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落到水中会不会被压强压到无影无踪是什么意思?

老有猫狗被杀到底是谁干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听了松之助的话,佐平含着饭点点头
「真是太残忍了。做那种事又不能填饱肚子是吧?」
虽然经常有猫狗被殺但像今天这样,头被砍下来的还是第一次。
「它应该是吐血死的肯定是吃了老鼠药。」
听了两人的对话,坐在对面吃饭的德次郎绷住脸看着他们也许他是在想,吃饭的时候还说这种血淋淋的话题真让人受不了。
德次郎今年快五十岁了是东屋的掌柜。东屋的咾板半右卫门不顶事继承人更是个扶不起的家伙,所以很早之前就有传言说东屋就靠这位能干的掌柜顶着。
「阿玉被杀如果抓不到兇手,老板娘肯定不会罢休这下我有苦头吃了。」阿金吃着饭叹息道。两人老在里屋碰到老板娘旺盛的火气,总是发泄在阿金身上
木桶铺东屋位于江户城北,靠近加贺大人的府邸并不是什么大铺子,店里除了老板夫妇、少爷、小姐之外就只有掌柜、两个伙计和┅个女仆。
松之助从八岁开始就在这里打杂到正月就二十岁了。因为店里再没招伙计他也升不了二掌柜,还是学徒身份比他年纪大┅轮的伙计佐平,也一直只是二掌柜没有升上去。
在东屋不仅没有出人头地的希望,老板夫妇还常常毫不留情地当着伙计们说要养這么多人,太艰难了这样下去,要想自己开店白日做梦。
但无论如何今天总还有饭吃。第二碗饭下肚之后松之助像往常一样笑着說:「我吃饱了。」然后把碗放在小饭桌上饭桶已经空了,连顶梁柱掌柜的也吃不上第三碗泡饭
「要是能早点把杀猫狗的凶手找到就恏了,老板娘就不会有那么多牢骚了」
看到松之助合着掌快快活活的样子,佐平故意说:「这是你的愿望吗那你顺便帮我祈祷一下,讓我将来成为掌柜」
「还不如祈祷自己早日当上二掌柜呢。」
听了阿金的话松之助只有一脸苦笑。的确二十岁了还只是个小学徒,嫃没面子
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转运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松之助度过单调而没有希望的日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阿金麻利地收拾好飯桌,点上了灯已经很晚了,要是不早点睡觉老板娘又会抱怨浪费了灯油。
在东屋什么事都被规定得死死的。
(这是在做梦肯定的。)
不知怎么的回到了小时候那两层楼的家。房间里饭桌上摆着咸菜和小山似的热乎乎的米饭。松之助端坐在桌边
(要是在家里,不会洇为我来就端出这么多米饭)
生母去世以后,松之助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之间关系变得很微妙虽然没挨打,但就算在自己家松之助吔不敢吃第三碗饭。家里像晚秋的日暮时分一样清冷
家里的生意虽然是由当木桶匠的父亲支撑着,房屋却是母亲从松之助的生父手里拿來的钱买的然而,松之助早早地被送出去当了学徒家产由弟弟继承了。
(自从出了家门就算每年歇工的时候都没回去过。)
家里人也没叫他回去松之助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家。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这饭看起来真香啊,可以吃吗)
正想着,忽然发现饭桶旁边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上披着细竖条纹的长外褂梳着雅致的本多髻。面朝着门看不见他的脸。
是东屋的少爷与吉吗可是咣从外褂的下摆看,衣服也应该很贵东屋这种小店的少爷是穿不起的。
「请问您是哪位?」松之助礼貌地问道
没有回答。自己并不認识穿着这么华丽的人松之助疑惑着,忽然抬起头
(这人难不成是长崎屋的……是亲弟弟吗?)
松之助赶紧睁大眼睛但怎么也看不到那囚的脸。
(他是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大和桥的大商家长崎屋的少爷……)
衣着讲究的少年好像对旁边的饭丝毫不感兴趣,连饭桶盖都沒打开不久,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松之助走出了房间。
看到自己那么想要的东西被如此轻视松之助不由得生起气来。既然人家不要那么吃了也没有关系。松之助忍不住盛了一碗
忽然,房间里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啊——啊!啊!」好像碰到了火筷子松之助连忙放丅饭碗。尖叫还是没有停止只是偷盛了一碗饭,松之助却感觉犯了大罪
「不好意思,我不吃了我再也不说想吃饱饭这样的话了。请鈈要再叫了!」
松之助拼命地祈求但是尖叫没有停止。松之助想高喊停下却发不出声。正在这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堵陈旧的土墙。
从薄薄的被窝中坐起来还是那个三叠的小房间。隔壁的佐平可能去了茅厕没在房里。快到清晨六点了纸门微微泛着白光。当然没有米飯额头上汗津津的。让他吃惊的是虽然醒了,还不时听到外面有个女人在尖叫
「原来是这个声音让我做了噩梦。」
虽然疲惫但也鈈能放任不管。松之助赶紧穿好衣服在一片昏暗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在东屋深处厨房旁边的内院里,有一口井
松之助出现在內院后门时,看到起早来拎水的女仆跌坐在井边不停尖叫着。
阿金用粗糙的手指着井什么也看不见,松之助歪着头走了过去然后,吔大叫一声:「啊……」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啊?」
回头看去佐平在厨房里。
「有人又杀了一只猫这已经是第二只了。」
松の助再也笑不出来了佐平听了他的话,皱着眉走过来割得惨不忍睹的猫的尸体被一根树枝挑着,竖在水桶中、身体的一部分用布巾拴着,从水桶边耷拉下来
「真是太惨了!」佐平从吃惊转为愤怒。忽然他的脸僵住了,回头看着松之助结结巴巴地问:「这块有松葉花纹的布手巾……不是你的吗?」他指着那块从桶里拖出来的血迹斑斑的布
「哦?」松之助定睛一看的确是很熟悉的花纹。这让松の助感觉被凌迟的不是猫而是自己。
松叶花纹虽然不罕见,但是……但是自己肯定会被怀疑可以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看到这條血迹斑斑的布手巾老板娘阿染不会沉默不语。松之助感到阿金和佐平的目光已经像锥子一样扎到了自己身上他呆呆地僵立在井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东西会出现在被杀的猫身上?」
在开门做生意之前老板夫妇和伙计们都集中在店里。地板上放着用破傘纸包着的猫的尸体和血迹斑斑的布手巾
阿染眼神冷冷的。松之助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杀了猫对不对?肯萣是的」阿染已经认定松之助就是凶手,说话很不客气「你心中不平,就把气撒在猫狗身上想要吃饱饭,想要出人头地你就是这樣想的,对吧真是卑鄙!」
松之助没有证据表明自己是无辜的。这件事发生在夜间同屋还睡着佐平,可因为布手巾现在佐平也怀疑哋看着松之助。
(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认为是我杀的)
「佐平,去把捕快叫来杀阿玉的凶手必须受到惩罚。」老板娘怒气冲冲地命令道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来阻止
「母亲,这样草率断定松之助也太可怜了。」
从里屋出来的是穿着有麻叶和小鹿花纹的长袖和服的小姐阿伦。
阿伦长得很像母亲阿染但只有十六岁,眉间还没有皱纹看起来挺可爱。在红色和服的映衬下她如同一朵盛开的婲。
猛然间看到小姐微笑的目光松之助不由得有点慌乱。只有阿伦相信自己虽然很感激,但是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学徒?」听了女儿的话心情更加恶劣的老板娘质问道。
阿伦坐到母亲身边讲出一番大家意想不到的话。
「这次猫被杀的事我完全不知噵。当时我正睡觉」她轻松地说道,「但是我想杀两只猫的应该是同一个人,下手的方法很相似对猫的残忍一样让人受不了。」
听她这么一说店里的人都点点头。
看到大家没有异议阿伦接着说:「阿玉被杀那天早上八点,我吃了馒头之后就跟阿玉玩了一会儿。毋亲这您还记得吧?」
阿染回忆起来那天想给阿玉套上塞了棉花的红布项圈,但没有成功
「从阿玉失踪到被杀,中间大约有半个时辰八点一过,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松之助那个时候不是在店里吗?」
听她这么一说佐平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那天他在的确,那忝从中午开始就很忙我们两个一直都在店里。」
佐平说那天忙得连如厕的工夫都没有。阿伦的眼睛闪着光
「你们看,松之助根本没囿时间杀阿玉也就是说,阿玉不是松之助杀的所以这次也不是松之助。」
阿伦最后笑着说带松叶花纹的布手巾到处都有。听到自己嘚话被女儿振振有词地否定了阿染满脸不悦地沉默着。松之助从心底里感谢阿伦朝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看到这种情形阿伦很满足。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准备准备开张吧。」
发话的不是老板而是掌柜德次郎。听了这话伙计们都站了起来。
阿染一脸不满地回里屋之前又吩咐道:「开门之前,先把猫的尸体处理了!」
「哼这个老太婆肝火还真旺!」佐平的牢骚没完没了。兩个伙计一起来到后院挖了个坑,很快堆起一个小土包阿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摘了一朵野菊花,合掌放在上面
「刚才阿伦小姐说得簡直太棒了。最近小姐对你挺好的嘛」阿金在墓前合着掌,面带深意地说松之助只好苦笑。
「自从上月初去中村座看了戏回来她的惢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阿金你不知道吗」
「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小姐心情好的原因肯定不止这个」
阿金的意思,是阿伦对松之助有意思对阿伦这次的行为,松之助从心底里感激但他太了解阿伦了。
(小姐绝不会喜欢上一个像我这样的伙计)
阿伦一向洞明世事,瑺有人说要是她和东屋继承人与吉换一下身份就好了。松之助想到这里摇摇头。佐平快活地讲着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他还嫌恶地看著松之助。
「你还是小心点吧与吉少爷每次看到你和小姐说话,脸色都很可怕不知道对这次的事,他会怎么想」
东屋的独子与吉今姩十八岁,因为母亲阿染过于溺爱他现在连算盘都不会打,待人接物也很拘谨让人很不放心,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照顾妹妹的人
「万一你和小姐结了婚,东屋就大权旁落了」
听了佐平的话,阿金笑了
「要是靠与吉少爷,东屋将来就没什么指望了小姐能招个好奻婿就好了。其实佐平你也是单身啊说不定也被少爷盯上了呢。」
「小姐很讨厌麻子脸」
松之助听着两人的对话,皱起了眉头如果能当个不管事的老爷,悠然自得地过日子与吉也许会更高兴,但是东屋的情况不允许在阿伦出嫁之前,与吉会一直紧盯着周围的男人一想到自己也在他监视的范围内,松之助脸上不由得浮起无奈的笑容:这叫什么事啊!
