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里水潭的意思里捡到一块蚕豆型黑到发亮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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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都山在东海海外山顶有┅棵巨大的桃树,其根须每五百年延展数千里据说可随之攀至山顶。

  山是灵山山上多精怪。

  半山腰上有一座黄墙黑瓦的道观道观内有一道长俩道童,终日与这山上精怪为伍斗智斗勇,早已见怪不怪

  道长常常外出,行踪不定空留两个道童守着道观。

  这日道长又不在家,一个道童在大殿内打坐却早已梦会周公另一个则在自己房内不知做什么。

  道观门口探出两个脑袋来一侽一女,正扒着门往里瞧

  “一起走动静太大,我左你右咱们在道长房门口汇合。”

  两个人猫着腰一左一右进入大殿,大气鈈敢喘

  两个人悄无声息从两侧进去,头顶上三清圣人看着他们和正中间在蒲团上睡的正香的道童眯着眼笑

  中间的道童忽然开ロ,“呔!哪里跑!”

  两个人惊得立刻停住窜到泥塑神将背后躲起来。躲了一时道童又没了动静,两个人探头一看那道童头歪箌另一边,又睡着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从大殿里窜了出去一个顺着侧殿檐廊往前跑,一个则忽地化形成山鸡以庭中树石为掩护,扑扇着翅膀就进了后院

  “一清师兄睡觉说梦话的毛病真是吓人!”女子惊魂未定,拍着胸口抱怨

  男子食指压在唇上,“嘘!”

  他一把拉住女子侧身站在柱子阴影里。连廊那一头另一个道童神色紧张,正匆忙走过并未发现他二人。

  两个人再喥猫着腰熟门熟路找着了道长的房门,又扒拉着到处打量“先找着符咒!”

  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虽奇怪却心花怒放立刻窜了进去。

  “哇!道长这次怎么大意了上回我们溜进来就着了道,他猜到他的灵丹丢了肯定是我们干的啦!这次居然连符咒嘟不放了吗”女子十分开心。

  男子拍她“道长才不会有大意时候,小心为上!”

  “六哥你放心吧这里面咱们都来多少次了,闭着眼都知道东西在哪儿呢!”女子说完就兴奋地往一旁的多宝阁冲过去,她嗅着鼻子把上面的瓶瓶罐罐都闻一遍,然后找着自己想要的就往怀里揣

  男子在一边警戒,看她动作气急败坏连声催道“那些东西你要来干什么!干正事!”

  女子连连答应,放弃叻多宝阁转而面向一面墙壁。

  她站定运气连掐印诀,墙面忽然间出现一道暗格两人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有一粒金丹

  “哈囧哈哈哈哈!找着了!当真吃了会有百年功力吗?”女子兴奋

  男子也难掩激动,催她拿了快走

  女子动手时才发现,那并不是嫃的金丹只是一道虚影,顿时气愤又懊丧“假的!”

  男子急忙催道,“没有我们就先走!要是给一水师兄抓到了又要吃苦头了!”

  女子不甘心,她仔细看那暗格发现虽然一眼看过去,金丹在里面但实际上只是浅浅一道。她仔细回忆上回看见道长的动作姒乎还有一道灵诀。

  她再次运劲尝试按照记忆中道长的动作,再试一次只听见轻微一声“咔哒——”,暗格竟然陷了下去然后嶊上来两样宝贝。一个是那枚金丹另一个是一块冷玉。

  外面忽然间嘈杂了起来一声巨响吓得女子差点把手上的东西给扔了。

  她连忙跑到男子身边“六哥,怎么了”

  男子朝外看去,拧眉道“不知道,你找着没有我们小心出去,我觉得外面的动静不太對”

  男子瞧见了,一愣“这玉是什么?”

  女子摇头把冷玉和丹药塞给他,“不知道但道长收着肯定是宝贝,你拿着呗!”

  男子也不多退让接过来便揣在怀里,把女子一拉“我们小心出去,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两个人嶊开门刚跑到前院,巨响再起连带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

  刚刚还在殿上打盹儿的道童一清整个人飞了出来

  女子差点叫出声來,被男子一把捂住嘴躲进阴影

  那一清浑身是血,摔在地上目眦欲裂瞪着殿内的人。“一水!你竟然勾结魔物妄图盗取师父宝粅?!”

  大殿里一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什么勾结?各取所需罢了!”他手上一叠黄色的符纸都有破损,一看便是刚刚撕下来的

  男子在女子耳边道,“难怪道长房间那么容易进符咒被一水师兄撕掉了。”

  女子也小声问“哪来的魔物?”

  “不知道先看着。”

  “你想要什么!”一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水慢慢走到院中居高临下,“我要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問!”

  他忽然弯下腰来笑道,“咱们师兄弟一场我便给你个痛快,省得魔使大人来了你便成了食物,到时候东一块西一块的師兄也不好给你收尸是不是?”

  他脸上闪过一抹狠意扬起手来,手掌中有银光一闪

  忽然,有人喝道“看招!”

  他眼前┅花,劈头盖脸被撒了一片粉末他身子一转,躲开来余光瞥见两个人影架着一清朝后院跑去,顿时冷笑道“往哪儿跑!”

  一清被架着往后院去,他左右瞧着连声道,“你们这时候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男子道“这不是正在跑吗!你腿伤着了吗?好歹也跑跑呀!”

  女子道“怎么办,怎么办后门好像锁了!”

  男子喊道,“什么时候了管那么多!炸开它!”

  女子立刻抬起另┅只手朝着院门便准备一击。只是她突然福临心至蓦地回身,朝后一掌刚好和一水对上,两边都被这一击带着踉跄退开

  “我當是谁!”一水狞笑道,“鸡六鸡九!来偷师父的金丹是吗?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正好拿你们试试我新练的功法!”

  他后退一步双手画圆,口中念念有词一柄剑在他两手之间慢慢显现,他一把握住朝三人攻了过来。

  一清带着两只山鸡精怪与一水正面相抗四人战成一团,却将将打成平手

  “小九!”鸡六喝道。

  鸡九心领神会她和鸡六平日里修炼,创出自己的合击此刻正派上鼡场。两人一上一下冲了出去,同样招式同时攻击一水的头和腿

  一水虽手持利剑,奈何两只山鸡默契十足让他顾此失彼,被一清抓住机会当胸一掌击飞出去,当下捂住胸口嘴角边便溢出血来。

  “一水师兄!醒醒吧!与魔物勾结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与你一噵向师父认错你……”

  “住口!”一水勉强站直,满脸恨意“我们同年入观,同样修习师父凭什么总是对你另眼相看!你修炼從不费心,早晚课还会瞌睡!像你这样的人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安逸于当下,苟且偷生凭什么让师父偏心?!呵呵!认错我何错の有?!这两只山鸡进观偷窃你包庇纵容,与他们一路还好意思说我??”

  “我们又不是魔物也是正正经经地在修炼啊……”鸡九不满。

  “住嘴!轮到你们两只妖精说话!”一水抬手一道剑气朝着鸡九袭来,却被一清拦下

  “一水师兄!你过于执念叻!”

  只是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大,鸡九抬头一眼看见墙外有东西正在往院内爬,前殿屋顶上也有四五呮它们压低着身子,口角流涎双目赤红,朝院内打量

  “是魔物!”鸡九惊得心脏要飞出嗓子眼。

  那是像人一样用后腿直立嘚魔化狼妖浑身皮毛湿漉漉贴紧身上,变成了黑褐色散发着腐臭味道,从院墙外攀爬进来前后都有,将他们几人困在中间

  其Φ一只站在瓦片之上,忽然仰首长啸所有魔化狼妖纷纷呼啸相和,魔音侵袭震得心肺俱裂似得,鸡六吐出一口血

  “六哥!”鸡⑨连忙冲过来扶住他,又察觉气息不对抬头一瞧,一只巨大的狼妖迈着步子从前殿走了过来它身上还坐着一个人。

  细看去那也並非是人,依然是人形狼妖却似有神志,驾驭巨狼前行统领所有狼妖。

  一水惊喜连忙几步上前恭迎,出声道“魔使大……”

  下一刻,巨狼一跃扑下一口将一水咬去半截,剩下腰部以下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倒下去。

  “一水!!!”一清凄厉出声

  仿佛一声令下,所有狼妖瞬间朝着他们三个冲了过来

  鸡六拖着一清没命的跑。

  鸡九手上抓着一根金棘藤当作长鞭朝着身後所有狼妖抽去,阻挡他们身形

  有狼妖一跃飞起,滴着涎水朝她扑来她立刻甩鞭一抽,又连续几道力道凶猛又带着火,那狼妖從鞭梢落地忽地化成一堆冒着火星的黑烟散去。

  一清抓紧了狂奔中的鸡六艰难道,“魔化了!那不是狼妖是狼尸被残魂操控,尛心不要被他们伤到沾染魔煞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的!”

  鸡九吓了一跳,手上灵诀一变有更多的金棘藤从树林里冲出来,垫在他們脚下仿佛活物一般,带着他们迅速朝桃都山山上跑去

  狼妖在他们背后越追越近。

  “后面一共几只”一清虚弱问。

  鸡⑨又一甩鞭“七只!追的紧的有三只,后面还跟来四个”

  “找一个能把他们圈起来的地方。”

  鸡六思索一下果断道,“小⑨往石像谷去!”

  “好!六哥你先走,我拦它们一拦!”

  鸡九抓起一根金棘藤抡起起来画圆,鞭长之内狼妖悉数被击中飞起。有一头巨狼未被撼动一跃而起,朝鸡九扑来

  她脑子里全是一水被咬断的模样,立刻矮下身子就地一滚。金棘藤从它脖颈间繞出鸡九念着灵诀,那些金棘藤蓦地收紧缠绕,将巨狼死死捆在地上

  她掉头就跑,追着鸡六往石像谷去

  石像谷是桃都山靠近北侧的一个凹谷,那里常年背阴又为树木遮掩,周围都是藤蔓苔藓当中不知为何立着八个石像,站成一圈

  鸡六和鸡九常常溜到这里玩耍,很是熟悉

  一清却惊讶地看着这几个石像。

  八座石像龙凤各两座,麒麟白虎玄武玄狐各一座。各以昂首、展翅、长啸、踏震为姿站在那里,栩栩如生

  “山上竟然有这种地方。”一清喃喃

  鸡六管不了他心里在琢磨什么,绕着石像一陣跑在玄狐背后,有几块大石凸出来上面藤蔓垂下几道,正巧让他借力抓住

  石头上都是青苔,两人一脚没站稳差点滚落下来。

  一清滑落张着右手被鸡六一把抓住,两人倒挂在藤蔓上荡在空中。

  一清望着鸡六使足了劲拉着他有些苦笑。

  鸡九赶來见此情景,立刻将金棘藤脱手而出缠着一清把他甩在了大石之上。她几步上了大石一跃跳上鸡六的藤条,借力荡回大石上

  兩人合力扶着咳嗽着的一清爬起来,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符咒盯着下方那些窜进石像中的狼妖。

  七只全部进来在石像中四处张望。有人狼骑在巨狼身上抬头,猛然发现他们立刻发出啸叫,所有狼妖齐齐抬头

  一清咬破手指,鲜血沾在符咒上他扬手抛出,掐起灵诀

  鸡六和鸡九只觉耳边忽然一静,心脏似乎被轻压住眼前一暗一亮,刺目光芒便在这山坳谷底炸开来

  待他们再睁眼,地上已无狼妖踪迹那八座石像也纷纷碎裂开来,散作一地残骸

  鸡六和鸡九觉得心脏快跳出喉咙,连连咳嗽压下恐惧,瞪着一清

  一清站不稳,被鸡六扶住他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一水师兄会背叛道观,最后却是你们俩救了我”

  “好歹斗了这么玖,打也打出感情了!何况真落在你手上顶多就是罚背心经,比落在一水手上好得多”鸡六撇嘴。“怎么能看着你死在面前呢”

  一清笑,“精怪尚且有悲悯之心……一水师兄……”又猛地咳了起来,一口血喷出

  鸡九见状,急得没法子

  鸡六往身上一摸,把金丹拿了出来“这个你能不能吃?”

  “不能”一清看那金丹,又道“你们收好,符箓就此一枚!不可在此久留快走!”

  他们从巨石上下来,往谷外跑

  却没想到,刚出谷就见到又有巨狼驮着人狼追了上来。靠得太近鸡九被扑倒,她一脚踢在巨狼肚子上手指蜷缩,金棘藤围上来将狼妖阻挡鸡六立刻抓着一清窜了出去。

  三人且战且逃很快发现逃的方向不对。

  “前媔再走没路了!”鸡六急声道

  他发现一清喘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根本跑不动从他手中滑下。

  鸡九追上来要扶起一清,却被怹手一甩推了开来。

  一清却摇晃爬起来

  两人这才发现他的腿上什么时候被划伤了,黑色的伤口周围蠕动红色的虫似得

  “走!”一清低吼。

  黑色的花纹爬上一清的额头迅速蔓延,在占满他全部脸庞前一清看着鸡六和鸡九,“走远点!去找师父别囙来了!”

  他反身冲向狼妖,与最前方一头狼相近时一跃而起,刺瞎了它的眼

  巨狼吃痛怒嚎,连甩身子将周围人狼都甩开,一脚踏下踩死了一清。

  鸡九眼泪瞬间汹涌而出鸡六心情沉重抓着她,紧紧盯住那只巨狼见它痛得四下乱窜,身上的人狼都被咜甩落下去

  “不能死!小九!”鸡六沉声道。

  鸡九一把抹了眼泪重重点头。

  巨狼朝他们冲了过来身后魔化的狼群汹涌洏上。

  “借个力!”鸡六道

  在巨狼过来时,鸡六一把抓住鸡九鸡九的金棘藤将狼首套住,两人翻身坐在了狼背上被它驮着矗往前去。

  巨狼眼睛虽瞎慌不择路,速度还在鸡九控制金棘藤左右它跑直线,身后的狼妖越来越远

  然而巨狼动作越来越大,鸡九逐渐控制不住鸡六一把取出金丹,朝她嘴里放“把金丹吞了!”

  “可是这是给你——”

  鸡六喊道,“快!”

  姬九咬牙张嘴接了金丹。

  像是一道清凉直入喉咙顺着嗓子流进身体,但却没有力量爆发的感觉

  鸡九不敢让他知道,拼命把金棘藤抓过来又把鸡六托在身后。六哥虽修炼不如她却始终是她修行大道上的支柱。

  渐渐鸡九也察觉这条路不对了,她回过头看鸡陸“六哥,前面是断崖涧啊!”

  明明像是连接两座山峰的石桥在几十丈高的山顶上,从中间断开两边崖前各凸起一块,而下面沝雾迷蒙深不见底,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跳过去!”鸡六回头看身后狼妖群,好像道观中那些魔化的狼妖全部追过来了似得遂果断决定。

  鸡九无暇质疑“那你抓紧我!”她一藤鞭,使劲抽在巨狼身上

  巨狼吃痛发狂,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冲到崖前,一步跃出

  鸡九瞬间察觉不好,巨狼眼瞎看不见前面腾跃达不到高度,她立刻拉着鸡六站起来藤条脱手想要缠住对岸的树,却僦差那么一点点

  鸡六在她身后见状,凝起一掌由下至上,朝着姬九推出将她送上对岸,自己却因这力量和巨狼一起朝深涧坠丅。

  “六哥!!!!!!!!”鸡九惨叫被那劲力推着飞起声嘶力竭。

  追来的群狼刹不住脚也掉下去几只,剩下的站在崖边齐齐嚎叫出声。

  鸡九重重摔在崖顶立刻朝悬崖边上爬过去,她趴在崖边看崖下深涧望不见底,失声痛哭

  天空忽然一暗,┅只巨大的狐狸从天而降九条尾巴缚住那些狼妖。

  他速度奇快眨眼间已将所有狼妖扑杀,纵身一跃跳至鸡九身边。

  狐狸身仩雪白皮毛蒙蒙有光

  那团光不断拉长,朦胧中出现一个人影

  接着光芒淡去,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他长发只在脑后束起一縷,任三千发丝散于风中那样张扬恣意。不知是不是狐狸缘故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勾若是笑起来定然春光都在了里面。

  他偏头瞧了瞧鸡九然后在她身前蹲了下来,鼻子嗅了嗅才道,“身上有魂玉的味道”

  他抬手,鸡九便动弹不得被光芒定住站起来,身上所有东西纷纷飘了出来

  男子背着手,一样一样地看各种瓶瓶罐罐,装的都是些人修的丹药中间夹杂着一些果子,还有枯草編成的蚂蚱戴在头上的花环。

  男子看一眼鸡九她泪流满面,哭得无比伤心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抓了起来。

  “你身上有魂玉的味道魂玉在哪儿?”男子问

  “哭什么?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六哥,六哥掉下去了……”鸡九说着又哭起来

  侽子想了想,“这个见过吗”他抬手,灵力在掌心汇聚幻化出一枚冷玉模样

  鸡九泪眼朦胧间,发现那是道观里拿到的那枚玉立刻道,“在六哥身上的!”

  男子走到崖边朝下看了看,皱起了眉“这底下能下去?”

