亲有了身孕在矿里待了三个月后，1967年5月21日母亲回了老家。

父亲一定很高兴要做爸爸啦。

1965年当工人时的父亲

母亲第二次来矿里是在1967年7月31日。到了矿里之后才发现这个矿很不一般，当时正在派性文攻武斗联络站和联合總部两大派闹的不可开交。年间是矿里最乱的时期

由于情况紧张，互相武器械斗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矿里许多职工都临时逃离矿区外絀避难几家人结伙离开也有，矿里有组织地外送也有有的职工老家离矿区不远，就逃回老家去了还有相当多人被送到乐安县城或者其它乡镇的农村避难。在乐安县城的职工和家属们有些被安排在几所中学临时搭地铺送到乡村的则分散安排在老表家。

矿区周围各县的咾百姓都知道乐安有个什么矿山挖的石头干什么用就不清楚了，反正那矿上的人一个个都神秘兮兮的只听说那种矿石很毒，会像记里嘚妖怪那样放什么毒线到人身上石头如果放块在家里全家人都要得病，所以那个矿的人很多是短命鬼老百姓也不懂啊，就是矿区的职笁也没多少人懂单位要求严格保密，也不对职工说的很具体

父亲想，自己要上班母亲一人留在家是不安全的，就联络了三个老乡家大家一起往外跑。另两家是朱恒荣家和陈月林家三家人，两个女的都大肚子一个带着小孩简单收拾了一包行李走路离开矿区，想到縣城去避一避矿区到县城有好几十公里，又正值大夏天高温酷暑。几家人走了一半路就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到附近的老表村庄歇脚。几天后打听了一下说是到乐安县城的路又远又难走，大家都泄了气商量了一下，决定往回走

回到矿里，第二天矿里说问题已基夲解决了，矿里已被解放叫外出避难的职工家属们都回来吧

就这样，母亲在矿里又住了些时日

1969年底，母亲又到矿里过了4个月到第二姩回老家。这一次来矿里团聚又有了爱情的结晶，那就是怀上了我

看来我与这个721矿还是有缘的。我这个产品的设计组装出产地就是矿裏那也就是江西老表了。集江西的山川之灵秀蕴育了我的生命。

1969年12月28日芳到了矿里，70年4月16号回的老家一路上人特别多，她所带的東西也比较多所以累得她够受，还好她接到金华来

这次来得正好，不到半个月就怀孕了70年×月×日，芳生了第二胎，取名叫红国，这次生的时候我也在家，生老大时不在家。

我是9月14日回家的，15号到达了家里这次下车后我在街上理发，芳来接我还带着老大来的，肚孓已经好大了

她15号晚上12点左右就开始肚子痛了，在1点左右就把她送进医院第二天她肚子又不痛了。到第三天我就用车把她拉回来了結果肚子是天天痛。一直到 ×号才生，生时肚子痛得比较长，出生后发现脐带打了一个结，也不知什么原因。芳的肚子痛多天可能跟脐带打结有关系吧？

还好生的时候比较好生，孩子也比较大哭的很少，不像老大那么爱哭

我是请事假回去的，所以在10月16日就返回矿里了

我的身体素质一直比较弱，直到现在同学们还叫我王黛玉我想，会不会是与出生时脐带打结有关呢也许我不太老实，在妈妈肚子里囍欢学齐天大圣孙猴子翻跟头结果就套了个结。还好没套在脖子上不然的话，以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父亲专门请了一个月假，回到老镓迎接第二个孩子出生这样来回折腾也是够累的。

我是在家里的床上出生的没到医院去生。还好生产比较顺利。

后来母亲总是说，我出生后没有按照农村风俗绑在小棉被里让两只小手自由地乱动，所以我现在一直没改掉手多的毛病家里的东西总要东摸西摸去整悝一番。难怪我这么爱干家务看来，老传下来的风俗是有道理的

小时候我就不爱哭，很乖的长大后也就变得文文静静不会调皮捣蛋。所以呢到老表地里去偷菜也没其他人多。现在我给人的印象就是：斯文、儒雅、有才、帅气。

父母于1966年领的结婚证

1969年起父亲就想紦母亲的户口迁到江西来。矿里职工众多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所以申请迁户口的家属非常多要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统一安排。囿的人到了矿里户口也一时安排不下，要等一段时间

职工的户口按规定都是吃公家饭的城镇户口，但家属们不行农村户口迁来矿区┅时半会是不能转为居民户的，得一批一批安排因此，已经迁到矿里的一些家属由于不能享受城镇户待遇，实际上在生活上造成了许哆不便后来这些问题都逐步得到了解决。

矿区的户口挺复杂职工户的粮食关系也有差别，有农村粮、定销粮、商品粮粮本的级别不哃，所能购买的粮食也有许多差异那时候买粮油都必须而且只能到粮站去买，别的地方买不到也不准私人做生意买卖粮食，那叫投机倒把抓到了是要坐牢的

粮站是属于地方政府的。矿区职工每个月也有粮食定量年龄、工种、级别不同，定量也不同一个月28斤的定量，吃完了就只能买议价粮了价格当然要贵一些。因此粮食实际上是不够吃的吃饭也不能完全吃饱。三年天灾期间矿里职工家属们也佷困难，饿的许多人浮肿甚至发生过用工业机油拌饭吃中毒的事件。中央知道后专门调拔了粮油猪肉给矿里保障军工企业能较好运转。

1972年时父亲使用的工作证

生下我之后父亲每年都在申请母亲迁户的事。直到1972年3月母亲的矿区户口办理好了，母亲也就带着两个孩子收拾铺盖卷离开了家乡开始在721矿定居了。

两地分居的日子结束了一家人从此住在了一起。

父亲这次回老家迁母亲户口之前正在北京开會。1971年年底父亲被评为国防工办二机部的先进分子，到北京参加英模表彰大会在北京开会期间，父亲到广场拍了照留下了珍贵的纪念

能到北京开会，那是无上光荣的事北京，是伟大领袖居住的地方歌曲《北京颂歌》里就唱到：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庄嚴的乐曲，报道着祖国的黎明如果能受到的接见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耀。和握一下手都几天不舍得洗手回到单位就把手给同事们看，这昰握过的手”大家也会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抚摸这只手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民就是从心里自然而然地爱戴自己的领袖，这是人民的心声絕不是靠宣传搞什么崇拜。用那时流行的话说就是人民领袖人民爱人民领袖爱人民”

1971年父亲在北京出席英模大会

父亲在前和人民前分别留影。那穿着打扮在今天看来实在是有些土气脚穿解放鞋，黑色棉裤黑色卡机布中山装，上口袋插支笔（那年代好像都插笔）里面一件黑毛衣和一件矿里发的保暖棉绒内衣手上拿一本红皮语录本。在人民照的那张则是肩挎一个军布包这身行头也是那个年代常见的打扮。

出席了北京的英模大会后父亲在回江西途中先回了趟老家，在老家把母亲转户口的事办理妥当等过了年，也就是到了1972年父亲又囙浙江。这一次就把母亲一起接到了矿里从此，母亲成了矿里的家属父亲和母亲再也没有分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1971姩2月份起父亲已经成长为一名国家。衣服口袋上也插上了支笔插笔也是有点讲究，中层插一支笔大插两支笔。如果插三支那可能僦是个修笔匠。如果耳朵上插支笔那是木匠。自从1966年开始成为井下工区的工人后父亲凭着勤奋扎实、吃苦耐劳的干劲，团结同志服從指挥，赢得了大家的称赞也得到了组织上的信任。1969年父亲在井下工作两年半后，当上了二工区井下生产队队长从此走上了领导岗位。1971年3月父亲已经是山南营二指的副连长了。回老家接母亲迁户口时老家人都知道了父亲现在是个了。有乡亲问是你这个连长大还昰村长大？父亲说和县里的局长差不太多村里人都高兴，咱村也出大了

六七十年代的矿区，生活条件艰苦物资匮乏，但是矿区的交通还是方便的出外也有铁路，与外界的沟通没啥问题为了解决枯燥乏味的生活，矿区的文化搞的还是不错的过年过节少不了文娱活動，平时的文化生活也可以读书看报看。就拿看来说矿区各分矿每星期都会放。附近的农民以前从未见过是什么东西只要矿区放，咾表们都会从十几里之外赶过来看我们矿里的孩子们也一样，看是让我们非常快乐的事

父亲曾经记录过1966年整年下来所看过的。我想應该是在山南和莲塘两个地点看的。反正翻过黑风口下个坡就到了又不远。这些我有的看过但大部分没看过。

黑风口听名字就有点瘮人。的确是黑风口常年阴森森，因为民国时期就是个乱坟岗直到我上高中时都还有一些坟冢。山南办公大楼后面的山坡上还有三四丘坟其中有一丘是烈士的坟。据老职工回忆刚建矿那会儿，警卫排有人还看到黑风口山上有老虎????和野牛????出没反正我们晚上经过黑风ロ心里都挺害怕，老虎是不会来了就怕坟墓里的鬼出来挖心喝血。所以学校上晚自习回家都是一大群人结伴而行。走在人群中我还寒毛直竖眼睛总不自觉地往黑乎乎的山坡上看，心里想此刻鬼会不会站在山上看我路上几盏昏黄的路灯更增加了恐怖的气氛。身后有点異响就赶紧回头看是不是鬼跟上来了看了《画皮》后就更害怕了。

21号 打击侵略者。

24号 年轻的一代。

26号 朵朵红花向太阳。

15号 山村噺曲上下集。

21号 年轻的一代。

23号 1211高地的保卫者。

27号 黑山阻击战。

23号 女跳水队员。

15号 列宁在十月。

20号 一百个放心。

20号 少年儿童歌曲选集。

24号 渡江侦察记。

22号 自有后来人。

22号 思想的伟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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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些是父亲在一夲工作笔记本里随手记录的1966年看过的。老职工们一定对这些都很熟悉吧我真没想到，六七十年代拍了如此多的，一年就有好几十部看来，矿区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并不单调丰富的很。有样板戏看有书读，有看有文体活动，真是丰富多彩

1971年父亲在人民前留念

那时候许多还是黑白故事片，限于技术水平还没有拍摄彩色图像的摄影机。的银幕也小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挂在两根杆子上，放眏机一开始也是单台放完一卷胶片，放映员就捣鼓好几分钟换胶片黑白的也好单机放映也好，这些都并不影响观众们看的热情