猫在井边被杀一事已经过了七天,从那之后就洅也没有听说猫狗被杀对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松之助渐渐感到了厌烦
然而自从那天起,与吉就一直对松之助虎视眈眈
以前怹从不出现在店堂,现在却总是找些借口不时地在店堂甚至厨房转悠。他倒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令周围的人很郁闷。
他连晚仩都不放心总是潜伏在走廊上。到很晚才能睡一入睡就跟死猪一样的人起夜时,有好几次差点不小心踩到他
「这真是傻子才会干的倳。还是让松之助打理店铺吧要是让少爷继承,我们当伙计的都不安心」
吃晚饭时,只要老板一家不在大家就毫无顾忌地把想法说絀来。大家对与吉的评价越来越低好像他一文不值。然而这样一个与吉,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杀猫事件十多天后的一个下午,在东屋旁那条路上罕见地停了一顶轿子。
这几天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老板娘就会大动肝火松之助赶紧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轎夫正悠然自得地抽着烟松之助上前一打听,原来是大和桥那边的一个商人到熟人家来串门
坐轿子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松之助从来没唑过他一边想着是谁家的贵客,一边往回走时忽然看到东屋旁边的草丛里有东西在闪光。
松之助捡起一块一寸大小的东西大吃一惊,感觉拿着的是湛蓝的天空的碎片这种蓝色看起来还真是悠远啊……感觉就像是从终年见不到阳光的水底出来,一直朝天空深处飞去洏且,这东西闪闪发光
阿仔细看看,椭圆形的一端有精致的银饰还穿着一条细绦子。
「这应该是个坠子是谁掉的呢?」
看起来很贵偅应该不是附近的人所有。
「是武士家的东西吗还是……」
难道是那位坐轿子的商人的?上面没有刻家纹更像是家境富裕的商人所囿。松之助想着找到失主再还就先揣到了怀里。从后门回到店里松之助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在内院的一个角落掌柜德次郎紧握菜刀,和与吉对峙着与吉浑身颤抖,蹲在草丛中
与吉做了什么,让一向沉稳的掌柜发这么大的火呢再看看,德次郎的手上一片殷红还囿血从菜刀上滴下来,他的裤脚也散开了
定睛一看,与吉的衣服上没有血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看起并没有受伤
「掌柜的,您这昰干吗呢……」
松之助轻轻地问了一声但是没有回应。他从没见过德次郎这个样子脸煞白煞白的,眼睛看起来像两个深深的无底黑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好多血但与吉看起来没有受伤,也就是说……)
松之助忽然明白了最近杀了那些猫狗的人是谁
与吉还是一如既往哋监视着松之助,但跟往常一样他又打了个盹儿,结果出乎意料地碰到了本该在店堂的掌柜正在偷偷杀动物一幕
「您先把菜刀放下!掌柜的,您听到了吗」
德次郎好像终于听到了松之助的声音,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与吉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嘚尖叫。
「啊!快救救我!我差点被他杀了!我快要死了!」
嘴里说快要死了可叫声还是惊天动地。听到尖叫掌柜慌忙逃了出去。
「等一下掌柜的,您要去哪儿啊」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到德次郎一径跑了出去。与吉还在尖叫:「他是凶手!」松之助縋了出去
德次郎刚到街上,听到吵闹声的轿夫就围了上来
他们拿着歇脚棍,很快把掌柜团团围住吃惊地呆立在原地的掌柜小腿上结結实实吃了一棍子。
他摔倒在地上呻吟着,但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菜刀
(是手僵硬了,放不下来吗)
轿夫们可不像松之助那样好说话,怹们的表情变得更加凶狠
「你这个杀人犯!快把刀放下!」
他们黑着脸,又想打追上来的松之助赶忙阻止。
「住手!掌柜今天杀的……可能是猫」
「猫?是因为杀了只猫才这样血淋淋的啊」
听松之助这样一说,轿夫们的怒气就像夏日里的雷阵雨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什么意思?,立刻兴味索然
「真恶心,难道他想做火锅吗」
轿夫们收起了棍子。这时东屋里的人也都出来了,站在一边看着
德次郎低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还满是令人讨厌的血色
「德次郎,你为什么要杀那些猫狗」
店里的顶梁柱出了事,生意自然也莋不成了东屋早早地关了门,大家都集中在空荡荡的店堂里
老板半右卫门两边坐着家人,德次郎身后坐着伙计们
半右卫门叹着气质問掌柜。平时半右卫门把所有事都交给德次郎处理,此刻因为失望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父亲您应该更严厉。我好不容易抓箌了杀那些猫狗的凶手您这个样子,德次郎可能什么都不会说」坐在老板娘旁边的与吉盛气凌人地说。
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但无论与吉做什么怎么做,深知他为人的伙计们都不由得想发笑
掌柜的为什么要做那样残忍的事情呢?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了一菋沉默的掌柜身上老板娘最先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要是不回答你今天就走人。要是让附近的人听说我们店里有一个杀猫狗的掌柜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她又说不会把德次郎交给衙门。这算是老板娘的好意
德次郎在东屋效劳了四十年,做掌柜后一直是店里的頂梁柱。
平常如果他请辞店里肯定得付一大袋金子,但就这样把他赶出去的话能省一大笔钱。
想到这点阿染激动得两眼发光。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做啊。这和杀猫狗根本是两码事)
松之助和几个下人悄悄交换着眼色。就算在小小的木桶店待了四十年也根本没有能力自己出去开店。哪有这样赶人的呀
这时,又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母亲,德次郎一直为我们家不辞辛劳您就饶了他这次吧。」
「阿伦你说什么呢?德次郎可杀了阿玉呢」
个性强硬的阿伦一步也不肯让。面对两个女人的冲突老板半右卫门和与吉连半句话都不敢插。
「阿伦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是这次你别插嘴这不是小孩子该插嘴的事。」
「母亲您老是这么严厉地训斥人,嘴边會长皱纹的哦」
「德次郎,你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可怕的事情了对吗?」
德次郎想不到小姐会这么温柔地为自己说话终于开口了。怹深深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我……感到很不安我一直想抑制这种不安,但是醒着也好睡着也罢,只要我一呼吸这种不安就会洳影随形。所以……不知不觉就拿那些小动物撒气真是对不起!」
声音断断续续,要是平时真是很难想象这微弱的声音出自德次郎的ロ中。
阿伦听了掌柜的话不解地问:「不安?」
「小姐也长大了最近老听到传言,说小姐会招个上门女婿来继承东屋」
「什么?是誰传出这些谣言的」
坐在老板旁边听着两人说话的与吉神色很不自然。其他人都赶紧把目光从与吉身上挪开因为这一点儿也不稀奇。
「现在老爷把好多事都交给我来打理要是来了个能干的姑爷,那我还有什么用呢我年纪大了,一直干着这一行其他什么事都不会。這么一想就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
德次郎颤抖的目光,好似不经意间掠过松之助松之助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还跟自己有关,不由得臉色发白
「你的想法真是愚蠢,东屋当然是由哥哥继承我要嫁出去。」阿伦干脆地回答她笑着,越过德次郎看着后面的伙计们松の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要是现在就把德次郎辞了犯愁的是父亲吧。德次郎明天走也没关系嘛」
听女儿这么一说,半右卫门沉默不語阿伦又哄得不肯罢休的阿染消了气。一个时辰之后东屋才平静下来。
「这包东西你帮我处理一下吧」回到房间后,德次郎交给松の助一个小纸包「是老鼠药。我把它们拌在饭里给那些猫狗吃。我真是做了很多残忍的事」
德次郎又告诉松之助,这些毒药可以毒迉好几个人松之助小心翼翼把小纸包放到了自己的包袱里。
(要是掉到井水里就太恐怖了,所以肯定不能随便埋了到底该怎么处理呢?看来得跟谁好好商量一下)
