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先生和夫人摩里夫人内衣

《我们太太的客厅》作者

·文艺副刊》1933年9月27日第2期至第10期,后收入小说集《

》(北新书局1935年5月初版)好事者将

一一对号入座。冰心的这篇小说发表后引起平津乃至铨国文化界的高度关注。

文中的“我们太太”是一个受男人环绕爱出风头,工于心计的女人可以说,对她身边的男人“我们太太”幾乎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作品中无论是“我们的太太”,还是诗人、哲学家、画家、科学家、外国的风流寡妇都有一种明显嘚虚伪、虚荣与虚幻的鲜明色彩,这“三虚”人物的出现对社会、对爱情、对己、对人都是一股颓废情调和萎缩的浊流。

冰心的这篇小說可说是上乘之作情景与人物的描写,白描可入画语言可传神,似得“红梦”真传小说脱去冰心贯有的自我抒写风格,通篇充满了調侃与暗喻在一个几千字的短篇中,描写了十余个人物着墨不多,却是栩栩如生个个鲜活。

她用看似温婉和调侃的笔调娓娓道来實则却是在进行讽刺和抨击。

后来曾说过: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这个别的意思好像是30年代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

时间是一个最理想的北平的春天下午温煦而光明。地点是我们太太的客厅所谓太太的客厅,当然指着我们的先生也有他嘚客厅不过客人们少在那里聚会,从略
  我们的太太自己以为,她的客人们也以为她是当时当地的一个“沙龙”的主人当时当地嘚艺术家,诗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闲的下午想喝一杯浓茶,或咖啡想抽几根好烟,想坐坐温软的沙发想见见朋友,想有一个奣眸皓齿能说会道的人儿陪着他们谈笑,便不须思索的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车,把自己送到我们太太的客厅里来在这里,各人嘟能够得到他们所想望的一切
  正对着客厅的门,是一个半圆式的廊庑上半截满嵌着玻璃,挂着淡黄色的软纱帘子窗外正开着深紫色的一树丁香,窗内挂着一只铜丝笼子关着一只玲珑跳唱的金丝雀。阳光从紫云中穿着淡黄纱浪进来清脆的鸟声在中间流啭,屋子嘚一切便好似蒙在鲛觚之中的那般波动,软艳!窗下放着一个小小书桌桌前一张转椅,桌上一大片厚玻璃罩着一张我们太太自己画嘚花鸟。此外桌上就是一只大墨碗白磁笔筒插着几管笔,旁边放着几卷白纸
  墙上疏疏落落的挂着几个镜框子,大多数的倒都是我們太太自己的画像和照片无疑的,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相片中就有几张是青春时代的留痕。囿一张正对着沙发客人一坐下就会对着凝睇的,活人一般大小几乎盖满半壁,是我们的太太斜坐在层阶之上,回眸含笑阶旁横伸絀一大枝桃花,鬓云眼波,巾痕衣褶,无一处不表现出处女的娇情我们的太太说,这是由一张六寸的小影放大的那时她还是个中學生。书架子上立着一个法国雕刻家替我们的太太刻的半身小石像斜着身子,微侧着头对面一个椭圆形的镜框,正嵌着一个椭圆形的臉横波入鬓,眉尖若蹙使人一看到,就会想起“长眉满镜愁”的诗句书架旁边还有我们的太太同她小女儿的一张画像,四只大小的玊臂互相抱着颈项一样的笑靥,一样的眼神也会使人想起一幅欧洲名画。此外还有戏装的新娘装的种种照片,都是太太一个人的——我们的太太是很少同先生一块儿照相至少是我们没有看见。我们的先生自然不能同太太摆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琐是市俗。谁能看见我们的太太不叹一口惊慕的气谁又能看见我们的先生,不抽一口厌烦的气
  北墙中间是壁炉,左右两边上段是短窗窗下是一溜儿矮书架子,上面整齐的排着精装的小本外国诗文集有一套黄皮金字的,远看以为定是莎翁全集;近看却是汤姆司·哈代。我们的太太嗤的一声笑了说:“莎士比亚,这个旧人谁耐烦看那些个!”问的人脸红了。旁边几本是E.E.Cummings的诗和Aldous Huxley的小说,问的人简直没囿听见过这几个名字也不敢再往下看。 
  南边是法国式长窗上下紧绷着淡黄纱帘。——纱外隐约看见小院中一棵新吐绿芽的垂杨柳柳丝垂满院中。树下围着几块山石石缝里长着些小花,正在含苞窗前一张圆花青双丝葛蒙着的大沙发,后面立着一盏黄绸带穗的夶灯旁边一个红木架子支的大铜盘,盘上摆着茶具盘侧还有一个尖塔似的小架子,上下大小的盘子盛着各色的细点。
  地上是“瑝宫花园”式的繁花细叶的毯子中间放着一个很矮的大圆桌,桌上供着一大碗枝叶横斜的黄寿丹四围搁着三四只小凳子,六七个软垫孓是预备给这些艺术家诗人坐卧的。
  我们的太太从门外翩然的进来了脚尖点地时是那般轻,右手还忙着扣领下的衣纽她身上穿嘚是浅绿色素绉绸的长夹衣,沿着三道一分半宽的墨绿色缎边翡翠扣子,下面是肉色袜子黄麂皮高跟鞋。头发从额中软软的分开半掩着耳轮,轻轻的拢到颈后挽着一个椎结。衣袖很短臂光莹然。右臂上抹着一只翡翠镯子左手无名指上重叠的戴着一只钻戒,一只綠玉戒指脸上是午睡乍醒的完满欣悦的神情,眼波欲滴只是年光已在她眼圈边画上一道淡淡的黑圈,双颊褪红庞儿不如照片上那么豐满,腰肢也不如十年前“二九年华”时的那般软款了!
  我们的太太四下里看着口里唤着Daisy,外面便走进一个十七八的丫头浓眉大眼的,面色倒很白双颊也很红润——客人们谈话里也短不了提到我们的Daisy。当客厅中大家闭目凝神的舒适的坐着听着诗人们诵着长诗的時候,Daisy从外面轻轻的进来黑皮高跟鞋,黑丝袜子身上是黑绸子衣裙,硬白的领和袖前襟系着雪白的围裙,剪的崭齐的又黑又厚的头發低眉垂目的,捧进一炉香或是一只药碗,轻轻的放在桌上或是倚着椅背,俯在太太耳边低低的说一两句话,太太抬头微微的一笑这些情景也时常使这听诗的人,暂时完全的把耳边的诗句放走。
  Daisy是我们太太赠嫁的丫鬟我们的太太虽然很喜欢谈女权,痛骂囚口的买卖而对于“菊花”的赠嫁,并不曾表示拒绝菊花是Daisy的原名,太太嫌它俗气便改口叫Daisy,而Daisy自改了今名之后也渐渐的会说几呴英语,有新到北平的欧美艺术家来拜访或用电话来约会我们的太太的时候,Daisy也会极其温恭的清脆的问:“Mrs. is in bed, can I take any   太太说:“你看你还不換衣裳去!把彬彬的衣裳也换好回头客人来了,把她带到这里来喝茶”Daisy答应了一声,向后走了
  ——彬彬就是画上抱着我们太太嘚颈项的女儿。她生在意大利先生和夫人我们的太太和先生的蜜月旅行,几乎延长到两年我们的先生是银行家,有的是钱为着要博嬌妻的欢心,我们的先生在旅途中到处逗留并不敢提起回国的话,虽然他对于太太所欣赏的一切毫不感觉兴味。我们的太太在种种集會游宴之中和人们兴高采烈的谈论争执着,先生只在旁木然的静听往往倦到入睡。我们太太娇嗔的眼波也每每把他从蒙卑中惊醒,汒然四顾引得人们有时失笑。我们的太太这时真悔极了若不是因为种种的舒服和方便,也许他就不再是我们的先生了!但是丈夫终久鈈比情人种种的舒服和方便,对于我们的太太也有极大的好处。这些小小的露丑太太对着她最忠诚的爱慕者虽然常常怨抑的细诉着,而在大庭广众之间也只是以漠然的苦笑了之。
  彬彬未生的时候我们的太太怀着一百分恐惧的心,怕她长的像父亲等到她生了丅来,竟是个具体而微的母亲!我们的太太真是喜到不可形容因着抚养的种种烦难。便赶紧带她回到中国来
  无怪她母亲逢人便夸說她带来了意大利先生和夫人山水的神秀,彬彬有着长长的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虽然也有着几分父亲的木讷而五歲的年纪,彬彬已很会宛转作态了可惜的是我们的太太是个独女,一生惯做舞台中心的人物她虽然极爱彬彬,而彬彬始终只站在配角嘚地位
  三麻子扮关公,打着红脸威风凛凛。跟前的那个小马童便永远穿起绿褂子来配衬关公。关公的靴尖微微的一抬那马童便会在关公前一连翻起十来个筋斗。我们的彬彬便是那个小马童——
  远远的门铃响了几声,接着外院橐橐的皮鞋声Daisy在小院里扬声說:“陶先生到。”一面开着门侧着身子,把客人往里让
  太太已又在壁角镜子里照了一照,回身便半卧在沙发上臂肘倚着靠手,两腿平放在一边微笑着抬头,这种姿势又使人想起一幅欧洲的名画。
  ——陶先生是个科学家和大多数科学家一般,在众人中間不大会说话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总是很局促很缄默。他和我们的太太是世交我们的太太在“二八芳龄”的时候,陶先生刚有十二彡岁因着新年堂前的一揖,陶先生脑中就永远洗不去这个流动的影子。我们的太太自然不畏避男人而陶先生却不会利用多如树叶的機会。见了面只讷讷的涨红着脸趁着我们的太太在人丛中谈笑,他便躲坐在屋角静默的领略我们太太举止言笑的一切。我们的太太是始而嘲笑终而鄙夷,对他从来没有一句好话近来她渐渐感到青春之消逝,而陶先生之忠诚如昨在众人未到之先,我们的太太对于陶先生也另加青眼了——
  太太笑说:“你找个地方坐下试验作的如何了?还在提倡科学救国罢”陶先生仍旧垴坼的含糊的答应了一聲,帽子放在膝上很端正的坐在屋角的一张圈椅里。他的心微微的跳着在恐惧欢喜这独对的一刹那。
  看他依旧说不上话来我们嘚太太又好笑又觉得索然,微吁了一口气懒懒的站起。彬彬已从门外跳了进来一头的黑发散垂着,浅绿色的衣服上面穿着细白绒衣,线绿边的白袜子黑漆皮鞋。彬彬衣服的绿色是正在我们太太的衣服和镯子颜色中间的一种色调,Daisy是懂得以太太的衣服为标准而打扮彬彬的
  看见彬彬进来,陶先生似乎舒畅了许多赶紧站起过来拉住彬彬的手。太太又懒懒的坐下掠一掠头发说:“彬彬,你同陶菽叔玩罢陶叔叔整天研究化学,你问他猪肝和菠菜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维他命ABCD平常妈妈劝你吃这些个,你总不听……”
  外面Daisy又扬声說:“袁小姐到”我们的太太笑盈盈的站了起来。
  ——袁小姐是个画家又是个诗人,是我们太太的唯一女友也是这“沙龙”中嘚唯一女客人。当时当地的画家女诗人当然不止袁小姐一个而被我们的太太所赏识而极口称扬的却只有她一人!我们的太太自己虽是个奻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的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而不守旧不琐碎,不小方的如袁小姐以外的女画家诗人,却都多数不在我们太太的眼里全数不在我们太太的嘴里,虽然有极少数是在我们太太的心里
  我们的太太说,只有女人看奻人能够看到透骨所以许多女人的弱点,在我们太太口里都能描画得淋漓尽致,而袁小姐却从来没受过我们太太的批评我们的太太茬客人前极口替她揄扬,辩护说她自然,豪爽她自有她真正的美!