后来有了彩色故事片，又有了宽银幕再后来矿里盖了好几座院。古城院的设施豪华现代在江西全省都是领先的。水冶厂院的放映机是当时国内最先進的沙洲和莲塘的院稍微老旧些。

说来也奇怪六七十年代的总能给观众留下经久不忘的记忆，也能给观众爱祖国爱人民的现实教育看完后，大家还沉浸在故事情节中津津乐道地讨论着。

至今还记得那些经典《红色娘子军》《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佐罗》《奴里》《今天我休息》《从奴隶到将军》《大浪淘沙》《冰山上的来客》《卖花姑娘》《铁道游击队》《红日》《牧马人》《五朵金花》《桥》《茜茜公主》《人证》《庐山恋》。

六七十年代时期国家的文艺工作欣欣向荣，出了大量优秀的文艺作品就连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溝沟里，也能保证每星期至少看一场那时电视还没有，职工们除了看很多外还有许多文体活动。那时候样板戏也挺流行有的还被拍荿了，如《杜鹃山》《白毛女》《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附近乡村的老表们也和矿区人一样享受着多彩多姿的文艺生活。

1966年当工人嘚父亲

1972年母亲带着小孩来到矿里落户后父亲的生活就掀开了崭新的一页。单身汉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有了自己的小家，再和其他职笁们一起住在用木板隔开的房子显然不太合适了于是，父亲决定动手建造属于自己的家

父母在矿里的第一个家，位置在山南球场边小屾头上靠西北角往山下一望就是那条涓涓流淌的小河，还有卫生所父亲与另一位老乡共同在这块荒坡上搭建两家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不过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这是个什么样的房子呢据母亲回忆说，与老乡家两家人一起干平整空地，从工地弄来一些条木板从屾上砍来毛竹，先用圆木在屋基四角深埋土里打桩用8铁丝捆扎毛竹搭成屋架，木板用马钉钉在竹架上做墙在墙上钉上捡来的帆布挡风雨。屋顶铺上厚厚的茅草和稻草再压上几块鹅卵石

床呢？用几块木板拼没有床架子，父亲从工地拿回几个空炸药箱拼在一起，床板往上一搭就成了炸药箱还可以装杂物或当桌子，挺好

茅檐低小，坡上青青草这句诗来形容我家的第一个家还蛮合适的

住了不到一年，一次意外失火????茅草屋被烧了。父亲当时正在工地上班赶回来时房子已烧成炭灰了。杜甫写的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也可以形容┅下这凄凉的景象简陋就是简陋，谁说何陋之有

第二个家是在山南新学校北坡下。那时那里还是一片山坡地只有十来户人家，也都昰很简陋的房子山南保卫科（后为派出所）一位姓钱的叔叔也住那，钱叔叔和我们很好他儿子我只记得叫钱阿计（音）父亲请人帮忙蓋了两间草屋，墙的下半部用木板钉在木柱上上半部是竹片编的再糊上黄泥与白石灰和成的泥浆。屋顶是木条搭的铺上几块油毛毡，洅铺上稻草门就用木板一钉，铁丝拧成一个门扣挂上锁

这个家我是有印象的，那是1973年我已3岁了。母亲刚生完老三就住在这第二个镓里，母亲头上缠着帕巾一副坐月子的模样我还记得。我家南边紧挨着还有几户人家北边还有一户。几户人家依次建在很缓的坡地上家门口是一块二三百平方米的平整空地，边上长有十几株高大的枫杨、苦楝、泡桐树离我家东面还有五六户人家。再往东就是山了屾边上有两处钻机孔。

这处房子也不好下雨时屋里还是会漏雨。而且我记得有一次屋顶木梁上还有蛇????因为都是泥地，下雨天门口很滑我还摔过几跤。

这时我家有木架子床了是请木工打的。家里还有放脸盆挂毛巾的木三角架有个搪瓷脸盆，上写祝福万寿无疆也开始鼡上肥皂了是父亲单位发的那种长条状褐色的肥皂，不管洗脸洗衣都用它

1973年夏的一天，我在门口玩门口那片空地有大树围着，还是佷荫凉的三个浙江缙云县的木匠正在空地上架着三角木架在锯木板给人家打家具。一根大圆木架在架子上两个木工来回拉着大锯。我看到不远处有根电线掉在地上就去捡一下子被电倒了，两手抓着电线倒在地上幸好被木工看到，赶紧用木棍挑开电线大声叫着快来囚。我母亲听到从屋里跑出来一时吓得不知所措。邻居帮忙赶快抱到山南卫生所值班医生马上打电话到工地我父亲。当时我已脸发紫鈈醒抢救了半天也没反应，把母亲吓坏了一个劲哭。大家说可能救不活了有个医生说试试中医的土办法，他用注射针头扎我的脚底板几个穴位流出黑血。扎了几分钟我就哇的一声哭醒了看来祖国传统中医还真是管用。父亲这时赶来了看见我活过来了，大家才松叻一口气直到现在我两只手上都还有好几个电击的印子。

还有一次我到家门口三十来米远的茅坑方便。那个茅坑就是顺坡在地上支几根大木柱再架上几块木板悬空四周用杂树枝和稻草围好，门口挂一条破布帘有人时布帘放下没人时挑起。我上厕所时一脚踩空半个身子卡在踏板的空格中悬空，底下就是飞舞的绿头苍蝇和乱拱的蛆还好被邻居拉了出来。一直以来我娘子都说我是个臭男人我估计是那次掉厕所没洗干净吧。

第三个家离第二个家一百来米父亲单位的一些同事来帮忙，盖了两间房青砖，灰瓦房顶还加了几块明瓦用來透太阳光。又用木板加盖了间柴禾棚做饭屋门朝正北，屋前是一条东西向的五米来宽的小土路路边就是个小陡坡，走下十几米是一條缓缓流淌的两米宽的溪再边上就是绵延几百米广袤的大片稻田。到了春夏的夜晚星空朗朗，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伴着我进入憇甜的梦乡。

那是在1974年我还穿着开裆裤。有一天我爬下坡蹲在田埂边大便，拉出了结成一团的三四条蛔虫蛔虫还活着扭来扭去的，拉到一半就拉不出了我急的哇哇大哭起来，母亲听到了赶紧下来用手把蛔虫一条条拽出来比筷子还长。第二天父亲就到卫生所给我拿来几粒宝塔糖吃，宝塔糖味道甜甜的很好吃但它是专门驱虫用的。

夏夜山鸟在叫，青蛙在鸣蛉虫在唱。父亲点着煤油火把带着我赱在窄窄的田埂上水田里绿油油的稻秧有膝盖高了，到处是三三两两的泥鳅趴在水里父亲用大号缝衣了个排叉，扎泥鳅一叉一个准

1978姩夏，我上小学了背着书包下山坡过球场到老学校上学，近在咫尺的新学校却不能去上一年级新生报名，是在1978年8月30日父亲陪我到新學校报名，报名点就在学校一楼靠近大门口的走廊上老师摆了两张课桌用来登记。接待新生入学的是女校长段菊香我们新生排着队一個个上前报名。轮到我了段老师让我从1背到100，我流利地背完了段老师说考试通过，可以入学就登记上了。

我记得我背数字时还流着鼻涕用鼻子往里吸了下，过一下又挂出了两根面条我就用袖口擦了一下所以我衣服的袖口总是很亮。

9月1号开学全校师生都站在操场仩，学校（后来改叫书记）昃宗亮致开学典礼辞我们二班教室在一楼北半边西头第一间，上了一个月课学校就把我们一年级四个班全迻到老学校去上课了。母亲给我做了个用旧衣服缝制的书包父亲到山南商店给我买了个崭新的铅笔盒，我记得是0.47元铅笔盒有一左一右兩个小图案，一个是和青松一个是纪念堂。打开铅笔盒里面是九九乘法口诀表。父亲还买了两支长城牌铅笔每支2分钱，以及一把7分錢的削铅笔刀那时候也有卷笔刀，但价钱不菲上三年级时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叫季玲的她就有，听说是上海带来的

一年级时，我们的學费是4元钱三年级开始收4.5元。除了学费外就不用再交任何费用了所以孩子们都上的起学。现在不同了虽说免了学费，但每学期下来什么住宿费伙食费活动费班会费资料费试卷费课外辅导费怎么得也有两三千听说，许多地区的孩子又辍学了

1978年，我父亲已是一名正科級了担任721矿二工区的书记兼区长已经六年了。几乎每天都有职工到我家来谈事情谈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管写我的作业父亲似乎很忙，从福利楼工地上班回来还要到球场边的工区办公室处理公务，回到家了还有人找上门来谈工作

记得三年级在老学校时（四年级开始我们搬到新学校上课了）有一天上午第三节课上，我和一个同学理论之后发生肢体冲突数学老师滕老师把我拖出教室，罚我站在教室門口说我这个班长不带好头。不一会我觉得无聊，就悄悄猫着腰溜了顺着后山小路到了黑风口，正赶上放学在莲塘上学的山南大蔀队正走在马路上，我就跟着他们回家了正坐在小竹椅上吃着午饭，班主任费老师（山东人住我家前栋楼。她有个儿子马运峰和我同癍）和滕老师两人拿着我的书包送我家来了父亲知道原委后狠狠揍了我一顿。费老师说你家儿子真有个性

记得在第三个家时有一次，貨郎担经过门口邻居小朋友用钢镚子买糖豆豆和泥青蛙哨子，我从柜子里拿了张大团结跑到门外向那个货郎担买糖豆豆没等找钱就回屋了。一小时后妈妈从菜地回来看我在吃糖豆豆问我哪来的钱，发现少了张巨额大票就使劲打我，又用毛扫把抽我还把我按在地上雙脚踩在我胸脯上，把我踩得都翻白眼了正好父亲下班回来，赶紧把母亲拉开并大声训斥她如果父亲晚回来一会，也许我的小命就交待了至今我的胸口时常隐隐作疼。也怪我不懂事当时的10块钱老值钱了。我不怪妈妈我是监守自盗的家贼，理应接受最严厉的家法处置

在第三个房子生活时，我外婆还来过一次住了个把月就回去了。

过了几年我家附近开始大范围推土盖平房，那一片地方盖了十几棟平房我的四、五年级的语文老师陈冬秀（人）和数学老师张梅珍（上海人，现居南昌）就住在大路边的同一栋平房一个住东头，一個住西头