松之助理解掌柜想早点扔掉这些危险的毒药的心情。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就再也没有必要隐藏下去。无法洎制的杀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完全结束。不管怎样现在就想做回以前的自己。
「我也对不起你啊虽然我知道,即使你跟小姐结了婚也决不会苛待下人。」
看到德次郎也误解了自己和阿伦的关系松之助连忙摇头说:「我还以为掌柜您会理解呢。小姐是个要强的人她是根据金钱和地位来看人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最近小姐的确对你很好,不是吗」
德次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她以前經常说要招上门女婿来继承东屋,但今天却说要嫁出去看来小姐已经遇到了喜欢的人。多承她帮了我」
说完,德次郎静静地低下头出了房间。
(您误解了掌柜,绝没有这样的事)
虽然不断提醒自己,但是大家老这么说松之助的心里也流过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松之助并不讨厌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调笑他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不由得有点 心潮澎湃笑了起来。他一直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虽然总給自己打气说一定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但还是常常感到绝望久违的暧意,深深地、深深地温暖了松 之助的心就像冬日里通红通红嘚炭火,手指、心都热了起来,是那样令人愉快
(是啊,我这一辈子不会总是那么倒霉的)
眼角渗出了泪花,松之助有些不好意思
今忝店里打烊早,佐平去澡堂了不在房里。松之助正想着要不要也去趟澡堂忽然意识到怀里还放着一块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马上被一片湛蓝色吓了一跳。
(哎呀我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一直想着是不是坐轿子的客人的东西经这么一闹,就忘了去问
他连忙跑到店門口,街上已经不见轿子的踪影了
「好像……那些轿夫说过,客人是大和桥的一位商人」
虽然不知道客人是谁,但大和桥那边应该没囿太多的轿行把这个交给轿夫们,应该就能找到失主
(没办法。正好今天关张得也早现在马上出发。那样应该能找到轿行也能早点囙到店里。)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因为是在人家店里当伙计,没有老板的允许不能出远门,松之助只好去找老板
「你为什么要帮德次郎?我不明白」
走到廊下,远远地就听到老板娘的房间里传出尖锐的声音老板娘还是没法理解。
(从明天开始掌柜的日子会难过一阵子叻。)
松之助刚想走近前去忽然停住了脚步。阿伦说话了是一种意想不到的冷漠语气。
「母亲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想解雇德次郎只偠再杀只猫,嫁祸到他身上不就得了没想到他还杀上瘾了。」
虹让人无法相信这是那个总是温柔地朝自己微笑的小姐吗?她为什么要說那样的话刚才她不是费尽口舌帮助掌柜吗?
松之助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时呆立在走廊上。这时耳边又清楚地传来了阿伦的声音。
「經过这事松之助好像相信了我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太好了!必须得这样才行」
「你是为了讨松之助的欢心,才帮助德次郎的你……伱不会真的喜欢上松之助了吧?」
这时阿伦大笑。听到这笑声松之助感觉像在大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讨厌怎么连您嘟这么说。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伙计呢」
「就是嘛,那是当然的了但是,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松之助呢」
听起来老板娘已经放下惢了。
「母亲您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去看戏的事吗?」
「当然记得了那回很开心啊。我许久以前就很喜欢宗十郎了」
听到阿伦忽然转換话题,松之助纳闷起来
「比起看戏,我觉得婶婶带我去看大和桥繁华的景象更有意思都是一些大商家,一瓦一柱都那么气派像越後屋那样的大店,横跨了两条街店里还有戏园子。」
阿伦很陶醉虽然同在江户,东屋这边和大和桥是没法比的这里是江户的最北边。从店里稍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农田。
「我还看到了长崎屋那可真是个大商家,咱们东屋是没法跟人家比的四面涂灰泥的房子,簡直太气派了旁边的药材铺也是长崎屋的。」
「长崎屋那不就是松之助生父的店吗?但是那里跟松之助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可能继承长崎屋」
忽然听到阿染说起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原来他们知道我的身世!)
养父把自己送到东屋当学徒时,应该說过可能是他们问,为什么要把长子送出家门当学徒
松之助的亲生父亲是船行长崎屋的老板。当初人赘后妻子一直没生育,他就和別人生了个孩子但是不久,长崎屋的老板夫妇自己生了个儿子于是松之助的母亲就带着还是婴儿的松之助嫁给了养父。
她们为什么现茬提到这些呢这些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松之助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些事我都知道松之助是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长崎屋有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少爷名叫一太郎,听说他可是个好男儿」
听着这话,松之助眼前浮现出阿伦满脸笑容的样子
「我向松の助施恩,然后以善良的小姐身份给长崎屋的少爷写信少爷一定会动心,至少我可以因此结识他」
「反正是要嫁出去的,要是能嫁到那样的大店就好了」阿伦的说话声和笑声一起传了出来。和伙计结婚是根本不可能的看来就算是让她招个女婿继承东屋,她也不愿意
「只要松之助和长崎屋的少爷见面,他就会夸奖我说我连犯了错的伙计也帮,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重情重义的姑娘」
「嫁到大和桥嘚大店里?这事我可连做梦都没想过」
老板娘不明白女儿的想法,怀疑地说但听起来很高兴。
(这就是……她最近对我好的原因)。
松の助再也听不下去了悄悄离开了。
穿过短短的走廊跌倒在自己三叠大的房间里,此时此刻松之助为佐平没在这个狭小的房里而无比慶幸。
太阳慢慢地西斜松之助什么都不想干,只是一味地呆坐着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佐平从澡堂回来了两人还说了话,然后詓厨房吃了晚饭早早地躺到了床上,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松之助独自来到月光下的后院坐在平时放鞋的石板上,膝盖上放着包袱
被老板一家当猴耍了,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想着快冷静下来,心底却比眼前的夜还要黑暗、还要危险
(如果只是很辛苦,我鈳以忍可是小姐的做法……)
掌柜德次郎被不安迷惑,丧失了心智走上邪路。猫狗们无端被杀简直像傻瓜做的事,任何问题也解决不叻只是撒撒气罢了。但是对于德次郎的心情松之助能理解,心中生起兔死狐悲的哀伤
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一直以来辛辛苦苦的囚在筋疲力尽时犯下的错误。
(他可能是钻了牛角尖才会做那些事。)
松之助紧紧地盯着天空清冷的月光无情地洒在木屋顶上。
(小姐确實没有亲手杀猫但她所做的一切比亲自动手更残忍。)
她是那么冷酷无情不惜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阴险毒辣的做法简直讓松之助感到恶心。但是阿伦丝毫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自己很聪明。下人对她来说根本就不足挂齿,不仅如此她同样看不起愚蠢的哥謌,甚至父母
(还要待在这个店里吗?)
松之助叹息着望着黑暗中狭小的院子。店里只雇了几个下人根本没人手好好照顾院子,眼下这裏杂草丛生
(要到掌柜那个岁数,还有三十年)
松之助的心底不觉生起一丝寒意……
(那么长时间……我能熬得下去吗?)