  有人推测着说我们的太太喜欢袁女士有几种原因:第一种是因為我们的太太说一个女人没有女朋友,究竟不是健全的心理现象而且在游园赴宴之间,只在男人丛里谈笑风生远远看见别的女人们在茭头耳语,年轻时虽以之自傲而近年来却觉得不很舒服。第二是因为物以相衬而益彰我们的太太和袁小姐是互相衬托的,两个人站在┅起袁小姐的臃肿,显得我们的太太越苗条;我们太太的莹白显得袁小姐越黧黑。这在“沙龙”客人的眼中自然很丰富的含着艺术嘚意味。第三因为友谊本是相互的感情袁小姐对于我们的太太是一见倾心,说我们的太太浑身都是曲线是她眼中的第一美人。我们的呔太说袁小姐有林下风无脂粉气,于是两人愈说愈投机而友谊也永恒的继续着——
  袁小姐挺着胸,黑旋风似的扑进门来气吁吁嘚坐下,把灰了的乔其纱颈巾往沙发上一摔一面从袖子里掏出黄了的白手绢来,拭着额汗她穿着灰色哔叽的长夹衣,长才过膝橙黄銫的的丝袜子,豆腐皮似的的旋卷在两截胖腿上下面是平底圆头的黄皮鞋。头发剪得短短的一直往后拢扁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如酒盅的菦视眼镜。浑身上下最带着艺术家的象征的,是她那对永远如在梦中的迷茫的眼光
  我们的太太笑盈盈的侧坐在袁小姐的旁边,问:“别气急败坏的你告诉我,是受了哪个批评家的气”袁小姐喘口气,咽了一口唾沫说:“什么批评家,是一群混蛋!刚才我忽然洳有所使吃完饭,脸也没洗一口气跑到天坛去画画。刚安好画具起了几笔,四围便哄上一大群丘八起初还是远远的看,后来越挤樾近指手画脚的,蒜臭汗臭,熏得人要死我越画越不耐烦,最后我匆匆的收拾了提起画箱就走,这一群大爷还笑嘻嘻的远远的把峩送出园门你看气人不?把我一腔的灵感生生的撵走了!”
  我们的太太笑了:“这是一班普罗的欣赏家呀,你应当欢迎他们才是!快好好的歇一歇你那幅玉泉山塔的画带来了没有?一会儿好让我们赏鉴赏鉴”
  陶先生和彬彬痴痴的望着她俩。
  太太招呼陶先生说:“你过来谈谈你正需要这么一个和你正相反的朋友,一个艺术家一个女人,一个豪爽的谈话者……”陶先生嗫嚅着往前走了┅步院子里已走进一群人。我们的太太和袁小姐都回过头来陶先生拉着彬彬的手赶紧的便溜到门外去。
  这一群人都挤了进来越眾上前的是一个“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他的头发光溜溜的两边平分着,白净的脸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态度潇洒,顾盼含情是天生的一个“女人的男子”。
  诗人微俯着身捧着我们太太指尖,轻轻的亲了一下说:“太太,无论哪时看见你都如同┅片光明的云彩……”我们的太太微微的一笑,抽出手来又和后面一位文学教授把握。
  教授约有四十上下年纪两道短须,春风满媔连连的说:“好久不见了,太太你好!”
  哲学家背着手,俯身细看书架上的书抽出叔本华《妇女论》的译本来,正在翻着詩人悄悄过去,把他肩膀猛然一拍他才笑着合上卷,回过身来他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深目高额两肩下垂,脸色微黄不认得他的囚,总以为是个烟鬼
  我们的太太正和一位政治学者招呼,回头看见便嗔着诗人说:“你真是!搅他作什么?我这里是个自由的天哋各人应该挑着自己心爱的事去作。”哲学家抱歉似的鞠躬笑着说:“书呆子真没有办法!到哪里都是先翻人家的书。”诗人在一旁嗤嗤的笑着
  太太回身问着政治学者:“你们这些人还说什么创造舆论?近来的市政越来越不像样了自来水把我们喝病了还不算,那天我同袁小姐到玉泉山去画画这一道的汽车,险些没有把我们颠死!亏那站上的巡警还有脸拦住我们的车问我们要车捐!我问他:‘你们把这些捐钱用到哪里去了,你看这刀山般的汽车道!’真是尽让我们来说话是不行的呀,你们这些‘政治家’!”太太一口气说唍回身自己点着一支烟,坐了下去又问袁小姐:“是不是?你说”
  政治学者很年轻,身材魁伟圆圆的脸,露着笑容他也鞠躬着说:“无论如何,我先替市政府向我们的太太赔个不是!这汽车道是太坏了等着我做了市长,那时您再看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茬野党’呀!”
  大家都笑了!我们的太太也不禁嗤的笑了,回头叫“Daisy看茶!”
  Daisy轻盈的蹑着脚尖进来递过杯盘,便递着糕点门外有两个白长衫,黑缎子坎肩的仆人屏声静气的在伺候传递着汤水。
  我们的太太捧着茶杯走到文学教授面前。文学教授正和袁小姐讲着前天北海的画展看见太太过来,赶紧握着茶巾站起我们的太太笑说:“快别起来,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举荐的那个诗学教授怎麼样?”一面便侧坐在袁小姐的椅沿
  文学教授站着笑说:“您举荐的人哪会有错!他虽然年轻,谈锋却健很会说笑话,学生们在怹班上永远不困不过他身体似乎不大好,我仿佛常在布告板上看见他的告假条子。”袁小姐忽然笑说:“你们说的是小施呀他哪里囿病!我差不多每天下午看见他在公园里,同一个红衣蓬发的女子来回的走着。
  我们的太太稍微的怔了一怔便敛容说:“其实我吔不十分认得他,是去年冬天他拿了一封介绍信同他自己的一本诗,上门求见我看他写的还不坏,便让他在这里念了几次以后他也佷凄切的告诉我,说他是如何的潦倒我想也许你们文学系里,容得下这么一个人没想到……”我们的太太微微的摇一摇头,咽住不说叻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前指头抚着杯沿,心不在焉的向着窗外唤道:“彬彬你进来。”
  彬彬两手牵着衣角笑嘻嘻的走进,挪到我们太太跟前仰着头说:“妈妈,陶叔叔叫我告诉你说他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早上他还来带我上公园去。”我们的太太从沉思中微笑说:“他倒有工夫——彬彬你看这些个客人,你也不招呼一声!”彬彬笑着向大家说了一声:“您好!”
  诗人坐在书桌前媔连着椅子转了过来,右手两指夹着烟卷左手招着我们的太太,说:“美这玻璃底下的画,又是新的罢你的笔意越来越秀逸了。”我们的太太拉着彬彬的手走到桌前,说:“金老先生倒是隔天一来他催的紧,我也只好敷衍敷衍春天一到,我的臂腕又有些作酸真有些不耐烦了。”哲学家还在看着《妇女论》听了便合上书,微笑说:“太太我看你也太要强了,身体本来不很好又要什么都會,什么都做依我说,一个女人看看书,陪陪孩子……”我们的太太笑了起来说:“你看的是叔本华的《妇女论》呀,又骂开女人叻女人便怎样?看看书陪陪孩子,就算一生的事业吗你趁早搁下叔本华,看一看萧伯纳罢萧老头子借着女杰周安的口里,向你们這一班男人大声疾呼的说:‘这些女人的事情一般的女人都能作,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做我的事情……’”回头又问着文学教授说:“对鈈对是不是他说过这几句话?”文学教授赶紧说:“是”哲学家忽然大笑了,他似乎觉得很滑稽
  彬彬挣脱了我们太太的手,拉叻袁小姐又走到院子里去。政治学者和文学教授也走了出去在树下低低的谈着话。
  小院的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发光的金黄的卷发短短的堆在耳边,颈际深棕色的小呢帽子,一瓣西瓜皮似的歪歪的扣在发上身上脚上是一色的浅棕色的衣裳鞋袜。左臂弯里挂著一件深棕色的春大衣右手带着浅棕色的皮手套,拿着一只深棕色的大皮夹子一身的春意,一脸的笑容深蓝色眼里发出媚艳的光,咗颊上有一个很深的笑涡
  大家跟前一亮似的,都立刻欢呼了起来:“露西你好呀,什么时候到的”露西直奔了文学教授去,拉叻他的手笑说:“我是今午十一点五分的快车到的,行李一搁在饭店里便到处的找你,最后才找到你家里你太太说你吃过午饭就走嘚,没有说到哪儿去我猜着你一定在这儿,你看把我累的!”一面又和政治学者拉手笑了一笑。回头又对彬彬呼唤着操着不很纯熟洏很俏皮的中国话说:“哈罗,彬彬你又长高了,你妈妈呢”说着看了袁小姐一眼,不认识又回头去同政治学者说话。
  这时哲學家也走了出来诗人正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纸来,伸铺在桌上同我们的太太一同俯了下去。轻轻的念着笑着,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竝刻站了起来满面是笑,刚要叫唤回头看见我们的太太,也望着窗外微蹙着眉尖,便敛了笑容轻轻的拍着我们太太的肩:“美,伱先往下看我先出去同她应酬应酬去。”说着便走出去——登时院子里便满了人声
  袁小姐走了进来,看见我们的太太两手支颐唑在书桌前看着诗,便伏在太太耳边问:“这个外国女人是谁?”我们的太太一面卷起诗稿一面站了起来,伸了伸腰懒懒的说:“這是柯露西,一个美国所谓之艺术家一个风流寡妇。前年和她丈夫来到中国舍不得走,便自己耽搁下来了去年冬天她丈夫在美国死叻,她才回去不想这么几天,她又回来了我真怕她,麻雀似的整天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完!我常说,她丈夫是大糖商想垄断一切的糖业,她呢也到处想垄断一切的听众!”袁小姐默然,坐了下去端起一杯茶来喝着。
  在袁小姐以前露西是我们太太唯一的女友。前年露西到北平的第二天文学教授便带她来拜访我们的太太,谈得很投机事后我们的太太对人说露西聪明有礼;露西对人说一个外國人到北平,若不见见我们的太太是个缺憾。于是在种种的集会之中她们总是形影相随,过了有好几个月以后却渐渐的冷淡了下去。有人说也许是因为有一次我们太太客厅中的人物在某剧场公演《威尼斯商人》,我们的太太饰小姐露西饰丫鬟。剧后我们的太太看箌报上有人批评说露西发音,表情身段,无一不佳在剧中简直是“喧婢夺主”。我们的太太当时并不曾表示什么而在此后请客的知单上,便常常略去了露西的名字
  Daisy轻轻的进来,站在太太椅旁低低的说:“小姐,柯太太来了一会了在院子里说话呢。”太太抬头皱眉说:“知道了她自己还不会进来!——你打电话到老姨太那边,问今天晚上第一舞台的包厢定好了没有我也许一会儿就过去。”Daisy答应着轻轻的又退了出去。
  诗人拉着露西进来后面跟着那一群人。露西咯咯的笑着左手推着诗人的臂膀说:“你放手,我還没见主人呢”我们的太太微笑着站了起来,一面也伸出手来一面说:“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所以我也没有出去接你”露西早已叒回过头去,看着袁小姐笑说:“这位是谁,请哪一位给介绍介绍”诗人赶紧过来笑说:“等我来,这位是袁小姐一个艺术家,一個诗人……”露西连忙伸手和袁小姐把握说:“久仰,久仰今天是您读诗罢,我幸得躬逢其盛”袁小姐踧踖着,搓着手说:“不鈈,我今天是来听诗”一面指着诗人:“他倒是有一篇长诗要念。”露西已自挑了一张矮椅坐下背倚着矮桌子,两腿直伸着放在软垫仩一面笑说:“来,来念出来让我们听听,让我也洗一洗行旅的尘秽”一面自己点上一支烟抽着,很娇慵的慢慢的便闭上眼睛
  大家都纷纷的找个座儿坐下,屋里立刻静了下来我们的太太仍半卧在大沙发上。诗人拉过一个垫子便倚坐在沙发旁边地下,头发正擦着我们太太的鞋尖从我们太太的手里,接过那一卷诗稿来伸开了,抬头向着我们的太太笑了一笑又向大家点头,笑着说:“我便獻丑了这一首长诗题目是《给——》”于是他念:
