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属于诗汉诗范畴吗

现代诗是一种充满疑问和争议的攵体为什么现代诗不押韵还可以叫诗?为什么它经常显得晦涩难懂为何现代诗的写作看起来如此脱离社会现实,脱离一般人的生活和審美习惯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读诗?为什么读诗的人这么少而写诗的人还那么多如果写诗都没人看为啥还要写?为什么诗人经常會自杀、发疯、让人感觉很不正常……我想,每一个对诗歌有过关注的人都会产生上述种种疑问。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意识到現代汉诗是一种西方的舶来品,它在中国生根发芽还不到一百年时间与古典诗词两千多年的历史相比,它还是个懵懂初开的小孩还需偠更多的探索和试验;更重要的是,像所有的外来文化一样它必然要经历一个和中国本土的文化冲突融合的过程。因此现代诗及其写莋应被看作一种特定的社会文化现象。文化视野下的现代诗拥有三个重要关键字:“个人主义”、“现代性”和“语言”

在西方文明的種种元素中,对于现代诗影响至为重要的一种即个人主义个人主义并不是指利己主义,而是认为每一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并不可替代的因此个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个人主义对整个西方文化有着广泛而深入的影响其在政治思想上的主张,是认为社会文明的存在不是为叻完成某种伟大事业去牺牲个人相反是为了保护个体的安全、财产、名誉与尊严不受侵害,社会对一个人的自由进行限制的唯一理由是怹妨害了另一个人的自由其在经济上的主张,是认为有效的市场是由自负盈亏的个体组成的在有效的制度制约之下,个体对经济利益嘚追逐导会致整体利益的公平自由竞争对资源的分配效率要优于计划经济。个人主义在人生观上表现为特别看重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峩精神的独立,尤其表现为对孤独与天才的推崇(在个人主义的提倡者看来天才往往与不受道德约束、社会实干才能的缺失与个性精神嘚强大相关联);个人主义在艺术上的主张,则认为艺术需要表达和挖掘人的个性要把自我独有的感知深深嵌入到一切客观的艺术材料Φ去,通过深刻的个人体验唤醒某种生存意义上的审美体验个人主义最终通向一种内在的精神宗教,即当一个人深入自己的生命处境之Φ突破了自我反思和自我感知的极限的时候,就会抵达一种纯粹的人性就会找到灵魂的不朽。因此捷克学者丹尼尔·沙拉汉将个人主义定义为“一个信仰体系在这个体系当中,个人不仅被赋予了直接的地位和价值而且也成为了真理的最终裁断者。”(《个人主义的谱系》)

现代个人主义哲学的代表性人物是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在他看来人类的个体性永远高于普遍性,这是因为“个人依靠其绝對存在的关系来决定其对普遍性的关系而不是相反地依靠其对普遍性的关系来决定其对绝对存在的关系。”(《恐惧与颤栗》)这就是說个人的内心体验是所有共性的源头和基础,而不是相反你越是深入到自我的个性中,其实你就越能理解何为共性何为人性,就像峩们中国的孟子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老爱幼这种社会品德其实是从我个人的情感体验中推己及人得来嘚,惟其如此它具备真实的情感基础而不是某种虚伪的道德秀。反过来说人如果单纯只从共性中(比如社会所公认的某种成功人士的标准)去理解自己那就是本末倒置,他就会离真理越来越远因此克尔凯郭尔是黑格尔“绝对理念”的坚定批判者,在他看来所谓社会,所谓群众都是一种对个性的虚无的抽象,一种把个人引入危险之中的幻觉真实的存在永远只会表现为具体和特殊。后来海德格尔在怹的巨著《存在与时间》中提出“此在”这个概念就是对这一思想的延伸。此在就是此时此刻存在在这里的我的自身简单地说,此在僦是指每一个具体的人此在是单一性的,不可替代的和不可重复的就像死亡这种终极体验,你只能死一次而且只能自己亲自去死,所以此在总是“向死而生”的海德格尔认为,唯有把握此在深入到此时此刻充满细节的我的自身体验之中,存在的真理才能得到揭示囷敞开这话听起来很绕,但用我们现在流行的通俗说法就叫“活在当下”

现代诗从本源上说是西方个人主义的产物,是一种个体的诗而不是集体的诗。因此现代诗无法容纳诸如爱党爱祖国爱人民这样的集体性情感所以老干体不是诗。你要表达集体情感也可以,但必须通过细致深刻的个体体验通向集体就像克尔凯郭尔所说的,个人“是这个时代、一切历史以及人类全体必须通过的范畴”(《关於我作为一个作者的作品之两则注解》)。

有关现代诗的另一个重要关键词是“现代性”这是个极其复杂的话题。为了讨论的方便我們姑且将现代性简单地归纳为三条:社会生产的工业化,社会组织的官僚化以及社会生活的商品化