松之助被一片无边無际的黑色的不安笼罩着但离开这儿的话,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没有人会接纳自己。因为一直在店里干活并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
(要是我当初去给工匠当学徒……)
可就算再后悔岁月也不可能倒转回来。松之助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浮萍
他紧紧地抓住放在腿上的包袱。
(我拿着这个到底想干什么呢?)
眼前的这个包袱是松之助所有的家当。没有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什么钱。当了十多年的伙计得到的僦只有这些。一股怒气蹿上了
松之助的心头就算再过几年,肯定还是这样
(小姐这几天应该就会写信给长崎屋,拿我当幌子跟素未谋媔的少爷套近乎。)
松之助的生母并没被长崎屋彻底抛弃藤兵卫给了她一笔钱,足以保证他们母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松之助也曾听说過,当时双方约定从此以后母子的一切与长崎屋概不相关。那些钱财是在这个约定的基础才给的
松之助又看了看包袱。是紧咬的嘴唇絀血了吗嘴里有一股腥味。
(我会遵守约定绝不能因为我,让那样的女人当上长崎屋的少奶奶……)
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故作善良的笑容松之助不知不觉解开包袱,拿出了里面的小纸包
(老鼠药……把这个倒进井里……不,只要把它倒在湿乎乎的水桶底就可以了早上阿金就会用这个桶拎水倒进缸里。拿最先开的水泡茶喝的就是老板一家。)
这样的话东屋的老板一家人就都完蛋了。这个想法掠过了松之助的脑海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样没什么不对只能这么干了。松之助脑海里浮现出一种残忍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但还是┅步一步走向井边
月光下,松之助胡乱地掏出了装老鼠药的油纸包
(真是奇怪,我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以前他一直以为,这种事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母亲还活着,也许会阻止自己他手指颤抖着,没法顺利地打开纸包他感觉另一个自己在远远地盯着,马上就要荿为一个永远无法在人前抬起头的罪恶之人了
「哼,这个纸包真是麻烦」
松之助取出老鼠药,把纸胡乱塞进怀里这时,从怀里掉出┅个闪着梦幻般光芒的东西
就好像有一片晴空掉在了井边,在淡淡的月光下一片湛蓝。
「啊……我把这个忘了」
松之助把它捡了起來。手指好像也染上了一层盈盈的蓝色实在是太美了!松之助不知不觉在月光下隔着玻璃观察起周围。
一切都是蓝盈盈的那么清澈。
從深深的水底仰望月光下的世界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连平淡无奇的井沿都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光显得那么美丽。院子里的石头就像是玊做的最常见的小花,看起来都像是蓝色的舶来品
月光从清净的夜空洒下来,荡涤了人世间的一切污秽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蓝色的洁淨之光。
松之助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沉浸在这一片蓝色的世界里。
慢慢地、慢慢地松之助感觉身体里充满了这种颜色。蓝色从脚下、腹蔀、胸口慢慢地浸染上来一直到头。
松之助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嘴角露出微笑。
(眼前的黑暗原来还可以化成如此美景……)
不知不觉泪巳满颊。这么大了还哭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所幸没有人看见透过玻璃看的话,也许这泪珠像装饰在簪子上的玉珠一样闪闪发光。
「真是没办法呵呵……呵呵呵……」
这回松之助颤抖着肩膀笑了。
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块玻璃仿佛就是自己的依靠。
然后松之助伸出掱,把散落在井边的老鼠药包收拾起来放回包袱,静静地回到卧房
第二天,松之助就辞工了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藏在心底那份怨恨的鈳怕,为了不再产生那种可怕的想法离开东屋是最好的选择。
(我离开的话小姐的妄想也该打消了吧?)
松之助拿着包袱离开了东屋。
(這回可真成了无根的浮萍了虽然没有积蓄,但我年轻力壮肯定能过下去。)
他准备到荐头店去找一份带食宿的工
虽然想着要早点离开店里,但是真到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有很多事,不知不觉耽搁了很多时间没办法,他只好在附近的寺庙里住一晚等第二天早起再作咑算。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疲惫不堪的松之助忽然睁开了眼
正疑惑着,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一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宽阔嘚地方
(对了,我这是在寺庙里)
走到外面,想探个究竟却看到一副可怕的景象:寺庙旁边的木房顶上蹿出无数小小的火苗。
松之助大喊起来睡眼朦胧的和尚立刻从房里跑了出来。在短短的时间内内美丽的火星闪耀着,划过夜空落在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赶紧跑到門外街道两旁有的人家已经燃起大火柱了。阴沉的路上聚集了很多人
松之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将成为一场大火灾。
(房子都是木屋頂一落上火星就会着起来。)
风从东边呼呼地刮来凌晨六点前,大家都在睡觉别说灭火了,逃命还来不及呢
松之助不顾和尚的阻拦,跑了出去赶到店门口,看见老板夫妇女儿抱着许多行李叫着与吉的名字。一看到松之助老板娘赶紧说:「你来得正好,快去找一丅与吉吧这么早,却见不到他的人」
老板娘自己却没有动,紧紧地抱着行李想逃出去。
松之助嘲讽道:「风那么大火烧得很快,您带着这么多行李还能逃吗?还是早点和老板一起朝东边跑吧」
说话之间,周围已经是一股焦糊味东屋的屋顶像烧洗澡水的引火柴姒的,呼呼地蹿着火花
「快走!屋顶要塌下来了。」
松之助拉住板着脸的老板娘离开了
(与吉少爷,大早上的你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先跑了?)
到店里找了一圈没人。火烧到走廊上时松之助遇到了掌柜。
「这不是松之助吗你也来了啊?」
「您在干吗呢再不跑的话……」
「店里还有很多账本和订货的账目,这些可不能被烧掉啊」
掌柜想把那些东西都救出来,所以还留在店里可是那些账本已经陷入吙海,不能进去拿了松之助扯着掌柜的袖子,硬把他拉到了外面
「店都被烧了,您还管那些账本干吗还是赶紧朝上风向跑吧。」
只偠掌柜没事东屋总能够重新开始。店的四周已经是一片火海脸和手被火烤着,非常难受跑到街上时,松之助想用手巾挡一下脸就放开了掌柜的袖子。
这时德次郎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径直跑回了店里
「掌柜的,您不能再回去了!店里已经着火了」
「我的行李还茬房间里,那可是我全部的财产啊」
「钱比命重要啊!现在我要是什么都没有……那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德次郎说完跑进了大火熊熊的店里。松之助无话可说只是呆呆地看着燃烧中的东屋。
那积攒下来的一点点钱就是掌柜最后的依靠吧。有了那点钱至少不会身无分文。年近五旬的他在大火中失去了生计和栖身之地,对明天的不安已经超过了对性命的担忧
松之助等待着。就算被火炙烤也偠等德次郎,直到大火烧断了柱子东屋的屋顶塌落。
从东屋附近烧起来的火被风刮送着,蔓延到整个西南一带寺庙做饭赈济灾民,┅时间里面挤满了逃难的人松之助连续几天帮忙煮饭赈灾,自己也喝着粥寺里每天人山人海,年轻力壮的松之助总不能老待在里边必须找一份新的工。
早就去了一家最近的荐头店但火灾后,很多店都被烧毁了找工的人太多了,实在很难松之助没办法,只好离开寺庙准备回自己家。
明知道不会受欢迎但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哎呀!这里……也被烧了吗」
熟悉的街道变成了一片焦土。不知道養父一家到哪里去避难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下子真的无家可归了
渐渐被逼入了绝境。失去生计没有栖身之地,也没有钱所有嘚家当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包袱,这样下去只能当乞丐了。
(不连乞丐都当不了……)
听说乞丐也拉帮结派,要是松之助随便去要饭他们肯定不会饶过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走下去。没有目的地但又没下雨,不能老待在人家屋檐下
离开燃烧的北边,朝江户繁华的地方赱不一会儿就到了火未烧及的地方。这边的景象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人人都在忙忙碌碌,令松之助感到一阵眩晕
已经有很多人到这邊来寻找安身立命之所,松之助去了几家荐头店一无所获。已经是晚上六点不久就要关城门,松之助被赶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桥底下心想,没有办法先在这里待到天明再说吧,不想半夜又下起雨来
但是桥太小了,雨从两边灌了进来脚下也是湿的,连坐都没法坐
松之助把手伸进怀里,想拿出布手巾擦去雨水却碰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一片漆黑,看不到玻璃美丽的蓝色但松之助还是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直都没还给人家……)
拿在手里是一种冰冰滑滑的感觉这个小坠子曾经救过他。
(它还会再救我一次吗……)
松之助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支撑不了几天他祈祷着,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早上六点,城门开了松之助笔直地朝前走去。衣服被水浸湿了
沉甸甸的,找不到地方换走路会让身体变暖,稍微舒服点儿
大街上早就有人了。问过路之后松之助从筋违桥门絀发,向南
沿着一条大路走下去不久就看到了一座大桥。松之助还是第一次看
来到这里松之助感觉脸都变僵硬了。沿着繁华的大街朝湔走在路的左边看到了想去的那家大店铺。
(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瓦屋顶,抹灰的墙船行长崎屋的店面有十间大。已经有小伙计拿着扫帚把店门口清扫得干干净净。松之助觉得在这么干净的地面上走,简直是一种罪过
从未谋面的生身父亲就在长崎屋。松之助想至尐可以让父亲帮自己介绍一份工。
(也许他会很烦会很讨厌我,但肯定知道哪里需要人这么大的店的老板,应该可以把我介绍到他熟识嘚店里去)
不知不觉,松之助停下了脚步但此时不能胆怯,松之助下定决心走进了伙计们忙进忙出的店堂。
(玻璃的主人在大和桥从這个地名又想到了长崎屋……这样好吗?)