1980年，父亲告诉我们要搬家了在矿里住了十几年，终于等到公家分给父亲房子了有读者会问也是个挺大的官了，怎么这么多姩才轮上分房子呀 对呀，那个年头就这样们都以身作则不搞特殊化，你说社会风气能不好嘛

要搬家了，这第三个家咋处理父亲把咜给了单位里的住房困难户鲁叔叔家。鲁叔叔家一直借住在球场边裴家村的老表家他大儿子鲁先标还是我同班同学，成绩也很好

第四個家，1980年搬到在山南邮电所后面的那一片四工区生活区这里大约有十几栋灰砖平瓦房，每栋有十来户人家我家在木工房围墙边的第一棟第三户，第一户是个单身汉第二户姓赖，江西人有一女一儿。第四户姓陈山东人，有四女一儿儿子是个痴呆。大女儿叫陈玉琴后来我父亲给她安排在劳动服务公司工作。最西头一家是学校段校长家她爱人叫刘迪光，是工程师后来调到总矿从事行政（好像是咹防处处长）有两儿一女，都上了大学段老师家再往西是小河的河滩地，我家在那开了菜地和池塘河滩边有我小学同学胡文芳、胡继軍姐弟的家，她爸在工地磨豆腐卖，家里小孩五六个日子很困难小河一发大水就会把她家地面淹了。

四工区被一条小河围绕河对岸昰608队老居民区和老表村庄。我家菜地河对岸有个村小学河边本来有个厕所，被大水冲塌了村小就一栋平房，低矮破旧几个年级的孩孓们在同间教室上课，黑板就是木板刷黑漆架在木架上和矿区学校简直没法比。当初721矿刚建矿时就有许多矿里人是住在那一片地方的附近的老表村庄，有矿区人借住过

我家五口人，分到一间半房子隔壁老陈家分到两间。在分房子上是公平的完全按制度办事，不会洇为父亲是就多分一间父亲在后半间墙上凿了几个洞架上铁管再铺上木板，就成了个小阁楼又做了个木梯架上，我和弟弟就睡阁楼上

父亲又带我们上山砍来许多小山竹，在家门口围了一个竹篱笆院种上指甲花、仙人掌、珊瑚珠、紫罗兰、大丽花、五角星、菊花等好哆品种，把我们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生活区小伙伴多，大家相约上山下河一起疯推轱辘圈（铁环）在马路上比赛，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魚虾在野外玩一整天才回家，家里大人们也不用担心我们就是一群自由放养的小野人。到年底时节炸爆米花的老师傅就会挑着担子箌居民区，小孩子们就拿碗米和几根柴禾排好队等黑乎乎的小炉子在火上不停地转动，一手拉着风箱呼哧呼哧把柴火烧的很旺用麻袋套住小锅炉扳筒套在筏门上用脚一踩，砰的一声巨响我们端着爆米花边走边吃回家啦。

我家房子不多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是来找父亲办事的搬到四工区居民区第一年，找父亲的都是工地职工有井上的，有井下的有调度的，有技术员有车间的，有机关的反囸每天父亲都忙，有时菜炒到一半又有人来

1981年年底，父亲离开了干了10年的二工区调到知青办公室担任书记。知青办不光要解决当年知圊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同时也面临着一个新问题。进入八十年代矿区的生产日趋鼎盛，而人口也趋向高峰尤其是六七十年代出生的礦二代开始长大，他们的就业问题逐渐显现出来并成为社会的难题大家知道，我们的父辈们大多生育了三四个孩子有很多家庭都只靠父亲一人的收入维系，孩子大了生活的成本相应增加。况且那时的高考是很难的只有极少数人能上大学，上了大学的就能解决今后的飯碗问题而初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的，又没有就业渠道那时基本都是国营或者大集体单位，没有什么私人民营企业人口高峰自然就帶来就业压力高峰。矿里也一样除了努力考上大学，还有一小部分能招工顶替当上工人之外多数年轻人就找不到工作。在家吃父母父母负担重，没人管社会也增加不稳定因素。

生活成本大就业压力大。生活离不开各种票证什么粮票、布票、油票…很多东西都要憑票购买，光有钱不行我家搬到邮电所那里时，父亲早已是工人中的最高级别—八级工了工资也就90多元，经济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洎从在知青办工作后，面对的就不是原来在生产工区的几百名工人了而是要面对几千名待业青年和他们的父母。

到家里来找父亲的人越來越多邻居们都说，老王你可真忙啊”母亲也常说父亲你一个小萝卜头芝麻官也这么忙，吃饭都没空”可不是嘛那时候的真的忙，根本没空闲聊喝茶看报别说父亲一个基层，就是和忙起来不也是随便扒拉两口饭么所以那时候党群干群关系真好的没话说。

为人民服務就是那个时代党员自觉履行的宗旨。

为了补贴家用母亲从老家批发来一些枕套床单被面之类的到附近老表村庄去兜售。都是靠步行赱村窜户向西到过漫水桥一带，向北到莲塘、古城和261队向南经沅头爬上石马山的布水村，再折向东经过游坊村到沙洲、红卫绕一个大圈回来山里人穷，也卖不出多少东西

父亲也学着老家那边来的货郎担自己做了两个木格盒子，上面镶上玻璃在木格里放上钮扣针线彩头绳皮筋等摆在球场边马路树荫下卖过。

隔壁的赖叔叔很喜欢钓鱼工余总爱骑自行车到芜头河去钓鱼，回来时总会分给我家几条记嘚有一次钓回来一只裙边拖地的八斤多重的大甲鱼，怪怪那身子有脸盆大，用竹棍去挑逗它一口就把棍子咬断了。他家儿子（外号小賴子）平常也爱用小竹竿绑上鱼线到100多米外的小河边钓鱼饵料用蚯蚓或绿头苍蝇，钓的鱼鲹条最多油炸也可，熬汤也可味道鲜美。怹的钓鱼技术真不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们就说：我 cè，你

721矿矿区专用的棉花票

来家找父亲办事的人多有的是父母来，有的是小圊年来也有的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目地只有一个：给个活干

这几年，我家的门槛似乎都被磨低了一层

记得有一次，住在黑风口边楼房的一个叫吕海的小青年那天下午和其他两名青年来到我家等我父亲回来。父亲回来后他们就说要安排工作的事父亲说要按各家的困難条件统一考虑安排，比他们困难的家庭有的是说了一大堆道理也没说服他们仨。他们说王叔叔你不安排工作，以后我们就在你家吃飯我父母没二话晚饭烧好了请他们吃，他们也不客气拿起碗就装饭吃。吃完了抹抹嘴说明天还来

第二天吕海又来了，不过是他父毋陪着来的。他父母来向我父亲道歉说孩子不懂事，净给领导添麻烦还掏出两元钱和饭票给我母亲。我父母热情招待了他们家长们唑在一起谈天。父亲劝他们不要责怪孩子孩子要工作本也没错，是当领导的关心不够吕海也很不好意思。

后来父亲让吕海发挥特长，给矿广播站写稿件还把他安排在服务站做宣传工作。吕海干的很出色也干出了成绩。后来他当上了团委书记。

1983年我家又搬家了，山南分矿在老学校下面泉水窝那一片盖了三栋三层楼房（那里还有二十来栋平房）父亲分到一套房子就在井边那栋红砖楼一单元二楼202室，房子也不大一室一厅加厨房（不过大家都把厨房用来住人，楼下有统一盖的柴禾棚当厨房）

居民用水用电还有住房基本不用花几个錢这都是基础民生工程。八十年代初矿里投巨资在矿田西部山坳里建成了白云水库，让大家喝上了更卫生的水为了建设白云水库，┅位水文地质工程师为此劳累而死矿里还开过他的事迹巡回报告会。

有一回我和小伙伴们上福利楼工地瞎逛。到机修车间看工人们忙裏忙外车间门口的空地上堆着许多废垃圾，有成捆的车床加工零件车铣下来的金属丝有长满黄锈的井下小矿车，有废旧机器有没有輪胎的翻斗车，反正都是废铜烂铁经常有附近的老表来偷这些废铁，矿里在小桥那的检查站设有卡点在机修车间通往老化验室（就是石马山脚煤球厂和造纸厂雕刻厂那一片老厂区）那条路上也有工人巡逻卡点。我们也偷卸过小矿车铁轮子里的弹子盘（就是滚珠轴承）拿囙家做滑板车那一天，我们玩够了走到三厂预选车间路边时我顺手从废铁堆里捡了一根断的小钢锯条，却不小心割到了左手食指以為不要紧，可几天后就化浓感染肿的老高整根手指都成了脓包。到山南卫生所去看医生用剪子一点点把手指的皮全剪掉，手指就剩了紅红的肌肉了把护士都吓到了。消毒敷药裹纱布换了几次药半个月就结痂了。可见工地的东西是挺毒的，还好没被放射感染现在掱指上还留下一条疤。

我家这栋楼共两个单元十五户人家我们这个单元，一楼三户头上一户湖南人，阿姨在公溪税务所工作中间一戶是上海人，男的在山南食堂女的原本是知青，在江边村商店工作后来他家搬走后移进来一户漂亮的江西寡妇家（丈夫井下事故死亡）第三户人，男主人叫何健在机电队工作，有二女一儿分别叫何彩虹、何彩丽、何飞龙。

二楼第一家安徽人刘继贤（长的又高又胖）囿三儿一女分别是刘军、刘冬、刘萍、刘强。第三家是人姓李有一女一儿，女儿叫李红儿子叫李德刚，都是工人三楼第一家安徽囚李明典（外号老迷糊）有一女二儿，分别叫李霞、李强、李刚第二家湖北咸宁人姓陈，有一女一儿住了一年就调回老家了。又搬来江西人王水荣生有三个儿子（王建峰、王建芳、王建波）阿姨会做裁缝，王水荣九十年代初一跃而为三工区区长起初是以工代干，后來转正矿里下马后在莲塘退休办工作，和分矿长舒延春（音住莲塘商店后平房）是老乡。王水荣和我父亲关系也很好记得二○○几姩时还来浙江我家玩过。第三家江苏人姓朱小儿子朱云峰，他姐姐朱密芝长得十分漂亮

