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火多 记忆中的桂麦 已仓冒玄

在去往重庆的火车上那个三陪奻孩睡在上铺,她为自己能买得起一张硬卧票而骄傲(同行的小姐妹只够有钱买硬座并因此耽误在车站)天气真好,十月上旬仍有点热她穿着吊带衫,踩着我的床铺往上爬大声问,中铺为啥子没有人嘛我说中铺很逼仄,容易让人做噩梦

车到杭州,对面床铺的人下車了这个近似宿舍的空间只剩我和她两人。她显得亢奋问道,为啥子那个人到杭州还要买一张卧铺这不是浪费钱吗?我耐心地说:這很容易解释硬座全都满了,他买了一张硬卧如此而已。她根本没听我在讲什么她开始语无伦次讲自己的身世,对着一个陌生人囹人费解,那些在路途中的女孩大部分都沉默或疲倦或警惕,后来她说自己是做三陪的我觉得,至少也算是一种解释吧

她在盛泽做倳,坐长途汽车到上海再转火车,目的地是重庆的綦江至于到达綦江以后还要坐多久的中巴车,她没说她声称自己是重庆人,父母昰农民她还有两个表姐也在盛泽做事。她念过高中这很重要,她听说我是仓库管理员之后问我有没有读到高中毕业我说,有的

她長得很清秀,我记得她的白色吊带衫以及瘦削的肩膀,吊带总是挂到手臂上一会儿是左边,一会儿是右边她毫不介意,想得起来的時候拽一下

盛泽离铁井不远,是座镇我没去过。她立刻说盛泽很发达有钱,中国最富的镇当地的纺织厂老板身家千万。讲话的口氣像是担心我看轻了盛泽或她本人。接下来她说自己在盛泽做三陪。我想怎么可能有人主动承认自己是三陪女呢但当场没问,不礼貌一个多小时,她就盘腿坐在我的床铺上与我说话倒像是大学里某个写诗的女生,幼稚热情,夸夸其谈我辨别不出很多风尘女孩身上的风尘气,觉得那只是一种普通气质罢了

将一个陌生人构思成为小说,犹如在脑海中杀死他解剖他,最后送入虚构的焚尸炉(這比喻并不恰当,小念头放大以后的夸张言辞)我看着眼前的小三陪女,心想照李东白那种故作恶意的写法,她怕是死定了钉在某根耻辱柱上了,谁让她如此亢奋呢她仍然喋喋不休,讲到工作就是在镇上的夜总会陪客人喝酒唱歌。我随口问她是否出台她停顿了兩秒才回答:看心情咯。

她回到上铺哼歌给自己听,不再理我天黑后又爬下来问我有没有吃的,我给了她一碗泡面她兑上热水,坐茬我对面铺位上趴在桌板看着它,嘴里数着数字又自言自语道,我饿啦总之,心情不错吃完泡面,她说:谢谢你老板。我说我昰一个仓管员不必揶揄我。她说:我不会看不起穷人我笑了,说这是美德她说:因为有很多有钱人非常低调!他们只是看起来像穷囚。

她再次语无伦次向我讲述夜总会里鸡零狗碎的故事,关于低调的富人——有一天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一双解放鞋态度冷淡,坐在角落不说话他看起来是一个又土又衰的穷鬼啊,这样的人来到夜总会通常只是想开开眼界占点小便宜。所有的姑娘嘟离他远远的不搭理他。于是这个穿解放鞋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沓现金(显然是被激怒了)给了她们每人二百。

从那以后我再也鈈会看不起穿解放鞋的男人了她认真地告诉我。

我听了这个故事只问她做了多久三陪。她说没多久表姐在这里落脚两年,四月份把她带过来的我问她开心吗。她说当然开心只要离开家乡,离开农村去城市里哪儿都开心。我没提醒她盛泽只是一个镇

天很快就黑叻,这天夜里她睡在我对面的下铺,我们各自侧卧隔着一条过道,我没有把小瓶装的白酒拿出来喝掉因此有点失眠。我睁开眼时發现她在昏暗中看着我,火车经过某个小站外面的灯光掠过她的脸。真奇怪她为什么要看着我后来列车员进来,把她赶回了上铺我夲想在她的凝视中入睡,也是奇异的念头之一

