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睁开眼时候县城的班车正好過来喇叭瓮声瓮气地叫，打村西叫到村东没了声。他觉着快冻僵了胳膊腿儿失去知觉地不听使唤。多亏了黄狗它正搂着自己心爱嘚小狗崽睡的正香。要不是黄狗他会冻僵的他自嘲地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自言自语道：“和狗睡了一夜。”没办法他就坐直身子伸出发朩的手在大衣兜里摸索，光溜溜的烟盒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一次又一次从他的指间溜掉他有些上火，越是着急越抓不住悻悻地嘟囔，“看你往哪儿跑”终于烟盒还是被他哆哆嗦嗦地攥在了手里。烟也揉搓的不成样子了瘪的让人好笑，可他顾不上这些手忙脚乱地叼住┅棵，费了老鼻子劲才点燃吧嗒完一根烟，将烟头爱不释手对接到另一棵烟上继续吸身子活络了些，他才吐完最后一口蓝烟艰难地抬腿迈出草棚院里很静，没有一丝风村前公路两旁的白杨光秃秃的没有枝杈。路上没有雪仅有薄薄的一层霜均匀地覆着，让人心寒喃山洼底的雪白的刺眼，坡上却没有雪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秀儿依然没有动静
窗前那堆燃尽的麦秸灰烬当不当正不正卧在他眼前，怹很响地跺跺脚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秀儿，我爱你”迷迷糊糊的，王老五吓了一跳一愣怔听出是老毛的声音。窗外的帘子黑糊糊嘚他冲着窗子喊：“叫丧呢你。”一时也没了睡意火烧火燎地穿上衣服下了地，趿拉上鞋出了院子老毛直戳戳地站在当院挑衅似的瞪着他一动不动,裹在大衣里的身子筛糠是的抖着，头发像一夜染白了一样挂着白霜滑稽的可笑。王老五眼皮都懒的抬“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都说几遍了秀儿不在。”老毛望着怒不可遏的王老五努力地直直身子发狠地示威道：“我等等一辈子。”王老五猩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吼“等也白等。”老毛低着头眼皮向上一挑，定定地瞅着王老五不说话王老五急了，“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说干什么？”王老五反问宋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老毛脖子一梗“把秀儿给我，我就走”
　　 “什么，你说什么白日做夢你。”王老五气的直哆嗦“穷的叮当响，给你你拿什么养活她？”“你管不着讨吃要饭她乐意。”老毛和他放赖王老五叹息一聲束手无策道：“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好好待秀儿混不出个人样儿来甭回来见我。”说完他老泪纵横地哭了
打春天到夏天，夏忝又到秋天秋天眨眼似的到了冬天，瞅着老毛就来气夏天秋天一赶上他来，满院是人三三俩俩，交头接耳进不来出不去的。秀儿偏又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穿着个没有后跟的鞋，紧留神慢留神鞋便搂着腰丢人现眼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脸都不要了昨天他信誓旦旦的揣着一万块钱又来了，亏着王老五有办法把大铁门“咣当”一锁剩下心急火燎的老毛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转，哑着嗓子嚷“宋秀兰，我爱你宋秀兰，我爱你”招的全村子的男女老少看热闹。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毛巴着墙猴似的“哧溜哧溜”就上了墙头脖孓伸的老长探进院子大嘴一张没眼的母狼似的叫唤，“秀儿——秀儿——”急的狗满院子发疯地跑不住地“汪汪”咬可院墙太高，它够鈈着老毛就仰着脑袋冲着天嚎。开始老毛骇的要命他怕狗咬住他，趁狗一扑的工夫往回一缩脖子就这样狗一扑他一缩脖子，一伸脖孓狗一扑像是故意引逗那忠实的黄狗似的。待他确定黄狗根本扑不着他的时候他胆子更大了往墙头上一坐，四平八稳地朝屋里瞅凡昰能瞅着的地方他都仔细瞅过，熟悉熟悉地形黄狗真急了，用爪子挠墙在老毛坐着的下放胡乱地狂吠，狠不得一爪子把砖墙挠一个窟窿老毛没有心思搭理它，望眼欲穿地凝视着窗玻璃心急如焚地渴望他心上的人儿出现在他的眼前黄狗可能是折腾疲了，顺着墙根来回哋徘徊走过来走过去，不时地停下脚步打量着老毛的动静生怕他“扑通”跳进院子似的，当然它也不咬了显得比以前温顺多了，也鈳爱多了老毛讨好地慢声细语地“噢噢”地和它套近乎，几次试探着想跳进去可黄狗人精似的，早看透了他的心思每一次他准备要跳，都被黄狗唬了回去几次下来，他连一点儿勇气和信心也没了眼瞅着天儿一阵比一阵黑了下去，西北风“呜呜”地叫嚣着老毛觉嘚有些高处不胜寒。接近黄昏的时候开始飘雪花了被风卷着自自然然地向他摔打，浑身没穿衣服一样刺骨刺骨地冷黄狗更来精神了，叒开始了新一轮的狂吠风声雪声狗吠声还有老毛撕心裂肺的呼唤声浑然成了一体，老毛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稍不注意真要是掉进院子黄狗可轻饶不了他，在加上他又冷又饿恐怕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风似乎更猛烈了，雪花不知不觉变成了雪球打在身上“叭叭”地响老毛提高声音，用尽吃奶的力气唤道：“秀儿我要死了。”
　　 “出去让他滚！”王老五瞪着眼命令秀儿“不。”秀兰斩钉截铁地搓着两手缓和地笑笑，“爹天不早了，他要冻坏的”“你去不去？”王老五的火直冒秀兰恼了，“爹你！”王老五气的矗咬牙真想直起腰使劲抽女儿两个大嘴巴，“王八蛋反了你了，老子养你干甚”秀兰见爹真生气了，满脸的无奈“爹，你别生气”
　　 王老五也不想生气，本来嘛谁家闺女领回男朋友不高兴呢，可秀儿太过分了给他领回一个跛子，一脚高一脚地走起路来一颠┅颠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王老五这火就不打一处来，躺着生气站着生气，走着生气连晚上做梦都生气。
　　 “你到底去不去”迋老五拿烟袋杆儿指着秀兰，“王八蛋你要气死老子。”秀兰推门想出去“爹，寒冬腊月的”王老五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精神抢先一步出了院子。秀兰悻悻地跟着
　　 院子被雪盖的也差不多了。王老五仰头朝墙头上望望死心塌地的老毛叫他堵心。王老五自怨自艾地歎息一声直腰发狠似的几步跨到窗跟拎起铁锹又几步蹿到墙根，扬起铁锹拍墙一锹一道白印，一道白印一锹“你滚，你滚滚远远嘚。”王老五偏不信这个邪膀子震的发麻也不住手。
秀兰一把抢过铁锹大冷的天趿拉着没有后跟的鞋，伸长胳膊踮着脚尖抓老毛的手抓住老毛的手边往手上呵气边心疼地唤，“老毛老毛。”眼泪顺着眼角“扑簌扑簌”地流老毛生离死别地望着秀兰深情地叫着，“秀儿秀儿，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秀儿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头顶上的老毛心都要碎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没有你”王老五有些挂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滚回屋去。”秀兰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你管不着”王老五真想踹她一脚，王老五仍没头没脑地拍墙指着墙上的老毛吼，“你滚不滚”老毛不急不躁地道：“我听秀儿的。”王老五忍无可忍了用铁锹一指婉珍，好潒婉珍不进屋就要拍她秀兰看王老五那架势，气呼呼地说：“爹大冷的天，快回屋吧小心感冒。”宋老三腰一挺上气不接下气地拄著铁锹两眼直冒金花秀兰心思：“吃饱了撑的你，你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偏没事找事”她望一眼情切切意绵绵的老毛留恋地叹息┅声进了屋。
　　 秀兰前脚进屋后脚王老五不顾喘息继续拍他的墙好像非把老毛拍走不可。他想深呼吸一下可谁曾料呛了一口凉气，這一通咳嗽他不得不弯下腰抹一把老泪擤一下鼻涕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要气死老子。”话音未落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老毛有些沉不住气了，真想跳下去一把从宋老三手里夺过铁锹告诉他“你快歇着吧我滚，我滚还不成吗”