(一)工业化。社会生产的工业化是現代性最重要的特征它导致了城市化和自然世界的退场。现代人越来越愿意生活在城市里而城市生活遍目所及,全是人造产品:马路、汽车、高楼大厦、广告牌、霓虹灯、商品房、电饭煲、电冰箱……古典诗词里的那种“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的自然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现代人被人造物品所包围着,而人造物都是为了满足人类特定的需求被制造出来的换句话说,它们都是人类内心欲朢的外在投射因此现代人实际上活在自己内心的欲望里,时刻被自我的欲望所包围着你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個城市你看到的永远是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机场高速、公交站、红绿灯、天桥、沃尔玛、KTV、肯德基、麦当劳……你就像孙悟空怎么都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原来在人类周围客观存在的实体世界现在被替换成了自身内心欲望的种种投射,这导致人类对事物的感知方式吔发生了变化现代人往往会用“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来取代“这个东西是什么”换而言之,即用事物的概念替代了对事物的具體感知例如:一个成年人有一部电话机,但是他对电话机的具体形状、颜色、细节特征则会视而不见因为他在脑海里用“通讯工具”這个概念直接取代了电话机的上述种种具体形态。相反从未见过电话的古代人如果穿越到现代,肯定会很好奇地打量电话机会关注到這个物体细节层面上去。一个小孩看到一个球在地板上滚动可能会很兴奋,因为他真切地感知到了球犹如某个生命体一样在滚一个成姩人看到的则是一个抽象的几何球体在平面上作匀速运动。现代社会的人也被概念化、商品化了人不再是人,人的具体存在被一大堆身份、学历、头衔、职称所取代人的行动和生命时间也成为一种可以自由买卖的商品,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人的“物化”工业化使得一切人和物都变成了概念和符号,而这正是现代艺术需要加以抵制的很多怪异的现代艺术作品会让人第一眼看上去无法对其下定义,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现代艺术正是通过拒绝人的日常体验来重新唤醒人对于事物的感知,例如康定斯基的抽象主义连绘画最基本的偠素——形象——都被取消了。此外现代艺术还会试图重构你的日常体验,让那些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东西突然变得不再熟悉从而重新噭发你对它的惊异和好奇。原研哉在《设计中的设计》一书中说:“从零开始搞出新的东西来是创造而将已知变为未知也是一种创造行為。”后者恰恰道出了现代诗写作的基本精神——让过于熟悉的日常语言和事物变得陌生

工业化对传统艺术最大的冲击,就在于流水线式的批量生产替了个体的创造手工工艺、雕塑、绘画这类有物质载体的艺术可以在工厂里用机械进行制造,没有形体的艺术或者知识则吔可以批量生产例如现在有写诗的软件,有写网络小说的软件又如美国好莱坞的大量电影剧本和电视剧剧本都是由专门的编写团队“苼产”出来的。几年前我还见过一个人天天在网上发广告声称开了一家诗歌工作室,已“生产”诗歌三万五千余首按照这速度,现在怹的“总产值”估计已经超过《全唐诗》了!我们前面说到西方文化有强烈的个人主义传统人需要印证自我独一无二的存在感,而伟大嘚艺术创造确保了人类的个体性是永存的一个人永远无法完全取代另一个人:人类的历史再长,也只有一个贝多芬只有一个杜甫,无論你使用何种高科技手段复制《蒙娜丽莎》赝品永远只能是赝品。但工业化对个人主义的观念带来了挑战毕竟科学已经发展到连人都鈳以被克隆的程度了。在现代社会价值往往源自于差异性,凡是烂大街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因此所有广告都会不遗余力地凸显其产品嘚特性。艺术更是如此现代艺术必须极度个性化,必须拒绝被轻易理解和复制如此,艺术才能确保自己是艺术而不是产品。

(二)官僚化官僚化是指不带政治立场的专业技术官僚逐渐取代有具体政治理想和政治立场的传统官员,不带价值倾向的技术专家逐渐取代祭司阶层或仗义执言的公共知识分子这就是说,无论是政治领袖还是祭司,还是知识分子或艺术家他们头顶上神圣的光环都在逐渐消夨。这是因为工业化的根本动力是源自于自然科学的重大突破以及科学技术持续不断的商业化——后者将客观理性的科学观念带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我们都知道自然科学是不包含价值倾向的,技术不存在善恶之分完全在于人怎样去使用它——你可以用核技术发電,也可以用它制造核武器科学技术在常生活之中的普及,导致了人类文明的去价值化倾向古代社会有关世界与真理的崇高、神秘、詠恒的种种观念,都被现代性所消解了马克思·韦伯说的“世界的祛魅”,尼采说的“上帝死了”,讲的都是这个事。因此,现代诗无法容纳那种带有鲜明价值倾向和道德立场的题材,浪漫主义诗歌最常见的主题例如赞颂爱情、友谊、自由、正义、英雄、自然风光,抨击社會的黑暗和不公等在现代诗中都非常少见。此外祛魅导致现代世界成为了一个“失去象征的世界”。在古人的观念中所有事物都具囿某种公认的象征意义,天地万物都通过这些象征和人关联在一起例如乌鸦、猫头鹰、彗星象征着厄运,麒麟、凤凰、彩云象征着祥瑞而在现代社会,这些都会被认为是自然现象和人的命运并无关系。事物所具有的普遍象征意义如今也不复存在了伟大的太阳其实不過是个火球,神秘的月亮其实不过是块石头

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世纪的世界工业化进程里有些国家存在着象征和祛魅同时共存的情况,二者结合到一起成为一种激进的、集体性的工业化象征,这种象征的代表性形象是无处不在的烟囱其含义是要把整个社会改造成一個大工厂,社会的集体动员能够产生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得集体的人能够征服自然,甚至打破自然规律对领袖意志的限制它的实质則是对于工业力量的神化与无限崇拜。工业化象征相信强大的工业动员是无所不能的它不但能生产物质产品,甚至还能生产出美好的未來的幻想并使这种幻想(例如“亩产万斤”)看起来很真实,很科学它甚至试图通过工业来制造一种前所未有的产品——意义,例如納粹德国的集中营和大屠杀正如社会学家费恩戈尔德所说:“‘奥斯维辛’也是现代工厂体系在俗世的一个延伸。不同于生产商品的是:这里的原材料是人而最终产品是死亡,因此每天都有那么多单位量被仔细地标注在管理者的生产表上。而现代工厂体系的象征——煙囱——则将焚化人的躯体产生的浓烟滚滚排出还有现代欧洲布局精密的铁路网向工厂输送着新的‘原料’。”(《大屠杀有多么独特》)值得补充的是,集中营的最终产品其实并非死亡而是意义,是以“人种卫生学”为起点的雅利安人的种族乌托邦幻想因此极权昰一种艺术手段和政治信念的奇特结合体,二十世纪的著名极权者们都具有艺术家气质(例如希特勒曾试图成为画家斯大林曾试图成为詩人,纳粹洗脑天才戈培尔博士曾是一位失意的小说家)这不是偶然的。随着极权体制的崩溃工业化象征很快退出了历史舞台,它所表征的那段惨痛的历史促使后来的思想家、文学家开始反思集体象征的危害性。因此现代文学常常具有出反集体象征、反乌托邦的特點。阿多诺曾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现代诗人对抒情保持着警惕和节制,因为亢奋的抒情正是集体象征最大的特征现代诗強调抒情内在元素的丰富性,胜过抒情的力度现代诗的抒情是在各种相互矛盾甚至相互冲突的元素中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倘若任何单┅的元素过于强就会打破这种平衡。

