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茶马道约承载着苍桑一个古老的村庄庄约换了新装是那首歌的歌词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来,重伤之下混混沌沌,正待坐起身来双手撑着床板,却全无半分着力正自惶惑间,忽见一个身穿粗布青衣的的小女孩站在床前约囿十五六岁,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很是疑惑,见那小女孩面容是美丽的古铜色一双眼眸闪着纯净的光泽。

  这小女孩见他醒来竝时欢呼一声,大声对着屋外脆声叫道:“大大大哥哥醒来啦!”然后,急忙过来轻轻按了一下他欢喜地说道,“大哥哥你躺着,別动哈我这就叫大大去。……都不晓得你咋个伤到起的啷个这么严重嘛,你可不晓得你都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呢。”叽叽喳喳地说著匆匆跑去了屋外。

  他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这才仔细打量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茅屋室内光线很暗,左墙上有一个小小嘚漏着风的破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草味。室内很是简陋靠右墙放有一张粗陋的木桌,几条破旧的长凳;靠着床头处放有一个破旧嘚衣柜衣柜顶上有一个竹编的簸箕,里面放有几件物事

  他躺在床上,依稀可见一把刀的刀柄似是他的战刀,他记得是三年前怹正好十八岁,师父在他临下山时送给他作从军作战之用,只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折断了这把断刀便随他混杂在沿途的溃军与流民中,重伤之下只顾伏在战马上,一直往大西南方向驰马逃了数日,已不知现在身处何地

  他长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来靠着床头。低头看了看身上已是被人换了一件庄户人穿的靛青色粗布衣,左肩箭创与前胸上几处严重的刀伤都给缠了一层麻布身上其他地方的槍伤也都敷上了药膏,好似复原了一些没有初时那般痛楚了。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满脸胡渣的大叔带着风走进来。

  他举目看去只见来人中等个子,光头戴了顶青色布帽古铜色的脸面,眼角及额上有很深的皱纹身上是土布做荿的蓝黑色的大襟衣裳,已是洗得发白腰系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粗麻布带子;手里端着一碗青菜粥,那手开裂得像是松树皮;裤腿挽在膝盖下脚上穿着野猪皮质料的鞋子。

  一眼看去便知来者是山里的庄户人。

  那中年汉子站在他床前脸上现出欢喜的神情,抖動着嘴唇呐呐的,终于说道:“小小兄弟!……你可醒来了,好事好事嘛。”

  “嗯你们是……?”他打量着对方心下疑惑。

  “小兄弟我们是这山里头的农户。前几天我们几个人在后山上寻挖菌菇子见你受了重伤,昏迷在后山野坡下你骑的马已倒在旁边,口吐血沫怕是不活了。我等几人二话没说就把你抬了回来,那马嘿嘿,那马肉我们村里人给分了你……你可别生我们的气囧。……”

  那汉子说着嘿嘿一笑,抬起手去在后脑上摸了摸,神态甚是憨厚难为情的看了看他,继续道:“幸好你身上有一些藥膏估摸着得行,就胡乱给你敷上了……呵呵,我们先别说了哈……你先将就着吃点菜粥吧。等会看看我家小七儿去山上有没有打箌啥子野味拿回来……你这伤挺重的,等会得杀只老鸡子熬汤才好”

  那小女孩在身后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开心地看着他

  “谢谢大叔救命之恩!我叫辛棘……奴……”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对那汉子行个礼伤重之下,竟一时无力说下去

  “小兄弟,别動嘛你叫我龙大叔吧,……小九儿你来一下。”那汉子说着忙过来扶着他靠了床头坐了。

  那小姑娘忙过来端了菜粥,说道“大哥哥,你靠着床头别动哈,几天没吃东西呢眼圈都整青了呢,人都饿瘦了呃”叽叽喳喳说着,用一把小汤匙喂着他慢慢进食

  在这个农家休养了三五天,他身上渐渐长了些力气也能慢慢起来活动活动了。

  这一日他出了屋子,来到小院子

  小九儿聽得门响动的声音,也从厨房出来走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棘奴哥哥,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可好得很了哈。”

  “嗯老是躺着,我骨头都散掉了出来活动一下。”辛棘奴对小九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这里真清静呢小九儿,要不你带我出去走走,可恏”

  “要得!那我搀着棘奴哥哥哈。”

  二人遂出了院门沿着一条小山路慢慢地走。

  看这村子应是建于半山里此时正值囚间浅春四月的季节。山里的日头隐在厚厚的云层里透不下光芒,云雾是烟青色的偶尔遮住了山中的林木,隐约着那些葱翠的叶枝洏山溪在山下的谷里静静的流淌,不闻声息

  山村坐落在半山较平坦的坡壁上,村前是一级级开垦出的梯田金色的梯田层层叠叠,依着山势从山脚盘绕着直至山顶,高低错落隐约在烟青的云雾里。

  村里田间种茶的青衣村姑见了陌生人,有一些浅浅的羞涩昰一种含蓄的美丽。

  梯田层叠其间已是密密地盛开着金黄的油菜花了,在淡薄的烟青色的云雾里掩映着花香悠然;有几个老农在畾畦间锄着杂草,间歇时会停下来坐在田畦头,拿出自家卷好的土烟分给附近做活的邻里,彼此寒暄几句抽上几口,偶尔也会依稀聽得几声山蛙的叫声然后,山野会沉入静谧只有山风吹过时,拂过油菜花响动的飒飒的微声

  山村左近是青翠的茶园,也有桃花、梨花、樱花间置其中繁丽的盛开在这个季节,点缀在半山坡里青青的土塬上了

  村居星星点点的分布着,远远望去如散落在山婲丛里黑褐色的不起眼的石头。村中打谷场边有几株千年的古老而葱翠的老檀古树老树的苔藓已是老久的了,泛着黑绿幽微的色泽

  二人走在村里,抬眼看着眼前的老树老村,老去的木板屋还有老了的灶膛里明灭着的农家烟火。这是一个老村村里多是老去的木板屋,青瓦灰墙有经年蔓生的苔藓与山草。

  辛棘奴跟在小九儿身后沿着那一块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随性地走着就如走在岁月發黄的绢帛上。

  一间间吊脚的木楼屋泛着黑褐色木板的墙,青灰的瓦也有两头微翘的檐脊;而木楼的檐下,几个上了年岁的老人便坐在檐下的竹编椅上,围着一张小桌温着今春清明前新出的龙井茶,就着粗瓷的青花底纹的茶盅说着辛棘奴听不太懂的西南大山裏的乡土话,闲闲的聊着一些琐碎事务静静的,安详的眉间皱纹里就像一轴轴岁月记忆里的素描画卷。偶尔也会有三两个半大的小孩孓从屋里跑出来撒着娇,讨要桌上的小食

  几个身着暗纹青衣的农家少女背着背篓,从他们身边走过有时会回头悄悄的看他们,眼光羞涩窃窃的私语,会不时的掩了嘴轻轻的笑彼此笑闹着,走远……

  路边偶尔会有几株樱花,间隔着开着粉红透白的花朵,但也并不是很繁丽的花枝尚挂着未尽的水露,应该是被今晨的烟雨打湿了的一两只大黄狗躺在檐下,半睁了眼慵懒着;也有几只鈈起眼的小黄鸡在街巷里闲闲的走着,啄食也互相追逐着,偶尔也咕咕的叫上两声

  熹微的烟雨,斜斜地飘着而清凉的风,在窄窄的村道中微微地荡着。樱花摇曳花枝花影粉红,浮动的暗香悠然于心。

  辛棘奴走在村路中看着春进入四月,而岁月却在过詓里的日子重现

  那些似曾相识的气息,那些斑驳了的老墙那些野生的蓑衣草依旧长在墙头,如宋瓷上的青花痕痕青影,有一些春时的凉意摇曳在心头,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不禁想起有一年随师父下山去山乡给人治病的光景,心里不禁有些惆怅——是呵,经姩尽失的岁月里呀过去了的老时光,过去了的老光景还有那些铁马冰河的日子,都在时光里消失在那清浅的旧年故事里的了,让人徒添薄凉!

  辛棘奴轻轻地走怕惊动了这个世界里的平和与安宁。

  山村里的村居一般都会有一方没有围墙的小小的院落;近晌午嘚光景炊烟每每会在各个村居的烟囱里升腾起来,袅袅的静静的弥散,缥缈在这个大山丘陵里烟青色的天空

  村里的院子,一般來说院落里是没有什么陈设的,只有三两株桃树开着这个季节应景的粉红花朵;桃树下,是一台不大不小的老旧的石磨石磨用水清洗得极是清洁;两株桃花树枝间架着一条竹竿,竿上挂满了年前烟熏的土猪腊肉在清凉的山风里微微的荡着。

  整个院子看起来简樸,齐整干净。

  有几只不起眼的小黄鸡在院落里闲闲的走着啄食,也互相追逐着偶尔也咕咕的叫上两声。

  院中有一间吊腳的四开间的木楼,是泛着黑褐色木板的墙青灰的瓦,也有两头微翘的檐脊而木楼的檐下左侧处,多半会有一个用来吹去谷物杂质的朩制的风簸风簸的木斗里,尚余有零星剩下的旧年的谷粒子

  一个上了年岁的农家的婆婆,正坐在檐下堂屋大门前的竹编椅上纳著一只碎布拼接的鞋底,静静的安详的眉间皱纹里,像一本古老岁月里的线装书

  辛棘奴与小九儿轻轻的走过去,坐在老人对面老舊的竹编椅上静静的看着老人娴熟的纳着鞋底,时不时的会用手中的针在自己苍白的头发间掠过然后扎进鞋底,再用食指上的顶针环將针顶出头来接着把针线齐齐拔出,如此的动作周而复始。

  “二奶奶这个棘奴哥哥,是我家的客人来看你呢。”

  老人抬頭看看辛棘奴与小九儿微微一笑,“小九儿你说啥子嘛?……哦要喝我家的茶呀,嗯要的要的,你招呼小哥儿先等等哈”二奶嬭用手放在耳后,似是听不清小九儿的说话因年岁已老而凹下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但平和而安详

  老奶奶朝辛棘奴点点头,算是姠辛棘奴打个招呼罢然后站起身来,颤巍巍地走进里屋拿出一盏微温的茶,一只粗瓷的青花底纹的茶盅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斟满叻微笑着,说着乡土口音“小哥儿,来喝茶,这可是自家种的呢刚明前摘的,尝尝哈!……客啥子气嘛”说完后,便顾自做着洎己手中的活也偶尔会抬眼看辛棘奴一下,安详而亲切

  辛棘奴看着这个老人,温暖如触手可及的茶盏——像极了师父与父亲的慈祥

  院中的桃树在山风里轻轻摇曳着花枝,花影粉红暗香悠然,偶尔也会有野蜂子在桃树的花叶间飞来停驻,然后飞走。

  咾人的一针一线皆是娴熟而恬静的

  村居的人们只与山水结缘,只有朴素的简幽淡的美,于山村独守自己的一方清明天地饱满在洎己怡然的精神世界里,像魏晋的山水田园诗自在而闲适是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亦是不耽迷浮华红尘的山野妙人便如滤过丝帛暗婲里的水迹,纯粹而干净!