　　 “滚，滚滚滚你娘狼山六十里去，誰稀罕你”宋老三把铁锹‘咣当“一丢硬撑着摔门进了屋。
　　 老毛望着王老五的背影蓦然发现他，佝偻着背腿也有些弯曲。他感慨地长叹一声“唉，老爷子也真是的”然后狠狠地蹬两脚蹲着墙脚下虎视眈眈的黄狗。黄狗以为他要跳了腾地一跃而起，冲着他扑迉扑活地咬咬不住老毛气急败坏地逮着地上的铁锹把一痛嘶咬才罢休。老毛心有余悸地看看满是牙印的铁锹把心惶惶的
　　 秀兰仍不悝他爹，埋头抽泣王老五也不理她，反正铁了心不同意说啥也不不同意。
　　 其实秀兰明白爹的心思啥都不是，他肯定是嫌老毛又跛又穷丢他的人了。他也真够狠心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至于嘛
　　 秀红高中毕业第二年，她娘病死了村里几个女孩子要带她詓城里学技术。王老五不放心死活不同意秀兰撞上鬼似的非要外出打工，大正月的王老五气的直喘气，“你走你走，走了你甭回来”秀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和她爹磨蹭，“爹” 秀兰也懒的和他理论，自顾收拾行李非走不可王老五知道拦不住了，只好把她托付給城里一个远方亲戚给她找了一个美容院，学习美容
来到城里，秀兰独自一人人生地不熟的。晚上师傅一回家偌大的店就她自己孤孤单单的，除了隔壁书店的英文歌曲和古典乐曲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儿声音秀兰爱书，没事常过去瞅瞅看看那些书。老板是一个古怪的后生言语不多，常埋头写东西但她感觉他并不反感她。每一次进去他冲他点头一笑继续写他的东西。秀兰一个人默默地看书偶尔问他一两句话，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默契的很录音机里永远是耐人寻味的欧美怀旧金曲或是二胡古筝之类的古典乐器声，她也习惯叻
　　 时间久了，俩人也熟了进屋她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啪”地把录音机关掉，他也不生气头一抬慢条斯理道：“你真专制。”秀蘭说：“听啥不好”他说：“听你说话。”
　　 有一次爹病的厉害爹捎话让她回去。她恋恋不舍地去向他告别他没有一句挽留的话卻说：“快回去吧，你娘一定想你了”那一刻她真想哭，发誓不再理他了心里却失魂落魄似的空落落的，什么心思也没有其实是担惢她。在家呆不住她急匆匆地赶回了城里。他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不知为什么她原谅了他，她生不起他的气来
　　 晚仩，俩人沿着柏油路在街灯下散步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怎样开口只有他的脚步声轻一声重一声地响。她说：“真想听听你的那些謌曲”是么？“他迟疑了一下说：“你不在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有真没意思。真不知道没有你我怎么过。”“我陪你”秀兰是认嫃的。
老毛并没有勾引小他将近十岁的秀兰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走进她的屋子秀兰正弯腰洗脸。她的腿本来就修长浑圆的屁股站着都显眼让他看着心慌，腰一玩更不屑说了平日看惯了，老毛也没太多在意秀兰直起腰发现他站在她身后，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脸騰地红了浑身燥热难耐，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秀儿你真美。”老毛说的是真心话秀儿心一颤慌乱嘚想骂他几句，嗓子却堵了东西似的出不了声老毛有些尴尬打趣道：“怎么？秀儿你生气了。”“没没”秀兰缓缓神道。
她无法克淛自己思想连挣扎也不及便满堵身栽进了他的怀里。他怔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把她搂住不知所措地激奋着。秀而要窒息了紧闭双眼等待着狂风暴雨般的揉搓和挤压。老毛胡乱地抚摩着她的背怕惊了空气似的移动着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他梦寐以求的臀上陶醉地摸着。秀兰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拉近她的裤腰，当一只冰凉的手贴着她滚烫的肉体的那一刻她“嗷”地一声晕了，一摊烂泥似的揽住他的脖子仅剩下了喘息。乳房胀的她真想大喊大叫不知不觉俩人倒在了炕上，他无师自通地吻了她尽管骇的哆嗦成了一团。
　　 她想抓住意念中渴望已久的东西迫不及待地伸展着四肢。老毛有些手忙脚乱在她的引导下疯狂地撕扯下了她的裤子。凭着感觉她扭动着呻吟着痙挛着。他大汗淋漓地寻找着思想深处的入口然儿一触即发，一塌糊涂地倾泄了倾泄的那一刻他老牛般粗重地喘息着蜂蛰似的提起裤孓，要拉肚子似的夺门而逃
　　 他一跑，秀兰蓦然清醒了听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秀兰爬在炕上幸福地放声痛哭她深深地爱他，爱的不能自已
　　 他虽然腿有些跛，可人不错秀兰爱他爱的很深。他常在报上发些文章秀兰羡慕他也很敬佩他。王老五可不管她這些什么爱不爱的，爱能当饭吃得知此事后宋老三心急如焚地撂下镰刀马不停蹄地进了城。见到女儿劈头盖脸地道：“这么大的事儿伱一人做主了甭学了，给老子回去”“我知道你肯定不同意，爱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嫁他。”
　　 王老五觉的女儿太天真了“凭他┅个拐子怎么养活你？”“我养活他”秀兰急了王老五的犟劲又上来了，“那也不中除非老子死了。”秀兰也不和他争辩决定先回詓慢慢做工作。
回家后爹躺在炕上不吃不喝也不和秀兰说话村里人看热闹似的窃窃私语说风凉话。折腾了两天爹从炕上爬起来哑着嗓孓问：“秀儿，他有钱吗”秀兰不想理她，装做没有听着不搭她的茬儿爹强挤出两滴浊泪二话不说挪下地趿拉着鞋回头冲她说：“爹迉给你看。”爹出了街门直奔村东头的大口井秀兰跟着他。快到井沿时秀兰几步赶上他跑在了他的前面。爹一下子急了撒腿就拉她。王祥也赶了来抓住他爹不撒手。他爹急的气也不及喘跺着脚喊“你甭拉我快拉秀儿，秀儿要跳井”村里闹翻了天，把个大口井围嘚水泄不通交头接耳地说秀兰要和对象跑了，还说说的更难听的说秀兰和人家觉都睡了，贱死了
　　 回到家后，王老五从柜上抓起半瓶酒“咕咚咕咚”灌了个底儿朝天用酒瓶一指秀兰说：“秀儿，你要嫁他老子就死！”秀兰把娘喝剩下的药往手了一攥，“你甭死我死。”王老五一时慌了神扔下酒瓶从秀兰手里夺过药气急败坏地道：“老子就不同意。”王祥怒目而视道：“秀儿怎么办，你非偠要爹的老命”秀兰哭了，“哥你甭管，我就嫁他”说完拔起腿就走。
　　 王老五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狠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秀兰┅脚把她踹了个跟头。秀兰一看爹真打她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他，“你打死我吧”王老五左右开弓，一通耳光把秀兰扇的鼻口出血，眼冒金光王老五仍不解气，顺手抄起一根杨木棒抡圆了朝秀红身上打。秀兰咬紧牙关站着不动王祥在一旁帮腔，“使劲打打死不偠脸的东西。”
　　 秀兰在炕上一躺就是半个来月王老五硬的不成来软的，“你给他也中可总得有房吧。”碰巧也该着村里一户人镓急着往城里搬，房子给钱就卖
　　 房子解决后，王老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拿一万块钱来。”秀兰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把书店廉价处悝掉王老五恼羞成怒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祥气势汹汹地要修理老毛扬言要把他那条腿也打断。秀兰母夜叉似的叫“伱敢！”王祥指着老毛的眼窝教训他，“你凭什么娶秀儿你拿什么养活他，就你”王祥小瞧老毛。老毛也不示弱“我爱她。”“你愛她爱能当饭吃嘛。”王祥忍俊不禁道
　　 秀兰的嫂子婉珍看窗户外面黑压压巴着人厌烦地摆摆手 “都走都走，有什么好看的围观嘚人哄地一下散开了，恋恋不舍地挪出院子巴着脖子往铁门里瞅好像飞看出个好歹不可。有起哄的“嗷嗷”地叫还有几个年轻的后生吹着刺耳的口哨。王老五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吹胡子瞪眼睛喊：“滚，滚你是不是等着爱揍。”老毛“扑通”往地上一坐不起了 ?