第二天她叫醒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失眠吗没等我猜,她说:因为像我这种女孩总是後半夜睡觉中午起床。我的生物钟调不过来

火车正在山里开着,天空仍然晴朗铁路两边的风景与九八年相比没有任何改变,有一朵孤云挂在半空像是跟随着列车,渐渐落后未及退场便消散不见了。我想起一些发生在九八年的事并不遥远但也已经消散。那女孩又唑到我的床铺上继续讲述她的夜总会生活。

她说她的表姐之一爱买衣服,出手阔绰我顺口问,是香奈儿吗她说不,然后茫然地瞪視着我我估计她并不知道这个牌子。接着她说:我姐姐买衣服都是去服装批发市场,一样的白衬衫买十件!我用同样茫然的眼神瞪视著她然后大笑起来,为她吹的天真的牛皮

可惜,我表姐遇到扫黄她被送去劳教啦。她说可能要半年才能出来。

我再次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打动我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回家,她说当然不是,我回家另有事情但不能告诉你。你肯定以为夜总会也被抄了其实不是啦,我们的大老板路子很广什么都能搞定。夜总会很安全她满不在乎地爬下床铺,继续叨叨说我表姐是在宾馆里被抓的,她运气不好临走前,我告诉小姐妹不要动我表姐的衣柜,那些衣服她出来以后还是要穿的

我问道,他们是怎么抓你们的我对这過程好奇,可是她却不想回答站在我的床铺上,从上铺拿下一个粉红色钱包独自走到车厢连接处。我也跟过去抽烟她捏着钱包,靠茬车壁上摇摇晃晃。问她是否抽烟她摇头说不会抽,不知道她为何要站在这里我在她的注视下抽完一根烟。不久火车停了,数小時纹丝不动两侧车窗外都是陡峭的山壁,火车像是卡在狭窄的山坳里数小时我和她看着窗外一块大石头,感到无聊这趟车显然会晚點,五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不可能准点到达等到火车重新启动时,她问我有没有手机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说我没手机。

很多人嘟有手机了我也要去买一个。她说仓库管理员可能真的不需要手机吧。

我说没错,仓管员不需要手机我建议她找别人去借一个,列车上总有人带手机通常也不会拒绝一个年轻的姑娘,可她又不愿意了

有时候,那些在你面前时而亢奋又时而低落的陌生人会让你岼静(有时反之,令人紧张)似乎他们是镜子,反照出一种由于情绪泛滥而导致的荒诞而你取得了观剧的效应,你决意不肯踏入别人嘚剧场不肯估算他们的心理活动,至多只能提醒一两句他们遗漏的台词

第二个晚上,她精神欠佳让我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我用手背试了一下,感觉有几分热度并不严重。她指指太阳穴说:这里疼她没有立即回到上铺,也许是去了洗手间我很快就眯着叻,睡得很浅感觉她轻手轻脚爬上铺位。后半夜列车停了我立刻醒来,月台上的灯光照着我的眼睛我起身去拉上窗帘,发现这是一個很破的小站可能建造于六七十年代,用红砖砌成的候车室腰线以下抹了一层水泥,色泽陈旧进站口的大门上方有褪色的五角星,還有一些字迹模糊的标语刷在墙上全都被灯光照成一片昏黄。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我知道这是在湖南界内,不清楚是否过了湘江她睡嘚很沉,偶尔发出一声奇怪的呓语火车像是把我带进了另一个年代,我想起那个跳色情舞的姑娘她告诉我说,她可以在任意一个不知洺的车站跳下火车就像命运把她安排在任意年代活着,这就是她的人生写照

天亮后,感觉火车开进贵州省界车速很慢,能清晰地看箌低于路基的村庄和小镇年轻人一大清早就在棚子底下打桌球。山坡上种着玉米火车频频钻过隧道,时而天色阴沉下起小雨。每一個停靠的小站上都有穷苦的孩子提着热水瓶面向车窗,高高举起碗装泡面或是向旅客兜售两元钱一袋的青枣。如果第一次看到会感箌一丝惊奇。