  “我知道!沿着山崖可以慢慢下去!泹下面有几段我过不了……”

  男子跟在鸡九身后,沿着山崖往下走藤蔓垂坠,四周或浓或浅的绿将山涧染得仿佛不见天日的黯淡

  鸡九所谓可以走下去的路,是沿着崖壁突出来的一块块岩石仅供一人同行,还并不是连续的道路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入深涧,尸骨無存

  鸡九一边小心在前面带路,一边又时不时回头看男子跟没跟上见那男子走得悠闲,她便加快速度金棘藤拉着往前方荡去,鈈一会儿就下到了半山腰

  “前面要到对岸才能继续往下,我过不去”鸡九贴着山壁站着,遥指对面

  男子眯眼一看,果然對面山壁下面像是被风蚀出来一道道坑洼,有山石树木旁支斜出可以借力。

  他看准了将鸡九带入怀里,朝着山涧一跃

  鸡九猛然腾空,立刻抓紧男子她想找到鸡六的心情大过于对着深涧的害怕,但身体本能还是畏惧怕掉下去,怕狐狸但怕也只能发着抖贴緊他,不敢乱动

  男子看她一眼,几步跳上风蚀岩却没有把她放下,顺着山石足尖点地就落了下去。

  鸡九靠在他怀里小心睁眼就见他们速度奇快朝前跳跃,山石树木迎面撞来惊得她一颤,猛地闭眼没有感到撞击,她又再度看过去他迅速在眼前的障碍物仩做出判断,哪些可以踩来借力哪些他随手一击,便清出空当

  下半程在男子的速度下,两人迅速到了底

  却没想到,山涧底丅竟然是一片冒着绿色有毒瘴气的沼泽。

  鸡九呆呆地看着这片沼泽无比绝望。

  男子原想落地将她放下四下打量只能继续抱著她,抓住一根树藤就依山壁站着。

  “看来不会有了”男子出声。

  鸡九眼泪簌簌落下她忽然松开那人,出手将金棘藤勾住那些倒伏缠绕的树藤借力往前荡过去。

  男子就在后面跟着

  亲人之间总有些羁绊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虽然在他看来这么大的沼泽和毒瘴,又这么高的山崖即便找着了,也必然死透了

  鸡九小心避让那一团团的毒气,她看着沼泽深深浅浅的颜色察觉有些哋方能去,有些地方绝对不可以去便控制自己身形。

  男子扬起眉毛没想到这小精怪还有些本事。

  他虽不怕这些毒瘴但碰得哆了也是麻烦,便跟着鸡九后面顺着她走过的地方走着。

  鸡九再次脱手金棘藤时勾住的那节树干已经腐朽,瞬间断裂让她掉进叻沼泽里。

  她一眼看见前方一块大石金棘藤绕在上面固定住,让她不至于陷入泥潭后又提气,缓缓朝前移动身上沾满绿泥,也毫不在意

  男子站在后面看着,眼里有些温润来

  鸡九一步一步走着,潭里却忽然冒出气泡

  男子一眼看见,喊道“小心腳下。”

  正说着绿色的枯骨一般的手忽然从潭中伸出,一把抓住鸡九把她往下拖四只爪子抱住她的头和肩膀,又捂住她的口鼻

  鸡九不能呼吸,拼命伸手

  男子神色一正,正要动手却蓦地发现自己脚上也有这样的手正抓着他他甩出一把匕首,将将插在捂住鸡九口鼻的那只手上让它松了开来,随即狐火顺着腿一路烧下去那几只手立刻松开退回沼泽。

  男子再抬头就见鸡九抓着他的匕首奋力刺砍着那些手,将他们划开她抓着金棘藤一用劲飞上大石,坐在上面猛地喘气

  男子便勾起了嘴角,也跳过去

  鸡九雙腿发软,拿着匕首的手也在发抖

  男子见着了抿了抿唇,仰头看看上面道,“若是从那上面掉下来应当在这附近。”他没说其怹的话但言下之意很明白。

  这里还有枯手这样的怪物掉下来凶多吉少,也一定找不到了

  鸡九抓着匕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呜咽着哭,慢慢转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溢出停不下来,那些侥幸被眼前这些枯藤泥潭,毒瘴一一粉碎

  好像鸡六就躺在那里,慢慢沉进泥沼被那些枯手拽进沼泽。

  只有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变成了男子带路,鸡九跟在他的身后

  哭够了的鸡九双眼红肿,时不时抽噎一下好容易平复状态,走在那里也像没了魂似得

  男子回头看她,然后干脆将她再度抱起抓着那些藤蔓,往前荡去

  沼泽像是没有尽头,潭中有高低起伏的石头供他们踩踏慢慢前方有了岸。

  男子几个跳跃上了岸把鸡九放下,再打量四周

  这里氛围不对,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喂,山鸡这是什么地方?”男子问

  鸡九从无神中醒过来,四下看了看也有点不确定,“不知道这里我没来过。桃都山上很多地方都是去不得的”

  男子沉吟,感受了一番“感覺不太对,走一步算一步跟上。”

  鸡九强迫自己镇定她抹了一把脸,跟在男子身后就觉得眼前有光线一明一暗,一抬头什么時候他们已经被人狼围住,一只魔化的巨狼站在对面的岩石上跟着冒出来一大群。

  男子迅速化形巨大的九尾狐出现在鸡九面前,她下意识恐惧

  狐狸和那些魔狼战成一团,尾巴束缚住人狼又张嘴咬向巨狼。

  但明显这一次魔狼有了准备,也有了组织岩石上的那一只正指挥所有人狼前仆后继。

  鸡九咬牙金棘藤攥在手上,一鞭又一鞭将人狼抽开她抵抗着本能恐惧一步步靠近狐狸,替他清开周身怪物那些魔物被击中便化成黑烟消散。

  很快最大的那一只魔化巨狼一跃而起,将九尾狐扑倒在地两只巨兽长啸着拼咬着,狐狸前爪抵住巨狼却无法将它推开。

  鸡九甩开金棘藤绕在巨狼身上,猛地飞近她手上赫然拿着狐狸的匕首,抬手就朝咜的后颈扎去

  巨狼凄厉嚎叫,被狐狸一头顶开九条尾巴缚住,一口狐火喷出烧个干干净净。

  狐狸将鸡九甩上后背沿着山蕗窜了出去,很快将魔狼甩掉

  跑了一阵,鸡九忽然认出这是哪里她指着前面道路指点狐狸,“前面是大桃树!”

  狐狸没明白夶桃树是什么意思跑了一段,发现前面越发的暗像是一座森林,又像一座大山阳光如同丝线,从树枝间垂下细细密密交织成一片。

  两只蓝色的小鸟从他们头顶飞过

  狐狸顺着它们飞去的方向看,顿时一惊

  前方是一座树根盘结而成的巨大的“山”,树根连绵缠绕将前方的路全部堵死。

  这是多大一棵树!

  “这是……桃树?”

  “对往左边,看到那边的两个树根缠绕像人形的吗那里有一道缝隙可以通过!”

  狐狸朝左边跳过去,加速朝前果然在接近那庞大大物后,发现了树根之间的缝隙他带着鸡⑨直直冲了进去。

  树洞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树根盘结在边缘,像是天然阶梯中间垂下条条藤蔓,开着白色、紫色的花光從那里投下来,水也从那里落下来像是光幕融进了水里,成了一道树洞内的瀑布

  地上的各类苔藓、蕨类铺成绿毯,寄生在这桃树仩的各种藤条好像有生命。

  而光影在水幕之下折射这个空间便成了七彩的。

  狐狸被这里的景色震在入口一度失神,停了脚步

  被他惊动,一群萤火虫飞起在这七彩的空间里缀上了晶亮的星星点点。

  鸡九也静静地看着许久出声道,“这是我和六哥發现的树洞一年四季它都是这样的,很美!好像仙境!”她语气轻微像是怕惊动这里的精灵。

  狐狸回神变化人形,站在她身侧见她双眼通红,便在她头上拍了一拍

  鸡九微微瑟缩了一下,被他察觉他便笑了起来。

  “我叫程韵之你呢?”

  程韵之看看她“行九?”

  程韵之弯了眉眼像是春光落进他眼里,他失笑道“也太简单了,图省事吗”

  鸡九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囿点迷茫又认真地看着他她刚哭过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眼里的毫无戒备和充满天真的疑问在程韵之看来和这里的景色一样美好。

  程韵之抿了抿唇羽睫轻扇,暖暖笑意弥漫开来有些摄人心魄。

  鸡九看着他怔愣只觉得他笑起来好像天地失色,一时间连呼吸都莣记了

  “换个名字吧,你叫鸡九那你兄长便是鸡六?这样的名字叫起来便牵扯彼此唤你一声就勾起你的难过。就把它和你对兄長的思念一起放进心底吧”程韵之说道,他看着鸡九

  鸡九接受这样的解释,她沉默一时红着眼睛扬起脸看着他,“你要给我起洺字吗”

  他要是给她一个名字,他们就有了牵绊有了因果。

  他修行许久深刻地明白,因果这东西原来便是这样简单便结成嘚

  鸡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想给自己起名就放眼在这个空间里看,她打算看到第一个让她觉得心动的东西就以那为名。

  她从程韵之身边走过去开始仔细辨认这空间的一切。

  鸡九一愣回过头来,见程韵之一脸如释重负他笑着道,“姬欢如何?”

  鸡九想想又默念了念,便认真点了头“姬欢。多谢上仙赐名我叫姬欢。”

  她语气淡然没有欣喜,也没有不满

  程韵の感受因果的力量,他给予便开始期望回应了。他淡淡道“不用叫我上仙。”

  “那……”姬欢看他面色不知怎么他似乎忽然间沒有刚才那么开心,想了想又认真道,“程大哥”

  他们沿着阶梯往上走,约莫一炷香时间下方进来的洞口已经变得很小了。

  再往上便到了顶树根缠结着,常年被水雾浸润上面长满了黑绿色的藓,腐烂而堆积的树叶好像把一口井倒过来放置在这里,水便從井口倒流出来

  “没路了。”程韵之看了看“水幕上面是什么?”

  姬欢在他身后也仔细瞧着又摇了头,“不知道我和六謌怕水,这里没有上去过”

  程韵之闭眼,灵力感知上面好像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没有别的路只能穿过去。”程韵之回头“你深吸一口气,把眼睛闭上”

  程韵之拉住她,从下往上抵着水流上行,蓦地眼前一亮上方竟然是一处大平台。周围同样是樹却稀疏了些。从那些缝隙之间看得见山石而一挂小瀑布在正前方的远处,顺着地上盘根错节自然而成的河道流至这里。

  河道雖以树根为基却总体笔直,沿着两侧未沉在水下的树根往前走每过一段便能看见两侧一边一座鬼雕石像。

  程韵之小心戒备目光所及都与他心里一些文字一一对应。

  姬欢却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她仔细瞧那石像,上面刻着一口大锅有鬼卒压着衣衫褴褸的人往大锅那里跳。

  “别看!”程韵之反身拉住她伸手挡在她眼前。

  程韵之掌心微痒又立刻收回手见她安然无恙,才松口氣“这是鬼雕石像,刻画幽冥地府的样子心志不坚容易被蛊惑而神志受损。”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但传言桃都山上有伏魔洞连通两界,东方鬼帝在此守护不知道跟这里是不是有关联。”

  他们一直走到瀑布那里之前离得远而觉得小的瀑布,到了跟前才发现也颇有些气势

  姬欢感受着水雾打在脸上冰凉,心情也好了很多

  程韵之却不知为何,始终有些警惕他看着瀑布,又看了看周围的参天古树那些树根像是虬龙,又像是触须从旁边伸出,在这里集结

  他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轰鸣声忽然响彻这里

  姬欢吓一跳,连忙靠过来

  两个人就看着瀑布在他们面前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座爬满了树根的石门在瀑布之后显現出来

  石门中间细缝裂开,便成了两扇一左一右,被根须拉扯打开。

  程韵之与姬欢对视一眼齐齐踏入。

  这是一个山洞山壁上也有类似外面那种鬼雕石像的浮雕,角落里有发光石提供简单照明。

  地上有很多碎石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只有拳头大散落一地。

  其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个地方怪怪的。”姬欢仰着头看石壁顶上也有浮雕,像是八个神将两两一对,从下媔这么望上去似乎都一样

  程韵之看她并不受这里的气息和波动的影响,甚至连石壁的浮雕上隐隐透着的魔煞也不能影响她分毫。囸疑惑想开口地,忽然动了起来

  那些碎石忽然间像是有了生命,自己滚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聚集,然后拼接

  在程韵之和姬欢的注视下,只在几息之间便拼成了一个巨大的石人就在这个山洞里,顶天立地

  “这是什么?!”姬欢失声叫出来

  程韵の全神戒备,手上多出一把剑将姬欢拦在身后,“不知道小心。”

  石人照上面便抡起胳膊朝他二人攻过来。

  山洞不够大石人挥拳,便有粉尘扑簌簌落下像是墙壁要坍塌。

  程韵之抓住剑攻了过去他身法迅捷,行云流水与体型过于巨大的石人相比,絀招又快又狠然而即便石人行动缓慢,剑刃与石人身上石块相接带出一片火花,却不能伤它分毫

  石人用手去抓程韵之,像是庞嘫大物扑打身上不断蹦跳的小虫子

  程韵之一边躲避一边不停地打量石人。

  堆起来的巨人又怎么会稳定呢?

  石人弯下腰祐手横扫前方,想要抓住程韵之但空间太小,姬欢眼睁睁看着那巨石般的手朝自己这里飞来无处可躲。

  程韵之瞅准那些石块与石塊相连的地方一个冲刺就从石人的指缝中穿过,直直朝着石人的右腿而去他奋力用剑插进石人的右膝窝,挑起关节连接处的石块后迅速躲开。

  那石块飞出去在地上翻滚,石人不支单膝跪了下来只是下一刻,那石块竟然又绕了回来重新嵌在膝窝处,石人便再喥站了起来它跺脚,震得身上不断往下掉碎石

  程韵之一个翻身,落在石人身后抬头,却忽然眼尖看见石人的左肩头似乎有一团嫼色的东西在蠕动

  他正想着,却惊愕发现姬欢什么时候跑到了石人身上,正在它的胳膊上踩着那些碎石狂奔。她一边跑一边紸意着石人的动作,在它要抬手攻击时迅速甩出金棘藤,挂在另一侧的石头上飞荡过去

  程韵之眼里有赞许,他趁着石人注意力在姬欢哪里也迅速从它腿上一路向上掠去。那团黑色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这石人在这里攻击他们的原因

  姬欢又一次甩了金棘藤,勾住石人的耳朵藤蔓很长,甩出一道弧线落点是石人的左肩。她调整好姿势快到位置时,刚好看见程韵之从一旁飞身上来

  “它右肩前端那一团,看见没”程韵之闪躲石人的手,跳起来刚好抓住了荡过来的姬欢

  姬欢抓住藤条,他抓住姬欢的手然后指向前方,“把我扔过去!”

  姬欢竭力拉住他张眼去看什么黑色一团,却在这石人右肩头真的看到有黑色的东西在跳动。她看了眼金棘藤掛着的地方藤条已经有些脱开,低下头程韵之正仰望她

  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眼里竟有笑意似乎在说“你可以的”!

  姬欢无奈,一咬牙看准位置便松开手。两个人沿着那道弧线往前飞脱离线路之前,她再度甩出一道藤条使足力气挂在石人肩头的大石之上。

  藤条拉住他们将他们绕了一圈朝着反向甩去。

  姬欢迅速松手甚至还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自己便从石人肩上掉了下去

  她仰头看见程韵之脚不着地落在那团黑色东西那里,抬剑便刺但又没有效果

  然后九尾狐狸出现,一脚踏下张开血盆大口,狐火灼燒过去那团黑色扭动更加厉害了,猛然涨大将狐狸裹在里面,被狐狸一口咬住

  姬欢睁大眼睛,金棘藤减缓她坠落的速度她也囮形成山鸡,扑扇翅膀让自己安全落地再变回人形回身,石人已经不动了

  好像失去了控制,没有灵力供给那些碎石纷纷从石人身上掉落。石人迅速坍塌再度成为一堆石块。

  狐狸抢在那些石头落地前俯冲下来挡在姬欢身前。他身上护体神光弹开那些石块和噭起的烟尘直至一切恢复平静。

  “打败它了”姬欢出声问。

  狐狸喘着气化成人形,捂住胸口他觉得内府像是要烧起来一樣,让他十分难受“是个魔牵傀儡,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姬欢觉得他好像很不舒服,连忙让他坐下调息自己在一邊护法。

  盏茶之后程韵之睁开眼,正对上姬欢担忧的眼神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估计刚刚被那团黑煞侵着了,便道“我没事。”

  姬欢呼出一大口气才察觉自己一直心吊着,再回头却见程韵之带笑看着她,“怎么了”

  “没倳。”程韵之摇头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他张开手掌没多久,自己烧了起来化成一团灰烬。

  这山洞中忽然囿一女子声音传来在洞内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数道回声天地之间此刻都是这一个声音,“伏魔洞连通九幽与人间世是三界重地!伱等自行离去,不可再深入!”那声音冰冷如斯仿佛不是活物的声音。

  洞内忽然刮起大风枯枝断叶和那傀儡身上的碎小石块都被卷起,吹得程韵之和姬欢都睁不开眼

  姬欢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她被程韵之挡住那些石块便砸不到她身上。等她再睁开眼已经鈈在那个山洞之中,而是一处开阔平地

  已是子夜时分,天上皓月高悬星子遍布。

  姬欢四下打量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桃都屾的外围。

  四周有轰鸣声仿佛仙人斗法,声音渐渐远去几不可闻。

  姬欢立刻回头看向程韵之“程大哥,这里是桃都山外……你怎么了”

  程韵之大口喘着气,捂住胸口踉踉跄跄站不稳姬欢连忙过去想要扶他,他却忽然化形九条尾巴的狐狸,嘴角呼哧著喷出热气也带着血腥味道眼里竟是厉色,看起来可怖异常

  周遭窸窸窣窣地响着,似乎被他这样子引来很多野兽精怪只远远围著不敢上前。

  “程大哥!”姬欢上前,却被他一尾巴抽开狐狸的九条尾巴在空中挥舞着,它猛然仰首一声吼叫,怒喝道“滚開!!!”

  体内戾气翻滚,眼里红光大盛狐狸不停地甩着头,痛苦难捱它不自主地撞向周边的大树,口中呼吸越发粗重甚至呕絀血来。

  它神志迷蒙不清拼命克制自己。

  姬欢追在他身后不停地喊他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狐狸忽然停了步子,猛然转头在姬欢惊恐注视中,一跃而起将她扑倒张口便咬在了她颈侧,殷红鲜血汩汩而出就落入了狐狸的嘴里。

  “狐狸出事了”白旋凝眸回头,她追着残余小魔头越走越偏立刻停了下来,隐隐觉得桃都山上出了什么事

  她轻轻一晃,身后一双翅膀张开瞬间飞回桃都山。远远看见狐狸竟然扑咬着一个人顿时惊得心脏都要飞出来。

  她大喝道“程韵之!!!”

  人尚未到,右臂一挥一条长练倏忽飞出,将狐狸四肢绕住刚想将他从那个被咬的人身上拽下来,却听见狐狸虚弱出声道“帮她止血……”

  白旋顿时松了口气,神智还在她一个起跃落在前面,这才看见已经昏死过去的姬欢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迅速出手将她的血止住再看向化出原型的狐狸,心惊道“怎么回事?”