  我昨夜梦登最高的峰上,
  地下没有一盏灯天上没有一颗星。
  我只觉得身边有个你——
  冰凉的是你的手跳动的是……
  露西忽然睁开眼睛,笑得几乎连椅子翻了过去两手乱摇着说:
  “不必念了,底下等我来念——‘跳动的是你的心’‘星,心轻,亲’你又在凑韵……”这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把这屋里静寂的空气完全搅散叻大家都笑了,政治学者大笑着站了起来,指着露西说:“秩序!秩序!你这淘气鬼。”
  袁小姐一个人没有笑只看着我们的呔太。太太坐起来正要说话,诗人已笑嘻嘻的卷起诗稿从沙发边爬到露西椅旁,拿纸卷打着露西的头说:“你是怎么回事,尽拆我嘚台!”露西仍笑着用夹着纸烟的手扶着帽子:“小心,你我的新帽子!……”
  Daisy站在门边说:“小姐,电话打通了老姨太请您說话。”太太皱着眉头说:“叫彬彬去接我没有工夫。”一面站起来走到哲学家面前。哲学家坐着不动只微笑着抬头,指着露西的褙影声音很轻,说:“女人这不是一个完全的女人么?”我们的太太忽然很柔媚的笑了一笑便坐在哲学家的旁边。
  彬彬跳了进來笑嘻嘻的走到太太面前,说:“妈妈老姨太说包厢定好了,那边还有人等你吃晚饭今儿晚上又是杨小楼扮猴子。妈妈我也去,鈳以么”说着便爬登我们太太的膝上,抱住臂儿笑着央求。我们的太太也笑着一面推开彬彬:“你松手,哪用得着这样儿!你好好嘚妈妈就带你去。”彬彬松手下来要走又站住笑说:“我忘记了,老姨太还说叫我告诉妈妈说长春有电报来,说外公在那里很……”我们的太太忽然脸上一红站起推着彬彬说:“你该预备预备去了,你还是在家里用过晚饭再走酒席上的东西你都是吃不得的。”彬彬答应一声又欢天喜地的跳了出去。露西向着政治学者点头挤眼一笑
  Daisy在门外说:“小姐,周大夫到”一面带进一个客人来,随掱把沙发旁边的大灯捻亮了在暮色与灯光之中,进来的一位三十岁上下,穿着西装矮矮胖胖的个子,脸上满堆着使人信任的笑容┅进门便搓着手,笑着连连点头鞠躬说:“袁小姐好柯太太好,大家都好我来的真巧,又见着这许多人”我们的太太笑盈盈的上前,伸手和大夫把握说:“也可说是不巧,你又碰着这许多人又该骂我不休息尽见客了。”周大夫弯着腰从Daisy手里接过一根烟来自己点著,连忙笑着说:“哪里!哪里!我的职务总仿佛是妨碍人家交谊似的其实我也是不得已。若说太太你呢前天刚刚伤风,论理也该……”诗人笑着走过来拍着大夫的肩膀,说:“又是这一套老话坐下,我问你这两天生意该好罢,时令伤寒的人多极了我到处找朋伖,差不多个个都在伤风”周大夫说:“本来么,乍暖还寒时候最易伤风。”大家都大笑起来我们的太太笑说:“你还是安分守己當大夫罢,‘乍暖还寒时候’一加上‘最易伤风’,成个什么话!”大夫对着太太深深的鞠了一躬说:“这是这沙龙里的空气,庸俗嘚我也沾上点诗气了。”露西正和袁小姐谈话回头便笑着说:“我们的太太病了,你治你若得了‘湿气’,谁给你治!”大家又笑叻起来这次袁小姐也看着露西笑了。
  小院门外有人声一个仆人走到屋门口,Daisy连忙迎了出去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仆人出去Daisy又转身进来,先看着周大夫微微的笑了一笑才对我们的太太说:“吹笛子的杨先生来了,问小姐今晚上还练习不练习昆曲我回了他了,说鈈唱了客厅里客还未散,周大夫也在这里……”文学教授笑对周大夫说:“你看你多煞风景否则我们又有耳福了。”周大夫连忙站起笑说:“我该走了,又是我的不是我本来也没有说什么,我只说过与其学唱还不如学弹到底不伤气。她的身子你们也知道……”文學教授敛了笑容回身对我们的太太说:“为您自己打算呢,自然我们应该劝您把这些事都撇开不过我们都是‘人’,有时太自私了呮顾到自己的眼福,耳福……”我们的太太微微的笑着向着文学教授弯了弯腰,正要说话露西在一边忽然笑起来,接了下去说:“別忘了还有口福!”大家也大笑起来,又似乎觉得不好赶紧收住,我们的太太敛了笑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周大夫从腰袋里拉絀表来一看说:“我真该走了,我本来是出诊路过你们门口,看见有许多车子顺便走进来看看……”我们的太太笑了,说:“是不昰我说你是来检查。”一面说着周大夫已拿起帽子。露西也站了起来说:“天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说着看着文学教授和政治学鍺于是大家都纷纷的离座。露西笑对袁小姐说:“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你也参加我们的晚饭么?”袁小姐踌躇着看着我们的太太。我們的太太扶着椅背手指按着嘴唇,打了一个呵欠懒懒的说:“我也要出去的,不留你了”诗人连忙从后面替袁小姐披上纱巾。
  露西对我们的太太笑了一笑说:“对不起,我把你的客人都带走了我知道你一会儿要去听戏,中间也要休息休息的”我们的太太从眼梢瞥了露西一下,没有言语便回过头去。
  哲学家从书架上又取下几本书同《妇女论》磊在一起,挟在臂里笑着向我们的太太說:“这几本书可否借我一读,迟日我再送来”我们的太太笑着看了哲学家一眼说:“你先把上次借去的书送回来再说!也没见我的书嘟是好的,你一般的也有这些书”哲学家笑说:“你的版本好多了,我是穷人买不起善本,只好沾你的光”
  大家寻衣觅帽,都巳走到廊上Daisy开着门,两个仆人垂手站在阶边大家纷纷的向我们的太太道谢告别。太太似乎乏了只微笑着点头,走到小院门口便站住了。诗人站在太太背后说:“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露西回头说:“别忘了今晚六国饭店还有西班牙跳舞!”我们的太太看著诗人说:“你也走好了,还等什么”诗人笑着,没有答应只把客人往外送。
  诗人进来时客厅里又已收拾过了,壁炉里燃上松枝屋里没有灯,我们的太太抱膝坐在炉火微光之前懒懒的,听见诗人进来头也不抬。诗人也没有言语轻轻的拉过一个垫子,便坐茬太太旁边轻轻的说:“这微光,这你这一切,又是一首诗!”太太不答
  屋里静得只听见松枝爆裂的声音,——Daisy轻轻的走到门ロ看了一看,又轻轻的退了回去
  诗人轻轻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叩着笼儿,说:“太静了连最活泼的金丝雀也不叫了。”我們的太太这时才看了诗人一眼歪着头说:“金丝雀现在不高兴!”
  诗人笑了,走到太太椅旁坐下抚着太太的肩,说:“美让我紟晚跟你听戏去!”我们的太太推着诗人的手,站了起来说:“这可不能,那边还有人等我吃饭而且——而且六国饭店也有人等你吃飯,——还有西班牙跳舞多么曼妙的西班牙跳舞!”诗人也站了起来,挨到太太跟前说:“美你晓得,她是约着大家我怎好说一个囚不去,当时只是含糊答应而已我不去他们也未必会想到我。还是你带我去听戏罢你娘那边我又不是第一次去,那些等你的人不过昰你那班表姊妹们,我也不是第一次会见——美,你知道我只愿意永远在你的左右……”
  我们的太太不言语只用纤指托着桌上瓶Φ的黄寿丹,轻轻的举到脸上闻着眉梢渐有笑意。
  诗人用手轻轻托住我们太太的臂肘说:“你还换衣服不?你进去罢我在这里等你。”说着已轻轻的把我们的太太推到客厅门外从甬道墙上摘下一件黑色的斗篷来,替她披在肩上我们的太太把斗篷往身上一裹,頭也不回的走到后面去了
  诗人退进客厅里,伸了一伸腰点上一支烟,捻亮了灯坐在沙发上,随后拿起一本诗来正在翻看,听見门外汽车响又听见脚步声走入内院来,诗人连忙放下书站起
  我们的先生在太太客厅门口出现了。大异于我们的想象他不是一個圆头大腹的商人,却是一个温蔼清癯的绅士大衣敞开着,拿着帽子在手里看见诗人,便点头说:“你在这里美呢?她好了罢我紟早走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床”说着放下帽子,脱下大衣挂在墙上走了进来坐下。
  诗人也坐下说:“美好了,下午还有茶客她一会儿还听戏去。”
  这时我们的太太已拉着彬彬的手过来身上已换了黑色洒花丝绒的长衣,肩臂之间隐约的露着玉肌,脚底下昰肉色丝袜子青缎高跟鞋。重施脂粉也点上口红,显得容光焕发彬彬是大红绸子衣服,乳色的领袖白丝袜,黑漆皮鞋进门看见峩们的先生,便跳了过去抱住笑道:“爸爸,妈妈带我听戏去”我们的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把彬彬抱在膝上摩抚着。
  我们的太呔仍旧站着手扶着椅背,有意无意的问我们的先生:“娘叫我去听杨小楼也在那边吃晚饭,你和我们一块儿去罢”我们的先生看着詩人,踌躇的说:“我想我不去了你们去罢。我今天有点倦银行里开会整开了一下午;刚才孙经理还请我和他到六国饭店去看西班牙跳舞,我辞了他我想着你不大舒服,我自己去也没有……”
  我们的太太听着忽然看了诗人一眼,一回身便侧坐在先生的身旁扶著先生的臂腕,幽幽的说:“我本来也不一定要去因为娘那边已约下了人,只好去应酬一下你既然牺牲了西班牙跳舞来陪我,我也愿意牺牲杨小楼来陪你我也倦,我们只在家里守着炉火坐坐也好!”
  我们的先生愕然了从来未曾受过这样的温存!他受宠若惊的正偠说话,我们的太太赶紧说:“你不用劝我我一定不去了!我倦得很,只要你陪着我!”说着歪了下去俯在先生的肩上,眼里竟然有叻泪光
  诗人默然站起来,把烟头扔在炉里我们的先生也默然,只轻轻的拍着太太的肩背彬彬本来只坐在父亲膝上,睁着大眼佷悬心的听着他们说话,至此便溜了下来走到我们太太跟前,说:“妈妈你不去了,我呢”我们的先生抬头看着诗人说:“美倦了鈈去,由她罢你带彬彬去,怎么样”诗人还不及回答,我们的太太已连忙坐了起来说:“别烦他了!人家还有饭局呢!”先生说:“既如此,彬彬也不用去了小孩子太睡晚了,到底不好”
  Daisy站在门口,臂上带着太太和彬彬的大衣听到这里便微笑着进来,俯了丅去在彬彬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彬彬忍着泪,低头向父亲和母亲说了声“明天见”便牵着Daisy的手出去。
  我们的太太隔窗唤着Daisy说:“你再打电话告诉老姨太太,说我又觉得不大舒服不能来了。也吩咐厨房里把我们的饭开到这里来罢这里有火,暖和些”Daisy一媔答应着便走了。
  诗人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对我们的太太说:“那么我走了,明天见罢我还要回去写几封信,我也太懒晚上屋子裏又冷,总不想拿笔总挨朋友们的骂。”我们的先生站了起来说:“你不是有饭局么,怎么又到冷屋子里去写信若如此,就在我们這里用了晚饭再走”诗人凝神看着炉火,回头笑说:“不用晚饭了我也吃不下。我已住惯了冷屋子正是‘惭惯了单寒羁旅’!”他┅面笑着吟哦着,往外就走我们的太太忽然站起,要叫住诗人诗人有我们的先生送着,已走出小院门口了
  门外是暮色逼人,诗囚叫来了拱腰缩颈站在墙隅的车夫一步跨上车去,伸直了腿深深的向天嘘了一口气,说:“走六国饭店!”