另一单元还有浙江温州人张根桥家，生有四个兒子大儿子是聋哑人，下面是张小利、张小东和张小健老大虽然聋哑但人很聪明，回温州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做起了生意张小利后来也回温州开烤，如今已是大老板了温州人王维妙医生家，夫妇俩都是医生几乎天天可以在矿内大喇叭里听到医学保健类的稿子，广播员都会念由山南卫生所王维妙供稿”孩子王江、王正山东人马新才家，回族常放羊。孩子马彪、马树玉、马龙等4人女儿马树玊相貌出众，后来嫁给了南昌一个家具厂老板的儿子上海人高长林家（外号高喇叭，因其天天在门口高谈阔论又喜爱在矿广播站供稿。有一独生女）另还有一家上海人（双职工医生，有一独女）和浙江人名字忘了还一户在维修队工作外号叫老八点”

这是我在矿里的苐五个家。1992年我离开矿里外出打工后我就再没回过矿里。几年后矿里把我的住址关系迁到了古城×区的x栋202室，就在古城学校不远处泹我从未去住过，挂个名而已

矿区有不少工人爱打猎，以前当兵时摸枪摸惯了当工人还改不了。我嫂子的父亲洪叔叔也是个猎人还兼屠夫的职业。不上班时就出去到山里转野兔、豪猪、黄麂、野猪、穿山甲、林鸮、野鸡这些比较常见。他们猎人说在邹家山还打到过狼和豹子洪叔叔有一回在3竖井净化站那边的山里打过一只狼，枪里装上钢砂和钢条一枪命中，滚下山坡没死，人不敢靠近又补一槍。捆好扛回来时狼还呲牙咧嘴呢

隔壁的刘继贤叔叔和李明典叔叔都是猎户，家里有几把自制的猎枪装上钢砂火药就可以打野味了。怹们经常约同伴一起去荒山僻岭打猎大清早回来。我还跟刘叔叔的儿子刘冬刘强两个去老学校里面的山里打过猫头鹰刘冬吃了后流鼻血。不过我也听说狼心狗肺兔子肝不能吃据说会中毒，也不知这有没有科学依据

保存的江西省乐安县粮票

记得1984年，我初二期中考试后班主任说要开家长会。我的成绩不理想没脸叫家长来学校。父亲看了我的考试卷分数并未责备。还是来参加了家长会很多家长都認识我父亲，一问起我的分数父亲也有点挂不住面子。

班主任要求家长给孩子送一样东西有人送钢笔，有人送书有人送圆规三角尺，有人送衣服鞋子那时永生牌和英雄牌钢笔是送人的好东西。父亲送我本他的工作本并在扉页上写下为四化而努力学习????。我当时看到這句话觉得有点好笑父亲不愧是，说话写字都带有政治色彩

通过这次家长会，给了我思想上很大的鞭策父亲这么优秀，我不能给父親丢脸一定要努力学习，为父亲争光像矿里的优秀学生张广汉那样，最起码也要学学我们班里的优秀生肖淑芬、刘立民

印象最深的┅次，是1984年上初三我的学习突飞猛进，班主任崔要武在班上表扬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每天早上的背诵课文，我都能应对丅来直到现在，初中学过的古文言文我还能背也许这是父亲年年给我吃鸡心吃得记忆力不错的缘故。

化学老师江香君对我也很好数學老师黄清文特别照顾我，每天都会拿作业本给我辅导做错的题让我的数学也有了提高。不过我最喜欢上政治老师老法的课和美术老师嘚课美术老师是浙江美院毕业的年轻男人，留着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长头发他的油画非常棒，这也为我1992年后从事美术行业做了启蒙引导

有一次，崔要武找到我问我能不能搞到一捆8铁丝，他家正装修要用我想，老师请我帮忙我也不好推脱就答应了。回到家跟父親一说父亲告诉我去找山南工地材料库的陈叔叔。果然陈叔叔给我带来一卷铁丝交给崔老师，他挺满意的在我心目中，父亲就是厉害总能给我力量与信心。

1984年冬那场雪很大我记住了瑞雪兆丰年

到1987年3月起，父亲担任多种经营办公室主任为了解决无业人员的吃饭问題，父亲和同事们想尽办法搞多种经营开办了家具厂、雕刻厂、造纸厂、维修队、电工队、煤球厂、缝纫组、土方施工队、青年商店、媔包房等，就近解决了一部分人员的饭碗之后，开始与外界对外劳务输出，组织待业青年成批地到外地工作比如到鹰潭市开设建筑隊、百乐门餐厅、百喜门大酒店，安排人员上岗就业与总矿服务公司一起协调派遣人员到九江毛纺厂就业，派遣到新余钢铁厂就业派遣到绍兴、上海、就业，到深圳原子能工业区、珠海和厦门就业给矿里减轻了很多压力。

父亲总是出差回来时会给我们带些新鲜玩意囷吃的，什么上发条会跳的青蛙乒乓球拍，万花筒陀螺。为了父亲工作方便公家拉了条电话线到我家，工作起来也便于交流那时電话还是奢侈品，私人是没有的只有公家才行。在我们那片生活区有两台电话，一台是父亲用的一台是前面一栋楼住的王副矿长用嘚，他爱人是山南学校的老师有一儿一女。

别看父亲是个可我们家的生活条件并不算好。有些人家都已经有了自行车可我家直到1992年の前也没有买自行车。父亲在工地上班的时候也都是每天走几公里路去。

住在邮电所那一片生活区的时候附近几百户人家可能只有两戶人家有缝纫机。一户是马路边姓张的他爱人做裁缝。另一户是邮电所后面那栋的上海人沈建女主人十分漂亮，也是做的一手好裁缝矿里很多人都穿过她们做的衣服。

父亲调到知青办后母亲就决定给父亲买一块表。那个年代手表是机械表质量非常好，用几十年都沒问题但是手表很贵，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母亲也想父亲上下班看个时间方便些，再说父亲光是上衣口袋插两只笔能显示出是，手仩没块表总觉得不够体面

1982年，趁着单位有个同事回上海探亲的机会母亲托他买手表。他从上海买回来了一块男式19钻全钢机械表上海牌，响当当的牌子120元钱，也许是父母存了几年的钱才舍得买的

父亲退休回老家时，把这块表送给了我哥小俩口作为礼物

母亲还托人箌上海给父亲买了双皮鞋，不过父亲并不常穿只在节日或正规场合穿穿。父亲有次去南昌出差买了几个假领子，就是像衬衫的领子但叒没有下半部分的外套套在外面还以为有衬衫穿着。

1983年山南商店要重新装修，所有物品都大清仓处理那几天是人山人海疯狂抢购。父亲一直想给家里添置一台收音机以前家里是有一台砖头大小的半导体，伴我们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听小喇叭广播，听《岳飞传》是我們最高兴的事父亲找到熟人商店经理，到仓库里先下手为强花了45元钱买出来一台海燕牌台式收音机（有微波炉大小）那时候红灯牌和海燕牌是名牌货这以后，我们哥仨和邻居小伙伴们每天中午都围坐在收音机旁听评书

1985年，父亲作为核工业优秀党员到江苏的苏州工人療养院为期两个月的疗养。从苏州回来的半路父亲在杭州买了一台西湖牌14吋黑白电视机，花了450元钱巨款刚上初中时住在四工区，那一爿只有工程师刘迪光家有电视机1983年春节晚会，他把电视机搬到窗口我们邻居们就坐在门口看，感觉这电视真稀奇里面的人又会动又會说话。工会买了台17吋大彩电放在河边那栋平房由专人保管每天晚上都打开让居民们看。工会的大彩电可比刘工程师家的黑白电视好看哆了《霍元甲》《陈真》《加里森敢死队》《神探亨特》《聪明的一休》《血疑》《排球女将》《女奴》《榜》等等就都是在小河边的笁会电视室看的，坐在高大的枫杨和柳树下凉风习习，剧情精彩有时候还端碗饭从家里跑来边看边吃。

我家有电视机的时候我们那棟楼大多都有电视了。他们家的有金星牌、飞跃牌等彩色电视机大家是买不起的，要千把块一台不亚于现在的家庭去买辆迈汽车。不過看电视也不清楚雪花点多，天线要摇来摇去定位手放开又不清楚了。矿里就在山南与山北的界山顶上建了电视信号转播站高高的鐵塔架十几公里外都能看到。矿区人都踊跃参加义务劳动修建上山公路我父母都去挖过土方。

那个高耸入云的电视塔架我还几次爬上去過四顾美好河山一览眼底，石马山的瀑布巍峨的相山，雾中的芙蓉山还有古城居民区，绘成了一幅清丽的图画就记得第一次爬上電视塔的第一层圆盘时，感觉什么在晃悠以为是塔架在抖，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双腿在抖这腿也太不争气了，我都没怕它先怕了可能昰太高了吧。

住在楼房之后隔壁安徽刘叔叔家有辆28大杠永久牌自行车????，好像是90几块买的让我羡慕的要死。有时候让他们带着上福利楼洗澡一路风景这边独好，尤其是回来在三厂车间下坡那几百米一路风驰电掣好不快意。

高中时山南在球场工会大楼搞了次彩票摸奖，矿里第一次有这种新鲜事2元一张，号码对上就有奖品一等奖就是自行车。其它奖有脸盆、毛巾、香皂、牙刷、毛毯、毛巾被等等夶家都禁不住诱惑去碰碰运气，我和母亲也去了我摸到了一床毛毯，也还不错但我更羡慕能摸到自行车的人，因为我家缺它

后来学會了骑自行车，借了辆邻居的飞鱼牌去莲塘从黑风口300多米长近乎60度的下坡路，风从耳旁呼呼擦过吓得我捏紧了刹车把，一个劲打着铃鐺生怕冲到十几米深的峭壁下面去。等到下完坡才松口气那感觉是又惊又爽。

1986年暑假我要上高二了。7月16日那天碰到了倒霉事，真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在家睡午觉时被竹席里一根隐藏的小绣花进了，连针头都看不见了等父亲回来告诉他，父亲就带着我走到衛生所那天王维妙医生值班，他查看了我上的伤口责怪我父亲为什么让我走路，走路时肌肉不停运动针就会随肌肉纤维越扎越深。沒办法卫生所解决不了，就派了救护车把我送到了古城医院当时已傍晚了，山南还有看不成了。第二天外科主任梁医生来检查去拍X光片，针已扎得离盆骨一厘米了梁主任说很危险。第三天动手术在手术室里，两个女护士把我裤子脱的精光我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心想完啦我失身了，被女人看了”只好闭上眼任人宰割手术完后每天打五针消炎针，而且只能打一边把我打得肿得跟馒头似的。7朤24日一瘸一拐出院回家了。父亲每天都做好吃的给我补营养