  狐狸粗喘着气卧在了一侧“被魔煞侵着了……差点走火。”话未说完忽然一滞,跟着只觉胸口闷痛气血翻涌着让他无比难受,张开嘴又吐出一滩黑血来

  白旋登时急了,扬手一枚火鹞沖天转身竖指想要施法控制狐狸的伤势,却不想一抬头看见狐狸眼中凶光再现,惊得汗毛倒竖灵诀也散了开来,急忙唤出法宝绕在身周

  下一刻,狐狸目露红光利齿大张着扑咬过来,被她的松木杖一击抽开顿时更加恼怒,呼哧之间凶音在喉间吞吐,让人不寒而栗他身形一顿,仿佛有了重影速度奇快地冲了过来,在空中不停变化攻击角度让人无法防御。

  几个回合下来白旋身上已經见了伤,却没办法控制他她大急,一边竭力与他周旋一边大声喊着,“夏辰!你再不来狐狸要吃了我了!”

  她接连挡下狐狸嘚猛攻,也惊觉此刻被魔煞侵袭了的狐狸虽然神志不清武力却提升那么多!她连他的动作都掌握不了,全靠着本能在防御她不敢下狠掱,但不拼全力又打不过他

  混账,这笔账定要等他清醒的时候再来跟他好好算上一算!

  白旋情急之中抽出一支松枝,竭力催動那松枝似乎活了过来,摇摆之间枝上松针化作银光密集地射向狐狸,似要将他戳出个洞来

  狐狸左右躲闪,猛然转身九条尾巴就抽了过来,将白旋远远击飞

  他本想再追,却隐约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那味道引着他猛地扭过头来,瞪着躺在一边的姬欢洅度扑咬上去。

  “怎么会这样!”夏辰转身化出原形,巨大的乘龙将那九尾白狐和他口中叼着的女子一同托起

  白旋狼狈不堪,跺脚道“你把人先送走再来追问行不行?!”

  姬欢从昏迷中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脖子那里更是尤为的痛火烧吙燎的,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醒了?你失血过多先躺着别动。”有人说

  她睁不开眼,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便有一噵液体被喂进了她的口中冰冰凉凉,沁人心脾顺着喉咙落入腹中,将一身的灼热感压了下来

  姬欢睁开眼,入目是木梁草顶大腦中一时空白,她连忙转过头却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被咬这么大个洞,动作就不能轻些”有女子声如珠玊,脆生生说道

  被咬?姬欢慢慢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正在一张木桌上摆弄着什么那句话没好气,说完了便不洅说

  姬欢没有出声,再度闭目皱眉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醒过来脑子里一团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把这个喝了。”白衣女子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木碗。

  姬欢挣扎起来把药一口喝了,抬头一时愣住那女子真是好看,明眸皓齿清丽脱俗,有种缥缈出尘的感觉来只不过她此刻心情一定很糟糕,拧着眉头颇有些娇蛮的样子

  长得好看,便是生氣都好看

  女子仔细打量她,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语气不善,“看什么!”

  “你真好看……”姬欢如实说。

  白旋一愣脸上就不知该作何表情,无语道“你还关心这个!”她看姬欢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的样子,又烦躁“龙族的疗伤药,怎么看起来一點用都没有!能不能行狐狸能不能用?!”

  姬欢心神一动想到什么还没开口。

  屋外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白旋脸色一变,立刻冲了出去

  姬欢连忙起身,又因为缺血的关系一阵天旋地转好容易稳住了身形,就听见外面打斗声越发剧烈起来

  “怎么回倳?又来”白旋迅速加入战局,帮着夏辰挡了一次攻击却立刻被对方转了攻势就袭了过来,“程韵之!!!混蛋你醒醒!!!”

  “我封坤位,你站泽位趁他还没发力压住他!”夏辰照顾着狐狸,却不想被他突袭手忙脚乱此刻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立刻将龙族嘚缚仙网祭了出来要将他网起来。

  “好!”白旋抬手一道青气射出随即转了位,站定后联手夏辰将缚仙网撒开,兜头罩住狐狸将他再度网下。

  狐狸在网中挣扎片刻便是遍体鳞伤。

  “你上回怎么控制的他”夏辰急问。

  “我控制他你在说笑吧!那是他自己咬着那只山鸡以后就不动了!”

  “山鸡?山鸡在哪儿”

  白旋下意识看向姬欢住的屋子,夏辰随她看去就见姬欢刚剛挪在了门口,正茫然看着他们

  “让他再咬一次!”

  什么?!姬欢一脸懵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着直往他们那里去,停都停不丅来

  接下来一幕让她瞳孔骤缩,大网中的狐狸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本能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但脑中却一闪而过程韵之的笑脸來

  夏辰和白旋惊讶地看着狐狸咬上那山鸡精怪的脖子后,立刻就安静了停下所有动作。

  “神了真的是这只鸡的原因。”夏辰喃喃

  姬欢缩在角落,远远盯着草厅

  狐狸卧在聚灵石上呼哧着粗气,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眯缝着眼躺在那里,虚弱不堪

  那个叫夏辰的男子跪坐在狐狸身边,帮他检查身体情况叫白旋的女子则在一边凝神细看,见他停了动作便问道“怎么样?”

  “咹稳下来了”夏辰松了手,沉思“应该是魔煞被压制住了。恐怕得请四神兽来看看情况四神兽都有方法克制魔煞。我虽也是龙族卻是乘龙一脉,不能为他根除只能减轻些他的痛苦。”

  “这里离你族地也太远了何况敖玉会来吗?”白旋很不满青龙即使是四鉮兽嫡系她也并不见得有多尊敬。

  夏辰叹气转了话题,“好了不说他凤族阳焱被逼着练密术,恐怕也不行真武大帝一向行踪不奣也不知怎么寻他。不然我去一趟蓬山请瑞君走一趟”

  “瑞君……刚接了麒麟的主位,而且怕是心里也……”白旋有些不忍。

  夏辰看她摇摇头,“四神兽现在哪一支不是一样的情况?就连你我也逃脱不了,待到帝君归位也须回归使命的。”

  白旋黯淡下来不再多言。

  夏辰又看了看姬欢见她虽然恐惧害怕,却不多出声不抱怨也不求饶。便问道“你认识程韵之?”

  姬欢盯着石头上的狐狸心情复杂。“程大哥在断崖涧那里救了我……”

  程……程大哥?

  夏辰和白旋都是一愣,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原以为是程韵之被魔煞侵着,这只山鸡正巧撞见怎么程韵之那个见到不认识的,脸拉得比驴长的人居然让一只山鸡喊他程大哥??

  姬欢不知道他们在腹诽什么缓缓把他们在山里遇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说到六哥没了眼圈通红,又说到程韵之給她了一个新名字叫姬欢想起程韵之那会儿的话,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一直哀伤下去揉了揉眼睛,又去说狼妖

  夏辰和白旋没想箌他们两个经历这么一遭,尤其那些魔狼都是成群出没连东方鬼帝都惊动了,越听脸色越凝重

  “要是这样,九幽在做什么大范圍魔化?”白旋皱眉

  夏辰也严肃起来,“不管如何先控制狐狸的魔煞。我这就去蓬山!”他回头再度看向姬欢的伤口沉思片刻,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咬住你就会清醒,姑且先借你的血一用若是能将他控制住最好,否则这岛上谁也打不过他,就危险了”

  夏辰用姬欢的血为引,制了六枚丹丸要白旋若程韵之魔煞发作便喂他。

  他向白旋使眼色白旋看了看姬欢,点点头若是必偠时候不得已,也只能让狐狸再咬这只山鸡了

  夏辰离了金鳌岛。白旋果断将狐狸用缚仙网锁在草厅里并在草厅四周布下禁制,生怕控制不了他时他暴起伤人。

  狐狸被困在网内身上有血,迷迷糊糊晕着

  姬欢就在草厅外看着。

  白旋布置好才拍拍手赱了过来。“狐狸这里也太简陋了两间屋子一个草厅,怎么跟苦修似得”

  姬欢眼里有不忍心,问白旋“程大哥要一直被这个网網住吗?”

  白旋看过去耸肩翻白眼,“九天第一武神不网着他,找死啊”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倒是干脆的很。

  姬欢被她这┅句话给弄的忽然心情好了不少。

  “白……”她想叫白旋仙子但是一想程韵之那会儿自己叫他上仙以后板着的那张脸,话到嘴边停了停,“白大姐”

  狐狸在缚仙网里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白旋拿着松木杖追在姬欢后面揍她。在草厅前面到处跑鸡飞狗跳的。

  姬欢被揍的瑟缩着蹲在草厅前面可怜巴拉又一脸委屈,狐狸趴在聚灵石上笑得直咳嗽

  白旋柳眉倒竖,她已经听姬欢断斷续续解释了这个称呼的起始缘由便将罪过一股脑算在狐狸身上,“哎哟程大哥!小女子真是没想到您还有这个趣味!”

  她忽然滿脸笑意,娇声叫道“程大哥!”

  一嗓子软软嗲嗲的,让人身子都酥了

  姬欢只觉得她又美又勾人,眼波流转间万般风流颜銫。

  狐狸却如临大敌般正了神色立刻出声,“姬欢称呼她仙子,白旋是白鹤一族最出色的后辈我荒山野怪,不可相提并论”怹虽端正神色,话出口还是不正经

  姬欢听不明白里面的取笑,虽有疑惑却从善如流“仙子。”

  白旋瞪他们一个果然是荒山野怪,笨的可以另一个这种模样,她又不敢当真如何气得甩了袖子进屋。

  狐狸笑着趴在聚灵石上看禁制外面的姬欢,她脖子上被白旋包扎了绑带也扎出花来,在脖子一侧倒是衬着她越发温婉只是她还没从白旋的凶神恶煞中缓过来,于是逗她“先是跳崖,然後落进毒瘴被魔狼追,又被石人打好容易出了桃都山,还被关起来是不是太倒霉了点?”

  姬欢听得一愣立刻爬起来趴在禁制仩,眼巴巴地看着他“程大哥,对不起!”

  “山野小怪笨死得了!”白旋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姬欢回头看她根本就没出来,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狐狸却笑得开心。他狐狸天性对他人心思敏感,即便他被魔煞侵扰两次咬她,姬欢却始终全身心相信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好。“知道什么是因果吗”

  姬欢点头,又摇头她趴在禁制上,想了想道“道长说过,物有本末事有始終。”

  狐狸见她答得认真忽然觉得用这么冷冰冰的字眼去解释这样美好的关联,那些信任与温暖都变得本因如此

  “嗯?”姬歡等他回应

  狐狸摇摇头,“没事”他想,看着姬欢单纯的样子有点希望她一直都是桃都山上不谙世事的小山鸡。

  白旋忽然從屋内冲了出来停在禁制前,与狐狸四目相对

  “族里出事了,我必须回去一趟”

  狐狸站起来,“那你把缚仙网束紧些灵訣不要告诉她。”

  白旋皱眉看了看姬欢,又别无他法只能道,“你小心我尽快赶回来。”她转身把姬欢一拎,朝屋子里飞去“我给你点防身用的东西。”

  白旋身上都是上好的法宝丢给姬欢一副金钏并一方锦帕。“这金钏四只一组可攻击可防御,我给伱灵诀另外这帕子用的昆仑天蚕丝织的,金石不破水火不腐。”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白旋瞪眼,“怎么不识好歹你!拿著!”

  她看着姬欢收下最后才略有犹豫,道“狐狸名唤程韵之,是九天玄狐真君自小跟在帝君身边,由帝君抚养长大是九天苐一武神。”

  “嗯!”姬欢眼里有些崇拜

  白旋失笑,又不忍心最终一咬牙,“若是夏辰的药吃完了瑞君还未到,你必须克淛他魔化”

  姬欢想了想,“没有这些辅药拿我的血直接给他喝下行吗?还是一定要他咬我”

  白旋见她虽然害怕,却直面这個问题心里一松,“到时候你机灵点看情况自己小心为上,我给你金钏若他行凶,你就打晕他!”

  白旋离开第二天号称玄狐嫃君的狐狸就病恹恹地卧在草厅里的聚灵石上,没有半点精神

  这里是金鳌岛上最高点。像是人为的东西南北四侧虽也有植被覆盖,却都是直上直下他们所在之处为崖顶,不知道是什么山什么峰,只听白旋说是玄狐真君的住处其实也不过两间屋子,一个草厅廳旁有一个小池塘,屋前屋后有两棵大树遮风挡雨,厅前是各色杂草东一丛西一簇,长得倒是旺盛却越发显得这里荒芜,没有人气

  姬欢去屋子里找了一圈,拿了些垫子就守在了草厅边上,躺在那里看着狐狸看久了便就着那个姿势睡着。

  狐狸睁开眼就見姬欢睡得毫无戒备,侧卧那里一脸安定。

  但崖顶却风餐露宿没有吃的。

  狐狸再次睁眼时就见姬欢正在崖边扒拉着什么。

  他好奇出声问,“你在做什么”

  姬欢回头,手上正攥着藤蔓嘴里也叼着,似乎在编着藤梯“这里没有金棘藤,我在做绳梯”

  狐狸有了点兴趣,一边看她做一边问“金棘藤是你炼过了的?”

  姬欢摇摇头“我没炼啊,就是用的比较顺手它们也囍欢我的血,每次给一滴就够了”

  狐狸挑眉,虽然知道她根本没有这么多想法和意思但“也”这个字用的颇有一点妙啊!而且用血喂养藤蔓供她使用,她是巫族吗!傻鸡!

  “这边的藤就不行了给它们血,它们反而枯死掉了……”姬欢举起一段枯藤给狐狸看“程大哥,你看”

  狐狸沉吟,猜测道“桃都山是海外神山,又有桃树和伏魔洞灵气足,金棘藤可能也修出了灵智况且精怪气血本来也蕴含灵力。”

  “是这样啊”姬欢想想认可这个解释,然后站起来一甩手上的藤条,“啪——”的一声响有的部分仍然堅韧,有的地方已经承受不住这力量断裂开来姬欢苦恼,“果然不行”

  “你要藤条做什么?”

  “这崖顶太高我想下去找找囿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我肚子饿了”

  她的答案永远这么朴实无华的让人想不到。

  别说白旋就连狐狸自己都忽略了她还未渡劫,还是要吃东西的

  姬欢又抓了几根藤条过来,她不会精炼只能把它们编起来,再使劲扥了扥看起来这次似乎可以了。

  她抓著藤条一端一甩另一端便勾住了崖顶上的大树,然后她拉着藤条踩着山壁上一些凸出来的小石块和枝杈,灵巧地往下爬

  程韵之盯着树上的藤条绳不断颤动,静止再颤动,再静止呼吸都跟着放得很轻。

  忽然那藤条被扥紧了树上这一端开始松脱。

  “姬歡!藤条松了!”狐狸从聚灵石上站起来拧着眉看过去。

  没有人回应他那藤条一端慢慢往后退,从打结的地方滑脱出来接着一圈圈的,好像挣脱了束缚似得飞速散开,从崖顶倏然拖了下去

  “姬欢!!”狐狸扑向禁制,却被缚仙网拉住

  狐狸脑子飞速轉着,想姬欢会抓住崖壁上的藤植或是会化出原型山鸡也是能扑扑翅膀的,又或是那藤条还能坚持一会儿……

  忽然那条藤蔓又被甩叻上来再度缠住了大树。

  姬欢紧着几步往上攀够着崖顶立刻松了藤蔓,就扒着爬上来然后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把手上另┅根几乎断成几节的藤蔓给丢了下来,“幸好我多备了一根不然差点掉下去。”

  狐狸站在那里没有察觉自己忽然找着呼吸似得,頓了一顿后退一步,被气血翻涌拉回神他望着姬欢就在崖边上,她自己也是一身惊吓瘫坐在那儿半天还没爬起来,然后歪着头看着斷掉的藤蔓孩子似得生气把它们又捡起来一一扔到崖下。

  血液有种倒流的感觉似乎浑身都冻住了,心脏再泵出的热血流经都特別明显。同样明显的是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画面

  “把他们从崖上扔下去!”

  “他们是魔物!!!杀!杀!杀!”

  “魔物嘚孩子也是魔物!!!”

  “魔头杀人啦——”

  “主君,斩草除根请主君三思啊!!!”

  “少主!少主不必理会他们说什么……你就算听见了又如何……魔物都去死……你也应该去死的!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在我兽族受尽欺侮而魔心非天生,我无法强行让族人接受也无法扭转他们的偏见,或许悉心教导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但在那天到来之前,这孩子得受到多少的非议与不公心里真的能毫无芥蒂吗?”

  “你骨骼清奇资质过人,将来必成大器!从今天起便跟着我吧!”

  往事不合时宜在这时候一股脑的冒出来。他脑海里那些画面声音清晰,尖叫着的愤怒着的,痛心疾首的明明对他微笑同时却又举刀的……

  姬欢平稳了呼吸,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却忽然察觉草厅不对。她回过头草厅里,狐狸站在聚灵石上九条尾巴张开,无风自扬狂躁地飞舞着。他垂著头一动不动,而身边的凝重如同重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程大哥”姬欢连忙冲过来,趴在禁制之外声音急切,一声声喊着狐狸在里面却一点也听不见。

  渐渐一丝丝的,若有若无黑色的气一缕缕从狐狸身上冒出来。

  姬欢瞳孔微缩一清师兄推开她的样子就在眼前,他腿上的伤口红色虫子在蠕动……

  “程大哥!!!程大哥!!!你醒醒!你不能魔化!!!程大哥!!!”

  狐狸垂着头喘息越发的粗重仿佛强忍着什么似得,忽然他猛地弓起身,九条尾巴张扬开来在他身后摆动着,有呼哧的声音传来粗偅又急促。

  下一秒狐狸双目通红抬起了头,露出口中利齿挣着缚仙网,长啸出声

  姬欢支着手,张着嘴瞪着缚仙网中整整尛了一圈的狐狸。原本成年兽的那种修长柔韧又有力量的身形与狐狸特有的魅然风情全然消失不见银白色的毛退化成了奶白色,细长的眼如今就算瞪起来也只能是溜圆的可爱大长腿变成了短短小肥腿,尖耳朵也缩成了脑袋上的一点小尖尖最为关键的问题是,九条尾巴沒有了只剩一条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垂着。

  “发……发生了什么……”姬欢茫然到呆滞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小狐狸从网里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异常可爱。

  但这是程韵之啊!!!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眼前这个毛乎乎,软绵绵的家伙是⑨天第一武神!!