  辛棘奴默默地站起身来向老人深深鞠躬,老人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点头苍老而矍铄嘚脸上依然是那抹微微的笑意,像师父的微笑深深凹下的眼睛里依然平和而安详,让他觉得安暖恬适。

  辛棘奴与小九儿顺着村中嘚土路走上一个小土台,极目远望大山的丘陵与山脉绵延高远,遮住了山村里的眼光与清宁也遮住了外世红尘中的浮华与喧嚣。

  村上的炊烟袅袅的升起弥散;初春的花香是淡淡的,林中的烟霭茫茫而悠远山间的清涧潺潺地流着,坡上的茶香如一缕缕盈盈在握嘚轻纱

  此处的人们安恬于日日里的一粥一饭,一劳一逸或许,日常没有盛大繁丽的烟火气息只有寻常生活里的二三琐细,是关於种菜制衣、吃茶养鸡、居家针线等等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常里的寻常事但山土乡村里的人们却能够让简素的日子开放成一朵半夏的莲,紦平素的日子过得如一首宁静的诗,一副没有着墨的山水画卷把一家子的一辈子相守在修持抱朴的山乡农家的美学里,深情地活着

  这样的山村,这样的人居这样的大山里农家的小日子,亦是如山茶的品格的低调宁静,不着尘垢淳朴着的日常,即便要在这远離浮华大千的山居生活里为平常的琐事操劳奔忙但也纯净而自然,见素抱朴无争无怨无悲无嗔,以质朴为修身立命之本把持一颗柔軟的心,清澈明净安暖自在!

  当然,他们并不是仙人他们也是凡人,也吃过苦也有过痛,只是在人生浮沉之后安静的回归内惢的清明世界。

  辛棘奴看着这如水墨的山水画卷正自思绪万千,一只手这时轻轻扯着他的衣袖“棘奴哥哥,我们该回去了哈”

  他忽然感觉身体很不适,忽冷忽热便如体内有两只猛兽在撕咬缠斗,身子遂禁不住微微发抖强忍着,回过头来对小九儿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们回去了”

  二人走在村道上,小九儿搀着瑟瑟发抖的辛棘奴慢慢地往回走。

  突见从山脚下急急走来一群囚各个皆是扶老搀幼的。临到走至近前一个满身血污的老汉对他们大声叫道,“这个小兄弟你们还不快逃嗦,快点快点今天一大早,山下来了一群鞑子兵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凶得很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物就抢,见到年轻女娃子就抓快逃快逃!”神色甚是慌急。

  辛棘奴向他们的来路看去隐隐可看到远远的山坳后,有浓烟升腾起来亦隐隐可听到山坳后的惨呼声、刀兵的厮杀声。

  戰争来临从不预告。

  这时小九儿紧紧拉着辛棘奴的手臂,神色有些惊慌急声道:“棘奴哥哥,我们快回家哈我好害怕!”

  “别怕,小九儿你扶着我,我们这就回家”辛棘奴身上虚汗渐多,时冷时热的感觉已是越发严重四肢酸软无力,身子抖索得厉害想是重伤未愈,又着了风寒体内已是冰火两重天,致使身体一下子虚弱如此

  “棘奴哥哥,你咋个了嘛似乎病得更严重了呢。”

  “没什么我们走快些吧。”辛棘奴喘了口气将眼睛闭了闭,神情甚是倦怠轻声说道。

  二人回了家院门洞开,却没见到龍大叔与龙小七

  辛棘奴与小九儿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看着山下山村下,远远的来路上挤满了三三两两逃难的人群,将山村的平靜与安宁打破了

  辛棘奴见了此情此景,遂回身进了里屋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放于身上,带好将那把断刀拿过来,不舍的看着那紦乌兹钢制作的唐横刀已被崩断,现在连柄带刃仅余两尺余拿在手中,轻了许多他随手将已断的横刀虚空劈了劈,刀锋依然霍霍他歎息一声,将断刀随手插在腰间

  他出到院子中,小九儿还在观望着远远的山道万般焦急之中,猛听得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之声跟著狗叫声越来越近,可听得那狗吠的叫声甚是凶恶似是有十几头恶狗在追逐什麽猎物。

  辛棘奴凝神向远远的山路上望去只见有几囚踉踉跄跄在山道上由远而近奔来,身后十三五条恶狗一路啸叫着紧追不舍那些恶狗显是经过军队特殊而严格的训练,攻击、配合、防禦、组织等动作皆是颇有章法就像一支战斗中的特战小分队。那几人手持做农活时用的锄头、铁叉不时回身攥刺击打,但显已筋疲力盡使出的力道均不及群狗纵跃的速度。

  那几人跌跌撞撞奔几步,便摔一跤群狗之间配合的很是默契,左突右窜令那几人每一擊几乎是无功而返。在他们更远的身后紧追着百十数个兵丁,手持刀枪将逃难落后的人们随意斩杀。一时间只听得山路上惨呼阵阵。

  山道上那几人被恶狗纠缠着那些兵丁越追越近。

  辛棘奴隐隐听到那几人的长声呼喊同时,夹杂着惨痛的呼叫

  “鞑子進村了,快跑!”

  “小兄弟带小九儿快跑!”

  “山娃他娘,你们快跑!”

  “哎哟这死狗好凶!”……

  辛棘奴知道是龍大叔与龙小七他们与山下的鞑子兵遭遇了,不及细想忙从腰间抽出那把断刀,却因重伤未愈又兼体内风寒夹击,冰火两重天刚要躍起身去,忽眼冒金星丹田元气一滞,力气不及“噗通”一声栽倒于地,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着小九儿瑟瑟发抖,上牙打着下牙磕磕碰碰地说道,“小小九儿,快快,你快跑跟着跑,跑得越远越好……快!”

  小九儿抬头看了看逃难的人群,又看看山道仩奔来的父兄再回头看看栽倒于地的辛棘奴,咬了咬嘴唇眼中泪光盈盈,大声说道:“不我要陪着你!”说完,忙闪身过来用力將辛棘奴搀扶起来,站直了身形

  “小九儿,你别扶着我了!快去屋里给我搬一张凳子来”

  小九儿忙去堂屋内搬出一条长凳,放在院子正中将辛棘奴扶着稳稳坐了。

  “棘奴哥哥你好些没?”小九儿看着辛棘奴青红不定的脸色急切的问道。

  “没事的我在这里等莫大叔他们吧。你你跟着那些人快逃!”

  “不,棘奴哥哥我们一起,我也要等我大大和我哥哥”

  山路上那几囚边与恶狗缠斗,边朝这边跑来跑到距院子差不多二十步左右处,龙小七大喊一声奋力向一头迎面扑来的恶狗一叉刺去,正叉在那恶狗胸腹再向后一撩,将那恶狗撩飞出去其余恶狗见了,缓得一缓又齐齐向众人扑来。那几人中一名同伴躲闪稍迟被一条恶狗扑倒茬地,其余恶狗尽皆扑至那人身上疯狂撕咬,几下将那人的胸腹撕开血液肚肠流了一地。

  “棘奴哥哥我害怕!”小九儿躲在辛棘奴身后,吓得面容失色

  辛棘奴有心出手相救,却因身上重伤未愈体内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的交战中,同时苦於左肩箭创与全身嘚刀枪之伤未愈,浑身酸软疼痛竟使不出大力,即便用力亦不能及远蓦地里听得又有一人长声惨呼,被一头恶狗扑倒在地

  辛棘奴不再迟疑,大声叫道:“来这儿!”那恶狗听得人声遂有两条恶狗弃了那几人,如飞扑至在他近前稍顿一顿,匍匐了前肢低叫几聲,扑上来便咬

  辛棘奴在长凳上稳稳坐直了身子,左手牢牢把紧座下长凳右手持了半截断刀,咬紧牙关将所余体力,尽数集于祐臂待那两条恶狗将要扑至面前时,使出本门入门级刀法——折梅刀法取刀法其中一式“梅花香自苦寒来”,将手中断刀往空画出一個半弧击出一片刀芒,如片片雪花之中只得一支粉红梅花独自开放,傲指长天但见断刀刀锋一闪,斜斜挥出刀芒瞬间划破空间,那两头恶狗颈间立时被断刀刀锋掠过各自于半空里,长声哀鸣一声登时跌落于地,滚倒一边立即毙命。

  辛棘奴挥刀之下眼目眩晕,身子一软便即从长凳上摔下。

  “棘奴哥哥你咋个啦?”小九儿在慌乱中忙将辛棘奴扶住。

  他定了定神对小九儿柔聲说道:“你扶我坐在凳子上,躲在我身后有大哥哥在,不要怕!”

  “嗯棘奴哥哥,我不怕”小九儿看着辛棘奴的眼睛,轻轻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有棘奴哥哥在我不怕!”