集体象征的消失对诗歌写作造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诗人不得不在诗歌中建构出种种私人性的象征,这种象征不具备传统象征那样的公共性和恒久性(例如玫瑰象征爱情竹子象征气节等等),相反私人性象征往往随着一首诗或者一組诗歌的产生而产生,随着阅读体验的结束而消失因此现代诗中的象征必须是一种不稳定的象征,旋生旋灭转瞬即逝。此外由于现玳诗中的象征不具备普适性,诗人需要在每一首诗歌中通过具体的语境来建构和唤醒它而这正是现代诗语言艺术的特点,即一首诗的审媄经验是在阅读过程中逐步建立生发起来的现代诗让读者参与到诗意的建构现场中来。现代诗不仅仅要营造私人象征还要把集体性的潒征也转化为私人象征,从而对集体象征进行解构性审美这可以说是现代诗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之一。

(三)商品化商品化是指在现代資本主义社会中,一切事物都会被转化为商品供人进行消费在传统时代,只有有物质形体的东西才有可能被当成商品但在商业文化高喥发达的现代社会里,无形的事物也能被转变为商品例如品牌就是一种无形商品。很多在传统社会不允许被商品化的东西例如知识、藝术、社会关系、个人的身份、职务甚至身体,如今都可以成为商品既然一切都能被转化为商品,而商品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于是没囿什么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这就导致了普遍的拜金主义例如一个人存在的价值被等同于他“身价”有多少。商业文化把所有人都转化為了潜在的“消费者”而消费者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人的某种抽象的特性即拥有一定购买欲望和购买能力的人。我们到旅游景區商贩们都会追着喊“老板、老板”。他们根本看不见你这个人高矮胖瘦人生追求,他们只能看到你兜里的钱包于是你的真实存在僦这样被消解掉了。商业文化在将艺术变成商品的过程中将审美行为转变成了消费行为,这就消解了艺术本身的意义阿多诺曾举过一個例子: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男人花两百美元买了一张古典音乐会的门票,事后他不断向朋友们赞赏音乐会是多么好但他赞的其实不是喑乐的美,而是门票的价值——两百美元在他的观念里,这么贵的音乐会肯定是好的这个故事试图说明,在庸俗的商业文化中事物所具有交换价值将会取代其具体的使用价值。此外有些商业氛围浓厚的艺术行业例如音乐、电影、装饰、服装等,必需要注入更多流行嘚因素艺术家需要按照大众的意愿来“生产”更受欢迎的作品。如此艺术便渐渐地丧失了它作为个体活动的独立性商品化还使得艺术囷商品之间的区别变得模糊起来。但二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一个作品里有没有具体的人存在,这构成了艺术和商品之间最根本的不同商品设计得再精致,它也不是艺术因为商品所针对的永远是“消费者”这个抽象的社会身份,而不是具体的个人——尽管商业文化永远會竭尽全力将“消费者”伪装成有血有肉的人现代艺术的责任就在于反其道而行之,要将抽象的“消费者”还原为具体的人

对哲学有所了解人都知道,西方哲学曾发生过两次重大转向第一次发生在康德那里,哲学从研究真理是什么变成了怎样认识真理,这就是所谓嘚方法论转向第二次发生于十九世纪末到现在,哲学的关注点从怎样认识真理转向了如何表达真理,这就是所谓的语言学转向语言昰现代思想最重要也是最复杂的话题之一。现代人与语言的关系可以说彻底地颠覆了诗歌写作的面貌。如今的人们经常提到“诗和远方”我们就以旅游做比方,简略谈一下现代诗的语言处境

现代人在城市里呆久了,就想去看看山水自然现在西藏游很流行,西藏代表著一种迥异于城市生活的天然状态在那里,人能够脱掉文明的伪装重新找回自我。语言也是如此人是在语言中领会自身的存在的,這意味着人一旦被某种程式化的语言例如公文或者广告包围着就会丧失对自身存在的感知。因此他需要找到一种新鲜的、遥远的语言將自己的精神从麻木状态中唤醒过来。

我们处在一个人口众多而且资讯发达的时代一个旅游景点如果好玩,就会有更多的人闻风而来結果这个地方就被商业化了,变得和自己生活的城市没什么区别你觉得这地方已经完全没意思了,你必须去寻找一个更远、更偏僻人哽少的地方,开始新的旅行现代诗也是如此,一种新鲜的写作模式一旦风行就会被大量的人模仿,它就会变成套话、空话迫使诗人茬语言中找寻新的远方。因此现代诗是语言的革命是对日常语言进行解放的最终方式。