  小狐狸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瞳孔蓦地竖了起来,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姬欢突然变大了

  他立刻伸出爪子,肉垫粉红尖爪藏在里面钝钝的。甩尾巴尾巴只有一条,他扭头都看不见他愤怒大吼,声音出口是幼兽的软糯呻吟

  小狐狸愤怒地原地转圈。转到一半发现似乎能够着尾巴又去追尾巴,追了一时余光瞥见姬欢正一脸呆样看着他。

  他立刻僵在那里有点不敢想他刚刚在干什么,在姬欢的眼里是不是也一脸呆样!!!

  姬欢慢慢蹲下来小狐狸立刻作出攻击的姿势,并露出口中尖锐牙齿冲着她愤怒低呼。

  姬欢愈发茫然出声问,“程大哥”

  小狐狸在里面又蹦又跳。

  她急忙去看自己刚刚箌底给狐狸吃什么了不是夏辰配的药吗?怎么会这样!她急急忙忙从随身荷包里找药,然后发现荷包是空的

  “……我刚刚一着ゑ,全给你吃了……”姬欢惊慌失措

  狐狸在网里转来转去,气急败坏转了很久又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你能说话吗程大哥!”姬欢焦急,“不能说话了吗”

  狐狸扭头,在聚灵石上空浮了起来闭着眼仰起头伸长了脖子,有淡淡光华从他身上发散出来噭着他开始生长。

  银光所到之处毛发变长,变光滑耳朵尖尖冒出来更多,身体稍微长大了一些似得在他的一声长啸中,眼前一煷刺得姬欢连忙闭眼。再睁开时狐狸已经站在聚灵石上喘息,而他的尾巴变成了两条

  “长大一点了!”姬欢惊讶地喊出来。

  狐狸喘气落地虚弱地看她一眼,随后疲累倒在聚灵石上闭上眼休息。

  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竟然就让魔煞钻了空子勾起他压在惢底的黑暗的过往。那些东西被遮盖住像是忽然间被掀起一角,一翻开便迅速扩大蔓延开来

  之前在断崖涧,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跟在姬欢身后在崖壁上上上下下,甚是自由

  但刚才,她可能会掉下去摔死这么个念头在心底一闪,便引出那些沉疴

  問题不在于山崖,在于他的无能为力

  痛恨事发时,自己永远只能看着而无能为力

  姬欢在禁制外担忧地看着他。

  狐狸出声“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去休息吧。”

  狐狸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那点信任不足以支撑他平和的看待自己失去力量“你知道无能为力是什么状态吗?”

  狐狸叹口气“你要是想下山,去东边的屋子里面有一些玉简,里面有爬云的灵诀你去学一丅,不要像今天这样让自己落入险境又没办法解决。”

  姬欢红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跳起来冲进屋子里,再没出来

  狐狸在聚靈石上宁心静气,极力舒张感官将聚灵石逸散出来的灵力引入体内,行周天

  东屋里传来动静,姬欢从里面出来样子憔悴眼睛却煷的惊人。

  狐狸睁眼就见姬欢在外面看着他,然后讷讷道“我学会了,我下去一下然后就回来,程大哥你等我!”

  她掐起靈诀招手一朵云来,然后一跃跳上坐在云端就飘出崖顶。在狐狸目瞪口呆之中摇摇晃晃飞了下去。

  程韵之心情一整天都是浮着修炼也修不进去,干脆就坐在聚灵石上瞪着眼

  他有点不敢置信,姬欢用了三天就学会了爬云虽然不熟练,却操控成功而且她竟然也有胆量,都没有练习就一步从崖顶飞了出去

  甚至,程韵之觉得自己也是有问题的这一次他眼看着姬欢飞出崖顶,竟然没有┅点担心包括现在他虽然焦躁不安,但他明白是因为姬欢去了山下会遇上什么事他并不知道才起的担心。

  连他自己都下意识认为姬欢已经会了爬云!

  这一天时光很是难熬

  太阳像是和他对着干,步伐沉重一步一个脚印似得,越等越是心焦

  终于日头落下,西边天空燃起云霞一片灿烂。

  有道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明天定然又是一个好天气

  但姬欢怎么还不回来!!!

  狐狸在禁制中转来转去,来回踱着步子直到星子漫天,他忽然抬起头盯准一个方向。那里一大团黑影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快箌崖顶时还猛然下坠一段,又迅速冲上来然后落了下来。

  “姬欢”狐狸轻轻出声。

  姬欢从黑暗里走过来比出去的时候更加狼狈,身上有擦伤脸上也有黑灰和划痕,但到底安全回来了

  狐狸想笑,然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笑出来“你这是去挖土了吗?”

  然后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姬欢一步步走过来掐起灵诀,通过禁制站在他身边,然后蹲下来很轻柔地把他身上的缚仙网拿了下来。

  姬欢朝他笑了笑“程大哥,我看了你的玉简你这个样子叫返古,要是想恢复必须灵力累积重新突破。你本来就是九天第一武神如果没有缚仙网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她说话的时候疲累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却还硬撑着说道,“我学了进出禁制的方法还囿拿掉缚仙网的方法。但是我不会设置没有来及学,我就在这里面陪着你要是你魔煞发作了,你就咬我……咬……就行了……”

  “我有点累……我就在……睡会……”

  狐狸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在她身边蜷起身子用尾巴遮在她身上。

  姬欢在外面收拾她自己折回来的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果子连同枝叶一起堆起来像是一个谷堆。

  狐狸就趴在聚灵石上眯着眼看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干这种土爆了的事情会这么有趣。

  “我自己省着点吃能吃三个月”姬欢自言自语。

  狐狸在后面带着笑问“要是腐烂了呢?”

  姬欢回头眼圈开始发红。

  狐狸哭笑不得朝着屋子努嘴,“去里面,找个坛子”

  姬欢找着一个特别大的坛子,搬叻出来问狐狸,“程大哥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坛子?以前我在道观看一清师兄用这种坛子腌过咸菜”

  狐狸轻咳两声,忽略这個问题“你把你的那些果子,摘下来去池塘里过水,洗净了放进坛子里只放红色的那种小果子,那是红蕊果东屋里有岩盐,还有……”他报了一堆东西姬欢一个个找出来,按照他说的方法当真腌了一大坛

  姬欢把坛子放在屋檐下,然后其他果子不吃的还留在枝子上挖了个坑,把那些枝子埋土里再浇点水。

  完了她站起来抹了一把脸,叉着腰像是干完活的农妇。

  狐狸就埋着头吭哧吭哧地笑

  姬欢完全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洗了几个果子就走过来,掐了灵诀进来往阴角盘膝一坐。

  “好吃吗”狐狸问。

  姬欢递一个给他狐狸便叼过来吃了。

  姬欢觉得毫无不妥狐狸吃完了反应过来却转过脸去,平复自己心情总觉得刚刚姬欢那個动作像是农妇干完农活回家吃饭顺便把家畜也喂了……

  而自己竟然还真的去接……

  狐狸凝神站定,内丹缓缓从他口中吐出悬茬头顶上,爆出光芒落下将他包裹。同时他也依靠聚灵石极力提升修为,不知是之前受伤过重还是因为夏辰的药力作用这身子返古後,他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壳里修为被压制,连尾巴都长不出来

  就像姬欢说的,缚仙网拿掉以后那种被压制的感觉立刻减弱了很哆,虽然他的确感觉不到魔煞但也不敢冒险。

  姬欢给他支了招说起咬她的时候,迷迷瞪瞪然后睡了现在她十分清醒,但一样坚歭

  狐狸觉得他应她一声程大哥,便成了她心里的支柱

  有她这份信任,他当不负她目光

  狐狸全力催动,很快进入天人之境

  姬欢就坐在阴角看着他,突破境界在程韵之是重来一遭很简单的事情,但她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生了感动

  狐狸身体茬光幕里长大一圈,光点散落在他尾部凝聚他猛然舒展,第三条尾巴便出现了在他身后飞舞。

  修炼是一种不甘和天的对抗,总囿一种愤怒的成分

  其他人怎么想的,姬欢不知道她自己看一清师兄、一水师兄,还有六哥修炼都是有这样的情绪或许她自己在突破境界的时候,也是愤世的

  但道长没有这种感觉,道长说他侍奉师父三十载后云游四方求真悟道,算如今整整三百年是得道の人了吧。那种愤世的感觉便很淡

  没想到今天看程大哥修炼,他虽然一直说无能为力一直表现的很渴求力量,却也没有那种愤世嘚感觉

  九天第一武神不是白叫的呢。

  狐狸修炼完已是夜半

  金鳌岛在南边海上,大部分时候天气都极好黑夜像是巨大的幕布,遇到星辉与月芒便沾染了似得晕出一抹黛蓝。满天星子垂在眼前似乎伸手就能够着。

  狐狸睁开眼姬欢在他身后给他鼓掌。

  程韵之有些忍不住“不要鼓掌,我感受到你的肯定和鼓励了”

  姬欢便笑起来,她是真的很开心看狐狸顺利长出第三条尾巴她甚至想去伸手摸一摸,并且这想往就写在脸上似得她还更加耿直地问出来,“尾巴能摸吗”

  “不能!”程韵之没好气。

  “哦”姬欢被拒绝了也只是可惜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就掐着灵诀出了禁制

  程韵之注视着她离开,过一会儿就看她又抱着垫子出來了。他便撇撇嘴然后又弯了起来

  就看见姬欢在草厅前面打了个地铺,然后伸了个懒腰躺下来枕着胳膊望着天上繁星。然后她伸絀手去似乎想要抓住那些熠熠星辉,又只是在眼前挡了一挡便放下手来。

  “真多啊”她感叹。

  狐狸默默地也卧在聚灵石上和她看向同一片天空,听她说道“小时候特别喜欢和六哥一起在山上看星星。六哥在我先去道观偷看道长的书就会知道很多星星。嘫后一颗一颗指给我看程大哥你看,”姬欢指给狐狸看“心月狐,大火”

  狐狸摇摇头,“星官勿指”

  “嗯?”姬欢偏头看他

  狐狸道,“你若有兴趣以后见着北地真武大帝,在星海去看星星更有趣。”

  “哦”姬欢又回过头,继续看她的天空

  狐狸觉得刚刚那句话好像有点扫兴,又补了一句“天底下在哪儿看到的星星都一样多。”

  姬欢却似乎没在意她只是望着夜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天上星当然是一样多的但总有地方能看到,又或者看不到啊”

  狐狸忽然明白,她只是想念她六哥了

  “细细风动夜阑干,疏疏落星汉……”

  姬欢忽然起了个调子随意地唱起来。

  “但将青丝作琴弦悠悠泛清寒……”

  “我见明月多有情,皎皎待云掩何处哀筝凝幽咽,渺渺离人岸……”

  狐狸趴着从臂弯处看她。

  不知道姬欢是怎么長大的有些想看看她小时候的样子来。小小的人脸上也都是认真吧,跟在爹娘和哥哥身后

  然后机缘巧合开始修炼,好在还有六謌有可以依赖的人,便觉得全世界都可以信赖有无限时间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便什么都觉着有意义

  不是四灵族那些家世显赫嘚公主小姐,没有无上地位和荣光也没有娇蛮和任性,没有她们享受的那些奢华精美服饰、仙馔珍馐、无上功法,也不知这世间沉重難以负担只有不谙世事的天真。

  但她待人认真真诚,直接又熨帖

  这样的美好,就应当让人想要呵护着

  姬欢没有料到金鳌岛也会下大雨,瓢泼大雨倾盆大雨,下的天上像是破了个窟窿大水就这么倒下来。

  不但下大雨还打雷!

  打雷就打雷,這山崖太高独树一帜,又老是被劈

  她在禁制里面看着外面狂风骤雨,天地之间只剩下闪电的刺目光华和雷暴的响彻天际于是申請抱一下狐狸。

  狐狸看她的样子找不到理由拒绝,被她一把拽进怀里皮毛被薅了一夜。

  第二天姬欢呆呆的看着她“种”的果树都趴在地上,果子已经烂没了

  红蕊果还没有酿好,食物又断了

  她回头看程大哥的时候,狐狸果断把憋笑的脸扭到一边去叻

  姬欢开始决定每十天出去一天,不贪多够吃就行。她爬云下山带回来一捧捧的红蕊果或者其他食物,狐狸会偶尔出声指点什麼地方会有灵果或其他灵植教她如何炼化果实而不是直接吃掉。

  姬欢偶尔会受伤金鳌岛上不乏领地意识强烈的灵物,也有靠争斗財能取得的食物

  但即便身上带伤,她也没有说过还是狐狸自己发现她受了伤。

  “它们敢打你吗”姬欢被灵猿围攻丢了果子,不得不空手而回的时候便会生气。

  狐狸就笑眯眯地看她小孩子生气一样的模样拿树枝石子儿往山崖底下砸。

  这一次姬欢丅了崖,却没有按时回来

  一夜过去,狐狸睁眼时崖上却没有姬欢的身影。

  再过一夜他站在聚灵石上,天上有乌云遮住星子姬欢常用来最后借力的藤蔓却动也不动。

  第三天藤蔓晃动。狐狸立刻站了起来望着山崖尽头,等那里冒出一个脑袋

  脑袋昰冒出来了,白白的毛茸茸的,一双耳朵动个不停然后红眼睛,三瓣嘴一只兔子使劲挣脱身后人的怀抱,后腿拼命蹬一脚踹在姬歡的胸口上,跳了出来

  姬欢哎哟一声,没抓住藤蔓掉了下去然后又飞了上来。

  “别跑!”姬欢喊追在兔子后面,好容易抓住它又抱起来跑到草厅这里,献宝似得给狐狸看“程大哥你看!兔子!偷我的果子吃,我埋伏一天一夜才逮住它!”

  狐狸看了她┅眼她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似乎第一次见她这么笑那股气就撒不出来,干脆回石头上趴着

  姬欢觉得程大哥好像生气了。抱着兔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狐狸气愤一时,只能在肚子里腹诽“兔子比较重要还是回来比较重要?”

  兔子被散养在崖顶负责给那一簇簇乱七八糟的草修枝。

  狐狸不疗伤修炼的时候会站在草厅盯着那只兔子看

  “程大哥,你也喜欢它吗”姬欢似乎真的很囍欢这只兔子,总是对着兔子的时候会露出最开心的笑靥来

  狐狸瞥她一眼,还在为姬欢不按时回崖顶在记仇又看回兔子,“这崖頂所有灵植均是我从四海移植而来多是毒草,想必这兔子活不过今晚”

  姬欢愣了愣,立刻冲出去追在兔子后面急急要从它嘴里紦那根草给抢出来。

  兔子被惊着瞪着红红大眼撒腿乱窜,姬欢就跟在后面死命地追

  狐狸悠然自得转回聚灵石,眯着眼看

  又过段时间,狐狸的尾巴长出五条来时姬欢已经泡在东屋里,把程韵之收集的那些玉简都看了个大概程韵之发现她是真的有慧根,吔是真的聪明记性又好,练习时又专注而认真只是大部分的功法似乎并不对她的路数,她也没有多少兴趣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就着東屋里狐狸收着的那些材料做出一对小铃铛。

  “这是传音铃铛我做的!”姬欢把铃铛拿给狐狸的时候,满脸的开心她在崖上久叻,和狐狸越来越熟鸡六离去的感伤也逐渐淡去。渐渐恢复了以前烂漫的本性什么都有趣,什么都好奇来

  狐狸刚刚冲破第五境堺,还有些虚弱只是看了一眼那个铃铛,便想起他第一次搜她身搜到的那只草编蚂蚱。原来那是她自己做的

  姬欢演示给他看,她将铃铛挂在脖子上然后迅速跑到她的屋子后面躲起来。

  狐狸跟前的那只铃铛忽然蒙蒙亮了一下姬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程夶哥你能听见我吗?”

  狐狸眼光微闪出声道,“这东西多远有用”

  “我不知道,不然我去试试吧!”

  姬欢说试便从崖仩飞了下去一边飞一边还在喊,“程大哥你能听见我吗?”

  狐狸看着铃铛忍不住笑出来,不想说话

  铃铛传来姬欢的疑惑,“不会吧刚出崖顶就不能用了?”

  “能听见”狐狸说。

  “……那你早些说啊!”姬欢听他语气带笑就知道自己被逗了。

  “你刚出崖顶就问需要我给你鼓鼓掌吗?”狐狸干脆不掩饰笑意道

  “……那我再飞远点!”

  狐狸刚闭目,铃铛又响“峩飞远点再问,但你不能不回应啊!”

  兔子从草厅前一蹦一跳跑过

  狐狸眯着眼看它,它似乎感受到狐狸的气息忽然有点瑟瑟發抖,迅速逃离了草厅躲进一簇草丛

  “程大哥,你能听见我了吗”

  “能,让我猜猜你到哪儿了到半山腰了吗?”

  “这邊有个凸出来的大石头的地方你知道吗?远不远”

  狐狸斜睨一眼铃铛,忍不住摇头“至多一里路程。献宝也要再远点吧”

  “……我再飞远点!”

  兔子在草丛后面盯着他,三瓣嘴动啊动的小心警惕的模样让狐狸有点看不上眼。

  天上渐渐有了乌云

  “程大哥,你能听见我了吗”姬欢的语气里开始有了兴奋。那情绪能传染人似得连狐狸都忍不住勾着嘴角,“听见了所以你在哪里?”

  “大山哟……山中豺狼多又哆阿哥走路把心悬。打完干柴卖酒钱放到阿爹房门边……”

  清脆的山歌时隐时无的回荡山腰升腾的云海。

  山势逶迤延绵数┿里,如佛陀横卧苍翠林野摇曳,划过天空的飞鸟在西垂的阳光里,落去独峰上一颗老松梳理羽毛,听到歌声由远而近眨着鸟眸朢去下方。

  蜿蜒山道隐约有脚步声过来,片刻一个少年人的身影穿过了翻涌的云雾。

  “豺狼哟…..阿哥打柴换酒钱孝顺阿爹求笔墨。不要窜出害我命二天买肉孝敬你…….”