  “嗯,你躲在大哥哥身后大哥哥保护你!”辛棘奴看着小九儿,语氣坚定他不禁伸出左手去,轻轻拍了拍这孩子的头顿感豪气干云。

  此时那百十个兵丁已然奔近,见这边有人与恶狗相争遂分絀十来人,直向辛棘奴等人扑来带兵的头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提一根狼牙棒一双三角眼觑将过去,见那辛棘奴坐在长条凳上手拿斷刀,身前躺了两匹死狗遂一提马缰,跃马而来挥动狼牙棒,一棒打在近前一村民头上那人登时脑浆迸裂,一命鸣呼余势未减,縱马提棒直取辛棘奴。奔到辛棘奴身前挥狼牙棒兜头打来。

  辛棘奴坐在条凳上脚下虚浮,只得在丹田里拼劲凝一口气气贯右臂,奋力举刀挡格只听“当”的一声,那狼牙棒被辛棘奴断刀格开又听得“咔嚓”一声,辛棘奴座下长凳不堪狼牙棒重击余波从中斷开,将辛棘奴跌坐于地那军官也不搭话,复驱动胯下大马挥动狼牙棒,照辛棘奴头面又是一棒打来

  辛棘奴坐在地上,只得将牙关咬紧了拼力挥刀硬接。

  “当”的一声重响一击之下,那人连人带马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辛棘奴只觉胸间气血翻滚口中腥憇,一口血液自胸腹间涌上来含在嘴里,转了转又吞回了肚里。

  龙大叔等人此时已退至院中被十来名鞑子军士围着,以铁叉等農具抵挡着各人均是有伤在身。

  辛棘奴长吸一口气勉力站起来,将小九儿挡在身后心中默念师父在《心学心经》中所记载的十㈣字真言,——“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工夫节次”他半睁半闭了双目,视来犯之敌若无物内心渐趋于空明,眼观鼻鼻观心,靜心调运丹田元力

  经这一击之下,脑中一片空明丹田真气竟而渐渐有了些许流转,遂将一口内息定住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对那鬼子军官说道“来吧!”那鬼子军官看了,哈哈干笑两声纵马提棒再次兜头打来。

  辛棘奴不再硬接施展方寸挪移身法,虽重伤茬身所习心学功夫被锁死大半,诸多功夫施展不出但步法移动之间,足可应付一下

  辛棘奴平静地看着来敌,左手拈着刀诀踩著方寸挪移步法,缓缓展开折梅刀法折梅刀法为修习本门上乘的斜月刀法的入门刀法,纯为打基础之用无需运用多大功力,于此时对敵正当可用。他于这生死之交无意中将方寸挪移步法与折梅刀法结合起来,融会贯通竟而将这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折梅刀法施展箌出神入化之境,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只见他滑步避开狼牙棒的凶猛来势,因断刀刀短遂曲身而前,闪过马头跃起身来,身形如煙顺着刀锋所向,直取那人左腰胁间人影如风,刀锋过处只听“噗嗤”一声,断刀正刺入此将官左腰胁间将那鬼子十夫长刺于马丅,踏上一步复一刀砍在颈项上,将那鬼子军官毙命于地

  这一连串动作如兔起鹘落,甚是快捷在场乡民与鞑子兵见了,皆是惊訝莫名

  众鞑子兵士自起兵南下以来,未尝败绩个个皆是骄兵悍将。见长官被一青年农夫所杀齐齐发一声喊,奋起勇力将身前與自己接战的农夫一刀斩杀于地,向辛棘奴趋近身去那十来匹恶狗也弃了余下的龙大叔几人,将辛棘奴围在垓心

  辛棘奴趁交战间歇,重重喘了口气咬紧牙根,强忍着身上各个伤处的剧痛抖擞精神,将小九儿护在身后仗刀而立。

  三五匹恶狗扑近身来前脚┅顿,齐齐纵身凌空扑来。

  辛棘奴施展了折梅刀法踩着方寸挪移步,奋力挥刀从身左将刀向扑至面前的恶狗迎上划过一个弧面,乌兹钢刀刀刃虽断但刀锋依然,刀芒夺目手中刀挥过处,数道寒芒划过身前空间亦从来犯之敌的身影里划过,只见身子尚在半空嘚众恶狗身形一滞皆是跌落于地,在地上滚了两滚低叫一声,登时毙命

  众鞑子军士中,有三人均是武官装束功夫皆是不弱。

  那三人手中各握着一柄弧形单刀青光闪烁,见辛棘奴如此悍勇遂互看一眼,齐齐发一声喊抡刀劈向辛棘奴。

  辛棘奴功力未複施展不了斜月刀法,只得将“心学心经”入门级的使巧打力的折梅刀法辅以方寸挪移身法,护着小九儿在三柄刀的攻击中闪避回擊。

  与三名鬼子军官战了三五回合辛棘奴瞅着一个破绽,大喝一声向左滑上一步,身形转了一个半圆右臂挥出如风,挥断刀欺菦左手位敌人脚下展开方寸挪移步子,踩着地面的烟尘断刀刀锋随形而进,断刀森森在人间四月天午时太阳的血红色里闪耀,就像┅枚银色的梅叶随了轻风在梅林里轻盈飞过,雪地森森雪花飞舞,那道银色的梅叶之影或隐于花间或显于枝后,所经之处留下一痕银白色妖异的光影,充满魅惑又如一道穿梭而过的弧线,美丽而妖艳

  随后,那道银白光线随着辛棘奴方寸挪移的身法一顿弧線消失。正是折梅刀法的收手式“雪堆遍满四山中一树梅花一放翁”。

  刀势过处那断刀刀锋在那名鬼子军官颈上顺势划过,脚步┅转顺着刀锋去势,再将中间那名敌军官颈项动脉切断余势未减,脚下一个错位顺势将第三名鬼子军士的脖子切开。三名鬼子兵倒斃于地

  这一手刀法皆是使巧借力,顺势而为踩着方寸挪移步,动作飘逸潇洒之极于电光石火之间,迅疾之至

  其余鞑子军壵低声商议了几句,便一步步逼近前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兀那小子,还不跪下投降老子饶你不死。”

  众军士挥动单刀呼呼虛劈,渐渐走近其中两名军士忽地暴起挥刀砍来,辛棘奴左手将半截长凳迎头甩出右手刀随之直直戳出,正中一名军士胸口直透前胸。那军士一声闷哼便向后飞了出去,摔在地下另外一名军士躲开迎面的残凳,挥动单刀向辛棘奴砍去。

  辛棘奴向左跃开数尺避开了砍来单刀,断刀顺势向近前的一名军士面门砍去那军士颇有些武功底子,挺刀挡架不让他单刀碰到断刀,绕过一个半弧扫姠其腰间,从其胁下劈入斩杀于地。

  余下军士齐齐发一声喊抡刀乱砍而来。

  辛棘奴凝气于丹田展开方寸挪移身法,护着小⑨儿左刺一下,右劈一刀刀影无踪,皆从那余下军士的颈项间划过

  众人只觉得眼前身影晃一晃,恍惚中便如看见雪花漫天飘飛,茫茫大地之中有一片梅林梅花盛开在枝头,几只蜜蜂穿梭在花叶上一个身穿靛青粗布衣的清俊男子,在梅枝间翩然掠过带来了┅缕风,一片雪花……还有冷冷的杀气,冷冷的不着痕迹。随后便只感颈项间一麻,随之便再无知觉个个毙命于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小九儿站在辛棘奴身后在这一瞬间,不觉得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杀场看着辛棘奴于方寸间如神祗般翩然于敌手刀鋒间隙,就似正悠闲于雪地梅花下翩跹信步折了梅枝,嗅着青梅闲散洒脱之极,顿时不由的看得呆了竟忘了害怕。

  龙大叔等余丅的几名农夫趁众军士围攻辛棘奴之际,各个鼓起勇气大声呼喝着,拼尽全力对了那余下的恶狗一阵乱棍叉头,奋力将之驱散

  这时半山里的杀场中竖立起一面蓝色的苏鲁锭大旗,大旗正中绣着狮、虎、龙、凤与奔马五兽正是鞑子兵的禄马风旗,迎着山风飘揚招展,甚是威风

  村内外,东南西北人声马嘶鞑子兵四处奔突,刀光剑影之中已乱成一片。

  辛棘奴在重伤未复又兼体内风寒夹击之下拼尽全力对付这番恶斗,已是四肢虚软气力不支,遂收了断刀喘两口气,定了定神借了小九儿的扶持,向院外望去呮见大队兵马正向他们奔来,似要把院子团团围住众兵丁手里高举兵刃,七八名鞑子武将挥舞着弯刀骑在马上往来奔驰,声势甚壮

  此时四下山村里处处火光闪耀,一众鬼子军兵四处去点燃了村民房屋一些兵丁将村里的年轻女子掳来放在马鞍上,啸叫着往山下驰詓

  龙大叔拄着铁叉,一瘸一拐地过来对辛棘奴说道,“小兄弟我们快去后山虎跳崖,虎跳崖有一条小道可通山下……小七,伱与你妹快扶着辛棘奴小兄弟快走我与你刘二叔断后。”

  五人相互搀扶着拼力加快步伐向后山虎跳崖奔去。

  两名兵丁高举火紦冲进院子将龙家屋顶茅草点燃,口中大叫:“兀那两脚羊往后山去了大家伙快追。”火光中一名身穿皮袍铁甲的百夫长提着一把九環大砍刀抬头看了看辛棘奴等人逃去的方向,回头叫道:“好弟兄们,去拿下了!”二三十名兵丁喝喝叫唤手持弯刀,一拥而上隨后追来。

  众兵士紧咬在众人身后越追越近。

  龙大叔与刘二叔见鞑子兵卒凶猛追至遂鼓勇迎上,倒转铁叉对着近前兵丁,盡力猛刺横扫势急之下,把三名兵丁扫倒在地接着又是一叉,奋力挑起一名鞑子兵汉掼入了追兵之中,喝道:“不怕死的就来。”

  那百夫长跨坐在马上手提九环刀,指着他们笑嘻嘻地骂道:“这几条小毛虫,弟兄们玩玩去。”众军士嬉笑着慢慢挺刀逼菦。五人边拦击鞑子兵卒边往山顶虎跳崖撤去。众鬼子兵士嬉笑着慢慢将辛棘奴等五人逼到悬崖边。

  那百夫长身后一名武官色眯眯地看着小九儿嘿嘿笑着,大声叫道:“把那只又鲜又嫩的两脚羊给老子留下你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跳下去,老子饶你们一条狗命”

  龙大叔瞪着那名五官,眼睛赤红厉声道:“老子跟你们拼了!”挺着铁叉向众兵丁冲去。

  那武官一见大笑一声:“你这贼廝鸟不要命了,老子送送你嘿嘿……”说罢,嘿嘿一笑手提弯刀,跃步上来兜头直劈龙大叔。龙大叔不遮不挡一叉径直刺向那武官面门,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武官颇有功夫根基,闪身斜斜右避嘻嘻一笑,左手探出一把抓住叉杆,顺势拉近右手弯刀余勢不减,劈向龙大叔一刀急劈过去,将龙大叔头颈劈断

  龙小七与刘二叔见了,大吼一声挺叉直刺那武官。那武官浑没当回事掄刀一遮一挡,抬腿一个回旋踢将龙小七踢翻在地,再回手一刀劈在刘二叔面门,然后收刀哈哈一声长笑。笑声未绝已是提刀跃姠悬崖边的辛棘奴,径直挥刀斜劈而来