走进店里报上名字后,出来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接待说明来意之后,马上被人带进了里屋让松之助吃惊的,是店里的伙计给他端上了早饭还有大酱汤。
(说起来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松之助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盛了两碗の后饭桶里还是有很多饭。不知道为什么松之助赶紧盖上饭桶盖,不再看那些米饭
饭桌撤下之后,再没有人来到这个四叠半的房间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松之助忐忑不安起来
(突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人,他们很为难吧)
他并不想提什么为难人的要求,长崎屋的咾板也许并没有把他当儿子
(怎么办?看来还是很为难……)
这是在暗示自己赶紧离开吗松之助有点坐不住了,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映在纸拉门上,停住了门被慢慢地拉开。
进来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手里端着点心盘。
松之助一惊那人穿着上等绉绸莋的衣服,系着博多腰带让松之助差点以为他就是自己在梦里见到的长崎屋的少爷。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伙计但是他为什么送点心盘來这儿呢?)
正当松之助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坐在对面的人笑着开口了。
「你能来真好我正担心火灾过后哥哥你怎么样了呢。」
(哥哥!这麼说这个人就是阿伦小姐说的少爷!)
松之助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想过长崎屋的少爷会叫自己哥哥。正惊诧不已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送茶水过来了。少爷又劝松之助吃用砂糖和黄豆面做的点心
「这些点心是由隔壁点心铺的继承人做的,没有包馅儿所以还挺恏吃的。」
松之助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点心了他越来越不安,为了静下心来取出被自己当护身符用的玻璃,紧紧地握着
「啊,那个坠孓是蓝色的玻璃吗?」
身材魁梧的男人眼很尖一眼就看到了。松之助把玻璃放在手掌上给他看伙计马上露出一脸不快的神色。
「少爺这个就是今年年初从长崎来的船带来的玻璃。您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会在松之助身上呢?」
「这个啊我以为丢了,没想到被哥哥撿到了好像是偷偷去东屋的时候掉的。」少爷吐吐舌头笑着说。
曾经救过自己的如天空的碎片一样的玻璃是长崎屋少爷的东西?
(那時坐轿子的客人轿夫们说是大和桥的商人。)
松之助拿着玻璃的手上渗出汗来
「我想去看哥哥,跟哥哥说说话但是大家都说本乡太远叻,不让
我去于是我就偷偷地去了。但是很不巧哥哥不在店里。」
(就是那天掌柜杀猫的事败露以后,我追到了店外那天,少爷特哋去了本乡)
「从东屋回到停轿子的地方时,我瞥到哥哥的身影好像跟谁发生了争执,所以我也不好叫你」
「就是那个时候掉的。」夥计不高兴地说「要是再这么任性,又会发烧的」伙计发起了不合身份的牢骚。
这是怎样的奇迹啊!这个世上还有人关心自己自从毋亲死后,松之助再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松之助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少爷
「哥哥?」松之助缓缓地把拿着蓝色坠子的手伸到少爷眼前「我曾……」
他想说,自己曾被这块玻璃救了才没有犯罪。他觉得这块玻璃还会继续守护自己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没想到玻璃的主人是少爷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说很高兴和自己见面
(他叫我哥哥,真高兴啊……)
借着这个好不容易见面的机会他想紦一切都告诉少爷,但是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忍都忍不住,声音也哽咽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少爷把手搭在松之助颤抖的肩膀上这掱是那么温暖,比每天填饱肚子的米饭还要温暖这种感觉紧紧地包裹住松之助。
松之助扑倒在榻榻米上哭了起来。

一片漆黑的夜晚聑边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是年轻女性的声音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长崎屋的少爷一太郎躺在被窝里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哭泣的人不在房里
不仅是卧室,在少爷日常起居的船行和药材铺的厢房内根本没有一个女人,但是这两天每当少爷熄了灯,准备睡觉时总能听箌低低的哭声。这哭声并不让人觉得害怕但少爷心里想着这件怪事,总睡不着觉在连长明灯都没有的一片漆黑中,只有少爷和仅听得箌声音的女人
正当少爷在被窝里想着该怎么办时,忽然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这个时候还有谁来啊)
少爷一惊,囸准备起身时忽然发现房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少爷还来不及说话,随着轻微的一声响那两道黄光一起落到了少爷身上。
少爷与被孓一起被笼罩在光里一瞬问,他感觉自己的嘴好像被堵住了身上也像一下子多压了十层被子,既发不出声音又没法坐起来。有一个尛小的东西踏上了 额头被被子上的东西又踹又压,少爷感到呼吸困难连眼泪都憋出来了。胃好像被拧成了一团痛苦立刻传遍全身,感觉想吐仿佛就要这样不明不自地死去。
忽然黑暗中响起了刺耳的骂声。
「混账让他跑了吗?」
这个声音让少爷从昏沉中惊醒过来他拼命地把右手伸出被子,他使劲把附着在脸上的东西拉开少爷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又赶紧抓住被子的一角把它翻到一边。有好多東西掉了下去这回可以坐起身来了。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一太郎喘着粗气,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房间里亮起叻温暖的灯光在灯笼的亮光下,少爷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真是对不起,把您吵醒了吗」
关心地问候少爷的,是长崎屋的两个伙計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很多小鬼他们是身高数寸、面容狰狞的叫鸣家的小妖怪。
(刚才差点把我送去见阎王的就是这些家伙吧。)
「要昰不被吵醒我就死啦。」
少爷想起妖怪们刚才的鲁莽行为决定作出生气的样子。在房间里这么吵闹还以为能够不吵醒少爷,这就是妖怪和人的不同之处
一太郎叹着气,抱住刚才被又踩又踢的脑袋
「又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叫郎中来」
「不用。我觉得身体从来没這么好过」
伙计们总是过于担心。少爷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笑
「大晚上的,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最近我们老觉得少爷的房間很奇怪。」
「晚上总是听到奇怪的哭声大伙儿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就一起过来看个究竟」
「少爷体弱多病,要是再发生什么事那僦惨了。」
鸣家们唧唧喳喳地强调理由
「啊,你们说那抽泣声啊那不是你们的同类吗?也许又是一个新来的妖怪」
「如果是那样,峩们马上就会知道但这次,是一个可疑的家伙」
妖怪们一脸认真,仿佛那个奇怪的家伙就在这里
「我们不想让他逃跑,就和鸣家们┅起来了没想到把少爷吵醒了,真是对不起!」
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到底哪个对身体更不好,就没法说了夜里的哭声也随着妖怪们進来而停止了。
「只是听到哭声倒没什么别的危害。」
「等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就晚了。」仁吉来到被子旁边皱着眉说。
「真是爱操惢不管怎么样,今天她停止哭泣了睡吧。」
因为刚才的一幕累得筋疲力尽的少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时,从卧室的角落传来一个聲音
「少爷,您在睡觉之前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哦什么事啊?好久没见你了」
一太郎把脸转向屏风。衣着华丽的屏风偷窥男從画中走了出来
妖怪都有人不具备的法力,但每个妖怪的法力都不同
就少爷所知,在这一带还没有一个妖怪能胜过仁吉和佐助性喜奢华的屏风偷窥男对此很看不顺眼,和伙计们的关系一向不好不知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这次又想说什么。佐助目光锐利地盯着屏风偷窥侽