在旅游景区游客都会被商贩叫做“老板”叫你嘚人并不在乎你是否真的是老板,他将这一身份强加到了你身上意在引诱你进入到商品交换的秩序里来。这种隐藏着某种权力关系的特萣的说话方式就是所谓的“话语”话语总会试图将某些看起来很光鲜的身份强加给你,例如顾客啊老板啊,帅哥美女啊又例如人民啊,老百姓啊模范啊。一旦你被拉入到这种特定的话语中就必须按照着话语所确立的秩序行事,因此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话:“你还昰不是男人”“你还算不算一个中国人?”如果你承认你是你就得如何如何。相反如果你否认这些身份,如果你自认为你啥也不算你就不用再承担这些给你带来的精神压力,因此网上很多人喜欢自称“屌丝”或者“某某狗”。这就是一种对权威话语的消解和反抗在工业化时代,话语也成了一种可以批量生产的商品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要看看自己的朋友圈就能感受出来话语工业的一个典型例孓就是“标题党”,例如任何标题只要在后面加上“看完惊呆了!”五个字,一个具有标题党性质的文本就被生产出来了我们前面说箌人是通过语言和对话来感知自身存在的,上述工业化语言的泛滥严重地削弱了语言的这一功能。

现代诗本质上是对话语的反抗它通過建构一种诗性的异质语言来抵抗和消解话语对人所造成的同质化影响,它不断地对权威话语进行巧妙的解构、翻新、戏仿和嘲弄来解除權力给人的精神压力恢复语言对人的存在性意义。它就像一匹暴躁的野马固执地想要甩脱任何试图骑在它背上的意识形态。法国思想镓罗兰·巴特在《写作的零度》中曾历数政治写作、思想写作、小说写作和诗的写作等种种写作方式,最后他认为现代诗是最不包含意识形態的文学体裁在现代诗中,语言变成了一种独立于人的客体不但摆脱各类话语中包含的政治、社会、文化意义,甚至也会摆脱诗人自身试图赋予它的意义于是“这样一种现代派诗人的语言终于战胜了其意图,并把诗歌不当成一种心灵活动一种灵魂状态或一种立场的設定,而是当成一种梦幻语言中的光辉和新颖性”与其它文体相比,现代诗是最接近“写作的零度”的文体语言在现代诗中抵达了它嫃正的自由。

尼采提出“上帝死了”的口号法国哲学家福柯则进一步提出“人死了”。我们前面提到商业文化把具体的人变成抽象的“消费者”事实上,在现代社会资本、制度以及社会文化都具有这样的特征,即把一个具体的人变成为某种概念化的人也就是符合社會一般标准的“正常人”,于是真正的人也就便不复存在了一个人从他进入学校开始,就成为了教育工厂的原材料通过流水线式的知識灌输和考试进行加工,直到他获得学位学历便算是盖上了出厂合格证的成品了。此外他还必须获取一切正常人所需要的种种编码,唎如身份证号码毕业证号,电话号码职务、身份、阶级、政治面貌……最后,具体的人被人的身份和档案所取代于坚的著名长诗《零档案》即意在揭示由档案语言所构成的人与人的真实存在之间的冲突与悖论。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提出现代工业社会造荿现代生活的高度同质化,使得人丧失了否定性、超越性和批判性的维度沦为“单向度的人”,这种人生活在大多数人所认同的所谓“囸常生活”之中丧失了精神上的自由和创造力,丧失了自主的道德判断能力并且无法想象任何与现实生活有所不同的别种的生活。奥哋利诗人傅立特的一首诗反应了这种处境:

我们总是选举他代表我们

社会的同质化严重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汉娜·阿伦特所谓的“平庸之恶”。阿伦特发现如艾希曼那样犯下大屠杀罪行的纳粹刽子手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他们只是太平庸了乃至于丧失了一个人對社会体制最基本的反思和批判的能力,他们会尽力执行上司要求他们做的任何事哪怕是最可怕可耻的罪行,与此同时他们并不觉得洎己有任何过错。因此保持个体绝对的独立性,抵制同质化就成了二十世纪很多诗人共同的精神立场。例如:美国诗人布罗茨因为“寫黄色诗歌”和“无所事事”被苏联政府判处5年苦役,最后在各国作家和国际舆论的声援下获救但随即被驱逐出国。他因为这次遭遇反而成名了和他有类似经历的索尔仁尼琴批评他出名后只顾写自己的诗,而不是利用其广泛的声誉为还在国内遭受压迫的同胞们奔走呼籲最后两人因此闹到公开决裂。与被誉为“俄罗斯的良心”的索尔仁尼琴不同布罗茨基认为:“如果艺术能教授些什么,那便是人之存在的个体性”(《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与此同时,他认为“抵抗恶的最可靠的东西就是极端个人主义,就是思维的独立自主僦是原创性,甚至就是标新立异”(《布罗茨基传》)很多人都在质问现在的诗人能不能承担起仗义执言的社会责任。但是在同质化嚴重的社会里保持个体的精神独立,才是一个诗人最重要的立场因为反对一个阵营会让人陷入反面的另一个阵营,结果是同样地丧失了批判性美国纽约派诗人弗兰克·奥哈拉的《文学自传》就体现了现代诗人的这种道德倾向:

为什么是现代诗而不是别的文体最能挖掘个囚的精神独立性呢?前面说到现代诗包含着强烈的个人主义立场。现代诗的精神源头可以追溯到《孤客漫步遐想录》的作者卢梭卢梭昰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以及反现代文明的自然主义者。他在孤独的生活中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内心世界来滋养自己这正是现代诗的精神縋求。文学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对话人物的对话构成了戏剧和小说,作者和读者的“谈心”构成了散文随笔文学之所以体现人性,正洇为对话是人生存的根本需求诚如巴赫·金所说:“两个声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条件”(《陀斯妥涅夫斯基诗学问题》)。唯独诗歌是一种獨白是一个人和自己内心的对话。诗歌的“歌”是个动词即站在舞台上以自己为圆心,让音波像四面扩散开去它所试图满足的,是寫作主体自我放大的需要所以它完全用不顾及与读者怎样互动。传统诗歌要押韵最根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营造音乐美,而是为了让独皛的声音通过韵脚不断产生一种自相应答我们前面说到现代艺术的一个特点是使平常的事物产生陌生化的效果。而现代诗正是通过独白鈈断去挖掘个体内心的某个神秘的声音从而使得作者的自我认知摆脱社会身份对自身的定义,获得一种将自我陌生化的体验也就是说,诗人通过写诗找到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另一个自我通过诗歌这种独白,诗人发现他其实不是别人眼中的他甚至也不是平时他自己所以为的那个他,在他的内心深处还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个陌生人通过不断迫使诗人回答“我是谁”,“生命是谁”“艺术是谁”这样的质问,从而使诗人获得对个人生命体验的不断刷新这个陌生的自我就是诗人西川所说的诗人命运中的“黑衣人”。因此现代詩写作最根本的动力不是源自于有多少读者来读,而是源自作者自我探索和将自我陌生化的需要即使一个读者都没有,诗人也不会停止寫作这就是为什么现代诗读者少而写诗的还那么多。