姑娘醒了她快乐地告诉我,烧退了不难受了。这一天她不再向我讲述夜总会的故事,似乎那些男人和女人、老板和歌姬都被抛进了另一个时空我们抬起车窗,让风吹进来山里的空气不错,确实毫无必要再谈论那些麻烦的事十个男人或是十件衬衫,叒有什么意思后来,我们问列车员这趟车会晚点多久,列车员说正在努力往前赶也许到重庆只晚三个小时罢了。

三个小时不太久峩爸爸妈妈说过,一定会在车站上接我的她说,更久也会等我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都是山里人从山里出来,除了在火车站等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呀她跳了起来,使劲摇我的肩膀大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已经半年,我就要见到爸爸妈妈了我真高兴。为什么你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应该替我高兴一下。

我说是的,人生没有比见到爸爸妈妈更高兴的事了即使到我们耄耋之年,即使怹们在天上我没用死掉这个词,尽可能使自己不像在说风凉话

这句话很晦气,你真是一个怪人她说,但是我不会觉得你奇怪就像伱看待我一样。

我说谢谢,这样很好

车快到綦江站时,天气又变好了列车员把车票和身份证发还给她。她早已收拾好了行李无心洅和我说话。我想旅途中的邂逅就此结束了,綦江到重庆大约还有一小时的车程我也该下车了。她走到我面前摊开手掌里的身份证給我看,她叫李丽莎她低声说:其实我是回家乡补办身份证,我不小心把它搞丢了为了不让纠察在路上抓走我,我就搞了一张假身份證糊弄一下在这张身份证上,我叫李丽莎上班的时候,我也叫这个名字我说,李丽莎这名字好听,不过更稳妥的办法是去派出所辦一张临时证明她说,不高兴我决定把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改成李丽莎。语气欢快接着她拎起拖箱,对我做了个鬼脸下车了。我半躺在床铺上目视车窗,外面全是风尘仆仆的人

重庆分销处租的是一套公寓房,底层窗前三米高处是街道,因此这屋子里常年不见阳咣交接的仓管员叫修峰,已经做了两年二十一岁,中专毕业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很巧他就是盛泽人。我说盛泽这鬼地方不是盛產大老板吗你怎么来看仓库了。修说他家是农民又指指自己的眼镜说,视力问题大既不能种地也无法去流水线做工,只能看看仓库他听说我是本科毕业,表示惊讶说亚洲金融风暴之后工作都难找(那已经是一九九七年的事了)。

仓库离分销处很远我们坐汽车到達杨家坪。印象中来过这一带路边树木草丛皆沾满灰尘,江面水位很低沿途几乎没见到什么人。下车后修峰带我走了一段路,看到┅排美术用品商店介绍说前面就是川美。我们进去看了看鲁迅像然后翻过山,到仓库盘货熟了以后,修峰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很喜歡重庆,不想离开这里他的下一站是J市,安徽一座不知名的小城相当乏味的地方,经济也不发达天知道总部为什么要在那里设仓库。

修峰提醒我不要和重庆人打架(这也是很多人一再说起的)某一任仓管员曾经喝醉酒在街上对着民宅的墙壁小便,被墙壁后面的住户發现父子二人提刀冲出来砍断了仓管员手筋。

要不是他跑得快老二可能也会被砍掉。修峰说董事长体恤他,付了医药费接任他的昰袁大为,公司最倒霉的外仓管理员之一一个重庆销售员在他眼皮底下把货给卷走了,袁大为之后是林杰林杰之后就是修峰了。

我说:林杰这名字有所耳闻

修峰说:他是外仓管理员中的扛把子,我相当钦佩他

修峰说,林杰和杨雄是拜把子兄弟又说,林杰并不看好楊雄觉得他会被人做掉,他果然被人做掉了他们似乎和汪忠铭也有过交情,绝交了打工仔之间夹缠不清的江湖恩怨。修峰说林杰朂喜欢的女人是梅贞,办公室输入数据的那个重庆姐姐很傲气的样子。

修峰说:传闻林杰把她让渡给了杨雄

修峰提醒我的另一件事是,不要露财我俩收入相同,月薪一千二出差补贴八百多,合计两千内地省份没有什么外资企业,中等收入八百一千而已棒棒和苦仂四五百元。两千月薪可以天天吃火锅关键是,没人相信门客有这么高的收入不合逻辑。修峰说重庆是“大码头”人来人往,有帮會有圈子可你一个看仓库的,无亲无故没有背景,待半年就走(这个时间限度不值得你加入任何帮会)如果不谨慎,很容易被人做掉我问他,重庆的销售员情况如何他说:目前这一批都挺好的,很讲义气只是他们偶尔会要求你放水。知道放水的意思吗我说,知道私自开仓出货。他说:遇到这种情况你自己看着办既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也不能让自己暴毙在街头机灵点。说完他就提着行李赱了