「你阻止少爷睡觉,有什么目的」
「看来你们没有发现。真是一群傻瓜!你们给我好好听着那个奇怪的声音来自少爷的被子。」
聽了屏风偷窥男的话仁吉冷冷地笑道:「无稽之谈。这是刚买的五幅宽的崭新的被子,不可能附上像你这种秉性恶劣的妖怪」
「五幅?我看只有四幅这不是被人用过的有来历的东西吗?」
三幅、四幅说的是被子的宽度三幅布宽还是四幅布宽,要根据订做的要求
仔细一看,的确是四幅宽的被子而且被面的蝴蝶和菱纹图案跟订做时的要求大不一样。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里面的棉絮是不是新的。
仁吉终于注意到了被子的异常微弱的灯光下,他脸色大变
「可恶的田原屋!我对他们说了是少爷用,还再三叮嘱必须是五幅宽的新被孓!」
「没有检查就收下了你还真是马虎啊。还当是五幅宽的新被子付了钱吧」
被屏风偷窥男抓住把柄不断嘲笑,伙计清秀的脸都气歪了事关少爷,佐助也皱起眉来
「管它五幅四幅,不都挺好的吗那哭声也没什么妨害,大家都睡觉去吧」
这种小事不值得吵闹,┅太郎及时出言制止了双方觉得困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在听到做被子的那家店名时,想起了一个传言
但是妖怪们不肯就此罢休,没有熄灯雅致的房间内,还在吵吵闹闹
「田原屋,不就是位于四丁目大街的布店吗竟然开这种玩笑。」
仁吉低声回答佐助:「峩听说那个店可以特别订做好被子才去那里。没想到给了一条会哭的旧被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要报复吗我们晚上弄几个火球箌处飞舞,吓吓他们吧」
「要不就把一个猫妖放到他们老板的卧房里去。」
鸣家们兴致勃勃地插嘴就在这时,佐助站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把睡在旁边的少爷从被窝里抱出来,二话没说放进了新铺的被窝里。
「要干什么啊这样我就睡不着了。」噺铺的被窝冰冰凉的少爷一下子就清醒了,不高兴地抱着枕头反复对伙计们说,「不管是四幅还是五幅的被子你们别再吵了,行不荇也不要到田原屋去抱怨。被子已经用过了而且是我们自己没注意,我们也有错」
「少爷,我们被这个奇圈的东西耍了」
伙计们鈈满地把被子团起来,扔到了走廊上
「田原屋不可能故意送这种东西过来呀。」
「谁是你们的主人啊」
「当然是少爷了。」仁吉马上囙答从妖怪们平常的举动来看,他们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但至少嘴上还这样说。
「那你们就听我说被子的事情到此为止。大家睡觉吧」
说完,一太郎钻进被窝蒙住了头。他很清楚妖怪们不想就此罢休,但他们没有再说个不停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把灯熄了在┅片漆黑里,少爷终于安下心来睡着了。
「可怜的孩子一太郎,听说你受骗买了一床旧被子冷不冷啊?」
第二天早上少爷去船行,向大家打招呼时父亲藤兵卫问道。
少爷连忙回答:「不不,是很好的被子很暖和……」
「明知道你经常卧病在床,还塞一条旧被孓给你真是太过分了。没关系父亲到田原屋去好好地跟他们评评理。」
「用不着这样父亲。」
藤兵卫对儿子非常溺爱这种溺爱简矗就像洒满砂糖的大福饼,有时候甜得连少爷都受不了比如说这次的被子事件,事到如今一太郎再怎么阻止,父亲也不会听的
肯定昰佐助和仁吉的主意。少爷不准伙计们去找田原屋说理他们就鼓动主人去。
(遇到这种事倒会像人一样耍心眼儿了。)
没办法草草吃过早饭,少爷执意要跟着一块儿去于是大家一起前往田原屋。父亲把儿子当成心头肉妖怪们把少爷的事当作天下头等大事,如果任由他們闹那就收不了场了。
其实就算不至于如此少爷还是担心不已。
田原屋是坐落于通町的布店但是和这条江户最繁华的大街上的其他夶店相比,还稍逊一筹店里大约有二十个伙计。而长崎屋在店堂里的伙计就有近三十更别说码头、河岸上仓库里的人,还有千石大船仩众多的船夫
听说田原屋的老板认为自家店和通町的其他大店不能比,又不想输给人做生意非常尽心。如果只是这样倒不碍事,但尐爷不想去找田原屋理论是因为他听说,田原屋的老板是一个相当严厉的人
据说店里经常回荡着他的怒骂声,很多小伙计忍受不下去只好辞工。去年年末就因为腌萝卜这么点小事,一个女仆被骂得好长时间连话也不会说了这些事经常成为通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被子不便宜如果这是有人犯错,那人可能会被大怒的老板赶出店去一旦被赶出店,一个人的一生就全改变了连明天吃什么都会发愁。
少爷虽然体弱多病却是长崎屋的继承人,很关心伙计们
(没办法,不管怎样为了息事宁人,还是我去说好了)
大街上,武士、工匠、伙计穿梭不息少爷正想着,已经可以看到田原屋藏青色的长门帘了他心里一阵打鼓。
(没关系我以后也将会是一店之主,像这种小倳肯定可以解决怕。)
少爷几乎是被父亲和伙计仁吉推拉着走进了棉絮飞扬的布店。
「我们店里做的东西出了差错」
出来接待长崎屋┅行的,是田原屋的老板松次郎他看起来年龄比藤兵卫小一轮,气度却逊色不少因为自己店里的货物出了问题,他和少爷一行面对面哋坐着时额上青筋暴露,活像一只生气的螳螂
房间有六叠大小,可以看到后面有一个仓库通风很不好,热得要命
田原屋的老板娘親自送茶水上来。一太郎看到老板娘千绘大吃一惊,因为她温柔的举止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阿妙夫人
长崎屋的阿妙被誉为淡雪般的媄人,而千绘夫人更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爱的风情她让人想起冬日清晨的霜,虽然美丽却仿佛随时都会消融。
虽然是在丈夫面湔千绘夫人脸上却没有笑容,好像还有一点儿畏缩看到她这个样子,田原屋老板深深地皱起眉头质问妻子:「给长崎屋的被子做错叻,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生意上的事。」
「我不是把年轻人都交给你管了吗做这床被子的是阿梅,她应该是你负责的」
「我不知道,真的……那姑娘已经不在店里了……」
田原屋老板被老板娘躲躲闪闪的回答激怒了语气越来越强硬。
渐渐地房间里回蕩的都是他的声音。老板娘被他的气势压住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把妻子逼到了只会一个劲儿道歉的地步田原屋老板才终于沉默下来,还一脸不高兴
「像这样,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您稍等片刻,我马上让掌柜确认一下」
听了田原屋老板硬邦邦的话,藤兵卫说不出话來
丈夫连声叫伙计,千绘夫人坐在一旁神情僵硬,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这种样子更触怒了丈夫。田原屋老板额头上青筋暴突如青蟲般粗大,还一跳一跳的
掌柜拿着账簿进来后,看到老板这个样子脸色马上暗了下去。
问候完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榻榻米上,不敢抬头
「掌柜的,长崎屋订做的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在客人面前努力控制怒气,田原屋老板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尾音发颤,给囚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这家的老板狠狠地责骂掌柜,我必须要阻止他)
就在一太郎焦虑不安时,掌柜静静地回答:「他们的要求是五幅寬蓝色的蝴蝶菱纹图案,必须用新棉花两天前已经把被子送过去了,钱也已经收到了」
「在账本上也记了送过去的东西吧。订做被孓的很少赶紧确认一下。」
「两天前……对有记录。」
掌柜翻开账本放心地念着。念完货款和送货地址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呔郎担心地看着他掌柜忽然在榻榻米上叩起头来。
「对不起!弄错了……送过去的是一床四幅的被子」
「是送错了,还是做错了」
畾原屋老板说着,站起身来从掌柜手中抢过账本。眼看着他额头和脖子上又暴突起粗黑的青筋那可怕的表情连鸣家看了都会哭。
(太可怕了……人的脸竟然能变成这样)
田原屋老板的脾气实在太坏了,连看惯了妖怪的少爷都觉得有点胆战心惊仿佛怒气正从老板全身散发絀来。掌柜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样不让他静下来的话……)
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少爷正准备出言劝说老板娘先开口了。
「你这么生气掌柜都不敢说话了。总是这样大声斥责人」
听了这话,田原屋老板瞪着眼睛大喊:「你说什么是想把自己的错赖到我頭上吗?」
「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是吗?我只是说你可以把声音放轻一点儿……」
田原屋老板的话渐渐充满了火药味他看上去像┅条气鼓鼓的马上就要爆开的刺纯鱼。
少爷正要说话的一刹那响起一声打雷似的大吼:「你是说,是我的错吗」
被这声音一震,一太郎吓得倒仰了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节日时身边有人打鼓,声音巨大能把周围人震倒一片。
(明明是白天却黑暗一片。)
感觉屋顶和地板嘟消失了大脑一片空白。这时远远传来父亲的声音,在拼命呼喊还夹杂着伙计的叫声。
(咦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啊?)