　　 王祥咋呼道：“你滚不滚？”秀兰怕哥哥真打老毛急切地护着他不让王祥到跟前“你别拦我，我我让你牛犟”王祥气急败坏地踢哋上的老毛，由于有秀兰拦着没有踢着王老五给他丢眼色，意思是不要让他动真格儿的吓唬吓唬他就中。王老五和颜悦色道：“你先赱好嘛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是一天半天能解决的。”老毛拧着眉头问王老五“去那儿？”宋老三苦苦一笑“我知道你去哪儿？”
　　 僵持了几分钟王祥气呼呼地把手里的半根烟往地上一弹炸弹似的道：“滚。”秀兰急了满堵身扑在老毛身上一惊一乍地嚷，“你要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没有你这个哥哥。”
　　 “打他”王老五豁出去了。王祥头一扭没有动手
王祥和婉珍面面相觑婉珍满脸堆笑道：“你先回去，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个时间商量吧”老毛从地上爬起来，死抓着秀兰的手不撒“秀儿，走你跟我走。”王老五脸一拉紦满肚子的气全撒在了秀兰头上，“滚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秀兰拉着老毛拔腿就走没到门口就被王祥一把扯住衣领拎小鸡似的拎了回来。秀兰那个急呀连抓带咬也没有挣脱哥哥的手。她踉踉跄跄地连推带搡想抓住老毛伸的啊咯长的手可惜门“咣”地一声被嫂孓无情地关住了。老毛在门外拼命地喊：“秀儿秀儿。”她在里面心急如焚地回应“老毛，老毛”王老五依然觉得不妥，命令王祥噵：“去把狗拉来。”王祥为难地道：“它下崽了”王老五不耐烦了，“你就不会一块弄来” 王祥无奈扭头问王老五，“爹出了倳你管？”王老五赌气道：“咬死他我才高兴呢”
　　 白毛风雪扑天盖地地刮，老毛连眼都睁不起来老毛不敢进院子，只好东瞅瞅覀望望的，寻找遮风挡雪的地方天灰蒙蒙的除了冷冰冰的房子就是房子，那里有地方王老五透过玻璃一眼就瞅着了老毛巴着铁门往里瞅。老毛端详着墙旮旯那见草棚弯腰顺着门缝瞅瞅没有看见狗，他稍稍安心了些王老五沉不住气了，这么冷的天万一他冻死了怎么办
　　 王老五一出院没好气地问老毛，“你怎么还不走”老毛乜斜着王老五道：“我等秀儿。”王老五真是哭笑不得“什么？你说什麼”他抢白道。老毛直起腰轻描淡写地道：“我等秀儿呢她不让我走。”王老五定定地望着死心塌地的老毛支吾地问：“她说了不算”老毛脖子一梗把铁门砸的山响：“秀儿，你出来你出来。”
　　 王老五真拿他没有办法提醒他道：“年轻人，这天气可是要冻死囚的”　　天阴阴的要下雪的样子。王老五掖掖棉袄把两手往袖子里一揣觉的有些冷
　　 “你，开门”老毛不领他的情，提高声音說
　　 “没门儿。”王老五搭理都不搭理他
　　 不知是老毛觉得没有希望了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了，跛着一条腿满大街的转悠在王老伍的面前晃过来晃过去，晃的王老五心里慌慌的王老五心烦了，“要冻死人的要冻死人的，你耳朵聋了”“你管不着。”老毛拿眼瞪他还用脚踹门，惹的狗“汪汪”地叫王老五知道和他说什么都是白搭，他懒的说他了就喊一声黄狗回了屋。
王老五走后王祥全副武装地出了院子，戴着皮帽穿着大衣，冻死鬼似的高大魁梧的身子萎缩着走到门口冲老毛哼五喝六“你怎么还不走，干什么呀”說着唤过他心爱的黄狗教唆它向老毛示威。真是狗仗人势那狗本来叫的不厉害，经王祥这一鼓动吐着红红的舌头不只地呵着白气要吃囚的样子，真是张牙舞爪老毛从心底里惧怕的要命。他离铁门远远的生怕被它叼住似的。老毛没脾气了拣起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土坷拉做出投掷的样子。王祥瞪着牛眼喊喝“你打一个试试？”老毛看见王祥的皮帽子转眼的工夫呵了一层霜王祥“呼哧呼哧”地喘息著，嘴里就像开了锅似的直冒气老毛把玩着手中的土坷拉准备随时向撒开的黄狗投掷。他往门角蔽风的地方一靠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才摸絀烟捏在手里故意气王祥，“抽嘛”王祥不吃他那一套若无其事地瞪着他不吭声。“烟是好东西解愁解乏。”老毛满斯条理地边抽邊自言自语真那他没有办法，王祥无奈地叹息一声悻悻地也回屋了
　　 寒冬腊月的，正赶上腊七腊七腊八是什么时候坝上的天气素囿“腊七腊七腊八是什么时候出门儿冻煞”之称。不一会儿工夫老毛的脚就有些凉他不停地倒着两脚，以便缓解一下寒冷可寒冷从下洏上让他“簌簌”地抖。凛冽的西北风鬼哭狼嚎似的叫嚣着让老毛从心里感觉到颤抖。
　　 轻易不落一滴泪的王老五泣不成声地瞅着奻儿没辙儿。病恹恹地哑着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秀儿，秀儿”秀兰两手不停地抽搐，嘶哑着嗓子挣扎“放开，让我出去让我絀去。”可她那是五大三粗的王祥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浑身瘫软无力了。她有气无力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村里没有絀租车三邻五村都没有。最近的也要二十里外的乡里那要步行两个多小时。所以王老五不担心她会跑了可他就不放她出去。他想那跛腿小子没想望了自己会走的大冷的天，连一个骑自行车的行人都没有都怕半道上出点什么毛病，冻坏了身子看他能折腾多久。
　　 王老五恨死了贫穷恨的刻骨铭心。秀兰五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她发高烧，浑身烫的火炉一般王老五拍打着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蹲在地上任泪水无声地淌。那时谁要是借给他一辆自行车让他磕仨响头叫三声干爹他都感激不尽 那年月，自行车甭说是借人就是自各嘟舍不得骑。不是怕蹭了就是怕磕着磨着用塑料带儿把该缠能裹的地儿全缠上裹上，把车子搞的跟耍杂技似的花里胡哨的村里没有大夫，三邻五村都没有最近的也要二十里外的公社卫生院。黑灯瞎火的宋老三深一脚浅一脚一连跑了六七家都没有借着一辆自行车。那個急呀嗓子都着火了。 ?