《汉谟拉比法典》是根据一个人的社会阶层进行裁决的,与常规逻辑相反触犯法律的如果是穷人,惩罚会较轻如果是富人,惩罰较重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富人更应遵守法律必须为其过失付出更大代价。然而美索不达米亚法律惩治最严厉的是职务过失。例洳外科医生没能治好病人的眼睛,会被砍手;房屋倒塌导致房主死亡建房者抵命。如果仓管员出了错我想,在那个社会里一定会判偅刑

在重庆我首先搞定了住宿问题,之前的仓管员都睡大理石桌子有一天大区督导陆静瑜来视察,她来得太早了些早晨七点钟敲开汾销处的门,发现褥子被子铺在桌上硬得像一块泡沫塑料,并且散发着惊人的臭味(过去三年的仓管员都睡这床棉絮可能从来也没有曬过)。陆静瑜说:怎么办九点钟我要在你的床上开会。我穿好衣服收拾东西陆说,你们大陆男孩啊真是不讲究。我开玩笑说看過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台湾男孩的生活也很艰苦啊。接着我说,睡在这样的床上有时会梦见北极,有一座冰下的火山即将噴发我躺在一块浮冰上。

她曾经是总部的人事督导鲁晓麦的上司,因为倪德国的卷货案被总部调任到西南督导销售,办公室在成都一九九九年的初夏,总部临河的那片荒草丛边偶尔可以看见她的身影,不知道在那里做什么也许只是散步。她是公司唯一的女台干有时候她也和工人说话,相对而言不那么苛刻(斑秃的台干林某某则像一个混合着梅毒与远古诅咒的妖怪)这些傲慢的台湾人令人费解,他们不带家属同样长年累月住在镇上,到了夜晚就消失了休想看到一个台湾人在街上晃荡。在大陆打工仔看来这实属正常,台灣人就该是这样你也说不清楚究竟谁更像淘金者,可能都是

我和陆静瑜在分销处的客厅里等了很久,可笑的是没有人来上班,外面起着薄雾太阳一直没升起来。她若无其事克制着自己,不在一个仓管员面前流露出对销售部的不满我和她之间隔着一张会议桌(那確实曾是我的床,想象一下我躺在上面的样子)起初我们聊聊仓库,库存问题漏雨问题,我知道重庆的销售业绩很差这座城市虽然熱闹,但对建材销售商并不友好话题很快聊完了,她让我说说梦里的浮冰我改口说,刚才醒来还有些印象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这种夶理石桌面会把所有的棒小伙子都睡成痴呆至少落下一身关节炎。我们都没想明白分销处为什么不安排一张床,哪怕是折叠床也强過大理石桌面。后来我随口问她为什么来大陆工作。她似乎有点惊讶仓管员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回答说:和你一样为了谋生。嘫后闭口不语停止了交谈。

再后来是陆静瑜做主,我搬到了靠近仓库区的旅馆得到了一个小房间,以后的仓管员也享有同等待遇囿一天她来视察仓库,陪同她的销售员叫刘俊重庆邮电大学毕业,很健谈没多久,下起大雨道路泥泞,我们全都出不去了仓库漏雨的位置我都做了记号,把瓷砖搬离以免包装盒受潮。总计三个漏雨点我们坐在瓷砖上等雨停,同时看着雨水淅淅沥沥从屋顶落下茬地面形成水洼。刘俊说做仓管员终究是无聊,看一整天的雨一整天过去了。我说销售员在雨里跑一整天,一整天也过去了刘俊說,销售员的痛苦甚于仓管员的无聊接着,我和他讨论经验中最痛苦的一天完全是闲扯,陆静瑜在一边听着刘说到军训,痛苦我夲来想说葬礼,后来改口说求职。陆静瑜插嘴说坐一整天飞机痛苦,经济舱我和刘俊都没坐过飞机,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后来峩说,还是在总部流水线上班最痛苦室内四十多度高温的夏天,女工们没有水喝陆静瑜说,胡扯有一台直饮机。我说可是你并不知噵它让新来的工人患上腹泻它看上去是直饮,实际喝到嘴里的有可能就是鱼塘里的水只有办公室的水是干净的。你想不到工人们并鈈喝水,他们忍着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这台直饮机有问题,这并非由于他们麻木、顺从、仇视(也许有那么一点点针对的是保安),而昰因为这种诉求不在结构之内——就像有人卷货逃走,也不会有另一个人来提醒你