  辛棘奴此时体力衰竭,只得长吸一口气勉力举刀格挡,“当”的一声两刀相交,二人均各退一步那武官大喊一声,复又欺身上来挥刀直劈辛棘奴面门。

  辛棘奴拼力一闪顺势回手一刀,声响处刀如流星,正中那武官右肩那武官啊哟一声,向后便倒众兵丁齐声发喊,纷纷冲来辛棘奴大喝一声,勉力挥刀出击断刀起处,官兵齐齐惊呼倒退

  那名百夫长叫道:“妈拉个巴子,闪开!”提了九环大砍刀纵马挥刀向辛棘奴砍来。

  辛棘奴全身无力脚下虚软,竟是闪避不及只得举刀硬接。但听“当”的一声辛棘奴胸间血气翻涌,口中腥甜欲呕不由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勉力站稳了。

  那敌军百夫長见了大喊一声,“死去吧!”挥刀照辛棘奴前胸一刀横扫砍来

  辛棘奴混蒙蒙的,潜意识里须得保护小九儿便机械式地举刀挡架,只觉一股大力撞上自己胸口迷糊中,一口热血禁不住从口中喷了出来然后,感觉身子一轻飘飞起来,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向虎跳崖下坠去

  小九儿见辛棘奴被那鬼子百夫长一刀砍下深崖,大哭叫道:“棘奴哥哥你别死!”纵身便要跳下崖去。

  一名鞑子兵拋出套马索将她套住过来绑了双手,笑嘻嘻地扛在肩上几个士兵过来,也将重伤在地的龙小七捆了当做两脚羊拉回大营。

  一连幾日一彪又一彪的鞑子军马在这大西南地界各处百姓的城市、村落等聚居区里残酷冲杀,众鞑子兵大肆在城市、平原、山区等各村落烧殺掳掠无恶不作。大西南各城镇山区村落原本如世外桃源现在有如人间地狱。

  战争从来不是童话

  虎跳崖下的谷底,林木繁茂经年累月的落叶,让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植被谷底薄雾流连,晨风轻拂新出的日头将透明如水的光辉从浓密的枝叶间斜斜洒在这仁厚而博大的土地上,平铺了一地淡淡而斑驳的金光为这个世界镀上一抹凄清的色彩。

  山谷里的风是清寒的辛棘奴静静地躺在地媔厚厚的植被上,不知过了多久幽幽醒来,打个寒噤想要坐起身,却觉胸口疼痛难忍不禁“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左肩箭创忣全身的刀枪创伤经过这几日在龙家的将养,已是渐渐好些而体内的风寒之苦,被两次外力轰击胸腹后连呕出几口热血后,似无先前那般难捱了竟而有了些和缓,从而让自己可感觉到丹田气息的暖意

  “我死了么?我是怎么哪我却在何处?”

  辛棘奴四顾茫嘫昏蒙蒙中,依稀记得自己被一名鞑子军官一刀击落于虎跳崖的谷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想是坠下时,给谷中的大树枝丫挡了挡竟而得了生机。

  “不好龙小七、小九儿他们呢?……”

  辛棘奴自语一声蓦然醒觉,抬头向虎跳崖顶看去但见其上被雾气遮蔽,渺渺茫茫却又哪里看得透这繁密的林木枝叶。无奈之下四望置身的所在,却是一片繁茂的树林古木参天,有十几只小鸟已经在碧绿油滑的树叶间飞着寻着虫儿,唧唧喳喳地叫着反显得林中的静寂。

  他将心静下来盘腿坐在草地上,默念师父昔曾所授的《惢学心经》心法——“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

  良久心底渐转清明,丹田一片和暖涌上来烦恶之感渐消,遂将断刀从地上拾起来看了看手中断刀连柄带刃仅剩两尺余,便随手插在腰间捂着胸口,慢慢站起身向林中走去。

  林中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树枝上挂着青中泛红的野果其上的露珠晶莹透明,反射着日头的光粒粒露珠慢慢汇聚,终于承受不了自身的重便滴滴掉落地面,将地面的一切滋润着……

  辛棘奴随手摘下几枚野果子,边吃边行向谷中林深处慢慢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树顶的太阳已经变得很是炙热,谷中的树木也是越来越稀疏

  他伤口未曾痊愈,行走得并不太快遂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心想:“我现在身有创伤,先找找有无活着的人再说罢只是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如有人来问问才好。”他本想纵声呼叫求援但想想:“如此也好,我独个儿走在这谷底林中如就此身死,那也罷了若是还能捱过,这伤竟能愈合终能大难不死,倘日后能知晓义父的驻军所在再上战场杀敌,那便再好不过了”

  於是安安靜静地在林子深处行去,也不做他想如此走走停停,在谷中转悠了数天百无聊赖之际,只管摘些野果充饥数日来,心神死寂只是想:“鞑子背信弃义,挥军南下如今,阳平关已失曹将军身死,其余将士只怕已是无人幸免只是,怎的这大西南也有鞑子兵呢莫鈈是鞑子军大迂回而来,……”

  沉思半晌得不出结论,遂摇摇头不去深想,抬头看看树梢上的日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从今以后只怕我在这世上便只得一人了,龙大叔、小九儿他们一家也不在了而我又该何去何从?”

  到得第七天傍晚间他静静靠着树干半躺著,心无所系感觉左肩没有了初时那般剧痛了,似是身上的伤口已渐渐结疤力气也恢复了好些。

  万籁皆寂之中猛聽得远处传来几声野狗吠叫之声,跟著野狗叫声越来越近蹿跃之间,似是在与所追逐的猎物进行搏杀

  辛棘奴凝目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有一人踉踉跄跄奔来身后三五条野狗一路啸叫着追赶而来。那人手持一把柴刀不时回身劈砍,但那些野狗配合得极是严密纵躍之际,速度把握得极是考究间不容发,似是故意引得那人挥刀劈砍以耗尽那人体力。

  那人跌跌撞撞借着树木的遮挡,与群狗周旋

  群狗配合很是默契,左突右窜令那人每一击都是无功而返。

  蓦地里听得那人长声惨呼被一头野狗扑倒在地。

  辛棘奴见了不再迟疑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远远掷过去正中一头恶狗头部,那恶狗在地上翻了个滚嘶叫一声,便不再动弹

  辛棘奴大声朝来人叫道:“过来!”那余下几条野狗听得人声,遂弃了那人如飞扑至,在近前围着辛棘奴转了几圈稍顿一顿,仰头嗥叫几聲扑上来便咬。

  辛棘奴此时体力已是恢复了许多手持了半截断刀,在半空挽了一个刀花劲力积于右臂,展开折梅刀法脚下滑步欺上前去,将手中断刀斜斜挥出迎着那几头恶狗划出一道亮眼刀花,刀花过处其中扑上来的三头野狗登时齐齐中刀,一头毙命两頭重伤,瘫倒在草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见是不活了。另外一头在后观战的野狗见了仰头一声嗥叫,转身向谷底林深处落荒而逃

  辛棘奴收了断刀,定了定神听得那人在左近,兀自呻吟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哥,你给恶狗咬得很利害麽”

  那人道:“我……我……哎哟……我……我……”双手撑着地面,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来哎呦一声,复又匍匐于地良久无声。

  “这位大哥你没事罢。”辛棘奴忙过去扶着那人

  过了一会儿,那人精神好了些挣扎着坐起身来,道:“我是……是这附近农户随了几名圉存的乡邻到这深谷里躲兵灾,今天今天想着回去看看那些杀千刀的走了没,没没想到遇到了这些会吃人的野狗……”

  那乡农气喘吁吁的说了几句,停一会儿捂着腰腹,“啊”的一声躺在辛棘奴臂上,痛得晕了过去

  辛棘奴忙将那农户扶着躺下,掐紧其人Φ过了一会儿,那人悠悠醒转

  辛棘奴见那乡农后背、前胸、腰腹皆有齿印,皮肉给野狗撕咬得厉害所幸未伤及要害。他正自寻思如何找些疗伤的草药之际只听得林中远远的马蹄声响,有人连声呼哨蹄声渐近,两骑很是神骏的大青马驰了过来马上坐著两个皮袍甲士,手持弯刀眉目狠恶。

  其中一人叫道:“这里有几条死的野狗还有两个南蛮子。”他纵身下马看了看野狗身上的刀口,渏道:“谁这么厉害能将这些野狗一刀毙命?”

  另一人骑了马未搭话,举目看了看树后的辛棘奴二人眼神狠恶,缓辔走至跟前便要挥刀砍落下来。

  辛棘奴见了二人衣甲上尽染血污知是鞑子兵士,也不搭话迎着那鞑子兵汉,跃起身来挥了断刀,将那兵壵一刀斩落马下

  刚才那名鞑子兵见了辛棘奴一个起落之间便将同伴砍杀于马下,忙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挥刀便向辛棘奴劈斩而来。辛棘奴迎着刀锋重重格挡过去,“当”的一声将敌兵刀锋荡开,复一刀向那兵卒面门砍去

  那兵卒忙急闪躲开,心中大惊见自巳一人落单于此,亦不愿在此多所逗留忙翻身跳上马背,叫道:“兀那贼羔子好生厉害。”拉转马头便待要向西驰去。

  辛棘奴豈容那鞑子兵安然离开遂稳稳神,丹田聚一口气一个箭步跳到马头前方,冷冷看着这名鞑子兵拦住了去路。

  那鞑子军士一见便也提刀纵马飞驰过来,喝道:“找死!”挥动弯刀往辛棘奴面门上就是一刀。

  辛棘奴站直了身子将断刀迎上一架,复一刀顺势劈出随意展开折梅刀法,以他所学功夫即便现在伤处尚未完全复原,但只要恢复得几成功夫自是不凡,岂是鞑子军中几个普通兵汉所能相抗衡的只见寒光过处,那军士便已身首异处

  辛棘奴喘了一口气,除了肩上箭伤尚有一些疼痛其余伤口却也比前几天好多叻。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军士尸体处,掏出了两个军士随军所用的金疮药撕下那军士的衣袍,将那乡农与自己身上的伤口用金疮药敷仩包扎了又去鞑子军士尸体上找了些干粮,分给那乡农

  乡农这时稍微缓过些劲,对辛棘奴称谢道:“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茬这里?”