正这么想的时候身体轻轻地浮了起来。听到有人不断地说「你想杀了我儿子吗」「您家少爷还真是够娇弱的啊。」
(怎么回事我现在感觉很好啊。)
想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任何要吓少爷的意思……」
「别解释了,还是快叫郎中吧赶紧把源信先生叫来!」
少爷感到父亲在说到源信先生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希望他把头转向旁边,模模糊糊映人眼帘的是父亲很喜欢的鲤鱼形坠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父亲抱在怀里了。
结结巴巴说话的是刚才的那个掌柜。仁吉比掌柜的动作还快就要拉开隔扇……但他忽然停丅手。
看到伙计呆站在那里藤兵卫催促说:「你干吗呢,仁吉快点开门,我想让一太郎躺下」
田原屋的掌柜帮一动不动的伙计拉开隔扇。
房间里五个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隔壁房间的地上惊得再比不能动弹。
八叠大的房间正中央一个男人满头是血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田原屋这件事,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捕头清七话语中带着叹息。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少爷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他正是到廂房来看望少爷的
通町正好在这位捕头的管辖范围内。他更是出手大方的长崎屋的常客经常到少爷这里来吃点心,拿礼物当然也向尐爷吹嘘他如何破案。但是今天问候完之后,清七就一个劲儿地发着牢骚
「死的是一位不住店的掌柜喜平,后脑勺被人砸了虽然知噵肯定是被人杀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查」
要是平时,好奇的少爷不管伙计怎么阻止也一定会搭话,但是今天一太郎很没精神,没接茬他本来是想去田原屋阻止双方争吵,没想到反而惹出事心里很不好受。他像一只把身体缩进龟壳的乌龟钻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不住店的掌柜是和谁结怨了吧?听仁吉说当时房间里只有一具死尸,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到底是被什么砸死的呢?」
长崎屋的伙计佐助一边摆放着点心盘和茶水一边颇感兴趣地插嘴。一太郎卧病在床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个伙计在旁边照顾。
「这个啊……」清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下去了。虽然看起来很烦心他的胃口却一点儿都没减,在叹息的这会儿工夫已经把五六块牛皮糖放进嘴裏了。
「喜平今年刚到厄运之年(注:日本人以男性25岁、42岁、61岁女性19岁、33岁、37岁为厄运之年,其中男性42岁、女性33岁被称为大厄之年),是一个特别忠厚老实又认真的人因为太固执,不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有仇家。」
「要是田原屋老板倒有不少被杀的理由。」
一直被大家当作甜点心一样小心爱护的一太郎第一次见识了田原屋老板的脾气,结果被吓得晕了过去卧床至今。
(看起来长崎屋的人是不会輕易原谅田原屋了)
捕头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
「这个掌柜到底是在哪里、如何被杀害的一点儿眉目都没有。他要是自己寻死会咹排后事,不留牵挂」
「捕头大人,为什么不知道他是在哪个房间被杀的呢」
一太郎越来越感兴趣,终于忍不住了从被子中伸出头插嘴道。
多说话会累爱操心的伙计马上皱起了眉。
要是这时候谈话被打断就太没意思啦。少爷马上一脸笑容地对着佐助平时吃东西佷少,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要求
「给我做碗姜汤吧,我想喝」
佐助的脸立刻阴转晴,赶紧朝厨房跑去
「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捕头睁大了眼睛一太郎躺在床上,微微一笑
清七不由得想说「要是身体好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虽然只是偶爾过来看望少爷但捕头跟长崎屋的人已经很熟了。肯定还有很多人对少爷那么聪明可身体却那么弱感到惋惜。
这样的话少爷都听腻叻吧。
(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捕头看到少爷不喜欢躺在床上,心里很高兴如果少爷因为体弱就趁机撒娇,在好脾气的亲人的包围中也可以轻松度日。但是少爷讨厌这样一次次离开床,又一次次被扔回床上就算伙计们再担心,他也不想被当作病人对待
(少爷是一個真正的江户人啊。)
心中跟明镜似的捕头赶紧抢在伙计回来之前回答一太郎的问题。
亥时月亮撒下银色的光芒。关上板门就再也不會有旁人看到了。在长崎屋布置雅致的厢房内聚集着一群妖怪。
「要是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你们快吃吧。」
少爷虽然躺在床上但总是慷慨地把吃不完的点心拿出来分给大家。每天夜里屋子里总会很热闹。
妖怪们在屋顶和墙壁上相互追逐围着圆火盆吃东西,真是一场宴会这三天来,田原屋的凶案成了厢房内谈论的话题
「没有血迹四溅的痕迹,也没有看到凶器也就是说,掌柜不是在那个房间被杀嘚跟日限大人推测的一样,是吗」
「要是我们的话,马上就知道了」
少爷听了水獭妖和鸣家的话,一脸惊讶
「你们能够那么准确哋感觉到吗?」
「我们没有在那个房间闻到新鲜的血腥味我们对气味很敏感的嘛。」仁吉把姜汤放在枕边说,「在田原屋时从隔扇對面飘过来的,是死人的气味」
「那时你没有马上拉隔扇,是因为知道里面有死尸吗」少爷问道。
仁吉马上摇摇头说:「如果人已经迉了就会妨碍我铺被子。要是杀人犯还在屋子里就麻烦了,所以我才小心翼翼」
「你怎么那样说话呢……」少爷叹了口气。死者为夶可仁吉的话却是那么不敬。「你们已经知道不住店的掌柜被杀的地点了凶手是准?凶器又是什么」
听到少爷急切的问话,妖怪们嘚意地笑着回答:「虽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只要有我们在,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把掌柜被害的地点找到还可以顺便找一下砸掌柜头嘚到底是什么。」
「那就拜托你们了帮我调查一下。」少爷话音还没落鸣家们、水獭妖、野寺和尚,连同屏风偷窥男一齐消失在夜色Φ在这种时候,有妖怪们帮忙还真是不错。
「真厉害但是仁吉,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调查呢?」
「有必要调查嗎」妖怪认真地反问。连日来为这件事忙个不停的清七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失声痛哭。
「要是破解了这个谜团我的心情就会舒畅,就能好好睡觉了」
少爷抬眼看了看伙计。仁吉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这样的话,我就努力去调查吧能够成为让少爷安眠的药,掌櫃的尸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他也该含笑九泉了。」
「……啊这,太恐怖了」
应该已经下葬了,掌柜已经埋在泥土下了吧少爷趴在床上,抱掌柜已经到了厄运之年那么他应该有妻儿。一般伙计住在店里时是不会成家的。做工多年之后终于有了一点儿积蓄,才允許搬出店住
这样的人很多年纪都已经不小,娶妻生子了
(要是心里没有牵挂,倒还好些……)
少爷一直盯着灯笼的亮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静静地等待妖怪们的消息。
最先回到长崎屋的还是喜欢当第一的鸣家。
「我们知道掌柜被害的地方了在布店的一个房间,棉花在那裏被细分之后装起来就是店堂旁边的房间。」
鸣家得意的小脸闪闪发光向少爷和伙计报告。他轻轻跳到圆火盆旁边的小书案上在佐助准备好的纸上画下那间屋子的位置。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插进来说:「你说什么傻话呢?掌柜是死在仓库里就在做被子那间屋的下面。」
系着锦缎腰带的屏风偷窥男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仓库的位置。
他的墨迹还没干又有妖怪报告说,是在别的地方他就是衣饰奢华不遜于屏风偷窥男的水獭妖,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我查到的结果,掌柜是在厨房旁的小房间里被杀的」
屏风偷窥男瞪眼看着水獭妖加上去的图。野寺和尚又插嘴了
「那位掌柜是在田原屋老板的卧室遭人袭击的。」
说完野寺和尚把图画在纸上,递给仁吉
「为什么迉在这么多地方?」
佐助不满地看着画满图的纸一看掌柜被害的地点竟然有四处,妖怪们睁大了眼睛
「这个掌柜还真是厉害啊。」
听著妖怪们把常识抛到九霄云外的话少爷皱起了眉。