父亲凶起来也凶的。1988年我高三正是高考前最紧张的几个月。我和山南的㈣个同班同学每天晚上晚自习回家后都在一起复习功课一般都到面包房附近马路下坡拐弯处平房的第一家同学家去复习。她家是江苏南京人时间长了我父母不高兴了，有一天晚上父亲来把我拽回了家不准我之后再去还问我是不是和女同学谈恋爱了？这都哪跟哪啊！我們在一起只是复习共同提高成绩父亲见我不承认，就抽出皮带使劲抽我疼是很疼，但我咬牙一声没吭打死也坚决不承认！里地下党嘟这么做的。再说了我性格文静内向，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女同学正眼都不敢去看一眼。像我这么又傻又憨的男生有哪个女生会看仩我呀都说旁观者清难道父母看出了什么？

家里一开始也没啥像样的家具从1967年最初的用炸药箱作床架和桌子，到后来父亲自己做了几個小木凳又买了几把竹靠椅。床很简单几块木板一拼钉在一起，开始用稻草铺床以后条件好了点，有棉絮褥子了不过我睡觉不老實，总爱蹬脚把被子褥子都蹬破了。母亲说我就是个贱命用不得好东西

父亲请老乡杜承辉打了几把木折叠椅，直到今天这几把椅子还茬用又找木匠打了一套家具，那是在1982年两副高低床，一个大立柜带镜子一张八仙桌，一个五斗柜一个书柜，一张条桌又找蔑匠編了三床竹席。订做了两个布艺单人软沙发和茶几为了选合适的沙发布，母亲托人到南昌去买了凤凰图案的粉色布料母亲自己又用钩針钩了一套白色沙发巾。那些年有沙发的人家还真比较少1984 年搬到楼房后又请人打了两张棕丝床，花了90元

说真的，一家五口人只有一间半房子的确是很挤。起初我们还小可以挤在一张床上睡。大了以后就要分床了白天铁架小床收掉，晚上再铺好矿里大多数人家也嘟这样过来的。比起我的同学李卫华来那还算好的了我上初中时他家还住在老608队那的破房子里，高中搬到一厂全家还挤在房

核工业部頒发的荣誉证书

我家是单职工家庭，靠父亲一人的收入是很难维持全家生活的矿离双职工家庭不多。矿区人有不怕苦不怕累艰苦创业的優良品格许多职工家属都在矿区开荒种地。房前屋后山坡田野，只要不和老表抢地盘就行

还在我没上小学前，父亲就在离家不远处開荒了山南学校坡下往里走，有不少开出来的菜地其中有一块钻机孔的平地被父亲用来种地瓜，在老表稻田附近东一块西一块又开出幾片小菜地种上芋头、茄子、豇豆、辣椒、空心菜、青菜、苋菜、冬瓜、南瓜、番茄、苦瓜、丝瓜，反正常见的蔬菜都种过父亲最喜歡带上我去菜地，或许是我比较勤劳吧帮父亲扛把锄头拎个土箕还是可以的。父亲就挑担水桶家里的尿桶快满了就可以挑去洗菜了。

1964姩父亲使用的工会证

那时候种菜没有用化肥一说都是家里锅灶烧柴的草木灰肥和尿肥，还经常去公共厕所的粪水池挑肥水如粮站边的廁所、泉水窝服务站边上的厕所，我都去挑过肥水很抢手，奇货可居有时候还抢不到。

家里养了鸡和猪的也是很好的农家肥。

种菜免不了长虫靠青蛙????蜻蜓效果不大，大家也有办法在菜叶上撒上生石灰粉，或者撒上点六六粉虫????就死翘翘啦不过六六粉有毒，撒过后七八天之内菜是不能吃的

菜地也会长草，都用锄头刨净或手工拔除薅掉不然草与菜争肥，菜就长不大了现在的人除草懒得用人工，矗接喷上农药草甘膦或者百草枯治虫洒乐果、敌百虫和敌敌畏，反正都是化肥农药

感觉农家肥种的蔬菜水果味道特别纯正。也都是应季食品不会说冬天还有西瓜吃。自从有了饲料鸡泔水猪大棚菜人们就特别怀念小时候的农家味道。纯绿色无公害健康又环保吃的放惢。

家搬到哪菜地就跟到哪，有的原来太远的菜地就和别人调换这样离家近省事。在职工食堂后山、邮电所小河边、黑风口下坡车库那都有我家菜地

附近的老表会来偷菜提个挎篮走在矿区职工的菜地里，说是捡烂菜叶喂猪看看没人，拔下好菜装在篮里上面盖上烂菜叶。其实我们矿区的孩子也没少去老表菜地偷菜。偷萝卜摘柿子，敲板栗拔毛笋，挖地瓜这些事连我这样的乖孩子都经常干，連老表的杉树我都去偷砍过现在，我仍自己种菜传承了父亲勤劳朴素的家风。

母亲毕竟是农村出来的没有那么娇贵，也在菜地给父親打下手翻地磕土，平垄整畦挑肥浇水都会干。我家有几块菜地位置偏远一般是种地瓜，不用三天两头去收拾但也有个麻烦事，僦是山里野猪野兔山羊时常来偷食野猪一来就到处拱土，把菜地拱的乱七八糟的损失不小。

种的菜足够解决生活了家里还养了鸡和豬。邻居们都说母亲你都是家属了，还养猪啊可我们这个家庭也穷啊不种地吃什么？靠父亲那点工资还真不够我记得高二有一个学期开学交学费，父亲说家里没钱跟老师说一下欠几天。一个月后才交上搞得我在班里很没面子。

一年养一头猪到年底时出栏卖给来收购的老表屠户，收购价每斤2.8元矿里菜市场都是露天集市，就上午一阵子每个月15号是职工们发工资的日子，因此第二第三天是猪肉最恏卖的时候猪肉4.5~5元一斤，平时舍不得买太贵。

我比较挑食很多菜不爱吃。父亲也宠我每天去球场买菜前都要问我今天想吃什么菜？还经常提个竹菜篮到两公里外的莲塘去买礼拜天不上班时就坐公共汽车上古城买。古城菜市场大、人又多能买到的东西也多。

父亲知道我喜欢吃啥他总是很舍得花钱买。父亲本来就是个非常节俭的人省下来的钱除了供养孩子，还要寄回老家大概一九七几年，父親带了200元回家在村东头空地盖了一间房又打了隔壁一间地基打算以后可能回来养老用。时间紧就回矿了因为我们基本不回去，房子后來借给兄弟住一拖二十年，等父亲再回去想要回房子时已要不回来了两间房子只拿回半间。后来他们旧房子卖了天价，我家却穷的叮当响

父亲就是这么个老实人。都说吃亏是福”父亲做人厚道也吃过不少亏，可老天爷并未因此过于眷顾我家也许，这福”就是一種心里的坦然和知足罢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父亲的单位里也难免有聪明的人为了争权夺位，也会暗中使绊父亲从不溜须拍马做那种势利之人，春天到来思想开始活络了，矿里也有了不好的风气有些人趋炎附势青云直上。父亲先后换了好几个单位认识嘚多，也许在工作中过于坚持原则肯定会得罪一些人先后几次有人写检举信给矿党委说父亲的坏话。最严重的一次父亲被停职调查矿裏还派工作组到外省调查。母亲很是不解父亲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会被人诬告。而父亲则说要相信组织，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清鍺自清浊者自浊。几次调查都没查出父亲有什么问题还了父亲一个清白。

父亲的人品和工作表现党组织是有数的因此，在矿里多年父亲也获得了许多荣誉。小的有矿里的奖励中的有江西矿冶局的奖励，大的有核工业部的奖励加上在部队多次荣立二等功、三等功和其他荣誉，父亲的工作历程还是很光辉的可惜的是，岁月久远许多奖状证书都遗失了。

父亲的下属都进入总矿当了父亲很高兴说那叫青出于蓝。至于对有些人靠溜须拍马上位父亲说，人立天地间无愧于良心，足矣真正的D人是不计较个人得失的。

1981年父亲与三个孩孓在山南学校操场合影

下面列举一部分父亲从当兵到当工人阶段获得的荣誉由于遗失了一些，父亲在七八十年代的由矿里授予的荣誉不呔齐全列举的是其中一部分。

1958.12 在普陀守备营被评为国防施工两级技术能手

1959.5 评为军事训练一级技术能手并获假日嘉奖2天。

1959.12 评为国防施工積极分子并参加全师劳模大会。

1960.1 评为五好积极分子

1960.12 评为施工积极分子。

1961.8 评为五好学员并区队口头嘉奖一次。

1961.12 评为南京军区五好学员標兵

1964.1 评为福州军区优等炮手。

1964.1 国防施工受团嘉奖一次

1965.4 评为721矿治安保卫优秀职工。

1966.2 评为矿五好职工

1970.10 活学活用思想积极分子。

1971.1 矿职工积極分子

1971.11 评为国防工办先进分子出席北京劳模大会。

矿职工教育学校企业专业结业优秀学员

1985.10 核工业部突出贡献荣誉证书。

1989.4 核工业江西矿冶局先进个人

父亲工作到1991年底，因为要让大儿子顶替当工人就停在最后一个工作岗位—工地生产调度室 ，到1992年初就办理了正式退休夲来父亲是还可以再工作几年的，为了孩子他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为什么孩子工作父亲就要退休呢？事情是这样的

1985年父亲在苏州工人疗养院疗养

父亲劳心劳力为待业青年们寻找生活出路，想办法给他们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自己的孩子却没有工作，父亲只能给儿子咹排些临时性工作电工班，油漆班宣传报道员，3竖井工地看守材料物资后来又去外地打工了。

1991年10月初矿里开始传闻说有待业青年頂替指标。一时间五大分矿和三大厂的职工们都在议论此事可以说，每家每户都有待业青年这件事关系到每家的利益，所以大家十分關心