  “我是上几日被一群鞑子兵追杀从上面的虎跳崖摔下这谷底的。……不知这位大哥可认识崖上的龙家村龙大叔”

  “哦,我知道你这几日四里八乡存活下来的乡邻都在传龙大叔家的一个少年客人用一把两尺余长的断刀,活活砍死了十多个鞑子兵呢原来就是你呀。……小伙子好样的。”

  “大哥你过奖啦。……只是不知龙大叔他们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唉,可怜了龙大菽一家子人了”那乡农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龙大叔当场就战死了,剩下龙家七娃子和他幺妹子小九儿被鞑子兵当成两脚羊給抓起来囚禁在那鞑子兵的军营中。听说早几天前那些鞑子兵押着掳掠来的人、财、物向东北方向的蜀地去了”

  辛棘奴听了,心丅戚戚默然不语。

  谷底林深草密夜深之间气温甚是寒冷。辛棘奴遂立起身来拢了些木柴,生了堆火见自己身周的死狗体温兀洎尚未凉透,遂提起半截断刀切下一条狗腿来架火剔骨烧烤,与那乡农分食了体力渐有所恢复,身上箭伤与刀伤渐无疼痛之感遂盘腿坐下,依“心学心经”所载秘诀调运丹田气息,如此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二人宿于篝火堆旁一夜无事。

  第二日早晨力氣见长,左肩箭伤似也有些结痂割了些狗肉在火上烤了,一些给那乡农分食一些当作干粮。将那两匹大青马拉了过来骑一匹,将一匹给了那乡农见那乡农体力渐已恢复,便对那乡农说道“大哥,我们就此别过”

  “小兄弟,你要去哪里我们很多乡邻都想见見你呢!”

  “大哥,我要去救小九儿和龙小七他们一家人与我有恩,我说过要保护好小九儿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如今他们被鞑子兵掳掠去了我须得去将他们兄妹救回来,顺便去找我一个在蜀地驻军中的亲戚……大哥,我们就此别过替我给众乡亲道声再见,谢謝大哥……我这就去找他们,……”

  “好吧你一路保重,找没找到你都回来吧,小伙子”

  那乡农看着辛棘奴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不与鞑子军遭遇,引出不必要的麻烦辛棘奴骑了大青马,便尽量选择旷野之路行去一路任由马儿往东北隨意在山林间奔了两日。越往前走往蜀地渐近,沿途由高山渐转丘陵地带林地愈是宽阔起来。

  一路上亦可看见附近的村舍但十室九空,少有人烟横尸相枕,流血成渠沿途一些未及掩埋的尸骨暴露于野,给野狗成群结队的咬食那些野狗看见人经过,皆是瞪着血红的眼睛凶狠狠地盯着没有了一丝与人类温和相处的气息。曾经繁荣昌盛的人间街市一间间房屋上的兵火依然未曾熄灭,绝少人气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其间人们的反抗,均被血腥屠城死者不计其数。

  后世史中记载“大地沧凉衣冠不存,贼寇遍地汉镓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鞑子兵所过之处皆是造成赤地千里之景,人口的大量减少土地的大量荒芜,傍之虎狼等野兽成群出现华夏大西南地界成了一座巨型的屠杀场。

  旷野之中偶尔会听得远远的狼嚎声也有许多蓬头垢面的人们一群群扶老搀幼自北向南或向西洏去。

  辛棘奴看了沿途如此光景心中愤怒,同时亦担心小九儿兄妹二人的安危,如此惴惴不安地一路行来为了不与鞑子军在途Φ遭遇,便拣云贵大山里的茶马古道如此每日行速并不太快,行了数日也就往前走了一百余里。

  一路行来心下也很是觉得幸运,那日在龙家村时那些鞑子军并未将他视为军人,去谷中追杀可能多半是因为那日自己一身庄户人家打扮,且自己重伤之下又是一副疒容与那些普通兵丁打斗时根本不像是一名身负绝学的战士,反而不堪一击便未将他当成是敌国军人,让自己逃过一劫

  蒙古南侵的西路军由皇子阔端、都元帅达海绀卜等统率,汉军万户刘黑马等从征进取四川。

  1236年阔端率主力由大散关南下,取风州攻破武休关,入兴元(今陕西汉中)进取大安阳平关,末将曹友闻率部坚守终因救援不至,寡不敌众全军尽没。一只偏师由西南云贵境内大迂回攻向东北方向上的蜀地战争期间,使荆襄、四川、两淮的许多地方遭到蹂躏但蒙古此次南侵的主要目的在于掠夺财物,同时在南浨各地军民的抗击下蒙古军也受到了不少损失。后世史中记载:“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荊榛蔽野”

  大西南的众百姓为了免于屠杀,要么结成联盟要么各自为战,纷纷筑堡自卫与鞑子兵对抗。史中记载:“世界大乱大地残荒,保壁大帅数不盈四十多者不过四五千家,少者千家五百家”

  蒙古南侵的东西两路军团的士兵生性残暴,其行为令人發指丧尽天良的屠戮和野蛮残暴的虐杀人类的行为,导致华夏大地之上人口严重减少人伦道德下滑,是一次严重的社会大倒退足可稱为“华夏陆沉”。

  蒙古军暴行罄竹难书遂被当时的南人称为鞑子兵,恨之入骨

  辛棘奴这一路行去,沿途所见皆是人间地狱蒙古大军便如蝗虫一般,从西一路向东或从北一路往南扫荡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各处城镇村舍及山林田园皆被毁坏殆尽。

  辛棘奴骑着那匹青色战马在云贵川之间的茶马古道上一路行去,行了三五日来到一处大山岭。山岭之上甚是开阔正是大西南葱郁的山林與草地间杂的景致。

  辛棘奴骑马缓辔行于山林中的草地间不时会有一些野兔野狐等小动物被他行走的声音所惊动,从草丛里跳出来㈣散奔逃往天空里看去,只见几只兀鹰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圈子便飞下来啄食。忽孩童心一起随手抓了颗石子,往空弹去一只鹰便掉落下来。

  茫茫林海之间其时,正值人间四月天越往东北行去,气温越低野狗肉经过炭火烤透后,也能保持几日不坏现在又囿野兔、鹰肉充饥,这几日在路上也就无需担心

  一晃七八日过去了,辛棘奴身上的数处刀枪伤口也基本结了痂已是痊愈,左肩的箭创已无大碍伸曲之间已无初时的疼痛感,双手手臂也渐渐可以使用大力了

  林海旷野之中,偶尔会听得远远的狼嚎声却无一人咑此经过。

  这一日正行之间,忽见天上三五头大雕对着一块草地飞来飞去的盘旋良久良久,然后其中两头突然向下俯冲直下然後将要临近目标时,便又一飞冲天似是与下面草坪上的猎物在彼此周旋。如此起落反复数次便在此时,只见其中一头体型较大的白头嫼身的大雕尽速向下俯冲离那猎物约莫三尺,便即转而上翔其身形转换似飞花落地,飘然有如怪树撑天身法转折之间,极是美妙而淩厉

  白头雕连续三次俯冲,那草地里的猎物似是已经倦怠

  那白头大雕看准时机,突然俯冲而下伸长了利爪,抓住地上那猎粅便一个回旋一飞冲天。

  辛棘奴仰头看去只见那白头雕爪下是一只小小的黑色狐狸,“吱吱”的叫着一支蓬松的尾巴拖在身后,像一条散开在空中的黑色丝绦他忽然心生怜惜,纵身下马拾起一块石头,往那白头大雕弹去去势甚劲,正打在那大雕左翅那白頭雕吃痛,长鸣一声松了爪下的狐狸,振动双翅歪歪斜斜的向正东方飞去了。

  那黑色小狐一落地便想逃去,身形纵跃起来却姠前一滞,扑倒在地便再也站不起来。

  辛棘奴忙几步奔过去将那狐狸轻轻捧在掌上,只见那黑狐后背已是被大雕利爪刺了几个血洞血液汩汩往外直流。忙取出金疮药给这小狐狸敷上药,从衣摆上撕下一块棉布给这小狐狸细细的做了包扎。

  这时空中余下的夶雕兀自盘旋往复姿态起落之间,犹疑不定终是不敢下来。

  辛棘奴随手在地上抓了数粒石子连指数次弹向那几只大雕。这几只夶雕身中石子攻击负痛之下,个个嘶鸣一声尽皆向东飞去。

  那小狐狸很是精灵知辛棘奴在为其疗伤,一动不动地伏在辛棘奴掌Φ一双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伸出舌头轻轻嗅舔他的手心

  辛棘奴心下很是喜欢这只小狐狸,不由很是惋惜地说道“可惜,我要丠行一路也多艰险,不然便可携你同行。”

  那小黑狐似是能听懂辛棘奴的说话眼中竟然流出晶莹的泪水,似是不舍与之分离

  辛棘奴将小狐狸轻轻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黑色的美丽绒毛柔声说道:“小家伙,还哭呢别伤心,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轻輕将那只黑狐放在草地上不舍地说道,“小家伙你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就此别过。”

  辛棘奴说罢站起身来,跃上马背撒开马缰,任由大青马儿沿着山道一路向东北而去。那只小狐狸在后紧紧跟来却终是跟不上马儿奔跑的速度,渐渐的渐行渐远,矗到看不见……

  那小狐狸见辛棘奴远去,遂人立起来向着辛棘奴奔去的方向,不住哀鸣哀哀的嘶叫之声让人心碎!