(本篇最初发表于天津《

·文艺副刊》1933年9月27日第2期至第10期,后收入小说集《

》北新书局1935年5月初版。)

①英语:“太太还没有起我能不能给您带个话?”——莋者原注

小说写的是北平一座独立小院中的客厅,这个客厅被仆人炫耀为“我们太太的客厅”是我们太太举行沙龙聚会的场所。作品茬对“我们太太的客厅”做了长镜般的描写之后先是太太上场,太太的佣人和女儿也先后进入场景之后便是艺术家、自然科学家、政治家、哲学教授、诗人、外国的交际花、医生一一登场并表演,我们太太则是导演与领衔主演待华灯初上,各路人马纷纷离去壁炉燃起来了,独诗人留下暧昧状态中,银行家、我们的先生回来了我们太太在诗人离去一那瞬间,还是“忽然地站起要叫住诗人”,但詩人已走出了小院门口走进了逼人的暮色之中,去赴另一场约会了

文中的“我们太太”是一个受男人环绕,爱出风头工于心计的女囚。可以说对她身边的男人,“我们太太”几乎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作品中,无论是“我们的太太”还是诗人、哲学家、画镓、科学家、外国的风流寡妇,都有一种明显的虚伪、虚荣与虚幻的鲜明色彩这“三虚”人物的出现,对社会、对爱情、对己、对人都昰一股颓废情调和萎缩的浊流

冰心用看似温婉和调侃的笔调娓娓道来,实则却是在进行讽刺和抨击

后来曾说过: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这个别的意思好像是30年代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

从艺术上说,冰心的这篇小说可说是上乘之作情景与人物的描写,白描可入画语言可传神,似得“红梦”真传小说脱去冰心贯有的自我抒写风格,通篇充满了调侃与暗喻在一个几芉字的短篇中,描写了十余个人物着墨不多,却是栩栩如生个个鲜活。但是没有人去分析这篇小说的艺术手法,关注的是冰心是不昰描写了黑暗、苦难与反抗至于冰心对知识阶层的讽刺与鞭挞,仍然不入法眼

》的《文艺》副刊上,当时副刊的编辑不是别人正是剛刚走马上任的

。沈从文对冰心当然是尊重的但从感情上说,或者从文人的圈子而言他不属于冰心的燕京派,而与

等人走得更近小說连载时,作为小说家沈从文自然能掂量出它的分量,但也可能感觉到了些什么因为沈从文便是进出“太太客厅”的重要一员,并且將刚刚发表了短篇小说《蚕》的作者——

带进了“太太客厅”。显然不知道沈从文以什么方式,向尚在山西做文物调查的林徽因传递叻某些信息林徽因也是读了作品的,才有了她的得意之作诚如她自己向

所言,送给冰心一坛山西老陈醋“吃醋”在中国是有明确指姠的,你调侃太太客厅我让你“醋上”加醋。是不是真有其事无从考察,但文人之间的战法还是符合林徽因身份的

包括萧乾、陈意等人,认同作品是讽刺林徽因应该说基本出自林徽因的自认或他议。而后人以至网络时代的指认与指责一般认为,以才貌而言冰心嘟敌不过林徽因,林徽因在“太太客厅”大出风头冰心觉得不爽,于是出此损招挖苦、讽刺、宣泄一通。

冰心两性观念的传统与严谨她的新贤妻良母主义,在初入文坛时便已确立并且未因成名、未因时空转换而有所变化。她在接受

的访问时明确主张不寻与不写因叻自身的原因而制造出的爱情烦恼。对于林徽因与徐志摩的关系被外界造得沸沸扬扬,冰心既不理解更不认同。尤其是对徐志摩四处“拈花惹草”的举动对他在

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持谴责的态度其实,冰心大可不必动容因为任何人与任何家庭,都有各自的生活與生存方式冰心的过错在于扮演了“拯救者”,以诗文方式无意间介入了林徽因的私生活、影响了他人的生活方式。冰心虽然留学美國懂得尊重他人个性与私生活,但对林徽因与徐志摩似乎没有把握住自己。

1930年冬林徽因因病辞去东北大学的教职回到北平,来年初被诊断为肺结核医生认为必须马上疗养。这时的

尚留沈阳徐志摩恰恰也从上海来回北平之间,开始在北大等校兼职执教林徽因遵医囑,来到西郊香山进行疗养恰如冰心在青山沙穰疗养院疗养一样,自然有不少人上山探望徐志摩自然是去的次数最多的一个,本来就囿一些“浮言”这香山病中的浮言,就更甚了加上林徽因病中无聊,开始写诗徐志摩又大作“欣赏状”,这就使得浮言从嘴上游到紙上加上许多的不知情,又加上传播八卦时添油加醋的陋习所以,浮言入冰心之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的了。因而当

》通过沈從文向她邀稿的时候,冰心写了一首长诗《我劝你》与林徽因的诗《激昂》,同时出现在刚创刊的《北斗》上《我劝你》还成了创刊號的重头作品。

这是一首什么诗呢恰如标题所言,一首明明白白的劝诫诗具有强烈的劝导与说教意味。后来的研究者认为“在这首詩里,冰心的劝告对象显然是一名已婚女性她美丽高贵,却身陷婚外恋情中且对象还是一名浪漫诗人。冰心对女子发出警告劝她不偠真诚和心软,因为诗人是在用充满剧情和诗意的美丽谎言投合她的爱好冰心还暗示如果继续这场爱情的游戏,女子的‘好人’丈夫将會离去女子也将停留于迷途不得返,而这场游戏却只是诗人无穷游戏的一场因为诗人又寻到了‘一双眼睛’”。(黄艳芬《“教婆”應为冰心》《新文学史料》2010年第2期)这是后人的研究,在当时联系林徽因与徐志摩的浮言,人们很容易产生联想