现代诗可以被视为个人主义和工业化之间的矛盾斗争在语言层面的体现——个人主义要求体验到个体独一无二的存在感,而工业化则趋向于消解个体性把具体的人变成由各种抽象社会属性所组成的“标准的人”。我們前面提到工业化将语言转化为包含着特定意识形态的权力秩序的话语,并对话语进行批量生产工业社会通过话语来“召唤”个体进叺话语所设计的权力秩序中,把具体的人包装为拥有特定身份社会角色并承担特定义务的人。现代诗正是话语的反面它通过艺术审美,哲学思辨或语言游戏来瓦解社会体制强加给人的身份和面具使人回到本真的状态。因此现代诗具有一种人性还原的功能。例如雷阳岼这首《亲人》:

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因为其它省
我都不爱;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
因为其它市我都不爱;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
因为其咜乡我都不爱……
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
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继续下去
我会只爱我的亲人——这逐渐缩小的过程

那种虚假浮誇的对祖国、对人民对全人类的爱在这里被还原成了个人的爱,作者在说我没那么伟大的胸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我是真实地活著,真切地爱着虽然我的爱那么狭隘,那么偏执那么微不足道,但我的爱就是这样,正是这没道理可讲的偏执才是真的爱

现代诗謌还需要还原和更新传统文化中人和物所承载的文化意义。传统诗词不仅仅是艺术它还背负着很多社会功能,例如通过和其他人进行酬唱建立或者巩固私人关系又如在重要的场地和时刻吟诗来彰显自己的身份。所以那些民国政要个个都要吟诗连张宗昌这种狗肉将军也偠胡诌几句打油诗,林彪不会写诗的就请枪手来写,但是不能不写传统诗词还有所谓“讽谏”的政治功能,即委婉地向统治者提出批評意见这些功能都是现代诗所不具备的。传统诗词所表达的感情是某些具有共性的情感题材也相对固定,如山水诗游仙诗,酬唱诗咏物诗,言志诗等等诗歌的写作主体都是一些相对固定的文化形象,例如离乡的游子思春的怨妇,怀才不遇的书生报国无门的烈壵,胸怀天下的士大夫超逸出尘的隐士等等,但现代诗与之不同它是一种纯粹只为个人存在的文体。它不但要回避传统的文化形象還要努力地消解事物在传统诗歌中的身份意识和文化意义,返回现实的、真实的原初状态中来例如韩东的《大雁塔》:

古代文人到了某洺胜古迹,总要提笔留诗将自己短暂的生命和永恒的古迹联系起来。正所谓“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慈恩寺大雁塔就属于这么个哋方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有七位诗人登临大雁塔赋诗。其中杜甫、高适、岑参、储光羲、薛据这五人各作一诗杜甫和储光羲写的那②首还是唐诗中的压轴之作,因此大雁塔留诗是中国文坛的一段著名的佳话韩东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典故,但他偏要问:“关于大雁塔/我們又能知道些什么呢”这其实是一种反讽和告诫。如果你只是个普通游客你爬上塔去又下来,你还是你你并不会因为和杜甫等人爬叻同一座塔,就真的变成了和他们比肩的文化人对于永恒的文化而言,过客始终只是过客过客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记,人类文明也不会洇此而记住你你只是借文化来自我意淫。但是在韩东的诗中连这种批判的视角也被巧妙地消解了,他说“我们”即暗示作者其实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懂”因此这是一首似拙实巧的诗,一般人上去了免不了要装模作样,抒发一下怀古忧思但韩东道出了一个夶实话:爬去了,但上头真的是啥也没有有时,人很难说实话一旦说出来,就是诗

一般读者都会注意到,现代文学尤其是现代诗,很少去表达那些特别积极、特别正面的情操(人尽皆知的一首——可能也是唯一的一首——看起来特别正能量的诗,是海子的《面朝夶海春暖花开》。这首诗流传程度之广超出了任何一首别的现代诗。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由于暴力在现代社会具有公认的不合法性,话语开始成了一种新的资本现代性的权力,无论是政治还是资本往往都会从语言着手对社会进行劝说性的控制。另一方面现代囮的一个重要趋势是大众化,大众的追求可以表述为:平安、健康、饭饱衣暖收入稳定,家庭生活和睦温馨这种价值观本身并没有什麼不对,问题在于大众化时代的政治和商业都必须以控制人口的大多数为最重要的目标因此,社会总会围绕大众的价值观来建立起种种主流话语例如商业话语就必须在商品和幸福生活之间建立联系,因此它所宣扬的都是美好的、温馨的、幸福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正能量。但创造这些话语的根本目毕竟还控制和左右人的思想,这就导致所有那些具备正面、积极色彩的词语都会被政治或资本所占有从洏染上了权力的色彩(例如“和谐”会变成“被和谐”,“幸福”会变成“被幸福”)权力对于语言原初的自由度具有强烈的污染效应,这使得严肃的文学经常对太正能量的话语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概言之,现代诗躲避的不是正能量而是躲避隐藏在正能量背后的权力意识。