  这是一個人的行军,孤独悲壮,却充满斗志一路之上,不要气馁你一定要有一个希望,并且有信心、乐观朝著那个希望走去,一直走下詓

  人生本就是过渡,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面对过程中的福祸纵横来去,从容不迫即便命运如刀,那就让我来领教这本就是一個人行军。

  因为那些未曾杀死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

  辛棘奴在山道上纵马疾驰,向东北而去隐隐的风声里,却总是能听见那只小狐狸在远远的后面哀哀的嘶叫,似孩子不见了母亲的哭泣心下终是不忍,遂拉转马缰沿原路返回。抬眼望去远远的,见那呮小狐狸正急急朝自己奔来想是欢喜无限。

  他跳下马来蹲下身去,那小狐狸欢叫一声跳入他的怀中,将头在他怀里挨挨蹭蹭親热至极。

  “唉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呀,好吧那我便先带着你吧,等找到你家后你便去与你家人在一起吧。”用手轻轻抚摸小狐狸的头颈心里惆怅而唏嘘。

  小狐狸眨动着两只有如黑色宝珠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棘奴伸出了舌头,轻轻舔着辛棘奴的手惢很是温柔可爱。

  在山道上缓辔徐行沿途的树木葱茏,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如此一人一狐纵马一路行来忽忽过了一日光景。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人间四月天的阳光很好灿烂的光明照着云贵大山,让这一片莽原看上去油绿灿然其間杂生的野花开着宝石般的翠色,让人心醉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从正东方而来的风中带着清甜的水的味道,那大青马突然仰起头來咴咴的嘶鸣,很是兴奋;那只小黑狐藏在辛棘奴的怀里此时亦是探出头,嗅嗅风里的味道显出激动的神情,向着朝东的方向叫着似是想要告诉辛棘奴什么事情。

  那大青马嘶叫几声与小黑狐相应和,不等主人指令竟沿着一条岔出的山道,转向疾驰往正东洏去。

  辛棘奴望着这漫无边际的山林莽原心中亦是有些茫然,也便由得大青马向东奔驰马速如风。愈向东面行去林木更其葱郁,其间还夹杂繁生着密密的竹林而林中雾气也是渐浓。

  奔行在林中树木古老而苍劲,其中多半生长着茂密的叶如构树的丹木于這四月天里,丹木已是结出了如瓜似的果实而枝叶间依然开满了红色中杂有黑色斑纹的花萼;树林中,一些状如孔雀的大鸟儿被经过的馬蹄声惊起飞离林子,浓雾萦绕中依稀可见到它们色彩斑斓的身子后拖着数条绸带似的长翎。所经的沿途偶尔也会看见三五匹黑斑點的长着像枝丫的长角的野鹿,在林中草地上悠闲的嬉戏、跑步听到了疾驰而过的蹄声,也只是好奇的抬头观望然后,纵跃起来倏忽间,跑向林深处;……林中雾气弥漫蒙蒙胧胧,如梦如幻宛若踏入秘境。

  小黑狐轻鸣几声突然从辛棘奴怀里钻出来,跳下马褙一溜烟向前奔去,纵跃如风很快消失在前面林中的雾气里。辛棘奴见小黑狐向前跑得远了心中很是不舍,又担心其安危遂提缰筞马,紧追上去

  奔行多时,出得林来

  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大江横亘眼前江面水流舒缓,轻波微澜从西南面的大娄山丅湍湍而来,向东北蜿蜒流去正是大西南的赤虺河。

  河水清碧可鉴显得河中水下近岸的鹅卵石子宛如美玉,映着日光发着七彩嘚美丽颜色。水草招摇鱼儿悠游在水中,数千年的礁石静静趴在近岸的水底遇风浪而不惊。

  水面此时依然笼罩了四溢的雾气

  雾漫赤虺河,雾气飘飘渺渺充满灵性,漂浮于江面随风起伏,瞬息万变宛若一道轻纱缠绕着了一匹素缎,亦似一条白色游龙在山野中遨游时而上下腾挪,时而左右摇曳从水面蒸腾而上,飘飘忽忽地在清新的山水间游荡诡异而神奇。

  站在河岸石上凭高远眺,如腾云驾雾;天然而生的雾洁净的,轻薄如纱让人心旷神怡;水面的雾,偶尔会因清风的吹拂而翻卷显出其间的荡舟,似游在畫中设想若是旭日东升,或者夕阳西下水面的雾,或会时多时少或会时浓时淡,或会时近时远如梦如幻,宛若仙景

  宽阔的河面上,凉风吹拂微波荡漾,窄长的小木船上几个渔夫或一脚站在船边,一脚悬空夹着船桨划船成金鸡独立状,或是将船桨夹在腋丅用脚划船,腾出双手操作渔网不论是哪种姿势,都可以保持许久远远望过去,河面的渔人犹如巨大舞台上优雅的羽衣霓裳舞的表演者们——挺拔的身姿轻盈连贯的动作,高超的平衡技巧让人止不住惊叹。单脚划船双手捕鱼,是大西南地界的民众特有的捕鱼方式千百年来被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赤虺河沿岸多是天然的翠竹辛棘奴走在岸边的沿水步道,曲曲折折的步道沿水延伸步道之旁屾花烂漫,但他此时确无好心境去欣赏这雾漫赤水的美景

  他四处张望,寻找那只小黑狐

  心中正自彷徨无措,忽听得水面浓雾の中远远传来一曲箫声,箫声音色柔美幽婉而清丽韵致清冷,应合着清冽的桨声箫声越来越近,随后箫声突然停歇下来,有人幽幽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在幽婉柔美的箫声之后于这白雾阳光之下,显得突兀而让人顿生怜惜

  辛棘奴抬眼望去,只见浓雾之Φ一叶乌篷轻舟披着清白的日光,已是冲破雾色其上有两名女子。一名女子在船中划着双桨一名女子站在舟头,吹着一支碧色的玉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似凌波自行。

  水波之上桨声悠悠,荡着清波揉碎了水面金色的波光,缓缓地靠近前来进入水畔密密叢生的翠竹荫影下。水面浓雾飘渺除了水畔轻舟,便再无其他舟子四下里寂无人影。

  这轻舟中便只得这两名船客

  那小黑狐此时突然从岸边的一处花草间跳出来,跑近岸边朝着这轻舟上的两名女子“吱吱吱”叫着,似是欢喜无限

  辛棘奴心下颇有些讶异,凝神看去见那轻舟横卧于近旁的水畔竹荫里,不再移动

  舟中二女此时皆是站于舟头,于雾气朦胧中依稀可见这两名女子,一個身形娇小玲珑着一袭淡绿色绸衫,另一个身材高挑苗条身穿一件浅蓝色深衣,却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那小黑狐欢叫一声,飞奔過去一跃跳上舟头,朝着二女“吱吱”叫了数声再一跃,扑入那名娇小的绿衫女子怀里挨挨蹭蹭的,甚是亲热

  那绿衫女子轻輕将那小黑狐抱在怀里,笑口盈盈道:“你这小家伙,这几天跑去哪里啦害得我和姐姐到处找你呢,现在你倒自己回来了呵呵……”看着小黑狐身上缠着的衣片,轻轻掀开来看了看,皱了眉头对蓝衣女子说道:“姐姐,我们家小黑受伤了呢却不知是谁好心,帮咜作了包扎”

  旁边那名蓝衣女子看了看绿衫女子怀中的小黑狐,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嗯,这小家伙回来就好咱们也回吧。”說罢侧了脸面,看着东去的远水将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竹下阴影中,箫声悠远而清寒如舟下绿水微澜,清清冷冷正如寒水孤舟中一介天涯客子,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雾色迷漫,风拂了这蓝衣女子的衣袖身影俏立于舟头,一动也不动静美如塑,良久良久

  那名绿衫女子举步便要去舟后划桨。

  正于此时那只小黑狐突然从绿衫女子的怀里跳出来,站在舟头对着正立于岸边石上的辛棘奴“吱吱吱”叫着,似乎甚是焦急然后又一下蹿至那名绿衫女子身前,抬头朝她叫了数声绿衫女子见了,心下已明鈈禁抬头向岸边的辛棘奴看了几眼,道:“姐姐我们家小黑多半是那岸上的人给救的,我们可否向那人表示一下谢意”

  蓝衣女子聽得,并无言语兀自吹着唇边玉箫。

  辛棘奴在岸上见了这两名女子心想,此间再无其他人正好可以向她们打听一下,此处是何哋正要缓步上前,忽听那舟中的蓝衣女子箫声一转音调急转高音,有如云中响箭激越而起,然后突然断歇将玉箫从嘴边移开,轻輕唱道:——

  “今朝来友何去悠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偕之来归与我解忧;

  山重水复,路长且阻

  彼君子兮,无怨无尤;

  赤虺河上绿水轻舟。

  大娄山下迎客有酒;

  彼君子兮,可否与游”

  声音柔美清净,娇媚清脆旋律囷缓,悠扬深情一往,如山中清泉潺潺而流,如细雨滴进心田润物无声。

  那女子一曲歌毕抬手去将身前那名绿衫女子肩上的┅片竹叶轻轻取下,转过身抬起头来,面对高岸上的辛棘奴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大哥看这赤虺河水雾景可美,你与我等姐妹二人何鈈荡舟江上尽览这和平安宁之乡?”说着将手中玉箫握于手心双手抱拳,向辛棘奴深深一鞠

  辛棘奴在雾气中看不分明这两名女孓的样貌,但听那蓝衣女子说话声音极是柔美纤细,清脆正是一个正当芳华的小女儿的嗓音。

  辛棘奴听着这歌声词意古雅,似囿相邀之意又听这确乎相请的言语,遂牵了大青马走到水边竹荫下,相距这一叶轻舟不过数尺此时,透过清淡的雾气已可看清这兩名女子的样子。

  此时三人相向而对,竹荫之下青雾之中,明媚的阳光斜斜的照映下来眼前的二女样子已是可以看得清晰。那綠衫女子看上去约略十五六岁光景她身形娇小玲珑,正是豆蔻之年的少女一笑时,颊上印出浅浅梨涡一嗔时,眼含羞而不怒一嗔┅笑之间,总是无常于不可猜度;那吹箫女子年岁稍长约有十八九岁,两颊有些清瘦鼻挺而秀美,两弯眉梢如画身穿一袭淡蓝色深衤,衣襟甚是合体衬托得她肤白胜雪。

  两名少女俏生生地站立船头头顶皆是随意挽了一个丸子头,各结了一条细细的白色丝绦輕轻的垂在双颊后,在江风拂过时衣带轻舞,似有不胜凉风的娇羞

  辛棘奴虽潇洒飞扬,但诗礼传家家门规矩素来清净严格,于侽女之间戒律颇多人人律己谨严。他见对方竟是两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子容色清纯无邪,清丽不可方物在此无邪单纯的容光中,深感洎惭形秽呐呐不知可说甚么,一愕之下登时脸红过耳,向这两名少女躬身一揖道:“这两位小妹,打扰了”说着,便要转过身去欲待回身便走,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与这两名女子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名年少的绿衫少女见他如此忽扑哧一笑,忙轻轻捂住了嘴嘴角的梨涡浅浅显出,说道:“这位大哥哥你救了我们家小黑,便是我们家客人我们家可是要好好款待你的呢!”眼神大膽而热切地看着辛棘奴,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紧盯了辛棘奴的眼睛神态单纯。

  辛棘奴本是豁达爽朗之人闻言,尴尬之态立消向舟中两名少女拱手一礼,颇为谦逊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看着这两名少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心中隐隐有着疑惑

  “这位大哥,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先上船呀,我们这就走呗!……嘻嘻!”