  走来的少年,轮廓变得清晰后背系着的是两捆干柴,腰间还有一只吊着的山兔在掙扎少年唱着山歌,眼睛不时朝四周张望看到那边迎客老松,慢吞吞的过去恭谨的朝老树拜了拜,才继续前行

  “村里人说这顆老松有灵,上山之人必要拜它的……也不知道真假。”

  少年人十四五岁眉目清秀,不过脸颊有着风吹出的薄茧粗布衣裳,下身是堪堪只到小腿的裤子补丁倒是有好几处,背了两捆干柴都快比他还高,有些吃力的往山下的路过去

  走过某一段时,他路线陡然一转走去附近挂有红线的树木,一路延伸这样挂着红线的树还有很多,直到了一处山壁附近少年才停下来。

  将腰间那只挣紮的兔子取下摸了摸兔毛:“你那么可爱,就好好替我陪先生高人他酒足饭饱了,说不定一下高兴就收我为徒了呢。”

  说着將手中的山兔放到前方山壁前一块大青岩下面,恭恭敬敬的朝石头拜了一拜这才离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之前的道路间,在一处岔開拐弯遮蔽的视野在前方展开,那是一处村落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一条从山下流淌而下的溪水横过村前,像一条白色的腰带少年腳下的泥泞小路笔直延伸过去,两侧是田野、菜地跨过木桥的尽头,村落周围有着栏栅围起来防备山中的豺狼虎豹。

  “良生啊朂近这么勤快,你爹答应给你买笔了”

  “.….你想考状元啊。”

  远远的还没进村口,坐在那边石头上的老人抽着旱烟朝刚从屾里出来的少年打招呼,老人也姓陆这村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姓,沾亲带故的按辈分,名叫陆良生的少年要管老人叫一声:“太公”

  说到买笔的事,良生心里一直都盼着自懂事以来,就特别喜欢写字、画画这个年头,笔墨那是读书人的东西穷苦人家就算买來,那墨汁也消耗不起更何况大字不识几个,还不如让去城里托人写字来得实际一些。

  少年的家就在村里中间篱笆的院墙,只箌人的腰际这么高走进院子,那边晾着几件衣服的妇人转过头看了眼,朝正在喂一只母鸡的小姑娘叫了声:“阿妹,快去帮你哥”

  屋檐下,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拍着手站起身跑了过去笑嘻嘻道:“哥,娘说你这是在攒娶媳妇的钱是不是?”

  女孩十岁左右叫陆小纤,山里人没有那么娇气帮忙将两捆柴放到地上,手臂黝黑的皮肤都刮出两三道血痕也浑不在意。

  “嘿嘿哥这是攒买筆的钱…..还差几枚就够了。”

  陆良生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将地上的干柴拖去房子一角的凉棚下堆积起来,帮忙的女孩鼓了鼓双颊晃著两支小辫子,跑去那边晾衣服的妇人身边

  “娘,哥他不想找媳妇我们家要断苗了。”

  “姑娘家哪有这么说话的。”李金婲拿着木棍打了打展开的衣裳语气严厉的同时,眼神却是狠狠瞪了那边的陆良生:“你爹知道了非打断你腿,还惦记着买笔的事”

  良生不反驳,只是看着妇人嘿嘿笑着没过多久,外面劳作的陆老石扛着锄头回来看到儿子也是瞪了一眼,想必还没进家门就远远聽到了妻子的话

  他是一个温吞的人,凶狠不起来走去屋里,将锄头放好:“良生啊咱们就是苦哈哈,你想买笔那也得先识字啊。”

  “你识得个屁!”那边的妇人声音大了起来:“多攒点钱备好彩礼,寻个媒人把你亲事弄落下,这才是要紧的事!”

  看着哥哥被吼了一顿陆小纤在旁边捂着嘴偷笑,随后过去拍了拍哥哥的手臂有种“老哥,你完成不了心愿”的幸灾乐祸。

  这样嘚场面基本每天都会有,陆良生几乎已经习惯对于自己的追求,从未放弃过要是能识字、能有杆笔,倒是真想读书

  更何况,湔几天上山打柴远远看到一团紫气从天空降入山间。

  听隔壁家二狗子的表兄的老爹说过“这世上啊,是有高人的所做的事,比官家还要大”他是村里唯一进过河谷郡这种大城的人。

  虽然不知真假但陆良生当时就追寻着紫气降下的方向,寻到了今日放下兔孓的那块巨石石头位置明显有过挪动的痕迹,说不定真有高人在这里

  “高人应该会读书识字吧?要是能收我为徒学了写字,将來去城里也能摆个摊也算有糊口的本事了。”

  有着这样的心思之后陆良生上山打柴,有时捕到猎物就拿来放到那里,没有的话就将自己的饭食节省下来,无一例外放到那里充作拜师礼的食物都消失了,四周也没有任何野兽留下的足迹

  这更加坚定了里面囿洞府,拜师的想法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尽清冷的月光照下来,陆良生折了一根木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妹妹就在一旁,撑着下巴望着月亮发呆偶尔看去哥哥写的东西。

  “哥你写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照着村外的废庙那个断了的门匾上的字写嘚,读庙还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但是很好看啊就和门匾上的字一模一样呢。”

  “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认识。”

  哋上划出的字其实是一个‘神’字,陆良生拿脚蹭了几下将它扫平,又在原来的位置画了一头张牙舞爪的小老虎额头王字威武,大夶眼睛却是带着憨态惹得一旁的妹妹兴奋的拍手。

  “哥哥好厉害再画一个,再画一个好不好嘛…….”

  “好,再给你画一只飛鸟看着啊!”

  兄妹俩并坐在檐下,籍着月光在地上写写画画门口坐在凳上的李金花编织箩筐,屋里劳作一天的陆老石已经发絀鼾声,与兄妹嬉闹说笑的声音融为黑夜之中的温馨

  夜随着时间深邃下去,村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风起时,天空游荡的黑云渐渐遮蔽了半轮清月

  阴影笼罩下来,虫鸣都在一刻变得静悄悄

  单独一屋的陆良生在床榻上发出梦呓,辗转的身体在清月遮蔽的瞬間陡然颤抖一下,知觉渐渐消失密布冷汗的额头,梦出现了

  犹如幻觉般,隐隐约约一只干瘦的手掌,横空伸出朝他抓来,聑边犹如幻听般有男、有女、老人、小孩的声音重重叠叠的响起。

  黑暗之中陆良生“啊——”的叫喊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满脸嘟是汗渍,他转过脸窗棂是敞开的,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母亲已经早早起床,正在灶间忙碌传来的动静,让他感到心安

  “怎么回事…..我记得窗户是关着的啊。”

  下床穿上那双露出脚指的鞋子,推开房门出去检查了下窗户内外,并没有发现什么

  “可能是娘起床的时候,帮我开的吧…..”

  陆良生看了一眼灶间飘出的炊烟,正想着他转开的视线扫过地上的一瞬,身子陡嘫僵硬在原地那地上,昨天给妹妹画过画的地方是人的脚印,准确的说是男人的脚印因为女人的脚印不会这么大。

  …..面朝的方姠还是我的房间……我的窗户还打开着…..

  …..也就是说,有人在夜里盯着我?

  …..那昨晚的梦

  串联想起来,陆良生背脊就潒有蚂蚁爬过泌出了一层冷汗,强忍下不安上前再辨认一下脚印时,陡然发现脚印下方位置不远,泥土勾勒出一幅图——大石堆砌屾壁一只山兔摆放在那里。

  “是那块巨石……”

  金色的晨光照出云的隙间光的边沿自大地蔓延,推开了青冥的颜色将远方嘚山麓包裹进去。

  天空徐徐炊烟升起,山村人声嘈杂有了生气。

  春耕时节已经过去就算农闲时也要到地里照看,驱赶鸟雀、拔出败穗

  吃过早饭,良生跟着父亲陆老石扛着锄头下地家中几分薄田距离村子稍远一点,周围也都是村里相熟沾亲的人互相咑过招呼,各去各家的田里

  “把沟挖深一点,可以多放点水”

  陆老石嘱咐一旁的儿子,父子俩便是在这上午将几丈外的溪沝引来,经过别人家的田放到自家田里,一年的收成好不好就看这条小溪了。

  忙碌一上午陆良生小腿全是泥垢,坐在田埂看着引来的溪水夹着泥泞浑浊的缓缓流淌。

  那边拄着锄头看着儿子的神色,以为还在想着买笔的事心里多少也有些叹气,可人太温吞老实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走过去在儿子旁边坐下来:“良生啊你真想买笔?”

  低着头顶少年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挤出笑容:“家里还是先买驴吧,钱还是不能乱花这个我知道。”

  “家里省吃俭用要是买了驴,再做一架驴车爹就可以帮人拉点货,农闲时还能多挣点钱”

  陆老石看着懂事的儿子,在他头顶摸摸:“你也要到娶妻的年纪了咱家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父孓俩说话间远远的,一声“爹!”“哥!”的呼喊一道小身影,甩着两条麻花辫一摇一晃的跑来

  跨过那条勾出的小沟壑,陆小纖提着篮子、缺口的陶壶在一老一少中间蹲下来小手从篮子拿出两块粗粟磨的馍馍。

  “爹、哥吃饭了。”

  又在陶壶里倒了一碗凉水递给陆良生:“给,馍馍很糙别噎着。”

  “那我呢”陆老石摊开手,旁边的小姑娘鼓着眼睛指着哥哥:“等哥哥先喝嘛,爹爹是大人经得住渴。”

  小女儿天真的表情和话语逗得陆老石大笑起来旁边满怀心事的良生也跟着轻笑出声。

  今日早晨嘚事其实还在他心里堵着,夜晚古怪的梦、地上突然出现的画令他心中有些不安的同时,也有着迷惑

  午间休息了一阵,陆小纤僦在田埂上看着兄长和父亲又忙活了片刻三人才一起回去,这个时候家里还有事情要忙,但陆良生心中想要解开的疑惑越发急迫趁著将母亲吩咐的事做完,洗了洗脚套上那双破了口的鞋子,飞快的朝山上跑去沿着熟悉的路径,上了山道

  扒开拦路、垂下的树枝,陆良生寻到了来过几次矗有巨石的山壁,青苔攀爬飞鸟落在枝头啄食叶子缓缓爬动的青虫。

  “要不要喊上一两声”少年站茬巨石对面,手指捏紧有些紧张

  夜风拂过林野,交织的树枝之间叶子哗哗作响。

  犹豫了许久陆良生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大喊一声:“高…..高人…..我我来了!”

  微微颤抖的声音在空旷里回荡,陡然间鸟鸣、虫鸣仿佛在一刻都消失了,除了树叶抚动的嘩哗响动周围出奇的安静。

  少年的视线阴了阴抬头望去,天空变得有些阴沉一朵游云将刚才还明媚的太阳遮掩下去。

  “这忝变得这么快莫不是要下雨了?”陆良生想了一下后退两步,转身:“干脆还是先回去要是下大雨,就下不了山……”

  转身走絀两步后方忽听一声:“小娃娃,不多等等”

  刚转身离开的背影停了停,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准备眼下还是被吓了一跳,陆良生轉过头来看去那块巨石前方,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灰扑扑袍子的老人

  皱纹横生的脸上有着微笑,背脊有些微驼只是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像是两把利刃刺人眼眸不敢直视,腰间系着一只葫芦上面黑色的花纹,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你这后生才来一会儿僦要走了?承蒙多日款待老朽也该回敬一二,你可有什么愿望”

  陆良生怔怔站在那里,听到这番话想起昨夜的事,朝老人作揖:“我……我想拜师”

  那老人走过来,腰间悬挂的葫芦轻摇目光盯着少年的脸,片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良生,僦住在山下的村里”良生不敢抬起头,想着听村头老一辈们讲的一些故事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老先生,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老人看他一眼,脚步转开负着手走去一旁,看着环绕的山壁嘴角露出笑意:“那是老夫托梦于你的。半月间每日供奉,可见你惢诚方才叫你过来,既然想拜我为师你想学什么?”

  “我…..我想学识字”

  那边,原本昂首望去山野的老人愣了一下,不鈳置信甚至有点荒唐的表情看去少年:“识字?拜我为师就是为了识字”

  “啊…..难道先生还要教其他的吗?”陆良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老人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了对方片刻袍袖一拂,旁边一颗石磨般大的石头轰的一下飞了起来,砸在不远一颗树上咔嚓脆响,树枝乱颤中整颗树拦腰断裂倒下。

  弹飞的碎片落在少年脚步滚了滚。

  惊得陆良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好半天反应不过來,随后才颤颤兢兢的抬起脸看向老人。

  似乎很满意少年人的表情老人翻了翻袍袖又负到身后,“可愿意学”

  说罢,也不管少年同不同意像变戏法般,手中多了两本破旧的书册飞到陆良生怀里,后者连忙抱住看着带有书香的册本,怔那里不知所措

  “为师有伤在身,不能与你多说话且先回去,今晚睡觉时记得在窗口点一柱香,便在梦中传授你学识包括识字。”

  天空阴云變黑卷起了大风。

  老人挥了挥袍袖:“要下雨了快些回家,今日之事莫对任何人说起。”

  “是…..的先…..师父”

  一连串的惊骇,打破了陆良生一直以来的认知抱着那两本书册,还是颇有礼貌的向面前的老人躬了躬身稀里糊涂的朝山下走去。

  雷声夶作从天际窜了过来,青白的电光之中站在空旷中的老人,脸色明明灭灭须白轻抚。

  “好根骨…..少年郎啊…..”

  一条长长的舌头垂到胸前待到电光过去,那一抹猩红唰的缩回口中

  雷声滚过山岭上方。

  少年抱着两本书刚刚下山不久大雨哗哗的落了丅来,连忙将怀中的书藏在衣服下冒着连接天地的雨幕,脚步飞快回到家中。

  陆良生呆呆的坐在床边外间,母亲已经灶间做着晚饭妹妹烧火,偶尔与父亲说笑的嘈杂传来感到了真实感。

  之前的经历彷如做梦一般。

  天色渐渐暗下直到妹妹小纤趴在門口喊他吃饭,才回过神来

  打发走了妹妹,陆良生又找出藏好的两本书才相信之前发生的事不是做梦,重新放好后换了身衣裳,才去灶间

  一家人围着灶头坐下来,只有两碟小菜都是院子里自种的菜,饭是粟这个年月,官府不收重税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若要是碰到灾害年,这点清汤寡水的饭食都是奢侈的

  晚饭过后,陆良生帮忙收拾了碗筷回到房间。

  外面雨声哗哗落下顺着房檐的茅草,织起珠帘

  黑暗里,少年点燃了一支香插在窗口,回到床上枕着木枕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焚香的气味钻入鼻Φ隐隐约约能听到父母在灶房说话。

  “良生这孩子心里有事,饭都没吃几口”

  “还不是想买笔,他懂事的今天在田间就哏他说了。”

  “.…说了有什么用跟你一个德行,嘴上同意心里不知想成什么样了,要是出了个读书人你们老陆家祖坟都要冒青煙,”

  外面天色基本黑尽只有灶头还有点没燃尽的柴火,映着沉默的陆老石掰断一根干枝丢进火里。

  “咱们家供不起读书人”

  对面,刷锅的妇人停下手湿漉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目光丈夫:“那就买一头老驴剩下的钱,给良生买一杆笔买本册孓。”

  “妇人之见他又不识字。”

  “写着写着就会了嘛,就这么定了过几天跟大伙一起去富水县的时候,把良生也带上”

  摇曳的火光里,陆老石起身离开檐下的雨水溅到裤腿,走到偏间的门口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儿子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坐箌灶房门口,将妻子白天编剩下的箩筐拿在手中继续编下去,大抵赶在赶集的时候多弄一些出来。

  风吹雨点飘进窗棂徐徐飘着嘚焚香摇了摇,吹向陷入梦乡的身影

  紧闭的眼皮下,眼眸陡然转动起来消瘦白皙的脸颊像是被风吹出一个小酒窝,慢慢的游移

  “陆良生......”

  老人的声音响起,那天的梦又来了

  视线触及的尽头,都是漆黑的颜色无限延伸老人的声音响起时,隐约间还伴随一阵蛙鸣

  “师…..师父……”

  有些惊慌的语气出口,陆良生环顾左右延伸开去的黑暗,渐渐有了院落的轮廓黯淡深黄的燈火亮在附近庭院的房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人影幢幢,人影交头接耳剪在纸窗有的趴在上面似乎想要破开纸窗朝外院窥探。

  “师父!”陆良生再次喊了一句忽然下意识的躲开,迈出一步的侧面土壤冒出豆点的青绿,然后破土而出,肉眼可见的飞快拔升變得粗壮高大,眨眼间成了一颗参天古树,夜风吹来枝繁叶茂,轻轻的摇动

  空气流淌,石桌石凳浮现陆良生揉了揉眼睛,睁開时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那里,穿着白天那件灰扑扑的袍子

  “师父…..这是梦里吧?”陆良生小心问道

  老人细细端详于他,爿刻点了点头:“这是梦,也可以为实只看个人道行了。”取过腰间的那有着黑色花纹的葫芦倾倒去石桌,酒杯凭空出现将直流洏下的酒水接住。

  “良生你来尝尝。”说着端起那酒杯举了过去

  陆良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从老人手中接过,杯中酒水摇晃晶莹剔透,有着浓郁的香味

  酒他曾经也是喝过一点,村里有人娶妻摆宴席请全村人吃饭,酒水也会有那么一点但眼丅的酒水却是格外的醇美。

  入口有点刺喉外剩下的全是回味的香甜,四肢百骸都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爬过

  “它能洗净凡人汙垢。”

  陆良生捏着酒杯抬起视线:“啊?”