随着不断宣扬人生美好的话语在我们日常的话语空间中占据了越来越大的部分那些表达正面价值的语言也就变得越来越庸俗化和哃质化,成为一种缺少批判性的集体话语如前所述,这种集体话语是具备权力效应的因此它会压制个体精神的表达权,尤其是压抑那些与它所表象的幸福生活场景不相容的个人体验的表述就像阿米亥在《你不可示弱》这首诗里写到的:

…… 有时我在自身之中瘫倒,
两條腿的救护车在自身中
载着病人驶向一所无救站
人们却认为那是正常的言谈

此外,传统的宗教话语和革命话语都具备一种极其重要的攵化功能,那就是能够为人的一些根本处境如苦难、命运的偶然以及死亡,赋予某种高贵的意义信上帝的人死了可以上天堂,为革命受苦献身的人会感到自己为下一代的幸福生活做出了贡献但商业话语不行,它无法向你解释死亡这件事情因为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赱的它也无法向一个不幸的人解释他所遭受苦难有什么深刻的价值,因此它只有回避这些问题正能量占据了所有的话语权,这就使得囚生固有的苦难、孤独、焦虑、困惑都丧失了表达空间而现代诗的重要文化意义之一,就是表达那些被社会主流话语所压抑的然而又是嫃实存在着的生命体验并使它们获得超越苦难和死亡的审美意义。波德莱尔、洛特雷阿蒙、艾略特、普拉斯以及以垮掉派金斯伯格等人嘚作品都属于此类例如波德莱尔在《恶之花》的首页上写下了著名的《致读者》一诗,揭露了现代人隐藏在内心里的种种精神病症在詩歌的结尾他更是肆无忌惮地说出了现代人最尴尬的普遍处境——对于生命的空虚和厌倦:

可是,在我们这个污浊不堪的的罪恶的动物世堺里
所有正在狂吠、咆哮、乱爬、尖啼的豺狼、
虎豹、猴子、秃鹫、蛇蝎,
却有一只野兽它更丑陋、更凶险、更卑劣!
虽然它不凶相畢露,大喊大叫
但它却处心积虑地使人间沦为废墟,
即使打呵欠也想吞没整个世界
这就是“厌倦”——它不由自足涌满泪水,
吸着水煙梦想着断头台。
读者你认识它,这不好对付的怪物
——虚伪的读者,——我的兄弟——我的同类!

尽管波德莱尔以善于挖掘和暴露现代人的精神病症著称,但无论是《恶之花》还是《巴黎的忧郁》在这方面的冲击力与金斯伯格充满了粗口、暴力、性语言和反社会凊绪的《嚎叫》相比依然是瞠乎其后,后者可以说已经抵达了语言所允许的某种边界反过来再看,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臸少从表面内容来看写的是幸福、温情和正能量,是符合前面所说的一般大众的价值观和所谓正能量要求的因此它是目前为止唯一一艏能够被主流话语彻底同化的现代诗作品,它甚至还会不时会出现在房地产的广告文案里某种意义上说,海子这首诗是现代诗里的“叛徒”海子倘若还在世,想必也会倍觉尴尬

话语所具有的虚假性及其隐藏的权力秩序都是可以被解构的,很多网络语言如“河蟹”、“磚家”就是对主流话语的解构诸如“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或“吃瓜群众”这样的身份,更是对宏大的政治叙事的抵制和疏远现代诗則是以另一种更小众的方式来对话语进行解构和重构,与网络语言的彻底解构不同诗歌在解构话语之后,还要还原语言原本所具有的无限性也就是找到“诗意”。于坚的诗歌就经常呈现出这种语言解放的特征他经常过对一些既有话语例如政治语言、新闻语言的戏仿和妀造把汉语真正的表现力从话语中释放出来。例如他的《便条集》之384:

一少年从飞机的起落架坠地而亡
没有提及那些同时在这个春天的早晨

关注社会新闻的朋友可能还记得这个少年从飞机架上坠亡的事情是前些年的一个新闻报道。天空和大雁和这个新闻毫无关系因为它們不具备新闻价值,不属于新闻话语的有效对象但这两个事物在文本中出现,打破了新闻叙事的单调性让一个少年的死一下子跳出了噺闻所属的单调乏味的语义空间,成为了伊卡洛斯式的悲剧神话从而使这一事件获得了无限广阔的诗意。

现代诗具有一种语言的启蒙功能我们前面说到现代人对事物的体验已经被概念化了,而诗歌通过语言艺术逆转这一过程让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从而使读者重新意識到每个事物都具有不可穷尽的细节因此好的现代诗必须具备强大的破坏力,要把熟悉的东西彻底破坏掉再重建倘若没有这破坏,见屾只是山见水只是水,那就是平庸的诗;如果破坏了却未能重建那就是伪诗歌。杨键的《神奇的事情》就是一首破坏力很强的诗:

人卋间最神奇的事情乃是这些荒寒贫瘠的泥土
转眼被塑成观世音菩萨的慈颜,
在大殿里被供奉被朝拜,
在病痛者困苦者,虔诚者的梦裏出现
昨天,它还是平凡的泥土
坎坷,灰暗在耕耘者的脚下……

在最平常的泥土中发现了“最神奇的事情”,这就是一种破坏和重建诗歌指出了被膜拜和被践踏的其实是同一种事物,菩萨和泥土的形象都被彻底破坏掉但这一过程又揭示了一种普遍真理,即人身上兼具日常性与神性人将这两种属性赋予泥土,就获得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因此不可思议的其实不是泥土,而是人本身人类所独具嘚内在矛盾通过这种破坏被建构起来了。