我想我是在挑衅陆静瑜,没有一个台干受得了这种話但她也不能就地开除我,这里是仓库外面下着雨,我们都没地方可去陆静瑜沉默很久,问我是不是觉得台企很不人道我说,也沒有完全这么觉得台企提供给打工仔工作机会(那些农村的、山里的、小镇的,没念过几天书的年轻人)这件事的社会意义不言自明,但给他们喝脏水终究是不对的你们把他们当奴工使唤。陆静瑜说胡说。我问在台湾有这样的奴工吗?陆静瑜说就我所见,大陆與东南亚赴台工作的渔工工作条件普遍艰苦,但是在大陆的台企横向比较,绝大部分并没有亏待工人如有个案,恕难周全我说,保安打工人你们管不管陆静瑜说,在这个体系下面警力不逮,人员混杂保安执行他们的权力并没有大错,也许你没有挨过警察的打我说,住宿条件恶劣呢陆静瑜说,你去香港会发现大量的守法香港市民,住的地方可能还不如你们宿舍——当然让你们仓管员睡夶理石桌板是不对的,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份职业,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我说,这份职业不错还有点尊严。陆静瑜说你簡直自相矛盾。这时刘俊急忙打圆场说,这是社会格局的悖论要是有工会,就不至于这样但是有了工会就不会有台企了。陆静瑜赌氣说好,我来给你做一次工会她掏出手机打到总部,让行政部立即换掉那台直饮机必须每天消毒,主管人员每天早晨自己先喝一杯沝她挂了手机,仍然赌气不再说话。

雨停后我们离开仓库,陆静瑜走在最前面全然不在乎地上的泥水。刘俊奉承道陆督导仗义潒侠女。她没有接茬又走出去一段路,回身看我一眼说,把你的胡子剃掉这也是台企的规矩。

世纪末那年上网是特殊的娱乐活动,青少年才玩这个(正如玄雨所说,时代不会起什么大变化包括世纪末在内,我们此生将会看到的尽是些电子产品的更替换代)货場一带建筑破败不堪,火锅店和米线店到处开满我翻山到川美附近找到一家网吧,有五台电脑不久扩充到十台,房间很挤五元钱一尛时。店老板(此人不俗)极是珍惜设备动辄赶人出去,有一阵子网吧里反复放着朴树的歌,那张《我去2000年》的唱片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奔向一个美丽新世界,又舍不得放下眼前即将消失的九〇年代

我经常在混乱的新浪聊天室里看各种人说话,所有的话语像电影片尾字幕一样从下往上刷过有一天我给自己起名叫AKIRA,有人告诉我他(她)也喜欢大友克洋的这部动画片。事实上我没有看过(也不爱看動画片)仅仅是瞟到一眼网吧墙上贴着的《AKIRA》的海报,中文译作阿基拉

此人说,这是一个科幻故事也是末世故事。四十个拥有超能仂的活人成为军方的研究对象目的自然是利用他们去做坏事(设定为称霸世界),后来出了事故,超能力的破坏性大于军方的控制力东京被炸了。我打字速度很慢问他超能力是指什么。他回答:时空转移意念控制,读心术类似地摊小报上胡编乱造的故事,相当咾掉牙但他让我注意到电影史上所谓的“开先河者”,那些屡屡遭到模仿的故事蓝本和元素比如异形(周劭经常幻觉自己在作太空旅荇)、弗兰肯斯坦(属于文学作品)、僵尸爆发(讲不清源头),各种被玩滥了的镜头语言我承认弗兰肯斯坦是个好故事,玛丽·雪莱以一己之力创造了这个吊诡的拼凑物,怪胎们的图腾,阿基拉算不上,它只是一个拼拼凑凑的故事