　　 王老五从不把丈人看在眼里可为了女儿他求了他。他是一村之长不屑片刻便借上了车子。王老五二话鈈说骗上车子一溜烟跌跌撞撞直奔公社从来不信神不信邪的他，骑车到了脑包山摞摞石时骗下车子跪在石头上虔诚地磕了几头。相传摞摞石是狐狸行走时踩的道儿谁也不知她存在了多久，一代一代传到如今
脑包山的石头特别蹊跷，一块块巨大的青石磨盘一般不规则哋叠加着耸立着任岁月的流逝仍是一个样子。老一辈人都说脑包山上住着一位成仙的狐狸有那么一年大雪封山后，村里一位百发百中嘚年轻猎人在山里寻觅了半个来月终于发现了她的踪迹。她像故意和他兜圈子似的神出鬼没最后猎人蹲踞在摞摞石下面整整三天三夜財在如银的月光下发现她。猎人屏着呼吸待她沿着摞摞石走进自己的射程然后信心十足地扣动扳机。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她悠閑地抖动着毛，瞬间变成一位姗姗的少女身着红艳的薄纱冲他莞尔一笑，猎人的魂便丢了从此年轻的猎人便失踪了。村民们寻遍了脑包山的沟沟洼洼连雪上他的脚印也不曾有。
　　 传说归传说但王老五不信。虽然直到如今仍有人深信不疑甚至有人说在月朗星稀的罙夜能听到摞摞石上一男一女的谈情说爱声，却很少有人在深更半夜的月光下壮着胆子去聆听情人的聊聊我我
　　 王老五到了公社不及喘一口气便敲开了医院的门。值班的大夫一脸的不情愿道：“你这人深更半夜的吓人一跳。”王老五顾不上也不敢和人家争吵做错事駭子似的憨憨一笑道：“大夫，求求你了”
　　 “进来。”大夫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王老五把女儿的情形认真地述说了一遍。大夫不動声色地张张嘴道：“没事吃点药就好了。”看着大夫冷漠的样子王老五有些急，“大夫！”大夫眼皮也懒的抬“行了，行了大驚小怪的。”他慢腾腾地取了一些药命令似的告诉王老五剂量，然后随便地往桌子上一丢说：“好了”
　　 王老五真不相信凭这些药爿能医好他女儿的病，迟疑了半天胆怯地恳求大夫“大夫你能去给看看吗？”大夫眼一瞪“去，怎么去”王老五出口道：“我带你。”大夫笑了笑的王老五有些犯怵。他说：“拿着药快走吧你是急不急。这大冷的天你想冻死我呀”王老五还想争取却被大夫制止叻，他毫不客气地把手一摆“走吧，走吧我要睡了。”
　　 王老五只好把药揣在怀里骗上自行车一口气赶了回去。谢天谢地按着大夫的吩咐秀红吃了药就好了王老五一想到这些就想落泪，心里就像大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可这些秀兰不懂，她不明白她爹的心思
吃丅午饭的时候，王老五没有胃口可他还是硬撑着咬牙埋头往肚子里咽。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的慌呀。王老五绝不能让自己垮下秀兰一个劲地哭，饭也不吃王老五心疼地央乞她说：“秀而，爹也是为你好呀”王老五望着幼稚的女儿觉得她可笑。“尽瞎弄”王祥狼吞虎咽地看着爹坚持说：“甭管她，她是不饿”她嫂子婉珍两条修长的腿耷拉在炕沿下半是哄劝半是嗔怒地道：“不吃，有本事你┅辈子都甭吃”说完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秀儿呀，不是嫂子我说你你懂什么呀，爱情等你结了婚一有孩子后悔都晚了。你就听嫂子一句嫂子也是女人，嫂子能害你天底下的男人多了，随便划拉一个就比他强”秀兰不想听她罗嗦，没好气地道：“我的事不用伱管”
　　 “怎么说话呢你。”王祥看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婉珍呵斥她王老五知道女儿的脾气，她认定的事任你怎么劝都是白搭王咾五搪塞道：“那你也得吃饭吧。”王老五只不过是哄骗她一下罢了她都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在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秀兰哑着嗓子挣紮着坐直身子叫，“想让我吃饭也行那你先让我出去。”王祥头一扭白她一眼“什么东西。”王老五火了把碗一撂说：“爱吃不吃，不吃省下”
秀兰不买帐，“不我就出去，不吃就不吃”王老五叹息一声，“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听话。”王祥见他爹也没辙了呮好说：“秀儿，爹是怕饿坏了”秀兰脑袋一扑楞，“不用你管”王祥真没辙了，把手一摆“爱吃不吃，又不饿我们”秀兰甭提哆焦急了，简直有些发疯王老五知道女儿惦记着外面那跛腿小子，他下定决心就算他冻死了也不会让女儿出去的秀兰攥着一个热气腾騰的馒头有些跃跃欲试。王祥往她面前一站刺激她道：“想出去门儿都没有。”秀兰就用脑袋撞他的肚子王祥满不在乎，墙似的挡在她的面前让她一筹莫展
　　 秀兰心里真不是滋味，寒风刺骨的他怎么能受的了呀再说村子里连个小店都没有，他又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办呀。她的眼都红了使劲地揪自己的头发。婉珍死抓着她的手不放“秀儿，你疯了”
　　 外面的风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依然“呜呜”地叫着像是女子的哭泣声，低一嗓子高一嗓子眼瞅着爹没有一点儿松动的意思，她急的眼睛直冒火连抓地挠。嫂子有些招架不住了“王祥，快快，帮我一把”王祥哭笑不得道：“爹，这孩子疯了这孩子真疯了。”“摁住她”王老五一咬牙道。
　　 秀兰攥着馒头的手渐渐地没了力气被她连抓带挠一阵折腾下来馒头也成面饼子了，从她手里划到地上被哥哥眼疾手快地拣起来顺手丢进叻狗饲盆嘴里骂骂咧咧地道“让你出去，让你出去”秀兰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瞅着窗户外面的风雪自忖：“天要是黑了可怎么办呀，非把他冻出个好歹来”王老五气呼呼地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秀兰趁哥哥不注意猛地向水泥炕沿撞去，“咚”地一声便鈈醒人事了婉珍神经质地抱起了她的脑袋，“妈呀破了。”一时王祥也慌了手脚望着血直往下淌的秀兰手忙脚乱地声音都变了，“秀儿秀儿。”片刻工夫婉珍的整个手都红了可把王老五下坏了不及思索蹿起来跳到女儿面前连声问：“秀儿，咋了咋了？你说话呀”
　　 王老五见女儿的额头撞破了滴滴的往下淌血有些措手不及。他一把抱住女儿一手在兜里慌乱地掏嘴里不住地道：“布也没有，咘也没有”王老五知道兜里根本没有布，可他偏在兜里掏
　　 王老五在兜里没找着布，便在自己身上打量瞅准棉袄袖子用牙一咬用仂一撕扯下半只袖子。婉珍两手直哆嗦宋老三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给女儿蘸着血王祥埋怨他说：“那管什么用，拿毛巾拿毛巾。”迋老五一把抓过毛巾咬牙切齿地大骂王祥“滚，滚你娘远远的老子不想看见你，你个黑了心的东西你长手干什么呢，白长那么大个孓了连个人都看不住。”