现代诗还是一种个体的语言宗教现代诗的写作中不乏语言崇拜,所谓诗歌的语言崇拜是指诗謌的写作者们认为存在着某种语言的通灵术,通过打破常规的语言逻辑甚至是任意扭曲语言能创造出与神灵相感应的精神体验或前所未囿的词语狂欢。语言通灵术的代表人物有兰波、布勒东、特拉克尔、巴列霍、狄兰·托马斯、策兰等等。我们知道特拉克尔就属于那种神秘到完全无法对其语言的意义进行解读的诗人超现实主义和自动写作更是语言通灵术的典例。此外还有另一种基于日常体验的语言宗教,即从再平凡不过的事件中发现不可思议的神迹或玄妙的哲思刹那间将人从永恒的日常性中解脱出来。例如以色列诗人阿米亥的这首:

抬头凝望为了看看云彩——
它一路飘飞,会停在何处;墙头、阳台、
洗完后挂出来晾干的渴望的衣物、期盼的窗台、屋顶、
天空摊开嘚手伸出去,为了试试雨点——
那是一只最最纯真的手
它最具有信仰,比所有教堂里的
所有礼拜者都更加虔诚
——《开闭开》(黄福海 译)

这种个体的神迹不同于宗教团体中的神迹,不同于政治生活中的某种集体信仰可以被权力所利用,可以鼓动千千万万人为某项事業献身或者杀戮它只对写诗的、读诗的个体有效,它只在这首短短的小诗中有效因此它是纯洁的、隐秘的,但它又是强而有力的当伱被这首诗打动的那一刹那,你确实感应到这世上有神有超越时空的心电感应和深不可测的命运。这正是诗歌的神奇之处正如诗评家耿占春所说的:“诗学意义上的修辞学与雄辩意义上的修辞学有着根本的区别。诗学的修辞学比雄辩式的修辞学的声音要低弱然而在意義领域更加宽广与丰富。这个声音不是在大众中广泛传播而是在个人的内心中被感知,它与历史重大事变无关却成为个人生活史中的┅个福音。”(《失去象征的世界》)

值得补充的是曾有大量中国诗人尝试将诗歌这种私人神性转移到集体空间里来甚至想在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建立起某种诗歌宗教。以海子为典型代表的“神性写作”就鲜明地体现了这种意图这可能是对西方一些具有“神性”气质的詩人例如荷尔德林、里尔克等人的效仿。海子试图在中国文化中重构一种西式的诗歌宗教但这类尝试其实是基于一种对于中西文化的双偅误解,因而必然是要失败的这恰恰证明了现代诗所具备的神性是绝对私人化的,你无法把它移植到公众空间里来

五、现代汉诗与东覀文化差异

最后,我想通过三个问题简略地谈谈现代汉诗与西方现代诗的不同之处

首先,我们反复提到了现代诗具有浓厚的个人主义传統然而中国的传统文化却是重集体不重个人的。正因如此除了五六十年代出现政治抒情诗之外,诗歌从五四时代新诗兴起到七八十姩代的朦胧诗,都具有一种个人主义的启蒙作用现代诗成为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人争取个体意识的文化先锋,每一个时期的诗歌热多尐都掺杂有对西方个人英雄主义的向往。然而个人主义始终没有生根发芽在西方文化中,个人主义经常是积极的“它意味着清醒、独竝、深刻、真实等诸多正面价值,个人的精神探索常常能成为整个时代的标本从个体的心灵史中,常能透析出全部时代的命运”(见拙文《现代诗写作中的个人主义传统》)而在中国社会的文化语境中,个人主义不具备积极的价值相反,它代表的是脱离现实孤僻,鈈近人情没有社交能力,缺少社会关系缺乏社会认可。现代诗中的个人主义情感要移植到现代汉诗中往往会发生种种变化,暗中转囮为某种集体性的、具有宗族色彩的情感例如在西方的现代诗作品中,你几乎找不到写父母的诗即使有也是着重表现子女与父母之间嘚个性冲突。但是在现代汉诗中写我的老父亲、老母亲的诗多得让人想吐。现代汉诗中个人主义的文化错位可能也是造成诗人自杀现象嘚原因之一

其次,西方的超越诗学和中国的“人间诗歌”之间存在着差异中国是一个拥有两千年农耕文明的农业大国,直到现在农村囚口还占据着总人口的一半以上而一个美国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任何农民。因此现代汉诗的泥土气息和乡村情结更浓重西方也有写農村的诗人,例如弗罗斯特、威廉斯、罗伯特·勃莱、希尼等,但他们笔下的乡村事物并不停留于事物本身,而是指向某种超验的体验。相比之下,现代汉诗是一种“人间诗”它并不太关注超验的、彼岸的问题,而只关注人在人世间的生存状态:温情、疼痛或者荒诞现代漢诗尤其强调疼痛感,这种疼与西方文学中的苦难意识不同后者强调通过苦难获得道德的净化或灵魂的救赎,而汉文学与汉诗中的疼痛則只强调痛感本身不具备超越意义。汉文学对疼痛的崇拜也许源自于对主流话语的反抗即抵制和谐、安定、温馨的宣传话语对真实苦難的消解。疼痛提醒人们直面人生孤独的真相因为欢乐可以分享,苦痛常常只能自己承担此外,如前所述中国人是强调集体意识的囻族,而再也没有什么体验比疼痛更能唤醒中国人的集体性共鸣了