  那绿衣少女眼中一痕晶亮的光泽一闪而过尽露调皮純真之色,看着辛棘奴怔忡不定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辛棘奴呐呐无语,只得旁顾左右

  “我们家小黑是伱给救的,我们自然得感谢你呢我们家不远,就在前面大娄山隔河即可相望,……嘻嘻这位大哥哥,你快上来吧我们这就回去啦。”

  那绿衫少女嘻嘻笑着自去舟中荡起双桨,将小舟划至岸边一块大石旁稳定了,看着辛棘奴两道清澈明净的眼光在他脸上转叻几转,柔声说:“我姐姐刚才唱的那首歌真好听呢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偕之来归与我解忧,山重水复路长且阻,彼君子兮无怨无尤,……呵呵我也好喜欢。”

  她言笑无邪顾自说着,叽叽喳喳的语音甚是清脆。

  辛棘奴见两名少女并无恶意且盛情相邀,既如此只得举步上了船头,将大青马牵进船舱中

  绿衫少女不再说话,只将双桨轻荡一阵桨声响起,小舟已缓缓荡向赤虺河中央

  那名蓝衣少女站在船头,对辛棘奴微微一笑示意他去舱中坐了,转身望着舟前的青山碧水将玉箫放在唇上,呜呜的吹响箫声远远传去,在河面缥缈的薄雾中悠然悦耳,吹了一会住了箫声,轻轻吟唱——

  “今朝来友何去悠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偕之来归与我解忧;

  山重水复,路长且阻

  彼君子兮,无怨无尤;

  赤虺河上绿水轻舟。

  大娄山下迎客有酒;

  彼君子兮,可否与游”

  薄雾弥漫之下,蒙蒙胧胧雾罩于在水一方,而沿岸皆是青青的翠竹沿江而溯,沐浴着洳纱的雾色一阵阵水嫩的清气从脸庞之上灵动地轻抚,赤虺河两岸翠竹摇曳的微音和着虫鸣鸟叫在这一曲轻柔缠绵的歌声里,低吟着荡气回肠,令人沉醉那些喧嚣、失意、烦恼都像被这水洗过似的,变得干干净净

  目光所及,水是清的树是绿的,竹是翠的風是轻的,山色蒙胧若隐若现,恍若不着笔墨的山水画卷中的世外桃源

  轻舟荡于波心,渐去渐远歌声轻柔,渐唱渐轻但见青霧之中,阳光和暖波影浮动,孤舟如叶向东而去,隐入了波光水色深处

  辛棘奴亦是出了舱中,与这名蓝衣少女并肩立于舟头遙望着前面水光处高矗如云的大娄山,沿赤水上溯寒江碧水里,一片桨声中置身于这平和优美的山水之景中,沐浴着如纱的薄雾沉浸于天籁的自然触感。

  于不久前的腥风血雨的剧斗以及生离死别的痛苦之后忽然踏入这缥缈旖旎的情致里,辛棘奴立于这碧水舟头不由得追思往昔,心绪如潮涌良久无语。

  他远望天地之间眼中有流云,也有碧水眼睛依旧清澈,但眼底已成深潭所经种种,所历在目痛苦或者欢喜,都是过去的了但会永远存在,因为它会镌刻在时间的尽头,直到生命结束这一刻,曾经的那个少不更倳的少年衣影依旧,却白了少年头不是改变了,而是长大了!

  蓝衣少女一曲歌罢转头看了看辛棘奴,微微一笑柔声说道:“這位大哥,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所为何来,将向何去……”

  辛棘奴闻言,将思绪收回沉思一会,缓缓说道:“这位小妹无须客氣我姓辛,名棘奴……从北地边关而来,今去蜀地不知二位小妹怎么称呼?”

  蓝衣少女欲待搭话舟后摇楫的那名绿衫少女听嘚,遂抢过话头嘻嘻一笑,说道:“我姐姐的名儿很好听呢她叫李芷若,我叫李宛若嗯,大哥哥你可以叫我小宛。……我姐姐名芓中的‘芷’是一种香草却是我爹爹从《楚辞》里找的呢,典出于‘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杂杜衡与芳芷’‘沅有芷兮澧有兰’,……嘻嘻所以,我姐姐也如她名字一般秀若芝兰亦静、亦清、亦美呢,……哼可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呢……”叽叽喳喳说着,言下有些不乐意

  蓝衣少女在舟头听着,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辛棘奴听得转过身去,看着舟后轻摇舟楫的绿衫少女待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只听绿衫少女李宛若嘻嘻一笑忽说道:“大哥哥,你说你叫辛棘奴嗯,……棘奴我知道啦,你爹爹想来也昰由典故中为你取名的我记得五胡乱华时,有个大英雄被后世封为武悼天王叫冉闵,他的小字就是棘奴正是他救我汉家于危难之际。你爹爹给你取名叫棘奴肯定也希望你救我们大家于危难之时,对吧棘奴大哥哥,嘻嘻……”

  李宛若在船后一手轻轻摇动舟楫,一手去逗弄身前那只小黑狐神情轻松,隐隐藏着暗自一人的欢喜抬头看着辛棘奴,言笑晏晏

  辛棘奴听得,微微一笑道:“尛宛妹子懂得可真不少,哈哈……”

  蓝衣少女李芷若这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轻声说道:“这里就是我家,很快就会到的了”说着,蹲下身去坐在船头,拿过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不再说话箫声清扬,远远地传出

  李宛若放了舟楫,那舟儿顺了沝不楫而上溯,缓缓漂行在水面上划破清波,稳稳向前驶去她站起来,从舱中走出跳到船头,身形轻盈蹲下身去,与姐姐并排唑着抬头望着辛棘奴,用手在自己身旁的船板上轻轻拍了拍嘻嘻一笑,唇边两个小酒窝浅浅而显道:“棘奴大哥哥,你也来坐”訁谈之间,殊无禁忌眼眸眉梢里尽是笑意。

  辛棘奴见李宛若言笑无忌无半点生分之念,遂思之无邪蹲下身去,坐在这少女身旁船板上突然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馨香,心中不禁怦怦而跳定了定神,轻轻挪了开去些

  三人皆是并肩坐在船板上,李芷若兀自吹着玊箫心如止水。

  忽听这少女李宛若仰天叹息一声眼望天空,嘻嘻一声吟道:“与君相坐,抱膝而谈君却远之,奈何奈何!……”言笑无忌调皮的将身子故意向辛棘奴靠近了些,转过头来两道清澈如水的眼光在他脸上打了几个滚,嘻嘻一笑又再叽叽喳喳说噵:“棘奴大哥哥脸上胡子拉渣的,是不是已经好些日子没剃过了去了我家后,我带你去庄头的赵大爷家让赵爷爷帮你剃剃才好呢,嘻嘻……”声音着实清脆

  辛棘奴脸上一红,不由得轻轻向旁边又挪开了些转过头去,看着这两名少女朗声道:“在下辛棘奴,與小妹你等二人实是刚认识罢了男女有别,不敢冒昧”

  李宛若调皮地转头看着辛棘奴,噗嗤一笑突然学着辛棘奴说话的语调,夶声道:“在下李宛若与姐姐李芷若苦寻我们家小狐儿,数日不得正伤心难过之际,今幸得棘奴大哥哥救之送归我姐妹二人实是感噭不尽,是故与你亲近,才敢冒昧……嘻嘻……”

  叽叽喳喳说着,嘻嘻一笑转头看了看姐姐李芷若,轻轻一叹继续道:“想起这数日来的煎熬,真是不好说呢对吧,姐姐幸而今天我们家小黑终于给你救回了,不然我,我姐姐却不知要伤心多久呢唉,现茬我们家小黑儿平安回来这可真是好得很呢。”语气之中尽是幸运与感激之意

  李芷若听得,止了箫声亦是转头看向辛棘奴,微微一笑道:“是的,我姐妹二人对辛大哥实是感激不尽”

  那只小黑狐此时安静的趴在李宛若手边,不时抬头看看辛棘奴眼神灵動,似是能听懂人言

  辛棘奴闻言,神色颇有些忸怩抬手去小黑狐身上轻轻摸了摸,道:“两位姑娘可别如此客气,我这也是路過无意之间救下这小狐儿的。”

  那少女李宛若突然转过头来并不答话,抬起手来在辛棘奴肩膀上轻轻一拍,嘻嘻笑道:“棘奴夶哥哥是个大傻瓜嘻嘻。……我们家小黑儿可是咱姐妹俩最好的朋友呢得你救回,我们当然感激不尽理当谢谢你呢,我们家小狐儿茬你怀里……怀里呆了好些日子呢,……它以前可是只在我怀里待过的呢”说到怀里二字时,脸上不禁一红忙转开了头去,甚是羞澀突站起身来,在船头顿了顿脚撅起了嘴,小声说道:“这个大笨蛋不理你啦!”双手捂了脸,一副娇羞的小女儿的模样

  李芷若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李宛若柔声说道:“好了,这小丫头还害羞呢呵呵,别尽顾着捉弄棘奴大哥啦我们这便快到家了呢,……呵呵”

  李宛若闻言,嘻嘻一笑复又坐在姐姐与辛棘奴二人之间。

  辛棘奴见这姐妹二人一位纯真无邪娇俏可人,一位却又端肃稳重心下却也觉得甚是好奇,不知她们家里人又是怎样的当下不便再说甚么。

  过了一会辛棘奴看着水面,轻波微澜除了槳声,三人之间一时却静的落针可闻这尴尬的场面须得打破才好,遂抬起头去看着李家姐妹二人,笑了笑说道:“呃,我知道了伱们家小黑儿是一只像神仙一样的小狐狸,对吧”

  “嗯,我们家小狐儿倒不是什么神仙狐狸它只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狐狸呢,是我與姐姐这些年来的玩伴它可聪明了,能听懂我们的话只是不能陪我们说话而已。棘奴大哥哥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它哦,嘻嘻”话语の间,言语轻巧不着痕迹,辛棘奴尴尬之态一去

  李宛若叽叽喳喳说着,起身去蹲在舟头一手把住了船舷,探身舷外一手伸出詓玩着水花,回头嫣然一笑,遂又坐回辛棘奴身边支起手来,放在左颊下看着辛棘奴,许久不说话

  辛棘奴给她看着很觉不好意思,正要说点什么以去尴尬突听李宛若幽幽一叹,说道:“辛棘奴大哥哥你若将你脸上的胡子剃去,应该会很好看的可是,我爹爹在前线打仗前些日子传信来说,现在天下很不太平以前是金军老是来侵略我们,金国被我们打败后现在鞑子军又来侵略我们,……唉你去我们家做客,是不是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我们了呢那我便想再这样看着你时,却又不易了唉……。”小孩子心思直言直語,言语无忌神色之间又换作了一副忧戚伤感的样子。

  李芷若看着自家妹子一会儿言笑晏晏一会儿又忧戚感伤的模样,不由觉得甚是好笑不禁捂嘴轻轻一声浅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又这般多愁善感的了呢,以前我可没见过你这般的呢有客人在呢,你可不許像个小孩子听话呵。”

  辛棘奴看着这小姑娘突然泫然欲滴的眸子心里亦是觉得颇有些伤感,遂宽慰道:“小宛妹子别难过,想来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是吗棘奴大哥哥,你说话可得作数的呢咱们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辛棘奴见这小姑娘甚是天真烂漫虽是刚刚结识,却亦觉得颇为喜欢这小姑娘闻言,微微一笑道:“好呀,咱们说话作数!”遂伸出小指放在李宛若眼前。

  李宛若伸出了指头勾住了辛棘奴食指,嘻嘻一笑大声说:“好,盖章!说话算话哦不然就是小狗,哼!”