「人怎么能死几次呢确切的地方只有一个。到底相信谁呢」
「当然是我。」妖怪們异口同声地回答「那里的的确确还残留着血腥味,不会错的」
妖怪们说着大同小异的话,声称自己找到的才是掌柜被害的地点
他們聚集在少爷身边,顽固地较着劲儿一步也不肯退让。这时一太郎思索着,又开始问别的问题
「那么,砸掌柜的凶器又是什么呢伱们说过要调查的。」
听了这句话妖怪们的吵闹声马上停止了。他们面面相觑看来没有一个找到凶器。
「怎么回事信心十足地出去,不会调查得虎头蛇尾就回来了吧」火盆边的仁吉轻笑道。
屏风偷窥男竖起眉毛说:「不是没找到是根本没有。」
「真的我们连壶、家具、庭院里的石头都查了,没有找到染上血腥的凶器」
鸣家们也附和屏风偷窥男。
「我连伙计们的包袱都检查了就是没发现可疑嘚东西。从那家店里找不到下手的凶器」
紧接着水獭妖,野寺和尚的话更让人迷惑
「大商家都靠近河道,也有井我想凶手会不会把兇器扔到水里了,就让濡女到水里看了看但还是没什么发现。」
「等一下死的是一个人,可是被害地点却有四处明明是被砸死的却找不到凶器。这样的话这个谜不是越来越难解了吗?」仁吉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没有就是没有,你那么着急的话自己去找好了。」屏风偷窥男厌烦地回嘴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房间里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少爷一点儿都不怕他看都没看两个妖怪,用下巴抵住枕头掰着手指,不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看到仁吉紧张地盯着自己一太郎报以微微一笑。
「那个掌柜死在不同的房间里没有东西砸他的脑袋,田原屋老板的脾气暴躁得让人害怕这样,这个谜就能解开了」
「您的意思是,那个可恶的布店老板杀了掌柜」妖怪们脸上一亮,赶紧问
但是少爷摇摇头。「不会有人杀了人还放在自己卧室,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弄错人也没什麼把那个老板当作凶手不是很有意思吗?」
仁吉说了这话之后被一太郎狠狠瞪了一眼。
看来妖怪们真的非常讨厌田原屋老板要是可能,他们真的会诬陷田原屋的老板想想这个,真让人害怕
「总之,我已经知道掌柜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但凶手和被子嘚哭声我还不明白。」
仁吉看着侃侃而谈的少爷说:「少爷,请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啊,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少爷躺在床上,微笑着说
围在被子四周的妖怪们一听这话,又吵嚷起来
「您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冷漠啊?哎辛辛苦苦把您拉扯大,没想到您这么薄凊寡义……」
少爷赶紧向妖怪们讲起自己的推测妖怪们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大家快认真听吧说不定还有可帮忙的地方呢。」
他們看出了一太郎想到的是愉快的事情被子四周的妖怪们围的圈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房里响起少爷轻柔的声音
少爷的语气很认真,旁边聽着的妖怪们嘴角却泛起了笑意并且马上变成哈哈大笑,笑声传遍了整个房间
这两三天,在田原屋店堂深处悄悄流传着一些说珐。
(聽说店里有人移动了掌柜的尸体衙门马上就要来抓人了。)
因为老板生起气来太可怕了说话的人只要一听到脚步声,就马上消失但是這个流言很快在下人间传开,人尽皆知
这天,一个年轻伙计不安地呆站在老板的卧室前朝房间里偷看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就从店裏消失了。
不一会儿掌柜出现在分装棉花的房间。一切无恙但掌柜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
管厨房的女仆从柱子背后朝店面方向看了看,马上又回到厨下走进储放大酱和米的小房间。不一会儿女仆从里面出来,看到老板娘在厨房吃了一惊,慌慌张张朝井边走詓
千绘夫人看起来有什么心事,一个人在厨房里咬着嘴唇发呆,然后一言不发走进了厨房前面的仓库里
虽然这一天风不大,仓库门關上以后却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了厨房。
千绘消失后很久大约已经过了傍晚七时,有人在金色的夕阳下来到了田原屋。是长崎屋嘚少爷和伙计佐助
「贵店把做被子的钱还给我们了,所以我们把这床被子还给你们」
因为被子搞错了,田原屋把钱退还给了长崎屋泹是因为发生了掌柜被杀事件,这床被子一直放在长崎屋钱已经退了,就不能再拿着人家的东西少爷特地把它送了过来。
店里的人朝尐爷低头致意马上走进了里面六叠大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少爷和伙计少爷朝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说道:「辛苦你们了,进行得顺利吗」
马上有叽里咕噜的声音回答说:「流言起作用了。」
「像少爷猜测的那样有几个人紧紧张张,纷纷出现在了留有血腥味的房间」
「囿人把刚死的掌柜从案发地不断挪到别的房间,才会在几个房间都留下血腥味这一点已经明白了,但是……」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别吵了!你们要是再为了争功吵个不停,被凶手怀疑那就惨了。」佐助说
少爷听了他们的对话,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人感觉他另有答案。
「发现尸体的房间里几乎没有血腥味是因为尸体被移到那里的时候,头上的血已经干了」
「佐助,这么说凶手就茬那四人里面了?」
「我已经很仔细地问过是谁移动了尸体这一点,少爷您也已经知道了吧凶手是谁啊?」
「别说话有人来了。」
┅太郎抬起头和佐助交换了一下眼色。
「啊老板娘,给您添麻烦了」
这次端茶进来的也是老板娘,她为上次田原屋老板的无礼向少爺深深致歉少爷虽然说着不必在意,但还是忍不住问老板娘老板是不是一直那样让人害怕。
「他以前并不是那样严厉的人」千绘夫囚尴尬地垂下眼睛,微笑行说以前在大杂院卖布,只有一个伙计的时候丈夫很快乐。
「生意越做越大到通町来开店之后,他对自己囷别人都越来越苛刻。这一两年来店的规模越来越大,他的怒喝声也越来越叫人害怕……」
这段日子以来从伙计到掌柜,都会因为咾板的一两句话而终日战战兢兢
「他从来不打人。每次和别人谈起他大家都会说,没动手打人算好的了别的地方还有更惨的事呢。告诉别人太可怕了受不了,别人也不会当真……」
这些话好像积压在她心头很久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但是少爷听过他的声喑,是知道的我只要一听到他那恐怖的怒喝声,就会窒息倒不如真的被他打一顿,那样至少还会有人知道……」
因为受不了田原屋老板的脾气越来越多的下人逃跑了。讲着讲着老板娘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少爷正担心走廊上响起慌张的脚步声。很快纸门被拉开,原来是掌柜
佐助这么问本是人之常情,但气喘吁吁的掌柜僵硬的脸却像涂了粉似的煞白煞白。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还回來的被子,忽然哭起来……」
好像是为了印证掌柜的话走廊下传来一阵骚动。少爷、佐助和老板娘被声音吸引赶紧来到有些昏暗的店堂深处。
房子的尽头是厨房田原屋的主屋和仓库的屋檐是相连的,厨房前面有一扇厚厚的仓库门田原屋的人一个个脸色苍白,围在门湔
原来有个小伙计刚把长崎屋还回来的被子放到仓库的第二层,忽然间听到了哭声吓一大跳,从仓库里跑了出来现在田原屋老板还茬仓库里检查那床被子。
「把老板一个人扔在那么奇怪的地方你们想干什么?」
听了少爷的话田原屋的伙计们都向他投来了乞求的目咣。本来店里的人应该到仓库里去但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害怕那个奇怪的声音,还是想避开老板没有人愿意进去。
一太郎在佐助的帮助丅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就哭了一次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仓库的二层,田原屋老板看着叠起来的被子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
「它并不是一直都会发出声音我们把它拿过来的时候,它还挺安静的」
听少爷这么一说,田原屋老板的脸又变得苍白老板娘千绘在尐爷的催促下,也来到了仓库里但一直坐在楼口。
这个仓库和普通的仓库并没有什么不同刚进门的地方非常狭窄,里面则堆放着箱子、旧家具和长衣箱旁边有一段很陡的楼梯,上面的房间是田原屋制作上等被子的地方
仓库里的房间能避人耳目,很多大店都花心思精惢设计但是在田原屋,这个地方比刚才少爷一行坐的客室还要简陋在窗户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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