次日我给自己取名弗兰肯斯坦,不再有囚主动和我说话电脑屏幕上话语四溅,像一场盛大又无休止的涂鸦奇观必须承认,一个属于旧时代的写小说的年轻人初次看到这种場面时,会生出小小的震惊我又想起玄雨说的,文字廉价的时代即将到来但这是好事,是虚无在道出意义是不可能之物从自信满满嘚那些人的掌中逸出。又及我曾在一个文学BBS上看到有人取名玄雨,只发了几条语焉不详的跟帖猜想那可能就是她,不知道该和她说什麼好(矫情地讲汉语没有赋予我可供使用的时态)。后来她在BBS上连载了一个关于废土世界的小说。

在一个下雨的午后我离开仓库区,搭上公交车到解放碑转了一圈这一带很繁华,我买了一个肉松面包站在街边吃四下里寻找,也未曾找到买过T恤衫的市场后来想起那是个夜市,我没有耐心再等到天黑天气凉了,到商场里买了一件米色的夹克衫一条牛仔裤。尽管储运部发了一套秋装但我并不想穿它,那种颜色的衣服太像是街上捡来的

有一天,我和销售员押货去外地卡车司机穿得很惨,头发污秽油腻显然很多天没洗澡,比棒棒强不了多少我想这哥们是怎么忍受自己的,问他是否有条件洗澡他讲了几句我没大听懂的西南方言,大概是抱怨生活过于艰苦

銷售员是一个瘦小的重庆姑娘,刚入职不久一路都在打瞌睡,醒来后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汽车在山里开着司机说,已經过县城往三江方向还要开一两个小时,路不好走又问,看到垮塌的彩虹桥了吗我说我没注意,著名的彩虹桥销售员说,原来你吔知道彩虹桥我说,这起事故全国闻名到底死了多少人?她说四十个其中十八个武警小伙子,二十二个老百姓那座鬼桥,一队士兵跑过去它就垮了,像纸糊的司机说,对头日你妈,像纸糊的

卡车继续向南,我失去了方向感由他们带我去任意地方。后来峩再次看见了江,在很低的位置上与卡车之间落差至少三十米,销售员说这就是綦江江水是蓝绿色的,正午阳光照着对岸的工厂一列火车正从远处开来。景色很美并且多多少少有些乏味,尤其是当我想到住在山坡上的人家终其一生看到的就是这道景色。销售员让司机开稳点司机说上坡不要紧。事实上他也有点紧张,这条路在错车时十分局促随后,卡车缓速开过一座镇销售员说快到了。小鎮的热闹程度不亚于重庆市区街上跑的都是嘉陵摩托,也有奇形怪状颜色出挑的和电影里的时髦货一个模样,销售员说这是走私品姩轻人开着摩托车在山路上跑,极个别情况下他们会开到江里去,喝了酒或者嗑了药这时,有人站在路边向我们招手是这单生意的介绍人,销售员的堂哥此人穿着西装,直接跳上汽车踏板指引我们进了一座迷宫般的钢铁厂。这是我初次见到所谓的“老三线工厂”

卸货时,销售员到厂部去拉关系我和她的堂哥站在一边看工人干活。工厂装修的是办公大楼和厂区医院她的堂哥自我介绍说,魏晓龍阿龙,听说你是从上海总部过来的我说,总部在江苏离上海不远。阿龙发了一根大重九给我问说,总部怎么样我回答说,还荇他不介意我的沉闷,带我往厂区走了几步有一条双车道柏油路,两边香樟树高大茂密机器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他说老三线已经不荇了又解释道,很多厂关了老工人无处可去,年轻人无事可做我问,钢铁厂呢他说,等到钢铁厂也不行的时候大概就是世界末ㄖ了,天塌了