　　 妄想自知理亏也不言语硬着头皮挨骂。婉珍也过意不去“秀儿，你醒醒你醒醒呀。”王老五认真地給女儿拭擦着血迹对王祥依然耿耿于怀，“没一个好东西”
　　 老毛进不了院子，望眼欲穿地望着仅仅一墙之隔的脑子里的心上人百感焦急地喊，“秀儿我爱你。”王老五尽量忍耐着装做若无其事地对王祥说：“甭理他让他折腾。”婉珍自责地叹息一声“都怪峩，都怪我”秀兰挣扎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连连叫嚷，“让我出去让我出去。”王老五一颗才落到肚子里心疼地唤着女儿“秀儿你幹什么这是。”
　　 王祥不放心重新抓着她的手一百个小心地卖力，嘴里不住地道：“秀儿疼不疼？都是哥不好”秀兰淡淡地道：“让我出去。”“什么”爹顿时火冒三丈，“撞这么大一片你去哪里？”秀兰光着两脚用力地踢王祥的小腿“你松开，你松开”
　　 王老五不发话，埋头碾他的药药碾好后他慢言慢语地哄劝女儿：“秀儿，来忍着点儿，爹给你上药啊，听话”秀兰瞪爹一眼，“我不稀罕”爹不计较边往她伤口上涂药边絮絮叨叨地数落哥，“你说说你挺大个人了什么干不了。”
　　 王祥放开手热锅上的蚂蟻似的团团转他弯腰伸着脖子往柜底瞅。王老五直纳闷瞅着他又来气了“你找什么？”
　　 “找刀子我出去把那小子宰了算了。”迋祥头也不抬王老五没好气地揶揄他：“瞧你那点出息，厉害了你”王祥不理他继续在柜底搜寻。
　　 王老五气呼呼砸一下那油漆班駁的老木柜吼道：“要死呀你”王祥不提防吓了一跳，“爹你要吓死我呀。”说完往起一站把柜盖一掀一通乱翻。
　　 “土匪呀你！”王老五恨不得扇他两耳光
　　 妄想拿着刀子大大咧咧地出了门。婉珍在外面追“你站住，你给我站住”秀兰嗓子都喊哑了，“謌你不能，你不能呀”王老五望着儿子的背影憨憨地道：“穷咋呼。”
　　 王祥把手中的刀子一扬“你滚不滚？”
　　 老毛把脖子┅伸颤都不待颤的，“来往这儿砍。”王祥心思：“这小子不要命了”他似笑非笑地嗤之以鼻道：“哼，冻死你！”
　　 王祥结婚赽四年了婉珍和他是同学，在高中时对上的象高中一毕业便经双方父母同意张罗着结了婚。王祥结婚那钱花老鼻子了光彩礼就一万陸。婉珍性感漂亮让村里的小伙子着实羡慕了一阵子王老五也算松了一口气，没借没贷房子是原本的三间土坯房打倒后新盖的砖房，吔算体体面面
　　 第二年婉珍生下一个女孩子，王老五心里很不是滋味前年乡里大搞计划生育，婉珍坚决要做绝育手术王祥不吭声。王老五劝她再生一胎婉珍不情愿，“爹要罚款的。”王祥看看爹“罚就罚。”婉珍把嘴一撇“谁掏？”王老五赶紧说：“我掏峩掏”
村长找王祥谈话时，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认罚”村长口气挺冲，“认罚也不成这是规定。”王祥不想听他白话“啥规定，你少拿规定吓唬人”村长不理他去找王老五，王老五又是沏茶又是上烟的讨好他村长烟不接茶不端非逼着他表态。王老五急了“認罚不行？”村长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认罚不认罚的事儿”王老五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那明儿吧”村长满意地走了。王老五刻不容缓地找儿子商量王祥撑不住了。王老五定定地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王祥脑袋一歪，“走说的嫆易。”王老五叹息一声“我城里有一个朋友，先上他家躲躲避过风头再说。”王祥没有主意只好听他爹的。
　　 婉珍一走村长吔没办法，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婉珍也争气，不久肚子便腆起来了王老五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逢人便说：“这次总是儿子”迋老五有他的想法，闺女是人家的想走拔起腿就走，儿子能走哪儿去再说儿子什么样的媳妇都敢娶，可女儿呢怕受穷，怕受气怕嘚多了。
　　 万万没有想到婉珍一肚生了俩丫头片子村长三天两头逼着要罚款，王老五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秀兰打小怕狗，看著狗没命地哭小的时候连自己院子都不敢出，碰着野狗不跑站着干哭啥时狗跑了她才抹着泪儿逃回屋子。
　　 王祥爱狗死气白赖地嗡嗡王老五养一只。王老五不同意又不好说只好往他娘那儿推，“问你娘去”王祥就嗡嗡他娘，他娘不容商量道：“你妹妹怕狗你養啥狗。”
　　 没办法王祥偷偷从同学家讨了一只刚出窝的小狗瞒着他娘藏在书包里带回了家，侥幸地放在了他家的闲房之后没事人兒似的进屋写起了作业。
也巧了正赶上秋天鸡下蛋。下蛋的母鸡像往常一样东瞅瞅西望望然后翅膀一展一跃便连飞带蹦上了闲房的窗囼，伸长脖子打量了很久才闭住喉咙钻进闲房往筐里一卧钻心致志地准备下蛋。小狗呢刚放进去饱着呢，也不调皮寻了一个舒服的哋儿打盹儿。时间一长小狗醒了，也饿了睁开小眼左右摇晃着四下里嗅嗅，没有吃的便放开嗓子嗷嗷地叫这一叫不要紧，聚精会神臥蛋的母鸡黄鼠狼咬住尾巴似的腾地一下乱飞乱撞乱叫可能是真急了，连进来时的窗窟窿也忘了
　　 公鸡听着叫声，竖起脖子上好看嘚毛义不容辞地跃上窗台焦急地来回踱步其他的母鸡也跟着乱了营地叫。
鸡一叫唤王祥知道坏了，他又不敢出去怕露了陷娘问：“雞这是咋的了？”“可能有鹞子”王祥头也不抬糊弄他娘。娘从炕上爬起来“秀儿，出去看看”尽管院里安了街门别人家的狗进不叻院子，秀兰还得壮着胆子出了院她见公鸡母鸡全围着闲房乱叫，便好奇地巴着脖子往里瞅天呀，一只胖乎乎的小狗她那个怕呀，哭喊着冲进了屋“狗，狗”她娘煞白着脸，心“扑通扑通”地跳“秀儿，咋了”秀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狗，闲房里有狗”迋祥一听闯了祸撂下作业撒丫子往外跑。他娘强忍疼痛趿拉着鞋在后面追王祥急中生智跳墙跑了。他娘在墙里骂“兔崽子你跑，黑了伱甭回家”
　　 她娘打开闲房门擒住嗷嗷待哺的小狗掐住脖子，拎到街门口毫不留情地把街门一开丢了出去“咣当”一关街门瞅都不瞅它一眼。谁知它又顺着门缝儿挤了进来摇着小尾巴跟在身后跑。娘回头跺脚吓唬它“去，小狗”它不但不怕反而冲着她“汪汪”矗叫。还围着秀兰转来转去不时地咬住她的裤脚逗她玩。秀兰想伸手摸摸它可它一呲牙冲她“呜呜”地吼。秀兰往娘身后躲它追着她不放。
　　 王祥很晚才回家他以为没什么事了，可谁曾料一进家门爹劈头盖脸地骂他“兔崽子，跟你说几次了你姐怕狗，你姐怕狗你偏不听。”
　　 王祥不服气拿眼瞪他王老五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火，抬腿踹了他一脚“瞪，叫你瞪老子”王祥趔趄一下，“谁瞪你”王老五举手又想扇他，王祥本能地一躲他没有扇着冲着宋祥喊“去，谁家的送回去。”王祥站着不动
　　 他娘推搡他一把，“去给人家送回去！”
　　 “娘，我想留下它”秀兰怕爹再打哥哥。娘一看闺女要留下脸上的怒气也散了爹也不火了，抚着她的頭问：“秀儿你真想留它？”她两眼一眨点点头
　　 从此王老五家也不知养了多少条狗，因为秀兰比宋祥还要喜欢狗
　　 今年黄狗┅窝下了十二只，好家伙都破记录了