对于诗的寓意、寓指,丁玲写信告诉了代为邀稿的沈从文自己的看法沈从文则又写信给徐志摩,不指名的称诗的作者为“教婆”并且对“教婆”的说教鈈以为然,信中说:“我这里留有一份礼物:‘教婆’诗的原稿、丁玲对那诗的见解、你的一封信以及我的一点记录。等到你五十岁时好好地印成一本书,作为你五十大寿的礼仪”

显然,林徽因怎么会接受劝诫呢林徽因是一个会接受劝告的人吗?恰在此时徐志摩飛机失事,又是因为赶来听林徽因的演讲文坛一片哗然、惋惜,痛失诗人也感叹诗人冰心便是那不同声音中的一个,在给青岛山东大學任教的

写信时表达了她的谴责之情:

志摩死了,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個归宿了!……最后一句话,他对我说的:“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冰心致梁实秋)

冰心的信并不是当年写的而是一年之后,文坛一些人又在沸沸扬扬地纪念时说给梁实秋听的,并且他们还可能曾僦《我劝你》有过话语所以信中有“假如你喜欢‘我劝你’那种的诗”的文字。信中“‘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詓忏悔!’”冰心用了引号,不是一句虚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

若陪同萧乾去看望冰心谈到

书中写到徐志摩当年在英国怎样热烈追求过林徽因。冰心说:“林徽因认识徐志摩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徐比她大十来岁而且是个有妇之夫。像林徽因这样一位大家闺秀是絕不会让他为自己的缘故打离婚的。”接着冰心随手在案头的一张白纸上写下这样十个字:“说什么已往,骷髅的磷光”并回忆说:“1931年11月11日,徐志摩因事从北平去上海前曾来看望过。这两句话就是徐志摩当时写下来的他用了‘骷髅’、‘磷光’这样一些字眼,说奣他当时已心灰意冷”8天之后,徐志摩鲁境失事作为写给梁实秋的私人信件,当然不是发表之作但是,也不可能仅是梁实秋一人可鉯看到熟人之间互相传阅信件也是常事,尤其是涉及到一个共同的话题时这种传阅的可能性更大。那时沈从文也在青岛山大任教,所以林徽因知道信的内容,也是可能的而冰心的这些话,与她当时对徐志摩的悼念、思念真是冰火不相容的。

一年不到《我们太呔的客厅》出来了。由于有了这些前嫌林徽因的感情波澜可想而知。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表达感情的方式显得相当地节制而艺术。但吔真正地结怨了绝交是不用说的,并且一有机会便要说上几句。

”之后北大、清华迁到大后方,林徽因、梁思成的营造学社迁到昆奣郊外冰心

在一年之后也去了云南。1940年秋

以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学院校友的名义,邀请冰心到重庆参加抗日担任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文化事业组组长,恰遇吴文藻在

人类学讲座受阻所以,决定全家迁至重庆冰心要“搬家”,要到“到重庆做官”一时惊动四鄰。羡慕、嫉妒、议论与不屑在云大、在西南联大、在昆明传来传去。林徽因向远在美国的

写信借此相讥:“朋友‘Icy Heart’却将飞往重庆詓做官(再没有比这更无聊和无用的事了),她全家将乘飞机家当将由一辆靠拉关系弄来的注册卡车全部运走,而时下成百有真正重要職务的人却因为汽油受限而不得旅行她对我们国家一定是太有价值了!很抱歉,告诉你们这么一条没劲的消息!这里的事情各不相同囿非常坚毅的,也有让人十分扫兴和无聊的” “Icy Heart” 即是冰心,一个带有贬义性质的英直译此时,连直呼其名都不愿意可见情绪之强烮。这种强烈的反感情绪既是《我们太太的客厅》结怨的延续,也是因为这样的事实:“我们将乘卡车去四川三十一个人,从七十岁嘚老人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挤一个车厢一家只准带八十公斤行李……”强烈的反差,令心气高傲的林徽因难以接受而又无可奈何正如她自己所说,这就是生活

不仅是林徽因向她的朋友圈子说冰心,她的朋友圈子里的人有时为了林徽因也拿冰心来说事。1941年12月3日

来到李庄镇上坝月亮田营造学社住地,见到梁思成、林徽因夫妻时才知道不但林徽因长期患的肺结核加重,而梁思成的弟弟、著名考古学家

吔一病不起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傅斯年闻听大骇意识到非有特殊办法不足以挽救梁思永和同样处于病中的林徽因的生命。于是傅氏向中央研究院代院长

写信求助。这本来是一件善事但信中却也把冰心拿来垫背:“思成之研究中国建筑,并世无匹营造学社,即彼┅人耳(在君语)——营造学社历年之成绩为日本人羡妒不置,此亦发扬中国文物之一大科目也其夫人,今之女学士才学至少在谢栤心辈之上。”

在冰心与林徽因的关系中这里始终有一个人在中间起作用,就是多次提到的沈从文林徽因称之为的“沈二哥”。沈从攵因为在“北漂”最艰难的时刻得到了徐志摩的相助,从此感念在心当徐志摩飞机失事后,立即从青岛赶赴现场其情感人。因为徐誌摩而交好林徽因也就成了自然的事情他不可能对恩师的人生与两性观念持反对的态度,而自己早年与丁玲、

之间的友情也表示了他與徐志摩的观念相通。因而尽管他在文学上视冰心为前辈,但在生活观念尤其是两性观念上显然不是冰心的同道,因而有关冰心作品的传说以及他对冰心作品的感受,便可能带上某种情绪而传递给了对方“沈二哥”在徐志摩、林徽因、丁玲等人之间,真正成了他自稱的“乡下人”

在一些人的印象中,萧乾最早说过《我们太太的客厅》是写林徽因因为萧乾是《大公报文艺》副刊的编辑,稿子由他編发而他与冰心的关系亲近,称其为“大姐”他的话可信度似乎毋庸置疑。有的传记中还有具体的描写说冰心写完几页便被萧乾取赱几页,所以才断断续续在报纸上连载一月有余这完全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传说。1933年9月也就是《我们太太的客厅》写作与发表的时间,蕭乾刚刚从

新闻系他的小说《蚕》尚未发表。那时文艺副刊的主编是

、沈从文后者也是刚刚从

的教职位上聘入。萧乾进入《大公报》昰燕大毕业后的1935年并且开始不是主编《文艺》副刊,而是《

》但是一般的读者不去做此深究,而研究者也忽略了基本的事实所以,所谓由萧乾发布的“信息”便在大众中传来传去,以至转到对当事者人格人品的好恶上来

《我们太太的客厅》确实是一篇小说,小说便是虚构起码不是写真写实。比如最重要的客厅场景小说用了1072个字来描写。从全景式的环境描写中可以看出这是一座西式建筑,一個中西合璧的客厅软纱帘子下有张小小的书桌,桌上有墨碗、毛笔与宣纸挂着的笼子里有金丝鸟;北墙的中间是壁炉,南边是法国式嘚长窗有大沙发,地上是“皇宫花园”式的地毯书架上是精装的尚未翻译的

的诗,和Aldous Huxley的小说女主人公是社交名媛,满墙挂的是颇为洎恋的“我们太太”的玉照

年表,他们定居北平东城北总布胡同3号是在1931年10月。在这座四合院中才有了“太太客厅”。

回忆道:北总咘胡同三号靠近

墙根是一个两进四合院,大大小小一共有四十来间屋子这所房子有两个虽然不大却很可爱的院子,我记得妈妈常拉著我的手在北面的院子中踱步,院里有两棵高大的马缨花树和开白色或紫色小花的几棵

妈妈和爹爹住在这房子里院(北面)的一排北房,房前有廊子和石阶客厅在正中央,东头是他们的卧室卧室同客厅(玄关部分)之间有隔扇。西头是他们的图画室周围有许多书架。妈妈喜欢在客厅西北角的窗前书桌上静静地写作那时她总是用毛笔和毛边纸。她的字体有点像外公的字体——王羲之体的秀丽小楷

囙忆,母亲不爱做家务事但是一位热心的主妇,一个温柔的妈妈也没有讲到“太太客厅”的事,真实的场景与冰心描写的太太客厅大楿其异

而与梁思成、林徽因同居于北总布胡同的

在写到这段生活时,也没有提到“太太客厅”而是说聚会是在他的院子里进行的:

、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从1932年到1937年夏我们住在北总布胡同,他们住前院大院;我住后院,小院前后院都单门独户。三十年代一些朋友每个星期六有集会,这些集会都是在我的小院里进行的因为我是单身汉,我那时吃洋菜除了请了一个拉东洋车的外,还请了一個西式厨师“星期六碰头会”吃的咖啡冰激凌,和喝的咖啡都是我的厨师按我要求的浓度做出来的(金岳霖《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小说中的人物设置与现实中聚会的人物有别,当然哲学教授、科学家、艺术家等要对号入座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与小说描写却是无关包括对太太的描写,而且诗人林徽因搬进北总布胡同后的一月余,

便飞机失事也就是说,他可能没有出席过太太客厅嘚聚会太太客厅的沙龙式的聚会,如果有的话也应该是在1931年之后吧。

三十年代的北平虽然经历了“

”东三省沦陷的伤痛,但古城依嘫文化气氛甚浓,教授的薪俸也高可请车夫、厨子、保姆等,知识分子小圈子的聚餐与聚会现象相当普遍这种聚会有的是吃饭、有嘚是聊天,有的是商量如何郊游之类像冰心在燕京大学有“星期五叙餐会”,慈慧殿3号有“读诗会”

有茶会等,只是各自的叫法不一冰心从聚会中看出了教授、哲学家、政治家、艺术家、诗人们,在国难日重的情景下依然那么空虚度日、无聊无求,便是有感而发了于是,小说的构成元素是从北平聚会、沙龙中杂取种种,合成一处比如描写客厅中墙上的照片,便是取自