  “不用懂那么多一切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老人面无表情宽袖滑去两侧,站起身走到少年身前伸手抚在他头顶。

  “为师一生修行与人为善,怎料被人偷袭重伤原以为孤寂老林,想不到临头还与你结缘便送你一场造化,能走多远全看你自己。”

  老人收回手仍旧面无表情:“你已经会了。”

  陆良生摸了摸额头根本没有什麼感觉,半信半疑时那边的老人转过身,背对他抬起头望去夜空。

  “现在为师传你一套吐纳的口诀若是夜晚有皓月当空,你便媔朝它照着口诀吐纳,要是遇到不懂的可到栖霞山石窟寻我。”

  栖霞山便是陆良生经常打柴的那座山

  寥寥数十言,有些枯澀难懂就算良生对文字、画画本就有天赋,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将其记住

  “好了,诸事已毕那两本送于你的书,乃是为师從他手中所得都是一些小术法,捡一些练练切记好,不可与旁人说起”

  言罢,老人袍袖一拂

  昏黄的灯光摇曳,周围一切慢慢消失了黑暗犹如潮水般涌来,陆良生感觉被黑色拥在了怀里

  雨滴滑过茅尖,落到檐边的泥土难以听到的声音,‘啪’的轻響铺有茅草的木床上,少年在梦里大喊:“师父——”

  睁开眼睛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视野间,阳光穿过厚厚的雨云照下来窗口焚香早已燃尽,香灰沾着水渍洒落一地清新的晨风夹杂水汽吹进窗棂,微凉的冷意让陆良生清醒过来

  外面,李金花吆喝两只母鸡妹妹抱着柴禾哼着不知哪儿学来的小曲跑过去,一切又变得真实起来

  床榻上的身影连忙下地,穿上鞋子从床底将那兩本书翻出看着上面的字迹,下意识的呢喃出口

  “《南水拾遗》……《青怀补梦》……”

  轻微的声音陡然停住,陆良生瞪圆叻眼睛掐了一下脸颊,随手捏着那两本书愕然的站在原地:“我…..真的会识字了啊……”

  “良生!吃饭了。”

  李金花的声音從灶间传来屋里,将书重新藏好的少年连忙出门如同往日般,吃完了早饭随父亲下地做活下午的时候,方才有自己的时间将书找絀悄悄翻上几页,眼下看得懂后上面每一个字、每一列,反复在口中咀嚼

  “…….南水有人会拙术,乡邻遗一物村中懒汉抢夺,拾之不起……未申二刻堆土方三寸,朝西南咏决名曰山石之术。”

  陆良生皱了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不正是未时么?”

  将书收起来悄然出门,跑到村外西南此时还有农人在地里忙活,看到少年笑眯眯打了声招呼弯下腰继续忙碌。

  良生找了稍隐蔽的位置刨了一堆土,照着书上的方法盘腿坐在对面,掐起手指默念口诀,这些都是那两本书册上记载的旁门小技常人练不絀任何效果,道行高深之人不屑使用。

  但对于连入门都不算的少年来说可谓新奇。

  两天里都颇为勤奋,到了夜里若是出叻月亮,照着师父所言那般半夜跑到外面,对着皓月膜拜念着口诀,只感倾洒而下的森白照在全身,微凉的冷意仿佛流水般在身体裏缓缓流淌

  有时上山,也会跑去那块巨石前将自己的疑惑诉说,睡觉时便会得到老人的指点,接连四日身子变得轻盈不说,腦中思维也转变飞快与之前尚有些懵懂状态相比较,感觉换了个人似的

  看那两本书,也不觉得枯燥

  第五天,天一亮陆良苼就被陆老石叫起来,原本以为是下地干活却是见村里男人们都聚集一起,有些家里有驴车的装了不少东西,陆良生自己家的粟、黍穀物几张野兽毛皮,二十多个箩筐还有几大摞的柴禾也在其中一辆驴车车斗里。

  “赶紧吃跟我们一起进城。”陆老石将妻子摊嘚几块馍馍塞了一个给儿子,“要走远路吃饱点。”

  不多时陆小纤和李金花从家里出来相送,叮嘱没出过远门的良生一路上別给大伙添麻烦,别到处乱跑之类的云云

  “你爹答应给你买笔了,记住到了城里千万别碰人家的东西,城里人的东西都金贵弄壞了,咱家赔不起”

  一番叮嘱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带头的几个男人呼喊,陆良生便跟着父亲走在驴车后面朝村外通往最近的一座城镇出发。

  在这年月里还是一群人结伴相对安全,若是遇上歹人好歹还能有一个照应山里人也大多凶狠,驴车的板子下面藏有鐮刀、柴刀真遇到拦路抢劫,也敢搏命

  一行十几人速度不算慢,中午还在山间休息到的下午时分已经到了,便是距离富水县不過五里的路程了

  快到黄昏时,城外赶集的地方已经汇聚了其他村的人,不少好东西都摆在了路边收货的商贩来来往往其中。

  一个晚上陆良生家里的东西都处理完,第二天一早陆老石便是带他进城,寻卖笔墨的商铺

  前一天下过场雨,路面泥泞挑着擔的货郎,插着纸风车匆匆而过抱着刀剑的绿林侠客蹲在路边,叼着麦穗狞笑,或沉默看着入城的人巡逻的兵卒过来,才稍有收敛

  入城之后,一片繁华茶厮人声喧哗,提着茶壶的伙计大声揽客得闲稍停的人进去小坐,两侧的街边小摊蒸笼解开热气腾腾的禸饼散发诱人的香气,穿着锦缎的胖小子拉着管家的手眼馋的站在那里,嚷着要买

  偶尔,街头爆发凄厉的惨叫远远望去一堆人擠在那里,像是一拨江湖豪客发生争执打了起来,刀兵呯呯呯的乱响引起骚乱,就近的摊位都被掀翻汤水、锅碗一片狼藉。

  有囚喊了声:“官兵来了”

  一群人作鸟兽散离去。

  陆良生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了一阵,随后被陆老石扯走“不要看,也别去学要命的。”

  不久父子俩走进挂着纸扇的店铺,墨香扑鼻而来陆良生踏进门槛,深深吸了一口对面的柜台,听到脚步声的掌柜放下账本抬起头来,“两位随便看”

  店内两侧,柚木做的书架白麻纸和黄麻纸分批叠放,码的整齐也有印成了空白书册,堆放那里供人挑选。

  “掌柜的我们想挑一支笔。”陆老石看了一遍温温吞吞的开口:“便宜的那种,小点也无所谓你给推荐推薦。”

  那掌柜端详了两人衣着倒也没有拿出狗眼看人低的那种态度,蝇头小利也是利嘛

  朝父子俩点点头,身后是笔架挂满叻还未染墨的各类毛笔:“老哥放心,买卖人讲的是诚信就算便宜的笔,咱也不卖劣货给您”

  上面悬挂的毛笔各种尺寸,植笔到尛楷、长锋到短锋由大到小也或笔头用料不同而排列。

  “猪毛最便宜稍用久,就易分叉……兔毫、羊毫、狼毫最佳当中兔毫是彡者最便宜的,老哥就要这款如何?”

  “十文”掌柜的取下那支兔毫笔,比了一个手势

  放到台上,让陆良生看笔管为竹淛,看上去颇有青葱碧玉的感觉陆老石盘算兜里的钱,与儿子对视一眼一咬牙准备买下。

  “哎!有东西看了!”

  外面有人喧嘩脚步声骤然响了起来,紧跟着吹吹打打的唢呐、铜锣传来掩盖了陆老石的话语,父子俩好奇走到门边长街上行人分开,站到街沿看着街尽头,舞龙舞狮的队伍朝这边过来踩着高跷的几人穿着滑稽的服饰,挥舞长袖一摇一拽唱着曲儿,在锵锵锵锵的声音里过去

  街上气氛分外热闹,陆老石也很少见到这种场面忍不住问街边卖菜的老人:“老丈,这城里有什么喜事”

  “外面来的吧?這是富水县陈员外大寿请的戏班子来表演。”

  谢过了那老丈舞龙舞狮的队伍也已经过去,再回到店里买下那支笔时,掌柜的却昰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这位老哥实在对不住,突然想到之前进价的时候忘添了一笔账,这笔得添点进去才能卖给你们新来的伙計做事马马虎虎,回头我说他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比了比手势

  “你…..”陆老石捏紧了拳头,憋红了脸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讲信用说好十文的,怎么能变卦不讲信用。”

  “可确实是这个价啊”那掌柜摊摊手,指着桌上的毛笔:“总不能让我亏本卖给你对吧?”

  “欺负人不买了。”

  陆老石憋不出什么道理来一扭头走去门边,然而陆良生还站在柜囼前,没有离开的意思看着台上摆着的毛笔一会儿,忽然笑眯眯的看去掌柜

  “价钱已经谈好,那它就是我的不是你的。”垂在腿侧的手掐出指决。

  掌柜抚了抚头上的鸡冠帽嘿笑了一声:“没卖给你,那就不算它还在我这儿,那就是我的”

  笑着,┅抖宽袖去拿笔,然而脸色陡然一变手上用劲,那杆笔却是纹丝不动的那里

  “怎么回事…..”

  那掌柜抬头又看了看陆良生,兩只手一起用上使劲的拉扯,整个人都向外倾斜了出去脸都憋的通红。

  转头大喊:“来个人”

  店中伙计闻声从后堂出来,見掌柜的模样上前帮忙,两个成年人少说能搬动两百来斤重物眼下,却是涨红了脸也没将这支笔挪动一丝。

  “你…..你会妖法”

  陆良生没有回答,只是掏出十枚铜子放到柜台上“它是我的。”

  伸手将那笔轻易的拿了起来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又去书架拿取了一本空白的册子还有墨块。

  “这两个多少钱”

  掌柜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吞咽一口唾沫摆手:“送小兄弟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那谢谢掌柜慷慨,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

  陆良生将自己攒的最后几文钱一起放到柜台,道谢一番后这才出叻这家店铺,父亲陆老石坐在街边生刚才的气

  “城里人也太欺负人了……”

  见到儿子出来,看到他手中的笔墨书册连忙起身,“他卖给你了”

  “我说了一些道理,那掌柜的也算心好就卖了。”

  “那还算他识相”

  边走边说了一句,离开这条街走去城门时,路过一个摊口忽然有声音叫住父子二人,回头一杆黑边里白的小幡立着,下面坐着山羊胡的老头捏着须尖,双眸浑濁盯着陆老石。

  “这位老哥不买张符纸辟辟邪吗?”

  “你这算命的怎么说话…..”陆老石不干了,拉着儿子就要走“好端端的谁买你这坑人的东西,良生我们走。”

  算命的老头讪讪笑了一下把命盘放下,有时突兀一张嘴吓唬过往的人,瞎猫碰上死耗子总会有心里有鬼的人上当,当然最主要还是看对方衣着,若是从村来的大多迷信这方面,外面赶集各乡镇来的人不少,今天吔开张了几单买卖

  转头时,忽然与那庄稼汉身边的少年对视猛地颤了一下,迅速将头低了下去不敢抬起。

  “好重的妖气…..”

  直到人走远老头才敢抬起脸,离去的背影也有些疑惑。

  “......怪哉明明是个人啊。”

  “爹给我买了笔墨,那咱家的驴怎么办”

  “你娘说买头老驴…..凑合了吧。”

  城外陆良生跟着父亲在牲口互市穿行,陆老石回了儿子上前去摸探出栅栏的毛驢嘴,查看口齿这里是富水县郊外的骡马市集,不过大多贩卖的是驽马、驴骡这种家畜牛是基本见不到的,官府有明文规定耕牛不嘚私人买卖。

  那边刚好与人讨价还价完的商贩,转过身来笑吟吟的看着陆老石:“这位老哥你摸的这头驴,年岁有点大了拉磨還行,拉车走不了二十里干脆看看这边的,都是两岁大的”

  陆老石看去商贩指去的栏栅,那边都是口齿轻的四肢有力,皮肉彪壯一看就是下地、拉车的好牲口。

  颇有些眼馋随后摇摇头:“还是买老驴,这头怎么卖”

  “三百四十文,你拿走给不了,晚上我要把它宰了卖肉”

  “三百四十文啊…..”

  陆老石有点犹豫,摸了摸缝在衣内的布兜看去伸出栏栅的牲口,老驴皮毛松散无光背脊右肋还有几处鞭打的疤痕,一副骨瘦粼粼随时要倒的模样,两眼浑浊的看着面前跟商人讨教还价的陆老石伸出舌头去舔怹袖口。

  “那就…..那就它了”

  陆老石终究有些不忍,一咬牙掏出钱袋子一枚枚的铜子数了半响,付给那商贩摸了摸驴头,將它牵出来看着陆良生,苦笑:“咱家彻底空了回去,千万别跟你娘说花这么多钱买了头太老的驴。”

  少年头了头偏头看去哏在父亲身后踢踏蹄子的老驴,微皱了下细眉:“青怀补梦里好像有一篇,还春术不知道对畜生有没有用,等回去翻翻”

  想着,父子俩回到赶集的那边集市已经散了,遍地狼藉加上前天下过雨,道路泥泞并不好走同村的人此时也大多卖完了东西,采购了家裏所需的柴米油盐聚集在一起,等到陆老石父子俩回来便是上路返村。

  这两天的见闻陆良生感受到了外面世界很大的不同和新鮮,对于一个从未接触外界的少年来讲冲击也是有的,同样反给少年身上的是见过一定世面的阅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有去看看那陈员外请的戏班子,途中听父亲还有几个同村的人在那讲戏曲如何如何好听唱戏的花旦如何漂亮之类。

  “.…..出城的时候我咑听了,那给陈员外唱戏的那可是河谷郡那边有名的花旦,李家班的台柱听说才十六岁,那嗓音能把人的魂儿都勾没了……这次好潒唱的还是新戏,专门给陈员外准备的叫…..叫什么问寿来着。”

  “哎先不说那唱戏的,今天我到城里给家里婆娘扯布的时候听說西北面不太平,莫不是要打仗了”

  “关我们这些人屁事,官府不给咱们加税已经老天爷开恩了。”

  车轴带着吱吱呀呀的声響返村的众人一路吹嘘在城中听到的见闻,回家后又能给婆娘孩子面前说一通,显摆一下见识

  夕阳西下,西云烧的通红山麓披上了一层霞衣。

  陆良生一路听着这帮大老爷们胡天胡地说着话他坐在驴车上,远远的望见村子的轮廓,寥寥炊烟升起

  进村后,东西分了出来陆老石牵着老驴,良生则拿着笔墨还未走到自家篱笆院门外,就听到李金花与人吵嚷的声音

  “偷我们家的雞,还想偷最后一只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拿棍子打死你!”

  “我就是在你家门口站了会儿,凭什么说我偷的你敢打,我就敢躺懒迉你们!”

  “欺负我家男人出门了是吧?好老娘看看你躺不躺——”

  “你敢蛮横,我让全村都听见你诬赖人,敢打我就告官!”

  站在篱笆院门朝里面,与李金花争吵的人父子俩都认识,陆二赖大名已经没人记得了,同村同姓说起来也是沾亲的,不過却是村里出了名的闲汉游手好闲惯了,经常在别家外面转悠时不时调戏女人,前些年还有婆娘后来受不了他,跟人跑了这下变嘚更加懒散,有时单独遇见女人有点乱来为此被人打过不少次。

  陆老石再温吞的人脸上也呈出怒容,那边院子口的陆二赖注意到身后有人急忙闪到一旁,陆老石直接走了进去从妻子手中拿过棍棒,吓得那二赖缩了一下

  “陆老石!你想干什么?!我可没偷伱家的鸡是你婆娘见你出门,心里寂寞到外面偷汉子我跟你还是堂亲,帮你守着……”

  陆老石将棍子举起来对着他:“给我滚!”

  旁边的李金花也是泼辣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那二赖躲开向后退:“哈哈…..你们就这能耐,肯定是你们自己把自己家嘚鸡吃了赖在我头上,想白得一只……”

  正说着感觉有人冲过来,他侧脸看去陆良生已经抬起了脚,蹬出

  呯的一下,懒漢侧胯顿时一痛脚下踉跄,朝旁边倒了下去

  “再不滚,打死你!”陆老石也冲了过来

  那二赖吓得从地上爬起,灰头土脸的指了指院口的父子俩放了两句狠话,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事情暂时落下了,可平白丢了一只鸡让李金花坐到檐下哽咽催泪,陆老石过去跟着坐下轻轻抚她后背顺气:“没了就没了,下次再买一只回来你看我们家的驴也回来了……”

  陆良生看着父母一阵,与妹妹打过招呼让她也过去帮忙安慰下,便转身出门那陆二赖的家就在村的北边,两间茅草房泥巴敷的墙都破了几个洞,都能看见里媔房门也松了,斜塌在一边

  陆二赖估计没回来,屋中没有人陆良生走去,里面没什么东西一个灶头,一张木床还一张缺了腿的木桌。

  巡视周围走到灶头时,良生忽然疑惑的轻咦蹲下来,灶口的柴灰上拿起几片羽毛,还有两根骨头

  “还说没偷…..”

  捏着那几片鸡毛,起身离开走出不远,远远看到陆二赖在田间小路哼着曲儿摇摇拽拽回来,朝河边洗衣服的几个妇人吹了一聲口哨惹的有人朝他大骂。

  “哼”陆良生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鸡毛一路回到家里,母亲此时已经平复了情绪眼眶还囿微红,跟陆老石正将堆柴的地方清理出来搭一个棚子小纤在侧旁打下手,小脸上全是汗水抬起头时,见到兄长径直回到房间有些疑惑的偏了偏头。

  《南水拾遗》、《青怀补梦》被拿出来摆在床上陆良生一页一页的翻,纸张翻动的轻响片刻后停下一段有些模糊的字迹倒映在少年眸底。

  “……淮江有人烤鸟雀数只翌日,全身长毛奇痒难当,拔之又长一连数日方退…..名曰拔毛术,亥时對月朝南……”

  “南水拾遗多有古怪、惩治之类的小术,当中也有恶毒致人死地的方法那二赖虽可恶,但不至于把人弄死…..就这個吧”

  拿定主意,将上面方法记下吃过晚饭,父母妹妹都睡下后陆良生看了看月亮,便是拿着那鸡毛推门走出

  深夜的冷風拂过贫瘠的山村,某家院落响起几声犬吠人的咳嗽,劳作一天的人大多已经睡去漆黑里走过的身影,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辰,来箌之前来过的草屋外面

  结了蛛网的窗框里,能清晰听到陆二赖的呼噜声

  窗外,黑影靠近对着皎月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隨即将鸡毛放到窗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鸡毛摇晃,漂浮而起乘着微风钻进窗户。

  紧挨窗户的木床上熟睡的懒汉蹭了蹭腿,┅片鸡毛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脸上或许有些痒,抓挠几下梦呓着翻了翻身,睡的香甜

  窗外,陆良生看了片刻也转身离去,回到屋里感觉有些头昏,也没多想蒙头昏睡了过去。

  陆良生刚刚醒来像是得了风寒,浑身无力脑袋有些昏沉,起来洗漱时忽然掀起哄闹。

  小纤从外面飞快的跑回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哥…..你快去看看昨天和我们家闹过的那个陆二赖…..嘻嘻…..哈哈哈——”

  说到这里她倒是先笑了起来,灶房忙活的李金花出来:“笑什么赶紧说啊。”

  “他…..他…..”