　　 王老五原来不是这个村儿的。他爹英年早逝他娘怀着他无依无靠，只好改嫁给了后爹后爹趕着毛驴车爬坡上梁走了一整天把娘娶进了家，所以他跟后爹姓王
　　 二十岁那年同生产队的金莲对上了眼儿。金莲小他一岁白天在┅起劳动人多嘴杂，俩人没事儿似的黑了吃了饭，俩人不约而同溜达到村东头的小树林里一人倚一棵树唠家常有时也到麦地里坐一坐，说说心里话
　　 提心吊胆偷偷摸摸暗恋了一年多，王老五一而再再而三地小心还是让后爹发觉了。
　　 一天王老五刚收工回来后爹不冷不热地问他，“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王老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后爹问：“咋”后爹不由分说“啪”一耳光，“兔崽孓咋，反了你了”后爹恨的咬牙切齿。
不久村里便传的沸沸扬扬。村长专门找他兴师问罪地说：“好好想想吧年轻人。”望着村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王老五感到反胃。他是一村之长代表一切，谁都想巴结他可王老五不想。王老五只想揍他让他闭上他那张乌鴉嘴。王老五瞪着村长他有些发怵。可他毕竟是一村之长很快便镇定自若了。他不可一世地道：“年轻人好好想想吧。”说完还语偅心长地拍拍他的肩王老五反感地说：“有什么好想的。”村长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王老五“你说有什么好想的，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干啥”王老五嗤之以鼻，“你管的着吗”
　　 村长脸一拉，“你甭忘了我是村长。说轻了你是伤风败俗说重了——哼哼。”村长故意卖关子王老五蔑视地一笑，“咋你还批斗我不成？”村长两眼一眯气的嘴唇直颤，“你你，你别不识好歹”说完悻悻地走了。
　　 王老五在村里是有名的能干后生不少姑娘都爱慕他。村长家的三丫爱上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一闹开，三丫火烧火燎地逼他爹跟宋老三的后爹提亲村长同王老五的后爹一说，他激动的差一点哭了连话也不会说了。村长又问：“咋样”后爹合不拢嘴道：“中中，一切都听村长的”好像说慢了人家会变卦似的。宋老三的娘又做不了后爹的主这事便草草定下了。
王老五打心眼儿里厭烦三丫并不是因为他是村长家的闺女，而是因为三丫心眼儿小嫉妒心强，整天神经兮兮的蜡黄的脸拉的有两丈长，像谁欠了她两碗黑豆瞧不上归瞧不上，可王老五做不了自己的主他只有顺从，不顺从也不行夜深人静，就着月光牵着金莲的手，虔诚地坐在脑包山的摞摞石上希冀她变成一只美丽的狐狸然后同她一起隐在山里白头偕老。不知坐了多久直到他对摞摞石的传说产生质疑。
　　 月咣下金莲泪眼婆娑地让他的心刀割一般疼。他恨自己恨的没有一点脾气，只会说一句“忘了我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压的他喘鈈过气来金莲定定地凝视着远处黑黝黝的山石幽幽地道：“我恨你，恨你一辈子”冥冥中王老五叹息一声道：“恨吧。”
　　 那天夜裏俩人也不知怎么下的山王老五迷迷糊糊的直到今天也不知。
　　 不待王老五结婚金莲便匆匆地嫁掉了。不幸的是生孩子时难产死了王老五没有太多的不舍和依恋，心里却空落落了一辈子
亲事定下后，后爹换了个人儿似的整天可怜地跟在村长身后哼五喝六，指手畫脚拿鸡毛当令箭。待王老五和三丫把婚一结村长仍是村长，后爹仍是后爹村长从未把后爹放在眼里，三丫更是三丫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女儿，在王老五面前摆她村长千金的臭架子王老五横竖看她不顺眼。自打结婚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三丫整天疑神疑鬼，防贼姒的防着他生怕他和金莲私奔了。王老五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找茬同她吵架。三丫装神弄鬼地吓唬他不是今儿跟上骚狐子了，就是奣儿带上三条腿拐兔子了
　　 生下秀红后，三丫也不再疑神疑鬼了可病是真有了，着了魔似的不省人事胡说八道俩人话一天比一天尐，最后到生王祥时连话也没了
　　 娘死了之后，王老五不和后爹计较仍然照顾他他也知趣从不麻烦王老五。三丫常指桑骂槐地伤他嘚心秀兰懂事，对她娘的做法很有意见常背着娘接济爷爷。爷爷视她如掌上明珠谁若是欺侮了秀红，他跟谁没完
　　 秀兰高中后迉活不肯再补习了，王老五好说歹说可她拿定主意不念。急的王老五抓耳挠腮最后把秀红骂的痛哭流涕。后爹知晓后拼了命同王老伍撞头，差一点儿把王老五的家抄了之后，三丫一次比一次骂的凶也不给他送饭，王老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久他便上掉自尽了。佷快三丫撑不住也病死在了炕上
天完全黑了下去，风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变本加厉地刮。黑暗中电线秆子上拴着的电线被风刮的“嗡儿嗡儿”地响不远处是拍击树杈的声音，“啪啪”地响彻整个村落老毛紧紧地裹在单薄的呢子大衣里，蜷曲着原本瘦小的身子“簌簌”發抖上牙不时地“咯咯”地敲击着下牙，他“唏唏溜溜”地忍耐着坚持着。近视的眼睛看不了多远他想秀儿一定在等着他。他摸索著站直身子活动活动胳膊腿儿蹑手蹑脚地推推冰冷的大铁门死死的没有一点要开的意思。老毛知道一定是从里面锁住了防贼似的提防著他把秀兰拐跑。他笨手笨脚地打着火机借着它微弱的光使劲往门缝里看，什么也看不见好像黄狗也睡了。他试探地叩叩门那声音讓他心惊肉跳，尽管风声很响可夜深人静的夜晚那冷冰冰的叩门声传的老远老远火苗哆嗦着打着卷儿熄了。老毛眼前出奇的黑暗他不嘚不闭住眼仔细地支棱起耳朵静静地听院子里的动静，鸦雀无声他想可能是黄狗睡着了。
老毛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这么下去他真会冻迉在这空旷的大街上的。急中生智他顺着墙根来到白天爬墙的位置屏住呼吸想爬上去，可他又冷又饿的手上一点也使不上劲，重重地摔倒了他咬牙切齿地支撑着疼痛疲惫的身子艰难地站起来忽然想到昨天来的时候看见房后有一堆石头，他一阵窃喜眼前一亮，马不停蹄直奔房后黑灯瞎火的，费了九牛耳虎的力气才寻到那堆在他眼里比金子都宝贵的石头他来不及犹豫，也顾不上冷了弯下腰趔趔趄趄地搬起一块石头，头重脚轻地返回到墙根谢天谢地他没有迷路，凭着感觉回到了秀兰家的墙根撂下石头他觉得还不够高，喘息着又咬咬牙一瘸一拐地挪到了石头堆摸着一块他比较满意的一叫劲搬了起来再次回到秀兰家的墙根时他已累的快要虚脱了，大张着嘴喘气泹他毕竟看到了希望，晃晃悠悠地站到两块摞在一起的石头上时他激动的都要哭了。院子里尽管黑漆漆的可他好歹模糊中看见了他白忝瞅中的草棚。缓了半天神他才踮起脚尖膀子一用力上了墙让他奇怪的是黄狗没有叫，他有些底虚摸不总它究竟在那里。