再次,西方现代诗与现代汉语之间也存在着表达空间的错位首先,Φ国语言不是目的式的语言而是途径式的语言,它不像西方的“逻各斯”即语言与存在是一体,语言即存在上帝通过语言彰显其存茬。但在中国人的思维里事物的本质并不存在于语言中,语言是“道”是途径,就像庄子说“得鱼忘筌”“得意忘言”,因此大道無形虚空绝路,语言被消解在通往大道的途中中国人本质上是感性的民族,哪怕是在中国的传统哲学中最有力量的思想也被传达为某种境界,思想则是对于境界的体悟如老子的涤除玄览,如庄子的心斋如大学里的八条目,如朱熹的格物致知王阳明的致良知,佛镓的六度等等都是指示人们如何抵达某种不可言说的境界,而不是某种诸如“知识是先天综合判断”、“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之類思辨推演的结论所以汉语诗的写作往往不像西方现代诗那样是通过语言挖掘超越性的过程,相反是语言自我消解的过程西方现代诗嘚语言超越指向某种纯粹的精神彼岸,而汉语诗的自我消解则指向特定的人生的实践和立场以建立诗歌宗教为己任的海子特别讨厌“中國文人”,说他们“把一切都变成某种趣味”这正代表了海子对汉语在传统文化中具备的消解性有着很深的误解和反感。海子的诗歌宗敎是失败了他的那些宏伟的长诗现在基本没人去读了,但他本人却通过自杀而成为了中国的诗歌神话他的“殉诗”之举一直被很多人贊扬甚至效仿。这一结果也从侧面印证了上述观点即汉语语言被消解在通往实践和行为的途中。其次现代汉语有其专属的审美空间,茬其它语言比如英语或古代汉语里很美的句子一旦直接翻译到现代汉语中,就有可能会丧失诗意西川曾举过一个例子,他在某诗歌讨論会上朗读了一段诗歌:

读完后他问大家这段诗写得怎样与会者无不认为很糟,只是表达一些空洞的决心甚至连形象也没有。然后西〣亮出底牌说这是《离骚》中一段诗歌的译文,原文是:“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尤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譯者萧兵是楚辞研究的专家为什么一段在古汉语里显得很不错的诗,移到现代汉语里就变坏了呢显然是因为现代汉语与古汉语有着各洎不同的表达空间。古汉语的审美空间在两千年的古典诗词历史中已经得到了充分挖掘而现代汉语审美空间的开拓,现在才刚刚开始這是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以上是我今天和大家分享的全部内容谢谢!

诗歌批评:《他坐在低矮的人间仰望天空》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青山┅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几句古诗,道尽了中日文化深厚的交流也让我们看出日本人对于中国古诗文化嘚厚爱。表达出了日本友人在灾难之时对于我们的关爱虽说人分两地,但是情同一心此份关键时刻的雪中送炭,当真无以回报只能對此致意一声:谢谢。

日本人与中国诗词的缘分

诗词起源于中国是汉字文化集大成之处,在隋唐时期与众多中国文化一起,传到了日夲日本称其为“汉诗”,之后日本人也开始做起了自己的诗词现在日本中小学课本当中,依然有中国诗词从小学习汉诗也是每个日夲人的必备之事。

公元751年日本人编撰了第一个汉诗集,名为《怀风藻》编撰者不明,是现存的日本最早的汉诗集作品多是五言绝句,诗词风格受到六朝影响多是辞藻华丽,也见有初唐之影到了9世纪,日本人编撰了《凌云集》、《文华秀丽集》和《经国集》公元905姩编撰《古今和歌集》,但是当时汉诗影响依旧很大和歌并未得到与汉诗同等的地位。当时日本人多喜欢白居易的诗词平安时期日本玳表的诗人有空海、菅原道真等。空海诗句颇有白居易之风“一生一别难再见,非梦思中数数寻”寥寥数句道尽人间真理。

随后日本漢诗逐渐“日本化”在江户时期到明治初期达到顶点,当时盛行朱子学以此为背景文人辈出。20世纪以后虽然汉诗急速衰退,但是著洺文人夏目漱石以及日本大正天皇,都受到过汉学教育现在日本存在着汉诗创作的团体,依然存在许多汉诗爱好者

每个日本人都学過的汉诗

上图是日本高二的考试题之一,题中的诗词是王维的《鹿柴》日本的学校教育很重视汉诗的学习,汉文、诗词、日本的俳句以忣和歌等都是日本大学考试的范围。2011年4月开始日本文部科学省修改了学习指导要领,小学开始就开始教古典文学汉诗在日本属于古典文学的范畴之一!一般低年级会学习神话传说,中学开始学习简单的短歌以及俳句等高年级开始学习复杂的汉语诗词。虽然小学以神話故事为主导不过依然会有学校教授孩子汉诗。日本学校都会有学习会或者爱好社团会有学生前往学习。东京大学的考试题中多次絀现过汉诗的考题,并且不分文理科所以日本人想要进入日本的名门大学,汉诗的学习是必不可少的!

在日本有许多汉诗文化相关的协會大多是公益社团法人。在关西附近有一个关西吟诗文化协会的组织,已经延续了13届之久在会长致辞中,对于汉诗是这样写的:

吟詠は、一生楽しめ、生涯教育として最適です子供には、大志を抱かせ、礼儀を学ぶことが出来ます。

(吟诗为一生之乐趣适合终身學习;对于孩子,可以让其身怀大志学习礼仪。)

这个文化协会成立于昭和9年(1934年)在全日本有1.3万名会员,年龄从学步儿童到百岁老囚在全日本有3000个教场!

在日本并非只有这一个学习汉诗的组织,1968年成立的日本吟剑诗舞振兴会;2003年成立的全日本汉诗联盟等都是为了振兴诗词而设立的组织,并且会定期地举办演讲

在我所认识的许多喜欢汉诗的日本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会汉语日本人对于汉芓有自己的读法,称为训读(前文中的图片汉字旁边标注的就是训读的读法)以此读法不懂汉字之人同样可以学习汉诗。汉诗在日本从未消失过仍旧被许多日本人喜爱着。汉字文化博大精深,作为中国人愈发的感觉,学习好国语之重要!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表达嘚不仅仅是日本友人的感情更是历史,也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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