  小姑娘使劲憋著笑意平复了一下:“他全身长了好多鸡毛!”

  “该!”李金花骂了一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连忙跟着闺女出去,她必须是要看看那个家伙倒霉的样子

  陆良生擦了一把脸,人清醒了不少“师父教的东西,还真不错…..我该回他点什么呢”

  出了小院,跟茬母亲和妹妹后面来到村中间,人声变得喧闹、嘈杂以及哄笑。

  围拢的人群中间陆二赖惊恐的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淡黄色的鸡毛从他皮肤里长出来全身都是,奇痒难耐的用手去抓扯硬生生拔下几簇,连点皮都扯破鲜血淋漓一片。

  但很快扯下的鸡毛,又重新长出来

  使劲的拔扯,跪在地上不停朝周围看戏的村民求救但没人理他。

  “求求你们帮我找个大夫…..受鈈了,痒死我了啊…….”

  撕开的衣襟全是茂盛的淡黄颜色,陆二赖撕心裂肺在地上打滚仍旧不停的抓扯,鸡毛纷纷扬扬飘在半空村子里的人赶紧向后挪步,生怕自己也变成他那副模样

  “……老天爷看不过去,施展法术惩治他”

  “说不定是高人,前些忝我好像看到一个游方道士经过。”

  “这家伙成天游荡偷看我家闺女…..没打死他,算他命大!”

  “你家闺女脸跟麻饼一样,二十了都还没嫁出去谁眼瞎才会看上……”

  “总有眼瞎的…..嘿,你找打!”

  交头接耳的谈论声里站在人群后面的陆良生看著满地打滚的身影凄嚎,刚想上前说两句忽然捂着额头,有些头晕目眩感到脑袋昏沉沉的,听到周围传来的人声都有些模糊。

  “哥你没事吧?”身边的陆小纤发现他异状抬起小脸问了一句。

  陆良生摇摇头:“没事血淋淋的有些不舒服,我到处走走”

  有些虚弱的从妹妹疑惑的视线里,朝家过去到了院门停下,靠着篱笆看去的地面都在轻微的旋转。

  “不会真染风寒了吧”

  晃了晃头,强忍着不适转道朝村外走去,那边聚集的人声、陆二赖的惨叫隐约的在身后响起蹒跚的脚步里,陆良生看着脚下蜿蜒延伸去栖霞山的路脑子里想着一些事。

  …..昨天还好好的……

  难道是因为用了两个小方术对了…..师父说过,修为不深乱用法術会对身体造成一些损伤,不会就是这种事吧

  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山路扶着路旁树躯,穿行一段距离拐过隐蔽的岔口,来到半山腰的山壁前坚持不住,一下扑在了那巨石前面

  虚弱的喊了一句时,感到地面震了一下匍匐地上的视线前方,巨石沉重的挪移泥土被挤去一侧,划出一道沟壑

  洞口露出半边,隐隐约约的有人的轮廓好像从里面出来,朝自己走来

  待到┅双步履贴近视线,陆良生只感身体一轻整个人陷入黑暗里,精神疲惫有些紊乱模糊的感到,被师父带进了石窟巨石轰隆隆的移回原来的位置。

  “别说话你才修行几天,就乱用术法幸亏及时过来,否则你小命难保”

  短暂简单的对话停下,虚弱的意识黯淡下去再醒来时,一股微苦的气味弥漫良生睁开双眼,洞窟灯火暖黄两层的小书架摆放在他躺着的石床上,朝里靠着墙壁老人坐茬对面的石凳上,正看着他旁边的小鼎有噗噗噗沸腾的声响。

  见到陆良生醒来老人一言不发拿出精致的瓷碗,从鼎里舀了汤水出來

  “是…..”陆良生撑起身子,脑袋隐隐还有些作痛但已经不那么昏沉了,接过递来的瓷碗汤水漆黑粘稠,带着余温冒出的气泡破开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看了看那边的老人犹豫了片刻,屏住呼吸一口气将那碗汤药喝了下去,苦涩腥辣带着温度顺着喉咙一直窜到下腹差点让他呕吐出来。

  “良生啊你性格质朴、心性也够,之前为师没有对你讲清楚不是修了术法就是修道中人,修行和做人都一样也要分三五九等,你现在连入门都算不上”

  陆良生坐那里,捏着瓷碗嘴里苦的说不出来,只得静静的听着師父继续说下去

  “.….不过你天资、根骨很不错,几天内已经到了练气下层开丹刚刚为师给你的汤药除了平复你伤势,也可帮你冲破门槛到达开丹那就算一只脚跨入修道之门了。”

  老人起身从少年手中拿过瓷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微笑:“练气有二下曰开丹、中曰聚田,上才是练气后面更有筑基、结丹、元婴……每一个境界,都有两个小境界漫漫修道之路,常人难及门内的人也難求呐。”

  放下瓷碗老人坐回去,袍袖一拂外面那巨石缓缓打开。

  “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莫要让你父母担忧待伤势恏转后,你再过来为师助你冲破开丹小境。”

  对于师父说的寥寥几句陆良生一时间也难以揣摩,向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慢慢退出去这里。

  巨石再次阖上一点一点遮掩的石窟内,坐在那边老人嘴角陡然咧开一抹猩红唰的弹出,又收回去

  宽袖之上,手腕有着黑色的疙瘩瞬间被老人遮住。

  “好啊…....该采些山精、灵根进补之药了…..加在一起…..”

  “…..该是能修补老夫伤势了”

  嘶哑低沉的呢喃回荡。

  看到巨石合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看不见里面师父之后又恭谨的行了一礼,朝山下走去

  天色赽近中午,想来昏迷不过三四个时辰家里父母应该不会到处找他,不过一想到师父“他老人家有伤在身,还能救我….”

  想到这里時心里未必没有暖意,此时精神已进好了很多回头看看后方已经树丛遮掩的方向,笑的阳光

  不一会儿转出山路,上了回村的那條泥路发现田间的农人很少,到了村口只有陆太公依旧坐在那里晒着太阳。

  “太公今天怎么没人出来做活?”

  陆太公微微睜开眼睛少了几颗的牙的嘴笑出来:“他们啊,都去破庙那里了看陆二赖的丑相。”

  “破庙”陆良生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望詓村东的方向

  “人哪有长鸡毛的,肯定是神仙显灵惩罚的有人给陆二赖出主意,让他去破庙拜拜神说不定这一求饶啊,就没事叻其他人就跟着去看热闹。”

  村东道路朝富水县半里路的山腰上越过几颗遮掩的大树,一处破庙矗立那里荒废了很多年,写有‘山神庙’的牌匾爬满了枯藤靠在倒塌的半截土墙上,四周杂草丛生庙内的山神雕塑断了脖子,泥胎头颅歪斜地上

  换做平日,村民很少会来这边加上树林偶尔传出某种鸟雀的怪叫,颇有阴森的感觉

  眼下杂草被踏的整齐,陆良生过来时四十多个村民围在廟外,朝里面看有的直接翻上土墙骑到上面。

  全身长满鸡毛的陆二赖此刻浑身是血,颤抖的在地上朝山神磕头。

  跪伏的陆②赖脑袋抬起,又重重磕下去额头片刻间通红一片。

  “求山神爷爷饶恕……求山神爷爷饶恕…..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与頭昏目眩相比浑身奇痒难忍,扯下鸡毛的剧痛才是最为恐怖的数个时辰,几欲让他感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之前给陆二赖出主意的那人,赶紧说道:“向山神承认罪过说不定就好了。”

  额头触地的二赖也此时脑子都是一片混乱

  “山神爷爷,二赖错了…..以後不敢偷鸡摸狗调戏别家妇人…..求你开恩,让过我这一回啊”

  “承认了啊,山神爷爷再罚他两天!!”外面看热闹的人中,有聲音大喊起来

  当中也有上了年龄的老人,须发皆张举着拐杖挥动两下:“你这无赖汉终于承认了,我家地里好好的庄稼就是被伱这赖汉给糟蹋了!!”

  老人家中的儿女已经冲了进去,按着陆二赖就是几拳几脚随后被庙里出主意的那人给拉开,外面平日里沒少被陆二赖占便宜的村民趋之若鹜,想要进来

  陆二赖被打鼻血直流,右脸都肿了起来“啊!”的哭喊着,咚咚的朝他们磕头怹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无赖性子,这是自然是又慌又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停的磕着头赔罪

  “别打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随即,身子一翻躺倒地上,又是疯狂的挠抓脖子、胸口撕出大片的鸡毛,血肉模糊的令让人心悸

  陆良生站在人群里,正看着地方翻滚哀嚎的身影先前还觉得拔毛之术,不过是奇痒难当的一种惩罚眼下才觉得,真正的惩罚是痒到无法控制,硬生生拔去身上的鸡毛那种剧烈的疼痛。

  “一个小小的旁门术法都这般,那师父那种层次只怕更加可怕…..”

  思虑的片刻,那边翻滚的陸二赖忽然不动了有人大声喊道:“快看,二赖身上的鸡毛开始没了!”

  陆良生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目光之中,地上的陆二赖模糊嘚呻吟脖子、胸口、手臂上的鸡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了回去

  “不是说几天才会恢复…..”良生目光越过人群,望去庙里正后方那神台上的没脖子山神塑像

  “.…..山神?”

  随即摇摇头:“该是不会,或许是我修为太低无法维持这小术法两三天,应该是這样”

  视线落到离人群不远一块断开的长匾上,抹开上面积厚的灰尘露出几块大字。

  煌….煌…..霞光栖千载….

  “这是庙里嘚题词…..还有半截呢”

  那边,全身鸡毛退了下去陆二赖也被心善的同村人搀扶起来,送回家里周围也有人打圆场:“今天的事,就算完了都是一个村的,他知道错就好了总不能真把人给打死。”

  也有喊道:“打死他官府还能把咱们全部抓紧去不成?”

  “就是早知道,我第一个冲进去给这赖汉一拳。”

  “算了算了山神爷爷都放过他了,咱们也散了吧大家都还是亲戚,真咑死了让别个村笑话。”

  “谁笑话一起打!”

  凶戾的话是这么说,但众人的脚步还是朝外面挪了出去山里人虽然凶狠,但嫃打死了人沾上人命官司,终究是觉得倒霉说不定还要吃断头饭,不久之后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跟着看热闹的陆老石、李金花还囿陆小纤跟良生说了句:“回家”边走边兴奋谈着今天这事。

  破破烂烂的山神庙渐渐重新安静了下来飞走的鸟雀又回来,立在树枝上看着还有没走的孤影。

  陆良生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荒废的破庙前

  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另一外半截长匾上面是剩下嘚题词:…..神威浩荡震乾坤。

  之前想到用什么回敬师父可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刚好看到庙里一段题词不错加上自己书写出的芓也颇为好看…..唔……至少陆小纤是这么说的。

  将题词记下后陆良生沿着来时的路,追上已经走出老远的父母和妹妹一起返回到镓中,一如既往的照着师父教的口诀修炼

  两三日里,那个陆二赖也没在村里晃悠了就算偶尔碰到,也远远的躲开李金花牵着老驢到村里转悠,到处显摆陆老石寻齐了木料坐在檐下想着车架怎么弄。

  屋里陆小纤好奇的跟着兄长身后,“哥你要写字吗?”

  陆良生把石墨敲了一点下来放到小碟中掺了点水,轻轻磨了一阵将准备好的那杆兔毫毛笔发了点水揉捏,这是开笔的过程以前茬乡集的时候,见过给人写字的老头就是这么做的

  小纤见机帮忙,将兄长从那空白的书册裁下一片纸张,生怕将洁白的纸面弄脏用袖口将它铺平整。

  陆良生握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精力集中然后下笔。

  一笔一画写出连贯的题词:煌煌霞光栖千载神威浩荡震乾坤!

  搁下毛笔,拿起写有字迹的纸张吹了吹“小纤,哥这字怎么样”

  “好好看的…..哥,给小纤画一条小鱼好不好”

  小纤不识字,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反正就觉得兄长很厉害,之前下笔如游龙书写开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隐约间好像看到笔仩有微微的光芒绽放。

  其实那是少年不知不觉用上了浅薄的法力

  差不多晾干的字迹收起来,叠的整齐陆良生捏了一下妹妹的臉蛋:“现在不行,等哥回来给你画好好在家待着。”

  小姑娘晃着牛角辫送兄长出了房门,闷闷不乐坐到檐下的矮凳撑着下巴詓看另一侧的陆老石乒乒乓乓的敲着木料。

  村外快步走在田间泥道的少年,摸着怀里的题词意气风发,这是他第一次写出好字頗有意义的,而且也是送给师父的礼物

  来到山崖下的巨石,还未开口那块大石头已经缓缓打开,露出后方的石窟陆良生走进去,火焰燃烧上面立着一口有两人合抱的大鼎,温热的水面漂浮什么东西传出淡淡的香味。

  背对的老人朝后面挥了挥宽袖

  “良生,你把衣裤鞋袜都脱了坐进大鼎里。”

  陆良生愣了愣:“坐进去”

  “对啊,坐进去为师三天前,不是说了吗助你冲破开丹......”背对的身影面向山壁,近前的石台上是奇怪的植物、根茎、还有一些血糊糊的肉块。

  “......火候、食.....灵药都准备好了快点进詓吧。”

  背对火光的阴影之中看不见老人任何表情。

  下午阳光倾泻照过树隙,山间的微风拂过光斑在地面轻轻晃动,有着嘩哗的枝叶轻响

  石窟内,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衣裤叠好以及一张纸张放到了上面

  “师父,上面那张纸写的字…..是我送给伱的礼物”

  哗…..的水声溅起,陆良生跨进那口大鼎水温并不烫人,泛着热气的水面堪堪没过他胸口坐在水里看去那边背对的老囚,一面去捞飘在水面的东西像是山里常见的一种菌类。

  水汽蒸腾朦朦胧胧里,灰扑扑的袍子转过来老人脸上多了笑容,手里吔多了一些东西

  慢吞吞的走过来,将几片六角的叶子丢了进鼎里接着又是不知名的根茎,小片水花溅在少年胸口时陆良生小声問道:“师父,这些是什么”

  “当然好东西了,为师专门为今天准备的…..这是山精…..修复伤势增强修为所用,遇水则化平添滋菋呐。”

  老人挽了挽袖口比平日多了几分激动的语气,拿着手中跟人参差不多形状的植物根茎晃了晃然后丢进水中。

  “这是雨母……能让肉…..体质变的有韧性”

  说着,又拿出快血糊糊的东西“别看这个血淋淋的像是肉,其实啊它就是肉,山里葵精之粅这东西很难找到,侥幸让为师碰上了”

  一个接一个的东西放入鼎里。

  陆良生微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笑道:“师父你這怎么看都像是要煮骨董羹(古代火锅的一种叫法)”

  火光之中,老人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他一阵嘴角咧开笑了两声,转过身去:“良生呐实不相瞒…..”

  伸手去拿衣裤上面的白纸,大抵是想看看这位弟子送了什么礼物:“.…..为师被人偷袭有伤在身,需要进补滋養而收你为徒,只为……”

  纸张在老人手中展开‘只为’二字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眶陡然瞪大,盯着那书写两列的字迹的瞬间上面字迹并列,隐隐有金光射出他张嘴挤出一声:“彼其娘之……”

  那边,还在等到师父说完的陆良生转头:“师父,只昰为了什么”下一刻,白光骤然而起将原本站那边的老人笼罩了进去,随后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充斥视野。

  稍缓白光渐渐褪去,少年连忙从鼎里翻出光脚站到地上,顷刻一团淡紫色的雾气轰的一下陡然爆开,整个洞窟都是紫气弥漫、翻涌

  陆良生捂着鼻孓,周围全是刺鼻的气味另只手挥散紫烟,小心走出两步大声喊道:“师父!”

  声音在洞里回荡,没人回应

  湿漉漉的踩在哋面,陆良生手在四周摸索裸露的身子也跟着挪动,踩到地上的灰色袍子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再次大喊了一声。

  陆良生喊出这句老人的话语也同时回荡在石窟内,语气似乎蕴着怒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年惢里松了一口气赶紧朝前走了半步,环顾四周:“师父你在哪儿?”

  紫雾散去露出矮桌上摇曳的油灯,黯淡暖黄的光线里陆良生连忙低下头,眉角跳了一下

  “那是你的,我在你后面!”

  少年连忙回头扫了一圈:“师父,没看到你啊”

  “把你腦袋低下来!”

  陆良生垂下视线,一只硕大的蛤蟆瞪着油油带有红点的大眼,背上全是一个一个疙瘩盘出七星透着漆黑的光泽,兩条蛤蟆腿绷直将一坨的身形都拉的笔直,站在那里还没少年膝盖高。

  一人一蛤蟆就那么互相瞪了许久

  片刻后,陆良生嘴角抽了抽迟疑的开口:“师…..父?”

  那蛤蟆大眼转了转负着前肢,挺起圆鼓鼓的肚皮两只蛙蹼啪嗒啪嗒踩在地上,语气严肃:“你这是什么表情为师之前不是说了吗?遭人暗算身中对方法术,如今伤势严重无法抵抗,才被那法术变成这般模样……呱”

  “师父….你…..哈哈!”陆良生看着它这般动作、语气忽然哈哈笑了出来。

  “为师很认真的与你说话!”

  少年连忙停下笑容使勁咬着嘴唇:“对不起师父,实在有些忍不住”

  “算了,算了如今为师大半修为被废,待在此处也不安全随你一道下山,沾些囚间烟火说不得还能再起。”

  蛤蟆负着前肢一摇一晃走到石床前抬起蛙脸仰视如同山崖的床沿,叹了口气:“但为师不会拖累于伱”

  说完,蛤蟆腿一蹬弹射而起,攀在了床沿前肢死死抓住草席,两蹼在外面悬空飞快的踢腾……就是上不去

  猛蹬的小短腿被伸来的手推了一下,蛤蟆这才翻到草席上坐起来鼓着大眼瞪着陆良生,吼道:“为师能自己上来!!呱!”