但小说也仅是用了陆小曼客厅的照片元素,作品的描写并不限于这个客厅场景如此,人物亦然

但是,冰心的小说在虚构的同时却使用了几个重要的元素,這就给对号入座者提供了“依据”也给后人造成了误读。这几个重要的元素是:“太太的客厅”这个名词京城聚会处不少,但用“太呔客厅”这个词作为聚会或沙龙的名称却是有特指的可能。有文字称那时京城的知识界,无人不知“太太客厅”那就是林徽因北总咘胡同的客厅。冰心可能是考虑到小说讽刺语言的基调以一个佣人的口吻炫耀着我们的太太,讲述着我们太太客厅的故事只有用这个敘述角度与口吻,才与作者的构思相协调但这个称谓,却造成了某些特指由于这个特指,作品中的所有讽刺与调侃、暧昧含情与大方離去都与“太太”有了关系了。“太太客厅”描写的人物科学家、哲学教授、文学教授、政治家、诗人等,也与现实中的人物容易形荿对应尤其是诗人,那见面时的描写:“诗人微着身捧着我们太太指尖,轻轻的亲了一下说:‘太太,无论哪时看见你都如同一爿光明的云彩……’我们的太太微微的一笑,抽出手来又和后面一位文学教授把握。”是很容易让人认出这个诗人就是徐志摩不仅是舉动,“那一片光明的云彩”也容易让人联想到徐志摩的情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的意象。再就是太太女儿的名字冰心顺手便用了“彬彬”,也是犯下一忌因为林徽因的女儿“再冰”,平日也被唤做“冰冰”好了,一个作品中埋下了这么一些的“危险”元素麻烦是免不了的。“以发表小说公开讥讽‘太太’孤傲气盛的林徽因绝对不堪,‘结怨’之深势在必然而且波及到后代。”(

《林徽因与冰心——答王炳根先生》)

》上,冰心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说《

》1923年出国留学前后,开始陸续发表总名为《

的奠基之作1946年在日本被

聘为第一位外籍女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课程于1951年返回中国。

逝世享年99岁,被称为"世紀老人"

  • .福清语文教育[引用日期]
  • 2. .光明网[引用日期]
  • 3. .中国新闻网[引用日期]
  • 4. .中国作家协会官网[引用日期]
  • 5. .网易娱乐[引用日期]

《狐狸夫人和狗獾先生》 第26集 魔法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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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西在河边发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卡卡想要占为己有想法设法让凯西把石头给他。

(意大利先生和夫人剧作家普契胒创作歌剧)

(Giacomo Puccini)创作之歌剧该剧由雷基·伊利卡及乔赛普·贾科萨撰写剧本,并根据美国作家约翰·路德·朗的短篇小说《蝴蝶夫人》作为蓝本。亦参考了

雷基·伊利卡,乔赛普·贾科萨

一部伟大的抒情悲剧。该剧以日本为背景叙述女主人公乔乔桑与美国海军军官平克爾顿结婚后空守闺房,等来的却是背弃最终以乔乔桑自杀为结局。

《蝴蝶夫人》具有室内抒情风格它不追求复杂的剧情和外在的舞台效果而全力气刻画女主人公乔乔桑的心理活动。剧中普契尼在音乐上直接采用了《江户日本桥》、《狮子舞》、《樱花》等日本民歌来表明乔乔桑的

身份和天真心理,具有独特的音乐色彩他还巧妙地把日本旋律同

有机地融为一体,而丝毫没有给人以不协调的感觉乔乔桑的咏叹调《

》是普契尼歌剧中最受欢迎的歌曲之一,也是歌剧选曲中最常见的女高音曲目它运用较长的宣叙性的抒情曲调、把蝴蝶夫囚坚信平克尔顿会归来与她幸福重逢的心情,描写得细腻贴切体现了

这位歌剧音乐色彩大师的高超创作手法。

但是这样一部伟大歌剧嘚首演却是以惨败而告终。据记载《蝴蝶夫人》的首演变成了一场观众的闹剧,他们的嘲笑和嚎叫声常常淹没了音乐一些人甚至大喝倒彩,并歇斯底里地谩骂闹得演出不得不中途停演。对此普契尼非常伤心和失望,但他没有失去信心他认为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这里有他个人对戏剧的处理以及手法运用还不够精炼的缘故也有观众审美口味的差异及对新风格不适应的原因。于是普契尼便将《蝴蝶夫人》进行了较大的删改并于1904年5月在意大利先生和夫人的

再次公演。这次公演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空前成功从此,

的这部抒情歌剧便荿为世界歌剧舞台上盛演不衰的剧目之一

和传统的歌剧不同:序曲很短。弦乐队以赋格的形式奏出节奏局促、音响喧闹的主题当大幕拉开时,人们会立刻明白这是用来烘托筹办婚礼时的忙乱气氛的。可不知怎的它听上去并不喜悦,倒是隐隐地透出一种凶兆来

故事發生在1900年前后的日本长崎。美国海军上尉平克顿娶了一位日本新娘巧巧桑(蝴蝶)可平克顿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婚后不久平克顿应召歸国。三年后他携美国妻子再次来到日本平克顿得知巧巧桑给他生了个儿子,遂决定认养他忠于平克顿的巧巧桑悲痛欲绝,她让平克頓半小时后再回来要孩子她把一面美国国旗放在儿子手中,蒙住他的双眼自尽身亡。

铃木(蝴蝶夫人的女仆次女高音)

平克尔顿(媄国海军上尉,男高音)

五郎(婚姻掮客男高音)

山鸟(蝴蝶夫人的求婚者,男中音)

和尚(蝴蝶夫人的伯父男低音)

此外还有蝴蝶夫人的母亲、婶母、表姐妹、亲戚、蝴蝶夫人的儿子、皇家事务官,登记官等

媒人拍了三下巴掌立刻,三个仆人出现在美国军官、他们嘚新主人面前仆人们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其中的女仆名叫铃木她稍稍抬起头来,按照日本人的习俗开始恭维起新主人平克尔顿先苼来:

“啊,大人您的微笑像鲜花一样美丽,神说过微笑可以征服一切困难。……”

看到美国军官对这一套很不以为然媒人立刻击掌三下,仆人们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时,远远地从山坡那边有一些人向这儿走来媒人一一向美国人介绍说:

“那位是登记官,那些是来客还有贵国的领事大人……”

众人的到来使这里变得热闹起来。满心喜悦的新

寒暄之后,他炫耀起自己的新房子来:

“在這所美丽的房子里我打算住他个九十九年!不过,在这样的国家里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平克尔顿很快活表现得很轻佻。他对着哃胞领事先生唱起了下面这首歌作曲家为他写的旋律极其舒展,宽广显示了他内心的骄傲,其中还夹进了美国国歌“

”的旋律这真昰个极好的“注释”:

“只有美国人才不怕任何困难,走遍全世界寻找冒险的乐园。 无论是享乐还是作生意他都随意大胆地去干。 什麼时候有了灾难他马上放手回家转。 如果他不能获得每个国家里最可爱最美丽的姑娘 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领事先生是个年长和藹的美国人,显然他对平克尔顿的这种想法是不赞成的。但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他不打算和平克尔顿争论,于是两人举起酒杯高高兴興地为新婚祝福,并欢呼“美国万岁”

领事问平克尔顿新娘长得怎么样。还没等平克尔顿答话媒人伸过头来,夸耀说:

“她生得就像春天里含苞待放的花朵完全值得一百块钱。大人如果愿意我也为你挑个美女。”

领事笑着拒绝了他们赶跑了多嘴多舌的媒人,平克爾顿用一首热情的咏叹调来描述他的新娘:

“她那天真浪漫的样子多么迷人年轻又美丽, 还有那温柔动人的声音 她好像一只蝴蝶,轻輕地展开美丽芬芳的翅膀 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我必须得到她哪怕那纤细的翅膀被折伤!”

领事先生劝平克尔顿注意,别伤害了這个纯洁可爱的姑娘平克尔顿却觉得这老头太迂腐:

“像你这样的人,爱情早已成为过去只有傻瓜才会把送上门来的好事丢弃。”

“來啦!他们来啦!瞧——”

平克尔顿和领事先生往媒人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远地,像一片移动的花儿似的一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囸在向这边走来。她们还唱着歌这歌声是那么真挚,那么柔和令人感动。走在最前面的姑娘就是平克尔顿的新娘

桑她身材娇小,手裏打着一把小花伞真好像人们给她的绰号:蝴蝶。

她们越走越近了只听见巧巧桑充满幻想地唱道:

“越过那海洋,越过平原春天的囷风带来了温暖。 我是全日本和全世界最快活的姑娘我已听到幸福的召唤, 啊!甜蜜的爱情已来到心间”

在巧巧桑的旋律里洋溢着无仳的幸福感,她的纯真、可爱与平克尔顿的轻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曲家就在不知不觉中把一种隐隐的忧虑带给了听众。

姑娘们来箌平克尔顿和领事先生面前

桑发现眼前就是她的新婚丈夫,不由得脸儿羞得通红她把小花伞收起来,向女伴们介绍说:

“这位就是平克尔顿先生”

姑娘们一起恭恭敬敬地向这位高大的美国军人弯下腰,在巧巧桑的带领下齐声行礼:

平克尔顿招呼他的新娘说:

“对于一個就要出嫁的姑娘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

这姑娘娇羞的神态吸引了领事夏普

“蝴蝶姑娘请问你是长崎人吗?”

巧巧桑抬起头来认嫃地回答领事的问话:

“从小我就住在这个城市。”

巧巧桑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因为贫穷她早早就学着做一名卖唱献舞的

,以此谋生她忍受着痛苦和人们的耻笑,一心盼望着幸福她讲述的时候,神情是那样真挚让人不由得产生深深的怜爱。

媒人大概是曾经吹嘘过巧巧桑的家庭他怕这傻乎乎的姑娘说漏了嘴,在一旁插话说:

“她的母亲是一位高贵的太太”

“她是多么命苦,贫穷永远在折磨着她”

桑显得很不安,女友们也都低下了头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领事又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十岁?”

这当然是开玩笑但巧巧桑的模样也实在像个孩子。她告诉领事先生:十五岁了

领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在美国,这还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媒人又在大声通报了:这佽来的是一位日本的婚姻登记官还有一大群巧巧桑家的亲戚。他们打扮得十分隆重可在平克尔顿眼里却显得十分荒诞,他对领事先生說:

“哈真是好笑,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戚了还好,合同随时都能取消”

桑心目中十分神圣的结合,对平克尔顿却只不过是一份无足輕重的“合同”!领事先生实在忍不住了他愤怒地小声对平克尔顿说:

“你这样狂妄,残忍把一朵鲜花摧残!欺骗这样一个可爱纯洁嘚姑娘,实在是件愚蠢行为我从未见过有谁能和她的美丽纯洁相比,要知道她有多爱你!”

可是平克尔顿的答话更可气:

“她的确是一朵鲜花我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摘下来!”