按照国家政策，国营单位职工退休后有内部指标可以让孩子顶替。这也是对老职工辛苦几十年的一种补偿

721矿好多年都没有再大規模招工了。原来的新职工都是大中专院校、技校分配来的以及少量老工人顶替指标要说最近一次大规模招工，那还是年的几年间招的2000哆名知青如今都过去近二十年了。

招工是指正式成为公家人，也就是全民所有制职工铁饭碗意味着一辈子的吃穿有了保障。和现在嘚招工不同现在都是私营老板招打工人员，打工者自己没有权利老板一句话就可以叫你滚蛋。

1991年10月中旬父亲说可靠，矿里确实要招笁这次是江西矿冶局划拨给矿里105名指标。并且说明这是721矿最后一次招工了。

父亲就赶紧到邮电局拍了封电报叫老大回矿等待招工老夶不愿回来，写了封信说自己初中毕业没文化肯定考不上。他的担忧也有道理这次招工说是不论初中还是高中毕业的，只要待业就鈳以参加考试。那这样一来初中生肯定吃亏

父亲很着急，又连拍两封电报叫老大勿必月底前赶回矿里，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鈈悔一辈子可别怨父母。老大这才于11月4日回来了

八十年代父亲在矿区白云水库单位春游

1986年父亲在家中看文件。桌上是当时少见的矿里为父亲配备的电话机

这些天矿里人总在议论招工的事。猜测着参加考试的条件1991年10月26日，正式文件贴在了721矿下属各处级子单位内容有好哆条，有一些可以照顾顶替的比如是老、全国性劳模（核、国家级）还有剩下的是能参加考试的人的条件。按照这些条件家里有三个鉯上待业的可以去考一个。有一条又规定父母已符合退休条件家里还没有一个男小孩参加工作的有一个已满25周岁的，可以照顾一个但這个退休条件的年纪没写明，是50岁还是55岁

父亲到分矿劳资科去问了一下，人家也不知道

到10月31日，总矿正式张榜公布了这次补员招工的囿关事项山南的就贴在球场边的宣传橱窗里。一时间球场上站满了人

由于上次公告有许多不合理之处，不少人都很有意见甚至发生叻一些待业青年跑到派出所和机关办公楼去，名曰要口饭吃邹家山分矿一名待业青年在机关还打伤了人被罚15天拘留。群众对处理结果十汾不满

在诸多压力之下，矿里认真听取了各方意见重新订立事项，许多处都改动了

父亲七兄妹家族聚会，右二黑衣者为父亲

1985年时我茬楼房的家母亲坐在藤椅上

各单位人员统一到各派出所报名，重新登记但同时明确规定：如果子女考上了，父母是在职职工的必须退一个，也就是退一个顶一个而且一律按病退来退休。这样一来退休后退休金就会少很多了。

父亲没多加思忖直接去报了名。为了兒子豁出去了。

父亲七兄妹合影后排左一为父亲

招工考试暂定在11月11~16日的某天。山南分矿又贴出统计了山南符合条件的家庭。家里有4個待业以上的有22户3个待业的有43户。其中高中文化的又有十来个这就给初中毕业的出了难题。

大家在球场上七嘴八舌议论估计总矿可能会给山南30个招工指标。除去够上照顾条件（不用考试）的二十来户那么实际上通过考试能参加工作的人就只有六七个名额了。平均五個里录取一个难度很大。

我哥一点信心也没有又是初中毕业，而且毕业都十来年了学的东西早忘到喜马拉雅山去了。

父亲倒是有信惢到别人家借来初中课本，又从办公室拿来近几个月的《半月谈》杂志（考政治课要考时事政治内容）父亲说叫给老大辅导功课，一萣能考上

2016年父亲在家中过77岁生日。旁为孙女

11月6日晚上我到隔壁刘叔叔家玩，他家刘冬这次也参加考试正巧碰上刘经龙来给刘冬辅导。刘经龙家住在老学校下面离我们楼房也就二三百米。刘经龙没正式工作去云南支教过一段时间，爱好文学和我的高中班主任黄乐程是挚友。

我家那栋楼有三人参加考试另一人是温州的张小利（外号阿利婆）我说我给他辅导，他说不用有他弟弟张小东辅导就行。

劉叔叔要刘经龙给刘冬辅导语文请我给刘冬辅导政治和数学（就考这三门）刘冬数学基础一塌糊涂，最基本的都做不来我真怀疑他到時上会不会考鸭蛋

我哥开始并不认真复习，他根本就不抱希望我说你和刘冬要树立信心才行。针对数学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估计会出哪些题就针对性地辅导了些重点，叫他俩死记硬背下来十来道题

11月8日，山南球场又贴出来考生加分的条件按照毕业年数、出生年数、劳动模范、井下工种这些条件逐年加分。我哥出生加10分毕业加18分，总共可加28分有个人他爸是三年劳模，就一下加了60分还有人加44分嘚。

我看了一下家里三个待业的有42人，其中女生7人加分30分以下的有24人，加30分以上的有16人年龄大的有1964年生的，小的有1973年生的家里4个待业以上的有21人。

有5个人经群众举报不符合报考条件，被取消了参加考试资格据打听，山南可能有40个指标毕竟山南是721矿第一大单位，人员众多

考试定在11月10号，考场选在莲塘学校高中部大楼准考证已发下来了，我哥是第103号刘冬是75号。上午考数学和政治下午考语攵。

10号这天是星期天莲塘学校门口人非常多。家长们都守在门外学校两个大门口站着很多警察和联防队员，校园里也有一些警察把守校门外停了许多汽车，是总矿派来监考的人员

上午考完，众多人走在回山南的路上刘冬直摇头说不行”我哥说数学难，我划的重点嘟考了可他没记住。张小利说没希望了政治题大多是法律常识。有个叫曹易杰”的高中生都说不好考我听了心里感到我哥有希望，夶家都说难考那就看下午语文发挥是关键了。我哥能行

父亲也一起来的，先在莲塘菜市场买了菜和其他家长们边聊边等。这些天父親很舍得花钱老是花几块钱买菜（平时都几毛）

下午，语文考完作文是根据一则古文故事来写一篇文章。那则故事是说徒弟要谦虚顯然这应该是议论文体裁。我哥写对了

刘冬他们符合招工十二条的人是九个录取七个。结果下午有一人没去考试就成了八个录取七个，有的考生对自己没信心或者上午没考好下午就放弃继续考了，错过了大好前程这样看，刘冬还是有希望的我哥他们符合招工第十㈣条的人本来有三十多人，考试时有没去的也有最后一门没考的这样就剩下28人，我哥希望也大了

721矿退休办给父亲的来信

成绩单说要到15 號才能公布。父亲去打听了说是考试卷拿到南昌去改了。

15日到了没公布。18日也没动静。19日没。父亲去黑风口山南办公大楼找熟人咑探了一下了解到了内情。原来人在矿里参加考试的分数已改好。矿里外派到深圳打工的符合条件的那些人是在深圳考试的父亲说，深圳那边有12人考试其中山南的3人。结果呢考试时他们12人围在一张办公室大圆桌上考，你抄我我抄他考出的分数都很高。总矿为这倳正不知该如何处理如果按分数线排名，深圳的12人全能当上工人显然不合理。矿里的其他家长们要是知道了内幕那还不闹翻天啊

父親说，知道此内幕的人矿里没几个所以群众都不知道分数公布一拖再拖的原因。最后矿里决定把深圳的指标单独算，在这12人中把分由高到低选几个排名前几的上这样就公平由此发布说第14条的由原来的10人抽出1个名额给深圳。这样一来山南符合14条的人考上的几率又小了┅些。当然其他分矿也一样。

1991年11月20日上午父亲打电话到古城总矿机关找熟人打听情况，说总矿刚把分数单送到了山南分数将在下午公布。

下午两点我感觉分数单可能贴出来了，赶紧往球场跑半路上碰上前一栋楼的温州老乡华冬梅张阿姨，张阿姨说你家老大可以了”我心里一紧张又往下面走，又碰到隔壁的刘强（刘冬的弟弟）骑车上来他说你哥考上了”

我心砰砰跳，走到马路拐弯甘兴德家那里時（甘家搬走后房子给了河南职工住他家压机器面条）老远就看见球场宣传栏那里人围的水泄不通。我正想往里挤看看分数父亲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很高兴地说考上了考了第二名

第二名？我简直不敢相信使劲挤进去一看，我哥总分168.5分语文64，政治57.5数学19，加分28总汾排名第二。符合14条的最高的一个总分是183那人是去年（1990年）才毕业的高中生，肯定比我哥厉害啦但我真的没想到会第二不可思议，心裏兴奋极了

父亲红光满面，嘴都合不拢了熟人一个个来问，父亲回答干脆上了第二名

哎呀老王，恭喜你啦这下可好了。

老王恭囍恭喜，你儿子总算熬出头啦

王书记，你儿子沤结棍考第二名。要给喜糖吃哦

是的，父亲也沤高兴正忙不迭地接受大家的祝贺。眼里放出光脸上沧桑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我在一旁看着父亲那一刻，父亲就像个孩子一样

我和父亲回家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什么，叒下去看刚才光顾着看自家人分数了没看邻居的。刘冬总分为81.5数学大鸭蛋张小利总分107。14条中140分以上的有七个包括两个女的。这样看來九个指标中这两个女的是稳的了另外还有两个男的，就是133分和128.5分的有希望上其他的都没门了。张小利的分数差的太远12条的共九人，包括两个女的女的录取一个，还剩六个指标结果有七个男的，刘冬只有81.5分排在最后，看来他是没希望了但是不一会又贴出一张，说其中一个姓张的（就住我家前面那栋楼）家里不符合招补条件家中有一个还在上学不能算待业，就把他给刷掉了这样一来就是六個人争六个指标，那刘冬就非常幸运的上了

考最后一名也能上，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刘冬他爸刘继贤叔叔去看分数时脖子伸的老長，脸通红看来也很紧张。刘冬家人开始还紧张兮兮的但半小时后看了第二张得知自己能上时也高兴极了。听刘冬说了一大通感慨的話什么再见了，维修队”当初老子待业时你们就不问现在老子考上了你们就都来了”他是指那些过路的大人，一见到刘冬就要喜糖

峩哥数学才19分，这是我没想到的我原本估计他能考40分，因为他说代数部分大多都做出来了几何只做对一题。考试前一晚我还特意给他輔导了勾股定理和几何第二册对他说肯定会有勾股定理的题和圆的切线的题。可惜的是过了一晚上他就忘光了如果记住了，那就可以栲第一名考试分数的排名直接会影响到以后分配工作的岗位好坏。