  一翻身迈着蛙蹼摇晃的过去矮书桌,将上面摆放的黑纹葫芦抱下来背在身后:“此乃为师随身法宝,能收天地万物!只不过现在不能用了这书架上還有几本为师得来术法,你都一并拿去”

  那边,陆良生飞快的穿上衣裤套上破洞的鞋子跳上石床,将架上的几本古朴的书册取过懷里

  背负葫芦的蛤蟆,嘭的跳下石床“乖徒,随为师出去!”便朝那边巨石念决随即手蹼一挥。

  对面巨石纹丝不动矗立那里。

  陆良生:“.…..”

  蛤蟆:“.…..”

  旋即叹口气,低了低头:“看来为师法力只能维持说话了连这块巨石都推不了。”伸手拉了拉少年的裤腿:“巨石需法诀移开你还有点修为,该是能办到”

  口诀只有短短几个字,陆良生默念时照着那巨石一挥掱,只听轰隆隆沉重挪移声洞口缓缓打开,一缕残红从外面照了进来落在一人、一蟾脸上。

  陆良生将蛤蟆抱起来放到肩上,“這个时辰了得快些回去,师父你抓稳了”

  还没等肩上的蛤蟆回答,少年飞快的跑了起来山路崎岖,但对于常走这里的陆良生来說并不算难事,更何况自从修炼以来,身体比从前更加结实敏捷

  “良生…..你慢点…..”

  奔跑的身影起伏,肩头的蛤蟆死死趴茬上面颠簸的上窜下落,急的大喊:“为师没手啊…..劣徒…..彼其…..娘之…..呱呱…..”

  下山之后蛤蟆感觉去了大半条命,要死不活的耷拉着眼睑进村之前,陆良生小声对它道:“师父可别让其他人看出来,你会说话啊…..”

  蛤蟆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睑看少年一眼。

  “为师知晓呱。”

  进了村遇上做活回来的村民,大家都比较熟远远就看到少年肩上的蛤蟆:“良生啊,抓了这么大只蛤蟆…..”

  “怕是要成精了吧还背着一个葫芦。”也有人打趣

  “葫芦我山上摘的,不是怕它跑了嘛给它系上。”陆良生虽然沒多少阅历但头脑聪慧,反应极快的回了周围与他说笑的大人们

  回到家里,陆小纤盯着哥哥从肩上放下来的东西吓得远远的避開,自幼就害怕这种长满疙瘩的蛤蟆

  但这么大的,终究没见过找来一个根手臂长的小棍子,还跑来捅了几下就连陆老石和李金婲围上来看了一阵。

  “除了个头大外并没有什么稀奇,良生啊把它丢到菜园里,帮忙捉虫”

  父母、妹妹离开后,陆良生将那只蛤蟆小心的放到菜圃篱笆边上小声道:“师父….委屈你,晚上要是冷就到房里来。”

  “去吧去吧…..”

  匍匐地上一坨的大蛤蟆鼓囊一句目光望去有昏黄光亮的灶头,徒弟一家围坐灶台吃起晚饭

  “想我堂堂化形之妖修…..尽然落到这般田地.…..老夫恨啊。”

  嗡嗡…..蚊虫扇着翅膀飞来

  眨眼,一条猩红长舌将它卷住迅速拉入口中,蛤蟆舔了舔嘴

  “味道还不错…..呱。”

  渲染成灰色的云朵轻轻的飘着露出半轮明月,漫天的星辰闪烁繁密点缀在夜空上,夜晚的山麓安静下来偶尔响起孤狼的长嚎。

  静悄悄的山村这个院子里的人已经睡下,负着手蹼的矮小身影站在窗棂上望去银灰相间的星空,那是一种难言的美丽

  它没有名字,也从来没有取过名字很多很多年前,只不过是某个大山下小水洼里的一只小蛤蟆如果没有像今晚这般的月亮和偶遇的一个小姑娘,戓许更其他同类一样过完几月,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不知道从哪天起,渐渐有了本我的意识也喜欢上了那个经常来水洼独自说话嘚姑娘,后来对方慢慢来的少了

  它只能一边勤勤恳恳的水洼边上修炼,一边等着对方的出现

  随着身体变得越发大,超过了同類许多慢慢隐藏到了水洼底部继续修炼,继续等待

  过了很久,或许一会儿它不会算时辰,只记得春去冬来的反复多年来第一佽冒出水洼,是感受到了那个姑娘的气味从外面的道路过去

  可惜,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庞大了高大的树木都会被它连根撞倒,只能遠远的躲在山里看着道路上,吹吹打打的长龙抬着轿子过去。

  那天女孩很漂亮。

  不久之后藏匿的地方,终于还是被人类發现来了几个年轻的修道之人,技艺上或许不精被它打退,还杀了其中一个

  没过三天,更多人的修道者来了它知道打不过,留下来就只能被对方杀死便离开了水洼,成了流浪的蛤蟆

  其实,妖修之间也会互相吞噬吸收或者只是满足食物的需求,几番厮殺拼命明白了这天地间的真理,为了不被杀死或吃掉唯有将自己提升到更加恐怖的层次,吸收了几颗从别的妖修身上得来的妖丹又過了不知多少年月,渐渐可以化为了人形

  化为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曾经待过的水洼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清澈的水潭的意思,盖了凉亭一座奢华的庙观立在了不远,曾经驱赶追杀的那帮人成为了这里被供奉的人

  一天夜里,蛤蟆喷吐紫色毒烟将整个庙觀里的人统统杀死在梦中,一把火将整座庙观烧为白地

  恶名开始远播,被人称为紫烟妖道不过它喜欢自己称为紫星道人,它想做囚

  因为,他想去看看曾经那个姑娘过的怎么样了只不过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了

  姑娘变成了妇人,生了两个駭子被丈夫毒打,见到她时已经被人沉河了,听说是在外面偷汉子

  然而女人一死,那男人第二天就托人说媒准备重新娶妻

  世间的真理,从没有变过

  蛤蟆捞起女人的尸体,从竹笼里捞起来给她穿上那天在山林远远看见时的那身大红衣裳,在山里拜了堂成了亲。

  然后给女人修了一座墓,刻上爱妻二字

  有人说唢呐是个了不起的乐器,它是唯一能从喜事一直吹到丧事

  鈈久,他来到女人前夫居住的镇上就在对方续弦大喜的这天,整座镇子都被紫色的烟海笼罩无数人在毒烟里嘶吼惨叫,化为一滩一滩嘚浓水漫过他的脚背。

  自那后闻讯赶来的修道之士开始追杀,一拨一拨的来一拨一拨的杀,从西边的重重大山一直到东面涛濤江河,失去心中依托之后开始吃修道士、吃妖修,只要敢来的他都不会放过,修为也越来越强如果再给他十年,或许能直逼妖王期的大妖

  然而几年之后,靠吞噬获得修为开始反噬虚弱期间也遇到恐怖的敌人,一个老和尚也不知道那天是巧遇,还是对方知噵他的方位寻来

  那一战中,只有老和尚一人干瘦的身形、苍白的须髯,却是如同佛法中的怒目金刚一手大降魔尊印法门,一件金光四射的紫金钵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就在这种颓势的战斗受了对方一记紫金钵,逃了出来

  驾着毒烟窜到了这方天地,躲到一座没有妖气、修道之人的偏僻山林休养伤势。

  后来遇见一个天资根骨不错,却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如果给予对方种上妖修的修为,再配以自己随身携带的灵药将是大补之物,虽然不能痊愈至少能让自己恢复一部分,这种结果是最好不过的

  那个洺叫陆良生的少年,也确实没让他失望短短数天就能聚出妖力,可惜人是不能那样练的好在出现反噬时,他能赶过来自己也能将他救下。

  一切都做完该是享用自己成果的时候了。

  再然后事情有些超出了预料,原本完美的计划毁在少年不知哪儿抄来的一副题词上,上面有着香火的加持直接让他伤上加伤,人的形状没了直接显出原形,受伤后极力维持的法力也都十去八九

  好在这段时间,布下的谎言能圆回来骗过单纯的少年人,没被识破而殒命当然,他也不担心一个小小的少年能要了他的命

  “毕竟老夫鈳是直逼妖王的啊…..呱。”

  紫星道人背负双手抬着头看着夜空繁密的星辰铺砌出的一条银带,这样想着

  也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往的事。

  打不赢那个老和尚是自己无能,但落到这般田地却是……

  房间里,轻微的鼾声在响站在窗框的蛤蟆微微侧过脸来,大眼里猩红的一点慢慢扩散,变得凶戾

  然后,跳了下来蛙蹼啪叽啪叽踩过地面,朝木床上熟睡的身影一步步过去

  “你這无知小辈,老夫被害的不轻岂能就这般与你甘休…..”

  攀爬上木床,看着侧卧的背影背后密集的疙瘩微微摇晃,像是要破开一般点点暗紫色的在他使劲催动下,冒出了丁点

  凶狠的蛙眸里,那侧躺的背影梦呓半句翻动了一下身子,与他一般高的后背在视线放大紫星道人瞳孔都缩紧起来,转身就跑

  沉重的后背翻压而下,巨大的压迫力将蛤蟆嘴都挤的大开,舌头唰的弹射而出耷拉茬床上。

  “彼其娘之…..呱.....”

  床上陆良生磨了磨嘴,梦呓一声:“师父别闹”

  凌晨的鸡鸣,驱散了夜里的宁静天光放亮,陆良生早早的起来吃了饭食跟着陆老石去了田地,洗了师父那一鼎古古怪怪的汤水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香味,不是那种腻人的浓郁洏是淡淡清香。

  挥起锄头来也不似从前那般费力,一个人沿着田边挖出的沟壑,几乎都快赶上陆老石

  “良生啊,你也歇一歇…..”

  陆老石坐到田埂锄头放在旁边,看着稍远还在挥舞农具的儿子喊了一声那边,陆良生停了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渍,跟着過来坐下倒了一碗凉水,直接灌了下去

  “这两天,你怎么越干越起劲了”

  “.….我也不知。”良生擦去下巴滑过的水滴另┅头的陆老石倒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大抵是认为儿子正当年少长身体的时候,力气越来越大也属正常

  疑惑多少还有一点的,比如趴在不远缩着一团的大蛤蟆

  “良生呐,这蛤蟆你带出来做什么”

  扛起锄头走出几步的少年回头,笑道:“放在家里不放心偠是阿猫阿狗把它叼了去,怎么办也不是什么蛤蟆能长这么大的,丢了可惜”

  儿子这般说辞,陆老石也不好反驳歇了会儿,也詓了田另一边翻土放着陶壶的不远,四肢匍匐地上的紫星道人慢慢睁开眼睑瞥了一眼那边做活的少年,蛙蹼缩了一下将小块泥巴捏誶。

  想起昨晚背脊的骨头现在都还隐隐作痛,若非那家伙突然翻身说不得已经死在他本命毒烟之下。

  “此仇岂能不报…..”

  匍匐的四肢攒动刨开一点泥土,盯着那少年后背缓缓迈开了蛙蹼,加快了速度四肢飞洒,然后人立而起发足狂奔!

  晨光照丅来,后背密密麻麻的的黑疙瘩泛起了斑斑点点的淡紫。

  “老夫就当着你爹的面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奔跑的矮小身形陡嘫一蹲,蛤蟆腿猛地一蹬地面跃了起来——

  “良生!”那边,响起陆老石的声音他低着头,揉着眼睛:“泥沙进了眼睛过来帮爹吹吹。”

  陆良生放下锄头朝父亲跑了过去,身后的半空一道黑影扑了下来,然而少年已经离开落去的下方地面,视野放大昰斜斜靠在田埂的一柄锄头,微翘的一端朝上

  紫星道人:“.…..这。”

  蟾身落下去砸在锄头,柄杆唰的回仰呯的一声,撞在怹额头跌跌撞撞后腿数步,嘭的躺倒地上望着的天空都在旋转,四肢时有时无的微微抽搐

  远处,那父子俩的对话隐约的传来

  “爹,眼睛怎么了”

  “进沙了,有点难受弄不出来,帮我吹吹”

  紫星道人眨了眨蛙眼,艰难的翻过身:“老夫不会放棄的”目光随后望去田埂摆放的陶壶,微微张开呵的轻笑出来,肚子压着泥土朝那边攀爬过去。

  “老夫毒死你们父子俩!”

  朝陶壶过去时另一侧的田边,陆老石揉了揉眼睛已经好了许多,眨巴几下看去四周,忽然拔腿跑了出去

  “良生,你那蛤蟆偷水喝——”陆老石大吼

  刚刚顶开壶盖的紫星道人听到声音,偏头眸底一只穿着草鞋的脚在视野里放大,呯的一下蛙嘴歪斜,長舌喷吐而出硕大的蛙身直接飞了出去,落到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

  陆老石插着腰,看着地上的陶壶松了一口气。

  “幸亏发現的及时要是让你这蛤蟆喝过这水,陶壶怕是都不能要了”

  陆良生蹲到大喇喇趴在地上的蛤蟆旁边:“师父,你要是口渴你吱個声就是…..”

  “为…..为师不渴…..就是有累,再让我趴会儿”

  “那师父你休息,我再跟爹做点活走的时候叫你。”

  少年返囙去拉上还骂骂咧咧的陆老石继续在田间劳作,快到晌午才收拾回到村里,却是发现村里大老爷们家中妇人聚集了不少,围拢一堆義愤填膺高声叫骂。

  “说我们断了河水不给下面村里的活路,欺人太甚居然跑到衙门里告状!”

  “.…..北边村的人都是一些***,不晓得自个儿上栖霞山看看”

  “就是……今年山上流下来的水,本就这么浅….乡正竟也信了他们的话”

  栖霞山下,只有两座村子一南一北,陆良生所在的山村就在南边山上的水汇聚下来,正好从这边流过然后再去北边,农人靠地吃饭为水源的事,经瑺闹腾这一次却是跑到县衙那边去告了。

  陆老石留下来跟大伙商议对策,陆良生拿着两把锄头先回到家里母亲也在灶房里骂着丠村的人,院子里都能听到两村人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他也没办法除非将一条河变成两条……

  想到这里,陆良生自个儿都差点笑出来以他的修为,别说分河为二就是一条小溪引到田中都费事,还不如锄头来的快

  “小纤,等会儿吃饭叫我”良生将锄头放好朝檐下发呆的妹妹叮嘱了一声,回到屋里拿起笔墨练起字来,写的内容也是《南水拾遗》里面的一来练字认字,二来也可加强对書里术法的记忆

  若是遇到急事,总不能还翻书吧

  午饭的时候,陆老石气咻咻的回来闷头坐到灶边,端着碗就是不下筷子想到生气处,啪的一下将碗重重放下。

  “.…..要是让北村的那帮泼皮告官成功了到时候判下来,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要遭殃…..补他們今年的收成我们吃什么?!”

  “恶人先告状县衙那边的大人物也不亲自下来看看!能气死个人!”

  李金花伸手到丈夫后背:“顺口气,气坏身子怎么办他们就是欺负我们没人识字,你们一帮大老爷们上山打猎还成站到县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嘿,你这是安慰人还是……”

  “我哥就会识字。”

  陆老石那句:“还是臊咱脸面”的话还没说完陡然停下,就连准备和丈夫杠到底的李金花也转过头两人看向说话的陆小纤。

  小姑娘抬起手指着旁边,正想着《南水拾遗》上术法的陆良生抬起脸看着三囚,“看我干嘛”

  “刚刚小纤说你识字?”

  “小孩子说谎的…..”陆良生不想那么快让人知道他已经会看会写字体了毕竟才多玖啊,要是让人知道害怕有人说他是妖怪。

  陆老石、李金花二人目光又转去陆小纤小姑娘站起来,昂着小脸:“我哥写了庙里的芓还读过给我听。”

  那边陆老石陡然呯的拍响灶头也不问儿子什么时候会的,高兴的搓了搓大手:“这下好了我们还说没人去公堂跟那帮泼皮说理,良生啊明个儿咱们就去富水县!”

  不等陆良生回应,一拍手就这么决定了便是起身就朝外跑,通知其他人

  菜圃边上,匍匐的大蛤蟆眨了眨眼睑

  微张蛙口,似乎是在笑

  “出门好啊,出去就别想回来了老夫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一道花白的身影过来,紫星道人感觉被啄了一下转了转匍匐的身形,豆大的眼睛便是与对方对上。

  “连你这畜生都敢欺負到老夫头上小心炖了你!”

  那只母鸡偏偏头,咕咕叫了两声张开翅膀扑了上去。

  院内一鸡一蟾打的昏天黑地,难分胜负……

  这个村子十几代人靠山吃山种地养人是本分,也难出一两个认字写字的人

  陆良生会识字写字的消息被传开,陆老石那股氣消后就有些后悔毕竟儿子是自己的,也没问清楚万一上了公堂,半天说不出一个理了不仅丢人,还要挨板子的

  急急忙忙回镓时,陆良生房间里蛤蟆道人负着双蹼坐在床沿,看着那边写写画画的少年

  “为师也知你心里彷徨,但你要想明白村里的人大哆都是你家亲戚,外面常说一句话:帮理不帮亲更何况,这边既是亲又占理你不站出来帮着大伙,就说不过去了为善者,当秉持正義而立于天地不惜此身。”

  那边陆良生搁下毛笔,抬起头看向师父,薄薄的风茧推挤露出苦笑:“师父说的,弟子又怎么不想可我从未上过公堂啊,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乡正,还是远远的看到过一回”

  “去了,你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了”

  紫星道人坐在床沿,悬空踢着蛤蟆腿前肢薄薄的蛙蹼扭动,努力伸出指头指着自己:“想想为师修道数十载,当初若非踏出一步岂會有今天这般修为高深?你无非是胆怯可做人啊,哪有一辈子躲在后面的”

  “修为高深…..”陆良生上下打量他。

  蛤蟆收回手撇到身后:“为师指的是以前。”

  话语顿了顿被徒弟呛的差点忘了后面的话,重新组织言语站起来,在床沿上走动继续说道:“反正这一趟,你必须要去修道修道,就是修的人道修的是心正,若此事不去做有违良心,往后修行再难向前”

  彼其娘之……老夫连这些话都搬出来,你还不去

  紫星道人说完,直直的看着那边按着桌面双唇紧抿的少年,过得良久陆良生紧抿的嘴唇這才松开。

  朝师父点了点头:“师父说的良生记下了!”

  紫星道人也长长出了一口气,跳上破旧的桌子张开蛙蹼在少年手臂拍了拍:“如此想通便好,此去对簿公堂为师隐隐算出,你还有段奇缘放心去就是。”

  看着面前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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