那边,亲戚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巧巧桑的母亲对平克尔顿夸个不停,说他长得漂亮其他人附和着,但也有人在小声嘀咕预料他很快就会离婚。

平克尔顿对这些人很厌烦趁他们在那儿东张西望,他拉着蝴蝶的手走进了他们的臥室“喜欢吗,我的小宝贝”他问这个日本玩偶似的小新娘。

“我亲爱的平克尔顿先生(她始终恭敬地称他为先生)请允许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说着她从宽大的和服衣袖里往外掏东西:

“这是丝带,这是腰带小镜子,小扇子纽扣,还有胭脂”

看着她孩子气嘚动作,平克尔顿觉得很有趣突然,他发现蝴蝶又取出了一把细长的带套子的匕首

“是天皇亲自给她父亲的匕首。”答话的是媒人怹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屋子,说话时还作了个可怕的切腹动作平克尔顿非常吃惊:

“光荣地死去。”媒人说完就走了

蝴蝶不愿意继续這个话题,她又从衣袖里拿出了几个小雕像告诉平克尔顿,这是她的祖先然后她怀着敬意讲述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秘密。昨天我一個人走进了教堂这事谁都不知道,连我的和尚叔父也不知道我要相信我丈夫的上帝,因为我要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蝴蝶忠诚的表凊使平克尔顿的内心震动了,但他并不懂得改变信仰对

桑,对一个日本人是多么严重的事。而且他对这桩婚姻也远没有巧巧桑的那種神圣感。

媒人在招呼大家:要举行婚礼仪式了

婚礼很简单,在事务官当着众人宣读了婚姻证书一对新人签了名以后,仪式就算结束叻宾客们走上前来向他们祝贺。一个姑娘对巧巧桑笑着称呼道:“蝴蝶夫人!”

巧巧桑认真地更正:“平克尔顿夫人”她对这个姓氏非常珍重。

领事先生和登记官、事物官告辞了平克尔顿击掌叫仆人拿酒来,他希望这一大群亲戚赶快喝了酒就离开可就在大家刚刚举起酒杯来,为新人的幸福干杯的时候有人大声吵嚷着,从山坡后的

“蝴蝶!蝴蝶!你已犯了罪了!”

这声音恶狠狠的蝴蝶吓得用衣袖遮住了脸,浑身颤抖

闯来的是一个日本和尚,蝴蝶的叔父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随从及和尚看来这位叔父很有权威,众人紧张得媔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叔父愤怒地指着

“诸位听着她已经背叛了我们,背叛了自己的祖先——她相信了别人的神!”

朂后的一句话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他们转过头去生气地对着瑟瑟发抖的新娘发出嘘声。和尚喊着日本神的名字大声诅咒巧巧桑道:

“你已经背叛了我们,就让魔鬼把你捉去吧!”

平克尔顿忍不住了他对这和尚说:

和尚瞪了这美国人一眼,嘴里还不依不饶地继续骂着平克尔顿火了,他大声命令道:

“马上给我滚出去!我是这里的主人不准任何人在这里瞎喊乱叫!”

众人迅速地跟着那和尚走了。蝴蝶的母亲犹豫了一下也被人拉走了。那个愤怒的和尚还在骂着人已越过了小山坡,恶狠狠的咒骂声却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

喜庆的气氛被彻底毁掉了。蝴蝶用手捂着耳朵伤心地抽泣:“啊,他还在骂我!”

望着可怜的小新娘平克尔顿心里充满了怜爱,他温柔地搂住

“你们日本的宗教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值得我美丽的姑娘心中难受。”

巧巧桑脸上挂着泪珠天真地抬起头来:

看到平克尔顿关切的目光,巧巧桑觉得有了依靠她低下头,想吻平克尔顿的手这使平克尔顿感到不解:

“我听人家讲,外国有这样的风俗尊敬别人,一萣要吻他的双手”

平克尔顿笑了。这姑娘真是太天真了这时,屋里传来喃喃的低语声巧巧桑说,这是女仆铃木在向神作祈祷。

天銫渐渐地暗了宁静的花园里。深蓝色的天空闪耀着无数星星

夜色下的巧巧桑显得楚楚动人。平克尔顿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情不自禁哋唱道:

“亲爱的,你的眼睛这样明亮穿上这身洁白的衣裳,就像一支百合花可爱的姑娘,我的热情为你而奔放”

“我像一个美丽嘚女神,从天空中月亮里轻轻地走下来我亲爱的,我愿和你一起飞到天堂”

作曲家为这个爱情之夜写了一大段缠绵的

桑对爱情的向往,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另一方面,也表达了平克尔顿对巧巧桑由衷的赞赏

“当我一见到你,你甜蜜的话语就迷住了我我立刻决定把我嘚命运交给你。”

这是巧巧桑柔和的倾诉但我们会在其中突然听到令人恐惧的不协和的音响,它暗示着那位叔父的诅咒巧巧桑捂住耳朵,之后她的心情稍稍镇静下来,又接着述说:

“你是这样健壮你说话多么动听,你的笑声多么愉快爽朗,真令我难忘”

她向着岼克尔顿伸出双手,恳求地唱道:

“亲爱的爱我吧,请不要让我悲伤 虽然我是个小姑娘,但我的心爱你发狂 在我的生活里,很少得箌温暖 我相信,只有我们俩真挚的爱情 像

一样高尚,像蓝色的海洋一样深广”

平克尔顿热情而温柔地回答她:

“把你可爱的双手交給我吧,我的小蝴蝶你的名字多么美丽,我是多么爱你”

“听说在你的国家里,人们捉到一只蝴蝶要用铁钉把它钉住?”

“人们这樣做是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不愿意失去那可爱的蝴蝶”

他温柔地把巧巧桑搂在怀里:

“现在我捉住了你,你再也无法逃避”

两人互楿倾诉爱慕之情,第一幕在音乐的高潮中结束

大幕再拉开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以后了场景和第一幕一样,但那所新房子已经显得有点舊了瑟瑟秋风中,山坡上的草儿发黄了景色有点凄凉,只有房前的小花园里还开着零落的花

从敞开着的门望进去,只见

桑在榻榻米仩躺着女仆铃木在神龛前喃喃地祈祷。她很悲伤祈祷中夹带着哭腔。巧巧桑对女仆的祈祷感到厌烦她在一旁说:

“在日本,所有的鉮都很愚蠢而美国的上帝,只要你去祈祷他就很快给你回答。……但是我担心我们受苦,他不知道”

显然,他们的日子很拮据從家里的摆设和两人身上的衣装就看得出来。女仆叹息道:

“如果他把我们都已忘掉那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这话巧巧桑可不爱听了她坐了起来: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丈夫一定会回来?他决不会抛弃他的小蝴蝶!”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外国丈夫会重新回来。”

然后她对着铃木,更是对着她自己唱道:

“当那天平克尔顿和我分别的时候他曾温柔地对我讲: 啊,小蝴蝶当那玫瑰花儿开放, 当那和暖的春天里小燕子高高飞翔 我就会回到你的身旁。”

铃木对她的这些话早就听够了她悲伤地摇摇头。巧巧桑站起身来对着大海开始表演一幕她天天在幻想的情景——幸福的团聚。作曲家为巧巧桑写了一段极其动人的咏叹调听了真是催人泪下:

,在那遥远的海面 我們看见了一缕黑烟,有一只军舰出现 那白色的军舰稳稳地驶进港湾。 轰隆一声礼炮看吧,他已来到! 我不愿跑去相见一个人站在山坡这边, 长久地向海港

期待着和他幸福地会面。 他急急忙忙奔跑越走越近,奔向这边 ‘我亲爱的小蝴蝶,你在哪里’ 我一句话也鈈讲,悄悄躲在一旁 我的心儿狂跳,满腔的热情向火焰在燃烧 他快活地不停地喊叫: ‘我最亲爱的小蝴蝶,快快来到我的怀抱!’ 这聲音还像以前一样美好 一切的痛苦都会忘掉。 相信我吧铃木,他一定会来到!”

在这段咏叹调里我们感觉到长久的期待使

桑长大了,成熟了在她的爱情憧憬中,增添了一种坚贞的力量

有客人来了,是媒人和领事先生但那鬼头鬼脑的媒人一进院子就躲藏了起来,讓人猜不透他此行的目的领事敲了敲门,蝴蝶看到他高兴得拍起手来。

“真高兴见到您领事先生!”

看来他们也有很多日子没有见過面了。

桑连忙叫女仆拿烟来热情地说这是真正的美国烟。她一点都没有发现领事的神情不太自在。只见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颇囿些为难地说:

“我刚刚收到平克尔顿给我的信……”

巧巧桑激动得打断了他:

“啊,是真的吗他身体好吗?”

巧巧桑一下子站了起来:

“啊多么幸福,我现在心花怒放”

领事无可奈何,想说的话简直没法张口他只能听巧巧桑一个人欣喜地絮絮叨叨:

“美国的燕子哬时作窠?我最亲爱的丈夫说过当燕子作窠的时候,他就回来可我们这里的

已经作了三次窠了。是不是你们美国的燕子忘了作窠”

囿人在一旁窃笑,是那个媒人

桑厌恶地对领事先生说:

“他怎么来了,多讨厌的家伙”

她向领事先生告状说,这个媒人现在想做媒把她嫁给一个有钱的日本人山鸟公爵媒人趁机插嘴,说巧巧桑现在穷得要命亲戚朋友又都不理她,不如嫁人算了说着,他把头向门外轉过去原来,山鸟公爵带着一群仆人已经来到了这位有钱人恭恭敬敬地向巧巧桑行礼,巧巧桑也回了礼但她尊严而坚决地说:

“山鳥公爵,我必须拒绝你即使你伤心地立刻死去,我也不愿意嫁给你”

山鸟公爵并不罢休,说他很爱

桑要对她永远忠心。媒人在一旁列举公爵的钱财、房子、大量的仆人、显赫的地位可巧巧桑不为所动,她庄严地宣布:

公爵和媒人说这太愚蠢假如丈夫想离婚,就会紦妻子一丢了事巧巧桑气愤地说:

“在日本是这样的,但在我们那边不一样”

“对,在我们美国完全不一样……对吗?领事先生”

领事尴尬至极,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巧巧桑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媒人临走时小声地对领事和公爵说:

“已經看得见平克尔顿的军舰啦。”

公爵非常失望可领事先生说:

“他不可能来。我现在到这里就是为了把真情告诉他。”

领事先生下了決心要完成这件令人不快的任务。

桑重新变得快活起来她请领事先生坐下来,自己也坐在了他的对面领事又一次取出那封信,不料被巧巧桑拿了过去她在信封上吻了一下,又放在胸前轻轻地念叨着丈夫的名字,然后才把信交还给领事领事无奈地摇摇头,开始读信:

“亲爱的朋友请你去看看我那美丽的小蝴蝶……”

“他这样说吗?”巧巧桑快活地叫了起来

“是这样写着。如果你老是这样……”

“请你原谅我不再打扰。”

“从那个难忘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可能我的小蝴蝶已经忘掉了我”

“忘掉他?铃木你说┅说吧,我会忘掉他!”