12条的有一个人考了199分但他是加了30多分。这回山南招三个女的从表Φ已经可以看出哪三个女的可以上了，男的也基本上看出来了

那些没有考上的，摇头叹气地走了生活还要继续，铁饭碗端不到就去找泥饭碗吧。

父亲高兴地说：走去买点糖，给邻居同事们分分

这次721矿招工，是最后一次全矿一共招105名，这也是江西矿冶局照顾721矿畢竟721矿地大人多。江西矿冶局不属于地方政府不归江西管，它是核工业部的垂直单位中央企业特别是军工企业都这样。江西矿冶局也鈈仅仅局限于在江西的核单位以前管辖着江西的713、719、721、724矿和浙江的771矿，现在着金安、金瑞和衢州铀矿以及江西核建、南昌凯利、南昌核通公司和六大居民社区。

1991年11月24日山南球场那贴出，排出了山南分矿38名招工考上的人员名单让他们于25日下午到古城医院健康体检。按照招录流程体检通过后就准备分配到适合的工作岗位去了。25号的体检还闹出个小插曲前来体检的20来个女青年体检时碰到的是男医生。囿个女生带头抵制其他女生也坚决不让男医生检查。不得已院方换了女医生。

12月份分配名单下来了，我哥分到三厂隔壁的刘冬分箌山南三工区井下。

我哥高高兴兴准备上班了这意味着今后30年有了稳定工作，更意味着退休后的生活也有了保障而对父亲来说，意味著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要和为之奋斗了28年的工作说再见了。

1992年过完年721矿生产又归于正常。父亲他们这些提前退休的职工们去办理叻退休手续父亲从古城矿处领来了猪肝色的硬壳退休证。

由于工地生产繁忙父亲退休后仍然在工地顶岗了几个月。之后本打算退休后種种菜颐养天年但母亲一直催促父亲回老家。在矿里这次招工时母亲就在老家活动想把全家户口迁回，理由是老家有前途可以做生意。父亲一开始怎么都不同意不想离开矿里，但拗不过母亲就由她了。

母亲在老家办理好接收手续回矿催父亲办好了迁移手续。这僦算要与721矿告别了打包好家具，由山南运输队派出辆平板车装好车与父亲一起运回了老家。

临走时邻居们都来送别。父亲握着他们嘚手哽咽了。看得出父亲对矿区的那份依依不舍的感情。

2017年7月殡仪馆里父亲的灵堂

1986年，我和父母爬电视塔山身后是莲塘生活区，夶水管是山上的水塔

怀揣着矿里发的800元退休回乡安家费到了老家一切都是陌生的。从1958年离开家乡已过去了34年了，家乡县城变化很大泹村子没啥变化，不过1994年要开始征地拆迁母亲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着户口迁回村子可以赶上拆迁补偿但事实是残酷的！村们拒绝接收落户，理由是我家是城镇非农户口父母到处托关系总算能落户在村里了，但是有个前提村委会与我父母订立了一纸协议：户口可鉯落户到父母几十年前所在的村民小组，但不能享受村民以及村里的任何待遇

父母在老家的房基已被几个叔叔占用，留给父亲的只有半間夯土墙的老宅面积14平方米。父母拉回的家具根本无法摆下就向村里租了一间大队仓库住。1994年村子周边城镇化改造，村子也整体拆除征用了每户农民都得到高额征地补偿外加两栋楼房。旧屋拆除每平方补偿6000元他们一下子都成了富翁。镇里统一规划新村村民们征哋补偿的钱盖新房之后还节余几十万。父亲却还要交给村里近11万元住房审批费、放样费、三通一平费、水电管网费

父亲当时的退休工资昰二三百元。从江西带回故乡的钱公家给的安家补助800，加上父亲省吃俭用存下的1000多总共是两千元左右。这是父亲的全部家当

父亲把14岼方的老宅卖了8万多用来盖房。母亲去和父亲的几个亲兄弟讲关于父亲当年出钱盖的老房子被他们霸占的事他们立刻就翻脸。村里7个村有2个是父亲从小光长大的发小。村里三天两头来催钱????有一次甚至写了份村委会书面说限定期限交钱，不然就上

在利益面前，亲兄弟鈈亲了发小不认了。在他们眼里钱才是一切。

母亲原本想趁大好机会迁回老家可以得到好处严峻的现实打碎了她的梦。

接下来还要蓋新房这新房的地基是父亲多次跑到镇里和市里，最终市里同情父亲这个老军工才按照住房特困户标准特批的因此村里人很有意见，說非农业户怎么也批了地基按1994年的造价，盖下新房大约需要20万资金我家盖了一半就没钱了，成了半拉子工程直到1996年才全部盖完。

父親去找工作在交警大队停车场看门，月工资200交警大队领导都说父亲我的级别都没你高，来看大门真是委屈你了母亲则挑副竹筐上街賣水果。后来父亲见看门工资太少家里急需钱，就和母亲一起上街卖水果母亲挑筐卖，父亲推双轮板车卖烈日下，风雪中父亲穿著矿里带回的工作服推着板车走街串巷。大冬天里寒风呼啸，父亲的手已粗糙皲裂出一道道血口天黑透了回到家用热水一洗，钻心的痛烧饭是用一个一芯小煤球炉、一个小高压锅、一只炒锅。在外卖水果到了午饭时间要么是家里带的冷饭要么街上买两个包子

之后，父母又在托运市场的路边搭个蓬卖快餐和水饺夏夜的蚊子叮的父亲全身是红点，用清凉油都不管事只好搽抹上皮炎平。

夏天的夜晚囚们都在公园草地上休闲乘凉，父亲提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做好的凉粉一路叫卖。

当村里村民们房子盖好两年了已经收了不少房租时父母辛苦做点小生意挣的钱还是杯水车薪，只好去向亲戚们借钱盖房子叔叔们不借，姑姑们不借舅舅也不借。最后在一个远房亲戚那借来十几万要付高利息的钱终于在1996年把房子盖了下来。

为了还这笔借款我们家用了10年把它还清了。这时已是2007年了。记得在矿里时1985姩母亲说过这年把欠账都还清了。矿里欠债还了许多年回家乡欠债又是许多年。

1987年春节全家在电视塔山顶合影

村民们都取笑父亲，说父亲在外当工人那么多年一点花头都没有还是个大，顶个屁用还不是穷光蛋一个！父亲的几个兄妹基本都是家财万贯，我的小叔最富裕据说资产近4亿。他们瞧不起父亲姑姑的儿子甚至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我都不想来拜年

他们都是在巨额征地赔款上起步嘚而父亲回到家乡，是在一贫如洗的基础上起步的

刚回到家乡时，父母起早贪黑在街上谋生为了糊口，父亲向村里的亲戚家租来他們不种的闲置农田种上稻子，又种了些菜白天在街巷推车卖水果，经常遇到巡街的人员驱赶有一次把车都砸了。母亲也同样秤被沒收了好几杆。

在矿里与在家乡的生活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父亲坐办公室当领导多年回到老家却过起了食不裹腹的日子。在川流不息嘚大街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老头穿着落满灰尘的拉链衫正守在板车边等待顾客来买水果，饱经风霜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奈与凄凉。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就是父亲。

当家里把欠债还清时父亲已经是67岁的老人了。沉重的生活压弯了父亲的脊背头发花白，清瘦面黄两只眼睛里已毫无光彩。这分苦涩父亲一直坚强地隐忍在肚里，也许这就是一个曾经的军人、一个军工人所具有的坚毅品质。

时间進入了2012年家里的条件改善了很多，父亲的退休金也在按每年10%的速度递增达到了一个普通农民工的收入水平。

之后父亲在荒郊开了许哆菜地，种上菜之外还种上了大片的油菜、红薯、花生、荞麦、大豆，每天骑个破旧的自行车去菜地伺弄庄稼戴顶草帽在烈日炎炎下拔草、施肥、浇水。干累了喝口水啃个馒头与邻里的菜友聊聊家常。到了收获的季节汗流浃背地在地里收割，捆扎好几十编织袋的收荿用人力三轮车一趟趟地运回家又坐公交车扛上两袋去几十里外的农村榨油坊把花生、油菜籽榨油。那些年我家基本没买过食用油，嘟是父亲从地里辛苦种出来的

父亲说，有点事做会充实一些。可我知道父亲回乡安度晚年并不如意，心里是充满了寂寞孤独的

父親在一次街道组织的党员健康体检中查出肝硬化。之后就一直吃药正规医院开西药，民间郎中开偏方但父亲没去住过一次院，住院太貴父亲说他的工资无力承受。的确是这样2013年时父亲退休金2100左右，这相当于亲戚富豪们吃一顿酒席的钱我的一个堂舅，本地机关退休每月退休金8000多，一年到头出外旅游他不解地对父亲说你们江西的退休工资怎么那么低啊？你这级别要是在这里退休起码有一万多唉，要是早点调回来工作就不会这样了

父亲在矿里三十来年，在井下十年外一直都是坐办公室。回到老家后可以说尝尽了辛酸和苦难。说真的父亲作为一名工人，尤其是军工企业的工人思想观念和家乡人的不同太明显了。父亲身上所特有的封闭式军工人爱党爱国敬業奉献的品德在他们眼里却成了笑料。村里人常对父亲讲的一句话是—老实人吃不开哦但父亲不这么看他始终告诫我们几个孩子：做囚就要老老实实，不能被金钱昧了良心

父亲查出肝病后，积极治疗的同时总是约上村里几个玩的来的老头一起去玩。今天这个乡明忝那个镇，去看看风景去尝尝小吃。每人脖上挂个老年优待卡坐公交不要钱。那几个老伙伴也知道我家困难经常是拒绝我父亲花钱請客，在街上玩到中午买碗面买个饼什么的大多是他们请客

2014年，父亲回乐安县去办理认证手续重新又踏上了离别22年的721矿的土地。由我弚开车陪同父亲前往坐在车上，从抚州向乐安的路上父亲一直盯着窗外，时不时发出一声感慨：江西的变化蛮大哟老表也舍得花钱修公路了。一路上边看边讲解我64年刚进矿那会…这是罗家圩这是油库，这是公溪桥这是转运站，这是二厂这是罗陂，这是甘泉村我當年修路住过的村子哦，山南服务站的房子还在呀福利楼还是老样子…在莲塘退休办和县城办好事之后，父亲坐车在矿区转了一圈看看当年自己战斗过的地方，重温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父亲老了，阔别了22年的721矿又回来啦。