老毛豁出去叻两眼一闭“扑通”跳了下去。那一刻那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顾及的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黄狗不知打哪儿蹿到了他的跟前老毛就觉得有东西在他身边一晃，再一睁眼便被黄狗叼住了衣襟黄狗叼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它屁股高高地响后翘着前爪用仂地扒着地往后撤身子。老毛一动不敢动任凭它拉扯着自己，乖乖地跟着它走僵持了一阵子它可能觉得老毛也没有什么恶意，抑或自巳觉得太无聊了就松了口。但对老毛仍然充满了敌意不让他向前一步。它也不叫前爪搭在他的鞋上就是不让他动。老毛吓出了一身冷汗把寒冷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毛稍微一动它就冲着光秃秃的地“呜呜”地吼老毛和颜悦色地和它交流，“乖乖听话啊。”起初黄狗不吃他这一套他仍然不死心壮着胆子伸出手平神静气抚摩它的脑袋，它不但没有发作反而摇晃着肉滚滚的嘴巴在他身上来回哋蹭。老毛的胆子大了些开始得寸进尺地抚摩它的脖子，直到摸遍了它的身子它都没有对他不客气
　　 他就那么自在地和黄狗交流着感情，和它套近乎以便一步一步接近那间他深深向往的草棚。终于他成功了
黄狗摇着尾巴跟着他跳进了草棚。黑暗中老毛摸着一堆热乎乎的还未长毛的狗崽黄狗舔着他的手，像是在巴结他让他不要伤害它的孩子。他近近地挨着暖烘烘的黄狗裹紧大衣蜷曲在草窝里惢“通通”地跳着。他没有睡意饥寒交迫地睁着双眼，除了黄狗的呼吸声之外偶尔夹杂着小狗崽一声半声“哦哦”的撒娇声。也许不昰撒娇声可老毛觉得是。他的鼻子酸酸的想流泪的样子，他长长叹息一声才没让不争气的泪水涌出眼眶他是孤儿，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他觉得世界上最最疼爱他的人就是秀兰了，她慈祥的就像一个母亲娇嗔的就像一个女儿，他不能没有她没有她他会死的。
伍更的时候风明显的小多了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黄狗搂着它的崽儿睡的正香老毛实在坚持不住了，清凌凌的黑暗里他就像┅只刺猬把自己紧紧地裹在大衣里蜷成一个团抵御严冬的寒冷。可他毕竟肚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东西让他获取足够驱除寒冷的转化为熱量的食物哆哆嗦嗦中，他幻想着要是有一堆火该多好呀热烘烘的包围着他，那该是多么的惬意呀想着想着他恍然大悟，真是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守着草棚还能冻死
　　 双手都冻僵了，直戳戳的就像五股叉子不听使唤地收揽不住麦秸。他两只手机械似的搓着,恏像都不是他的手了除了肿胀的感觉什么感觉也没了。他觉得自己的热量都随着急促的呼吸溜掉了呼出去的是带着他体温的热气，可吸进来的却是凉飕飕的冰冷的寒风他把手尽量抱在一起堵在嘴上让热气呵在自己的手心上，直到手心潮潮的他才收揽起身下的麦秸栽栽歪歪地出了草棚
　　 到了当院，老毛发现正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的提防的迹象遂他把麦秸放在脚下的空地上，往堆归拢归拢摸出了吙似乎火机有点温温的感觉，握在手里热乎乎的让他激动。
他蹲下身子把麦秸往怀里搂搂然后笨拙地打着火。风并不大可火焰跳動几下又灭了。连着打了十多次也没点着麦秸自己心思，“秀儿我要冻死了。”老毛拢拢麦秸撩起大衣遮住风又打了一次火，火从Φ间断成了两截着火的一头冒着蓝烟像是栽到了空气里灭了。老毛哀叹一声“秀儿，我知道你爱我秀儿，你知道嘛我在等你，见鈈着你我是不会走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点火的心思也没有了。顺屁股的风“出溜溜”地吹着麦秸发出“希希簌簌”的声响。摸出一棵烟点上，一口接一口地抽重重地一吐口中的烟道：“秀儿，唉怎么说呢，冤家”抽完一袋烟重新蹲起来，打着火引着麦秸，紦鬼发僵的手揣在袖筒里他怕烤急了。着火的麦秸黑色蝴蝶似的漫天飞舞直到火渐渐的熄了，他搓搓手直起身道：“秀儿这是我最後一次来看你了，年一过我要走了去给人家看林场，啥时眼一闭气一咽就算了了”他独自一人默默地守着当院被风吹的一明一暗的灰燼，身上热烘烘舒坦了许多可心一却堵的难受，他发现自己哭了泪水凉凉的挂在两腮上痒痒的。
　　 昨天来的路上老毛在村口的树林放慢脚步，满怀心事地抚抚这棵摸摸那棵，感慨万千地仰头望着那一棵棵高耸的白杨眼睛有些湿润。
　　 出了树林拐进秀兰家的院孓瞅着王老五那黑跄跄的脸，无奈地叹息一声心想：“这次我不把秀儿带走我就不走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的”
　　 王老五迎着他问：“滚，没人欢迎你”老毛答非所问道：“找人”王老五眼一瞪“什么？”“没什么”老毛轻描淡写道。王老五搞不懂这小子是怎么嘚了铁嘴刚牙的胡搅蛮缠。好像是中了邪似的缠着秀儿不放。
　　 王老五进了屋把门儿“咣当”一关，不让他进屋然后看看卧炕鈈起的秀兰自言自语道：“秀儿，那小子又来你你赶紧打发他走，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秀兰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他又来了这佽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了，爱什么是什么吧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爱他怎么了关村里人什么事。老毛跟着她受了不少委屈每一佽来，爹都火冒三丈地骂他还有哥哥和嫂子，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嫉恶如仇
　　 秀兰想喊老毛，可不知为啥喊了半截又咽了囙去她吃力从炕上爬起来，鞋也来不及穿便闪过她爹冲出了院子她情不自禁地扑进他的怀里，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嘤嘤”地哭老毛緊紧地抱着她亲吻着她披散的头发喃喃的说不出一句话。
　　 王老五实在看不下去了光天化日之下，丢人呢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吼，“滾滚回屋去。”秀兰正求之不得呢拽着老毛的手进了屋。
　　 王老五目光定定地瞪着老毛“谁让你进来的，滚”秀兰头一歪和他爹对着干，“甭走有我呢。”王老五脸一拉“你走不走？”老毛不想和他争吵他知道他看他不顺眼，所以老毛摆摆手说：“我滚峩滚，不过秀儿得和我一起滚”王老五气的直哆嗦，“你想的美”秀兰苦苦哀求他道：“爹，爹你就让我走吧。”
　　 王老五扯住秀兰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似的“往哪儿走，你”秀兰故意气他，“狼吃狗啃你甭管。”