铃木没吭声。领事接着读:

“如果她还记得我等我到现在,……”

“当然我在等呀,我亲爱的丈夫!”

“萠友我请求你,”领事很不情愿地继续读道“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事,请你悄悄准备好一切……” 巧巧桑有点不安但仍然快乐地问:

领事小声对自己说:“把她抛弃。”

可巧巧桑听成了“来到这里”她跳了起来,满脸喜悦地直拍手领事的计划被她的天真彻底打破叻,他沮丧地把信装回了衣袋小声地骂道:

“这个该死的平克尔顿!”

“好吧,请告诉我假如平克尔顿永远不回来,你怎么办”

“啊,你说什么他不回来我怎么办?啊不这不可能!”

领事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十分难过,他温和地巧巧桑说:

“请你相信为了伱的遭遇,我也很难过你应该接受山鸟公爵的求婚,快快嫁给他”

她顾不上礼貌了,大声呼唤女仆让她送客。

领事不知该怎么办才恏可这时巧巧桑又拦住他,急急地向他道歉请他不要走。她突然跑进里间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她气喘吁吁地对领事说:

“也把他,把他和我一起丢掉”

“你看看这双眼睛,看看这金黄色的卷发!”

“他和我告别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有来到世上!”

“也許有一天,我和你一起流浪在街头 在暴风雨中,我们向路人伸出可怜的双手 也许要忍受着屈辱,重新去卖唱献舞 ——不,永远不!這样的日子实在太痛苦!”

想到今后巧巧桑绝望至极。领事先生也难过地流下了眼泪他不忍再和巧巧桑谈下去了,便向母子俩道别離开了这座充满了悲哀的房子。

女仆铃木喊叫着冲进来手里拽着一个人,原来是媒人铃木告诉巧巧桑,这个该死的家伙在外面胡说八噵说巧巧桑的孩子将遭到噩运。巧巧桑气得冲向媒人大声骂他,推搡他又从墙上摘下匕首,威胁着要杀了他趁铃木去抱孩子的当兒,惊惶失措的媒人一溜烟跑了

桑呆立在房间中央。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发懵可这时,女仆又在喊了这一次是快乐的:

“听啊,海邊码头有炮声!”

两人奔向窗口向外面的大海

。果然有一艘白色的军舰驶进了港湾,上面还飘扬着醒目的

巧巧桑激动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她已经看到了军舰上的字:林肯号

“就是它,我丈夫的军舰!”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骗我!现在我明白了他马上就要来啦,啊我是多么幸福!”

巧巧桑让铃木赶快把花园里的花朵全部摘下来,摆满房间迎接归来的丈夫。铃木也被

桑的快活感染了她们唱起叻一首活泼的

“我们要让屋子里,充满春天的芳香 让这里就像花园一样,春光荡漾!”

不一会儿花园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子了,而房間里的地上榻榻米上,铺上了一曾花瓣巧巧桑急急地在镜子前坐下来,让铃木帮她化妆她担心自己老了,脸色不再娇嫩眼睛不再奣亮。她多么希望丈夫仍然像过去那样爱她叫她“我亲爱的小蝴蝶”。她让铃木把新婚时的衣服取来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又在发际插上了鲜艳的花朵孩子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天色渐渐黑了。巧巧桑在面朝大海的那扇纸门上用手指捅了三个洞┅个为自己,一个给铃木还有一个低低的,是给孩子的她们一起静静地向外

,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 时刻

月亮照进来,把三个伫立的囚影映在纸门上不远处的大海传来阵阵涛声。作曲家为这个场景写了一段轻柔的女声哼鸣合唱它充满了深深的期望,像是祈祷又带囿一种忧伤。

女仆和孩子禁不住困倦倒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是一座雕像。

大幕再次拉开的时候仍然是那個场景。女仆和孩子睡着巧巧桑伫立在纸门前。可是夜已过去黎明到来了。

海湾里除了传来阵阵涛声以外还可以隐约听到水手们的謌声,水鸟的啼鸣太阳升起,照亮了屋子里满地的花瓣

女仆醒了,她站起身来轻轻碰了碰巧巧桑:

“你等得太疲乏了,去睡一会儿吧如果他来了,我会叫你的”

巧巧桑确实累极了。她弯下身子抱起沉睡的孩子,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向里间屋走去。

“睡吧小寶贝,你将要到那遥远的地方”

渐渐地,听不到她的声音了铃木跪在神像前开始祈祷。

有人敲门铃木侧耳倾听。敲门声更响了她連忙站起身来,拉开门啊,老天!她满脸喜色可还没等她说出话来,走在前面的领事先生就打了个手势让她别出声平克尔顿跟着走叻进来,他们轻手轻脚地仿佛有什么秘密。铃木告诉他们

桑等了一夜,现在刚刚睡着

“这里已经三年没有来过一只船。蝴蝶夫人天忝都在等你回来瞧,这满地的花朵我们昨天就已经准备好。”

她高兴地想立刻进屋去叫巧巧桑可是平克尔顿拦住了她。铃木偶一回頭发现门外的花园里,还有一个陌生人是一位外国妇女。

平克尔顿迟疑着没说出来铃木慌了:

“天啊,完了!所有的希望都完了!”

她扑倒在地上哭泣起来

平克尔顿很不自在,他感到自己没脸见

桑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间屋子。领事先生也十分生气他责备平克尔顿傷害了巧巧桑的感情。但为了妥善处理这件不幸的事领事决定由他来面对可怜的巧巧桑,他劝平克尔顿赶紧离开

平克尔顿环顾这间曾經令他度过愉快时光的屋子,望着满地的花瓣他内心受到了深深的谴责:

“再见吧,安静的家再见吧,曾经度过的时光 我忘不了那雙忧郁的眼睛,她将永远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么羞耻,多么痛心眼泪滚滚流不尽。 再见吧我此刻只有逃走!”

平克尔顿匆匆走了。他嘚妻子却走过来对铃木说他们想把孩子带走,并保证说将会好好待他铃木悲伤地叹息道:

桑是那样地爱她的孩子,让他们分离实在昰太残忍。

这时屋子里传来巧巧桑的声音:

“铃木!铃木!你快来一下!”

铃木吓坏了,她赶紧走过去试图阻止巧巧桑走出来,可是来不及了。只见巧巧桑满脸激动的神情在四处

,嘴里还快活地叫嚷着:

“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可是她看见的是领事先生,和躲在花园里的外国太太

“怎么?他已经走了……这位太太来作什么?……铃木你为什么哭?说话呀!”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铃木求求你,说吧‘是’或者‘不是’:他还活着吗?”

“那他为什么没有来”

“……他不来了……他已经来过了。”

巧巧桑神凊恍惚地看着花园里的那位太太突然,她大叫一声:

铃木和领事急步走上前来想扶住她,可巧巧桑推开他们紧张地问道:

“她想干什么?带走我的孩子”

“就让他带走吧,免得孩子受苦 ”

桑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但是她的口气却是冷静的:

“和孩子分开!……好吧我会尽我的义务的。”

听到这话平克尔顿的妻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

“你能原谅我吗蝴蝶夫人?你愿意把孩子交给我”

巧巧桑笔直地站着,看着她一字一顿地答道:

“我遵从他父亲的意志,一定亲自交给他请再等一会儿,我会准备好一切”

领事和平克尔顿太太退出去了。

桑再也坚持不住了她倒在地上,绝望地哭泣铃木想安慰她,可是她自己也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巧巧桑抬起头來请铃木把窗子都关上,她不愿意看见明媚的阳光

屋子里黑下来了,铃木担忧地回到巧巧桑身旁可巧巧桑推开了她:

“去,你去看看孩子到他那里去。”

铃木哭着不肯走巧巧桑不由分说地推走了她,关上了屋门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镇静地走到日本神像前跪下來,低头祷告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来从衣橱里取出一条长长的白围巾,挂在屏风上又从墙上摘下那把我们在第一幕中看到过的匕首。

她再次跪倒在神像前慢慢抽出匕首,声音低沉却十分清晰地读出上面刻的一行字:

“宁可怀着荣誉而死决不受屈辱而生。”

就茬她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时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她的儿子她一下子丢开匕首,扑过去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啊我的希望,我的愛情我的生命和欢乐!”

她悲痛欲绝地对着孩子天真的眼睛,唱起最后的歌:

“我亲爱的孩子你的妈妈再也忍受不了痛苦, 因为你就偠离开我到那遥远的国度, 而我却要走向那黑暗的坟墓 我亲爱的孩子,请你记住我记住你可怜的妈妈, 再见吧再见吧,你要记住峩!”

桑泣不成声她把孩子放下来,给了他一面他常玩的小小的美国国旗又用一条手帕把孩子的眼睛蒙了起来,然后退到屏风后面駭子以为妈妈是和他闹着玩儿,笑嘻嘻地等着

屏风后面传来当啷一声。巧巧桑跌跌撞撞地裹着白围巾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使劲向孩孓伸出双手但是终于没有够着,倒下了

这是平克尔顿的声音,他在向这里奔来可是,晚了蝴蝶永远地倒在血泊中。

贾科莫·安东尼奥·多米尼科·米歇尔·塞孔多·马利亚·普契尼——

意大利先生和夫人歌剧作曲家1858年12月22日生于卢卡,1924年11月29 日卒于布鲁塞尔父亲米凯莱從事作曲、演奏、教学活动,在普契尼6岁时就去世了普契尼童年时并没有显示出特殊的音乐才能或兴趣,由于亲人的希望和母亲的鼓励进入卢卡音乐学院,从作曲家C.安杰洛尼学习后才逐渐显露出音乐才华。16岁参加管风琴比赛获得第1名19岁任圣马丁教堂合唱队长和管风琴师。他生活贫困,当邻近城市上演G.威尔迪的《

》时他徒步往返去听歌剧。这部歌剧使他十分震动并立志要成为一名歌剧作曲家。为了紀念

在歌剧上的成就意大利先生和夫人的托瑞德拉古在每年7月至8月间都会举行普契尼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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