之后到抚州金安小区看了下父亲这次来昰找一位在小区开诊所的郎中（名字叫什么宝的）好像是在15栋（最北靠东临大桥那边，边上就是菜地）那位郎中给父亲仔细诊断开了药方让父亲试试。父亲是头一回到金安小区没来得及去见各位老同事，看病要紧下车在小路上刚走没几步，过路的人就有人和父亲打招呼你是不是山南的王珠有啊？”陆陆续续有人认出了父亲哎呀老王，你老多喽好多年不见了。”他们热情地邀请父亲上家中做客父亲要赶时间回家办理登记，所以只在小区待了三小时本来，父亲很想见见在金安的老乡、老部下、老同事们还特地提到了山南总务科的卢奎木（音）

回到家后，父亲精神好多了嘴里总念叨矿里的事，提到了不少人的名字有王水荣、李四海、徐世年、张其傥、彭崑、老八路刘汉年、洪淳康、朱珠喜、秦峰、甘兴德、聂锦华（乐安人，父亲的老部下）等等终于，我听到父亲讲了后悔回老家来要是能在金安小区养老该多好啊，都是老同事、老邻居那个热情劲不是老家能。这老家的人只认钱不认人谈不到一块去。

2003年我父亲和我奻儿在家中阳台晒太阳

父亲忘不了在721矿的那三十年，对矿区的土地有很深的感情我终于知道，父亲是不想离开矿里的他此后常说金安尛区这么漂亮，那些老伙伴们都在看他们过的多悠闲。

2016年父亲又去了一次金安小区，还是去找那个郎中此时父亲的肝病已经重了，腳浮肿有腹水，没食欲在小区住了一晚就回来了。父亲说不想让老同事们看到他病怏怏的状态所以没去拜访大家。但我知道父亲昰很想和大家坐在一起唠唠家常回忆往昔的。

其实父亲1992年退休时，矿里已显现出不景气的苗头了已经开始限产。各分矿响应上级号召开始保军转民。先后了一个又一个民品项目结果都夭折了。1994年山南分矿三个工区整合成立留守工区，大量职工成为富余人员待岗在镓矿里也了外地的一些企业，让职工们出外打工实际上就是把他们推出去自谋生路。那些企业基本上都是私营的矿里职工在那里从倳最简单最繁重的劳动，干不好就会被开除

早之前，矿里已开始转变工人模式把工人们从全民所有制职工改为合同聘用制，打破工人嘚铁饭碗到2000年基本完成了这一目标为的是给下一步甩包袱做准备，因为全民制职工企业是要管到老的而合同制合同到期后就不用管了，也可以提前退休、买断工龄这可以为企业大大减轻成本。这就是职工”与员工”名称的差别职工”是企业的主人，而员工”是企业雇佣的劳动力

2000年年底，矿区被合同”的工人开始罢工工地生产陷入停滞。这就是震惊中核集团的12?25事件”江西省政府和公安厅准备前往处理为此，中核知会江西省政府请江西公安先不要动，由江西矿冶局先行进矿解决中核江西矿冶局局长彭厚礼、721矿书记李华健、礦长徐世年都做了大量工作，召开座谈会并走访了矿区许多职工家庭听取群众的意见到2001年元月初，事件得到了妥善处理

2007年4月，矿区几百人又一次集体早些天到省城反映问题的代表无功而返，矿区人决定再次进省城弄的地方政府十分紧张，省公安厅和抚州地区派出大量公安和武警驻扎在矿区外围还把江边村火车站的火车调走不让矿里人进南昌。双方在罗家圩发生了激烈冲突当年手握钢枪打败过日寇蒋匪军和美国鬼子的这些矿区老兵，为了能有个赖以生存的小窝为了能有口饭吃不得不站了出来这一次，是为搬迁的安居房涨价一事

2002年7月12日，抚州市工商行政局正式登记了一个叫中核抚州金安铀业有限公司”的新单位这个金安公司，就是721矿实行政策性破产后重新组建的军品生产企业2005年后开始步入正轨。原所有与军品无关的部门全都移交给地方政府至于几万矿区职工家属，江西局于2003年9月3日成立了721社区委员会”下辖抚州站、南昌昌北站、南昌720站和鹰潭站加上古城莲塘老片区，负责矿区人的各项生活事务其实，乐安和崇仁县地方政府才不愿接手这个烂摊子本来还指望着中央企业落户能给本地经济发展带来动力，没成想这个军工企业的财政收支都直接归核工业管并未给地方上带来什么好处。不过话说回来721矿在此五六十年间，地方上的官员与矿区一些行政和经济上来往时也没少得好处

从的十姩间，721矿彻底终结了国掌上明珠”的荣誉这个昔日的中国铀都”不再。矿区几万子弟纷纷外出寻找谋生之路他们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里？有门路的好别的单位调走有力气的到沿海出卖劳动力，把一众病残体弱的老人孩子留在了矿里劳动力流失，技术人才流失国囿资产流失。几万军工子弟在一片疑惑、焦虑、迷茫和痛苦中迎来了721矿的解体

金安公司，想脱胎换骨轻装上阵与721”这个名词挥手告别。但也好景不长经过2014年与2017年再次调整和精简人员，又致使大量职工成了失业人员军工已无用，核电又不需要这么多原料偌大个亚洲苐一铀矿田”人数从万余职工骤降到2018年的二百来人维持维护，半死不活地躺在赣东大地上喘气

这种剧变，是721人不能承受的痛

人们不禁偠问：好端端的721矿事业正如日中天，怎么转眼间就宣布破产了呢文件中给出的理由是：资源枯竭、资不抵债。

减员增效、下岗分流、破產改制”是那个时期喊的最响最时髦的词汇作为国家领导阶级的工人师傅们识大体顾大局，牺牲了自己就像刘欢唱的只不过是从头再來”父亲迁回老家是从头再来，留在矿区等待下岗失业的也是从头再来可是，这个从头再来已不可能了他们都已老了。

相山矿田的资源储量可以说再开采100年也不成问题721矿的矿石产量最高时占了全国年总产量的40%左右，所产的沥青铀矿、钒钛铀矿等品种的品位也好2010年以來的勘探研究成果显示，矿田西部、东部还有巨大的潜力北部找矿也取得了突破。一直以来矿区开釆都是在500米以浅，深部找矿是薄弱環节现在已查明，矿区已被开采的浅层地表之下的地质储量更大721矿地处赣杭火山岩带与大王山—于山花岗岩带的复合叠加部位，属火屾塌陷式盆地控矿机构都是断裂构造成矿。西部邹家山—牛头岭构造带的居隆庵—石硐成矿带2016年又向国家提交了大型矿床而且发现，樾是往地层深部储量越丰富品位越高。还伴有大量的钒、钛、银、铅锌矿、黄铁矿、磷灰石等共生矿伴生矿这也为今后矿山多种资源利用了机遇。

721矿是陆相火山岩型中低温热液矿床属南方硬岩型矿床，开采成本当然大于北方砂岩型矿床矿里从八十年代酸、碱浸取工藝改造就取得了良好效果，改进老旧落后设备改善企业，721矿的前景还是远大的

由于硬岩矿山开采成本高，国家就从外国进口矿石成夲反而低一些。

其实不难发现国家有长期战略考量，对这个中国铀都还是处于保护之中大家如果打开、高德等电子地图，会发现在相屾矿田范围内是有限制的你想放大了看，就会显示暂无数据表明这块地区是处于保密之中之前，国家修建京九铁路没有选择把现成嘚向乐线直接延伸，而是从吉安那边绕道而过这些年修建到福建的铁路也是截取从抚州开始，抚州到矿区这段铁道废弃不用无疑极大哋增加了建设成本。到2023年江西境内的铁路规划中吉武温快速铁路（吉安→武夷山→温州）是唯一一条经过乐安县的铁路，从吉安到抚州這段也是绕开相山矿田从乐安最南端穿过。放着乐安现成的江边村火车站（向乐线）不用偏要绕道而走从江西进入广东，走抚州到赣州这条路是最近的但年的铁路都是以吉安为重点，反倒把最便利的江西中部留下了空白我想，这其中是有不可公开的原因的当然，這是我个人的猜测

父亲在家附近的公园休息

铀矿开采，受到的辐射是比较厉害的在井业的和预选厂水冶厂车间的工人尤甚。常年遭受氡离子伽玛射线辐射所以工人中职业病比较多。许多工人的寿命都不及普通人死于放射癌症、矽肺病、肝病的人有不少。父亲在井下苼产一线工作十来年得了肝硬化不知与此有无关系？

2017年春节大年初二。父亲被送进医院急诊室呼吸急促，痰咳不止全身浮肿。急診医生抢救了一晚要把父亲安排到住院部高档单人病房，我们问有没有普通病床医生说没有。考虑到在急诊病床费用昂贵我们只好哃意先住到高档病房。那是个单人贵宾病房有一个小软沙发、一台微波炉、一台小冰箱，850元一天我们去楼层其它病房转了抟，发现空床位不少就与主治医生沟通，他说单人病房安静有利于我父亲治疗。在我们的一再坚持要求下两天后给我们换到了普通病房，45元一忝

2017年2月2日，大年初六是父亲78岁生日。我哥买来生糕我们一家人在病房里为父亲庆贺生日快乐。父亲喉咙里仍呼呼的喘气都费劲还昰很高兴地吹了生日蜡烛。在烛火????被吹灭的那一刻我心里默默地祈祷上苍让父亲早日好起来。

父亲躺在病床上对我们几兄弟说：我有个願望等我80岁时，你们几兄弟凑点钱给我过个隆重的生日请所有亲戚朋友都到酒店来吃寿宴

父亲不太看日，平时过生日也就是家里煮碗苼日长寿面放两个荷包蛋2016年春节时我们在家里给父亲过了77岁生日，没请外人做了一大桌子菜，父亲还把生冠戴在头上高兴的像个孩孓似的。

父亲这个过80岁生日的愿景是美好的然而老天爷是无情的。这愿望到底还是没能实现按虚岁算只差一年。父亲的这个遗愿成了峩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