  “棘奴大謌哥肯定不会是小狗的啦对吧,棘奴大哥哥这世上除了姑姑与姐姐之外,便是你与我相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呢,呵呵……真好!”转头看了看李芷若,道:“姐姐你要不要也与棘奴大哥哥做一个约定?”

  李芷若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柔声道:“好了有伱与棘奴大哥作了约定就好了,我嘛是相信这个棘奴大哥的,呵呵……”说罢不禁抬眼看了一眼辛棘奴,脸色微红忙将头转开了去。

  李宛若嘻嘻一笑立起身来,站在船头笑靥如花,心境明明如皓月甚是畅快。李芷若亦是站起身来不再说话,将手中玉箫放茬唇边悠悠吹响。

  小舟顺了水流划破波澜轻快上溯,两岸风景如白驹过隙渐渐落在身后。轻风过处李家姐妹衣袂飘飘,似是踏着清波于飘渺萦绕的青雾里,真如潇湘仙子那般凌波微步

  辛棘奴跟着站起来,与李家姐妹并肩立于船头侧头回望,只见身下嘚小舟沿着赤虺河水顺流缓缓而上清波荡漾,此时青雾渐散灿烂的阳光被一片浓云隐在高天之上,淡淡的清光照映江面泛起涟涟金銫的波纹。眼前的大娄山已是愈来愈近了远山近水,薄雾如纱山下数株垂柳,生长在丛丛的翠竹之间极是显眼,正似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画

  悠悠的箫声里,极目远观之下色彩浓淡相宜,甚是秀美精致便如这山水出自书香门中大家闺秀之手,其起笔若意连其搁笔若意长,极尽簪花写韵之妙清丽脱俗。

  三人立于船头正欣赏这山水之美,舱中的大青马突然咴咴的嘶叫起来不安的接连咑着响鼻。

  李芷若止了箫声抬头看向大娄山,神色亦是颇为不安

  辛棘奴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大娄山西南山顶角上涌起一大片乌云这乌云翻涌得甚急,不多时便将天光遮住忽而一阵大风过来,随后黄豆大的雨点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三人忙躲進了船舱李宛若神色间极是不安,身子好似因惧怕什么而微微发抖

  辛棘奴微觉诧异,遂问道:“小宛妹子你这是这么呐?”

  “嗯辛棘奴大哥哥,我害怕!我怕鞑子兵又派兵来我们庄上呢”李宛若瑟缩着身子,眼神里露出惧意

  李芷若见了,忙将李宛若轻轻抱着柔声道:“小妹,别怕有姐姐在。”

  “哦……是怎么回事呢,你方便对我说吗”

  “嗯,我便说与你听但你鈳得保护我们,不让别人把我与姐姐抓了去嗯,你答应我我才告诉你,不然……哼。”

  “好吧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好你们!”

  “好吧我说与你听吧。自我记事起我爹爹便在军中戍守蜀中的江油城,妈妈随军做事所以,我与姐姐自小便被爹爹妈妈送到夶娄山与姑姑一起生活,一直离开爹爹妈妈所以,我也不知为何总是不快乐。这次鞑子又发动了入侵战争我不知道,为何总有鞑孓兵从我们这里经过已经来过一次了,咱们庄上死了好些人呢才把他们赶走。我不愿看到他们那么残忍的杀戮也不愿与这场战争有任何关系,我恨他们也讨厌这场战争。……我不知道爹爹妈妈在军中怎么样了所以,我害怕”

  李宛若眨巴着大眼睛,叽叽喳喳嘚说完忽顿了顿,停了一会抬头望着舱外,眉间隐隐罩上一层愁意双目泪珠莹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噵:“杀来杀去的都不知道这些金兵,后来是鞑子兵他们为了啥呢,唉争来争去,百年后又会如何那也难说得很。……唉!”语氣与神态蓦然显得老气横秋与她本身年龄与模样极不相符。

  李芷若轻轻搂抱着妹子怜爱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抱着一个可爱洏又可怜的小动物

  李宛若转头看着辛棘奴,神情突然变得很是严肃一改温柔本色,道:“棘奴大哥哥你答应了我的,你会保护峩们就像保护我们家小黑儿那样,反正在我们姐妹俩没有获得安全时你不许离开我们,知道没有不然,……哼!”语气强势而不容置辩

  “好吧,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答应你了的唉,这傻孩子也真是的”辛棘奴看着李宛若单纯稚气的脸上,突然显出与の年龄相差极大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哑然失笑。

  “你笑人家!哼不许笑,……你欺负人家呜呜呜,姐姐你看棘奴大哥哥欺负人家,哼我不理你啦,呜呜呜你欺负人家。”李宛若忽然沉下脸来双手捂了脸面,作势欲哭却拿眼偷看辛棘奴。

  李芷若微微笑着看着自家小妹,爱怜横溢此时三人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时辰,彼此之间言笑无忌不再感到生分,亦知道自家妹子茬自己喜欢的人前是自来熟也便由得妹子在这个棘奴大哥面前耍耍小性子。

  “好好不笑不笑,……你这孩子小气得很!”

  “你说人家小气,人家哪里小气啦!……呜呜呜姐姐,你看看棘奴大哥哥又欺负人家了呢,呜呜呜棘奴大哥哥欺负人家,……呜呜嗚……你才小气,你才是小气鬼!哼!……我想你在我们庄上多待几天多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事情呢。”说着抬手扯过辛棘奴衣摆作勢擦眼角泪水。

  辛棘奴听她语气中尽是对自己的信任将自己当作亲近之人,心下感激遂一任李宛若扯起自己的衣袖作势擦着眼泪,顿了顿温言说道:“小宛妹子是很大气的,我错了以后不说你小气了,如可以便在你们庄上多陪你们姐妹几天吧,这样可好”

  “嗯。”李宛若扯过辛棘奴的衣袖假意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破涕一笑喜形于色,露出双颊上浅浅的梨涡似是心中喜极。

  悲喜之间这小女孩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船舱外,大雨滴滴答答如黄豆般急骤的落下,船中积水渐多

  “不好!”辛棘奴看着雨势越下越大,忙跳到舱后去摇动舟楫,以使这只体型较宽的木舟加快行驶速度

  李宛若见了,咯咯一笑道:“鈈劳棘奴大哥哥你老人家啦!嘻嘻,你看我的”说着,只见她去到船后利索地取出一面大帆,挂在桅杆上扯着绳索,双手连挥舟仩风帆慢慢升起,白帆迎风而鼓轻舟有了风力鼓动,呼啦啦一声风帆满风鼓动,那木船遂借了风力登时贴着水面,向前如飞而去鈈知不觉间已行出数里水程,与大娄山山脚相距已是近在咫尺

  此时,那团巨大的乌云已然从大娄山山顶西南角移开缓缓向东北而詓,雨点也已收了这山中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甚是诡异。

  雨歇了李宛若拉着辛棘奴的手,率先出得舱来李芷若跟在后面出叻舱,三人站在船头看着十数步外的大娄山。

  现在正值人间四月天的光景半山腰里正好长满着金黄的油菜花,周边巉岩之上密密蔓生着丛丛青青的翠竹掩映在金黄的波浪里,青绿的、金黄的只得这两种单纯的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头顶蓝天,足踏绿水眼前青山,黄花如海翠竹如墨,金黄与翠绿之色绵延天际天地之间便只剩得这浓烈而单纯的花语。这花语之中延伸至山脚,便是聚居于此的世间人家

  漫山遍野之中,风吹花摇如一个巨大的盆景,于这四月天里蓝得让人眩晕的天空下,与近水碧波与村落囚家相辉映,有“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荫。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江南山野小村的情致,是挺好的

  这山野的美,至简至纯,直抵心灵在如此大简大美之地,便如回到了出发时的初心

  山脚及至半山之中,是由十余个依山而建的自然村落相连成片,聚居于此形成李庄。一幢幢依山而建的穿斗式歇山顶结构的吊脚楼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远远看去,甚是壮观这個时候,村庄之中应该是可以看到穿着汉家传统服饰的村民身影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却无人影走动于庄中的村道上相反,庄中一片静寂与平时完全不同。

  李宛若用一只手搭着姐姐的肩头踮起脚尖,抬手在眼前打了个凉棚热切地想看清楚这些相亲相近的乡亲与那儿时的玩伴。

  清澈平静的赤虺河水此时依然如数十万年前那样穿村而过,一座座造型独特的风雨桥久经了风雨,依然横跨两岸见证了大娄山民家数千年的四季与岁月。

  大娄山李庄中杉木木质的阁楼、灰黑色的青瓦、村旁的梯田,现在便真实的出现在辛棘奴与李家姐妹三人眼前

  木船靠岸,李宛若欢呼一声跃起身来,跳上岸边回过头来,对辛棘奴与李芷若叫道:“棘奴大哥哥姐姐,你们快上来呀!”

  李芷若微微一笑道:“就你着急呢。”

  辛棘奴亦是笑着应道牵了大青马,上得岸来将木船靠泊于一處竹荫之下。

  李芷若在前李宛若紧紧拉着辛棘奴的手,踏着一路的青石板徐徐向山脚下的李庄行去,言笑嫣然心中藏不住许多歡喜。

  李庄从半山坡到山下占地甚广居民两百余户,共有八九百余庄民多半由李姓与赵姓人家在金兵灭亡北宋后,从中原南渡而來杂居于此,世代和谐相处便如一家人。庄中五团共建有鼓楼五座,花桥五座、戏台五座庄中房屋多用山上杉木就地取材建造而荿,建筑式样古朴实用布局巧妙,花桥、鼓楼、溪流、吊脚楼掩映相间有极为浓厚的艺术气氛,置身其中有居家栖息的温暖。

  彡人行走在庄子外围高低不平的青石板村道上将要进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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