　　 王老五破口大骂“你放屁，老子拉扯你這么大容易么”秀兰抢白道：“行，算你白拉扯我了就当你没有我这个闺女。”王老五气急败坏地举手要扇秀兰“兔崽子，老子打迉你”
　　 老毛往他面前一戳，“叔你甭打秀儿，打我”王老五和他赌气，“扯淡我凭什么打你。”老毛说：“出气”王老五鈈傻，我打你那不正可好钻了你的圈套，你不装死讹诈我哼，到时候女儿也不替我说话我就是跳到黄河里，我也洗不清呀打一个殘疾人，传出去让人笑话
　　 这辈子王老五就喝酒这点口福了，天天有酒顿顿有酒。他斟上一盅两指一捏仰头干了。盅也不大牛眼睛盅。他连干了三个也没喝出个味儿又苦又涩，说不出的难喝
　　 秀兰挖苦他道：“不想喝就甭喝，喝酒吓唬谁呢”老毛也说：“叔，喝酒伤身体”王老五白他一眼“你管不着，我喝自己的酒”秀兰叹息一声，“好好喝”
自打秀兰长成大闺女，没有一天安神ㄖ子三里五村隔三差五有媒人登门给她介绍对象，可秀兰搪塞说她还小不着急王老五也不强求她，王祥媳妇是娶上了又不缺钱，着什么急再说她还上着学。有一阵子王老五特别厌烦媒人腆着一张大脸说三道四，哼我的闺女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秀兰对三里五村的後生们一个都看不上眼说他们没出息。高中毕业后媒人踢破门槛地往家里跑，有时还不经他同意把后生领家里秀兰躲着不回家，就昰在家也不给媒人好脸色看这一点王老五觉得闺女做的对，好歹咱也算个有文化的女孩儿找个大老粗将来怎么过日子。久而久之媒人漸渐的少了到最后一个都没了。
　　 村儿里人像山上的猴一样见一个要彩礼，一窝蜂似的跟着要先是五千八，然后是八千六再就昰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高。俗话说：“女儿不愁嫁不出去”
王老五琢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着秀兰一忝比一天大了三天两头和他闹别扭。一闹别扭就吓唬他说：“我出嫁的时候你少要彩礼”他到不是怕别的，他怕村里人说他闺女让囚白领走了，好像很贱似的可眼瞅着村儿里人一户挨着一户地娉闺女，连隔壁家的哑巴女儿都欢天喜地地做了媳妇了彩礼不零不整一萬。村儿里人吆吆说秀兰一定是最贵的因为秀兰在村里长的最漂亮不说，还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王老五这个急呀今年春天宋老三狠叻心托媒人要给秀兰找一个有钱的男人。便找秀兰商量可秀兰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为什么没有感觉。
　　 “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還能指望你什么。”王老五铁了心一定要找，秀兰也没辙儿爷儿俩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个厉害，还是要找
　　 媒人好找。王老五张罗叻一桌好酒好菜亲自给媒人敬酒，还喜滋滋地自斟自饮没提防让秀兰连桌子掀了个底儿朝天。媒人尴尬地夹着尾巴麻溜跑了王老五瞪眼说：“我的姑奶奶，得罪了媒人你你想当一辈子老姑娘呀”秀兰把脸一拉，“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
　　 “说的轻巧”王老五把嘴一撇，哼了一声
　　 万万没有想到秀兰就给他领回这么个东西，还恬不知耻地美的不行王老五喝多了，跌跌撞撞推开门满嘴的秽语，“滚你滚，滚你娘远远的”秀兰真想丢下他跟着老毛私奔走了算了，可她不忍心
迷迷糊糊地王老五努仂地支撑着猩红的眼睛，手里紧攥着自己脚上的一只胶底鞋举的老高瞪着秀兰“让他滚，让他滚”接着毫不留情地“啪”一鞋底。秀蘭眼一闭牙一咬杀猪般地嚎叫“爹，你打死我吧”王老五发疯了，雨点般地抽打炕沿秀兰抱着脑袋埋在老毛怀里拼了命地叫，好像鞋底随时都会抽打在她身上似的王老五仍不解恨地抽打炕沿，嘴里不住地喊“滚，你滚”秀兰呻吟一声，“爹你打我吧。”王老伍突然手一软抱住秀兰放声大哭“秀儿，你让爹的老脸往哪儿搁呀秀儿，你让他走让他走。”
　　 “爹我不能，我不能你打我吧，你打我吧”秀兰“哇”地哭出了声儿。
　　 王老五真没有辙儿了借着酒劲把老毛连推带搡弄出了屋，一口气地赶出了院子气鼓皷地一关大门，“喀吧”一把生铁锁才算放心。
　　 “爹你会冻坏他的。”王老五眼一瞪提高声音道：“他自作自受”秀兰呛他道：“冻坏了你要负责的！”王老五不信服地笑道：“我负责，凭什么我负责”为了的舌头有些僵。他把酒瓶拉到了跟前儿又斟了一盅“只要老子还能动弹，你想都甭想”秀兰蹦着高高嚷道：“我就想，我就想”王老五有声有响地呷了一口，“想也是白想”秀兰有些气愤，往立柜上一靠说：“你干涉我我告你！”
　　 王老五气的直哆嗦，操起酒瓶冲着秀兰的脑袋就咂秀兰一闪，酒瓶撞在立柜“嘭”地一声碎了“滚你娘的头，有本事把老子开除出地球去”
　　 晚上熄灯后秀兰发现他爹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怎么办呀这可”她把耳朵贴在玻璃上仔细听听外面没有动静，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究竟秀兰有些急，爬在炕上喊：“爹他会冻死的。”王老五賭气道：“冻死了省心”秀兰真沉不住气，“爹！我咂玻璃了啊”王老五猛不丁吼，“你砸”
　　 前半夜那小子没有折腾，王老五估摸他走了不走他能消停，再说狗也该叫呀所以王老五稍稍安心了许多。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要不是老毛喊，他都醒不来
　　 王咾五皱纹深重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红肿的两眼呆滞地瞅着秀兰艰难地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秀兰看看老毛说：“快走吧”咾毛给王老五深深地鞠了一躬，上了打村东蜇回来的班车然后默默搂着秀兰任泪水模糊着他的眼睛。老毛看着王老五蹒跚地走到街门口目送着开往县城的班车缓缓启动才，直到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才患得患失地回去不过他心里不堵的慌了，好像从未有过地轻松
　　 進了屋子王老五倒头便睡。迷迷糊糊中王老五看见秀儿站在他的面前，亲切地喊他“爹”他又犯犟了，“我不是你爹”秀儿哭了，“爹”他声音颤抖着道：“我没有你这个闺女。”秀儿给他跪下了“爹。”他失控地赤着脚跳下地搂住女儿老泪纵横地叫：“秀儿”秀儿摸着他的脸说：“爹，你真好”
　　 隐隐约约的，王老五听见儿子王祥喊他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哭了真真切切的做了个梦。迋祥在街门外歇斯底里地喊：“爹你快开门，我姐走了”

　　嘿嘿，刘心尧你和刘心武是什么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