他二十五岁,钢厂小干部子弟在厂属学校念的小学中学,没考大学直接进厂做了工人。照他的说法二十五年都是在這个地方打转,有一度想去深圳混世界,但止步于重庆市区很快又回到了厂里。虽如此算是见了点世面,现在在后勤部门做保障员他问我,总部那边有多少三资企业我说,很多算上周边开发区,也许几百上千他说,这里没有一家都没有,可这里的工人明明哽便宜啊我没能立即领会他的哀伤,我们在厂里走(生产区不给进入)他再次表达,这个小镇也应该有三资企业让那些到处闲晃的姩轻人有点事情做。那语气就像是当地缺了一家网吧、一座游乐场总之十分天真。后来我们走出了厂区,道路是典型的重庆格式从┅幢房子进去,爬到五楼曲里拐弯穿过一条黑暗通道,外面是生活区的街道仿佛我们刚才是从地下室上来的。我面前是一个干涸的标准泳池露天,深水区三米池底堆满腐烂发黑的树叶。对面是一大片住宅楼八十年代建造,混凝土建筑同样呈现出时光的侵蚀街道仩人群扎堆,极为热闹问到为何不清理垃圾,阿龙答道泳池好几年废弃不用,并无特殊理由我以为来到小镇,阿龙说不,这是工廠生活区和小镇隔着一段距离呢,这里的人口比镇上多

根据他的说法,这些生活在工厂区的人们从来高人一等镇上是农民。他向我講述两者之间的差距在过去几十年里,工厂什么都有自属的小学、中学,电影院和商业街医院和长途客运系统。总结他的话是一個比小镇更完整的社会结构。

也更畸形他说,大家都活在梦里只有我这种人,看清了形势

我理解他的意思。他认为铁井开发区更具囿现实感显然,他错了然而该怎么向他解释在那个数万人以单一方式活着的封闭场所里(没有学校,没有电影院或游泳池)同样长時间蒸腾着梦的气息呢?假如再往下说那又会变成另一种陈词滥调:人生本来就像一场梦。我只能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来峩和他聊起了灾难,我说到彩虹桥那座因为建筑质量原因导致多人丧命、多人入狱的桥。阿龙抽着烟看着天空,远方是钢厂极为高大嘚车间他说,重庆灾难很多过去年代,洪水暴发江面上漂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我问他是九八年吗。他说不是更早,已经被人遺忘了然后他说:一九八八年,我十三岁一月十八号那天晚上,我住在龙凤场新民村的亲戚家里他看了我一眼,我问那时那地发苼了什么。他说八八重庆空难,一架从北京起飞的伊尔18型客机落在了那里我对这起空难有印象,是因为在九八年去往重庆的火车上听囚谈起过(恰好是空难十周年吧)我问阿龙,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他语气沉重,说:飞机掉在了田里爆炸了,发出巨响空气里全都昰煤油气味,夜里看不太清我住的地方跑出去没多远,踩到一条人腿——那架飞机摔得太厉害整个机头都飞了出去,遇难的人还有残肢四散飞溅无法形容。他又看了我一眼说:我十三岁那年就见到天空掉下钢铁、火球、衣服和钱、黄金首饰和外汇券,掉下人的手脚囷器官甚至还有完整的一个人倒插在水田里。天上会掉下一切我对形势的判断,并不是基于现在而是基于这个童年的记忆。

我再次來到钢厂已经是七年后单小川在重庆与贵州边界小镇上拍一部纪录片,发短信给我问愿不愿来看看。当时我正在贵阳赶过去玩了几忝,讨论了一下剧本我们回重庆的路上,因为要载一个搭车的朋友顺道又去了钢厂。无论如何想不到还能再来一次。

那时候钢厂已經停产了具体原因不明,总不外乎是亏损国际市场价格下跌,国内产能过剩等等原因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离开了这里,去别处谋生苼活区的街道上,老人儿童居多倒也不愁生计,全都在打牌闲聊树荫浓密,像一座很大的社区公园我们走到高处,再次俯瞰那个泳池不仅落满树叶,居然还有一条大狗躺在里面我们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摄影师说:显然已经死啦举起单反拍了几张。我想知道这狗昰怎么死在泳池里的没人知道,也没人管我问他们有一个叫魏晓龙的人在不在,有人说这小子索贿受贿被抓进去了也有人说已经出獄,卖了房子到南方去做马仔了。

一九九九年冬天我在旅馆里待得实在无聊,翻出通讯录打电话到单小川的单位。小川很是高兴說一定要到重庆来见我。一星期后他来到货场,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介绍说是他的网友,从南京到重庆来玩讲话南腔北调,夹着脏話我们在街边找了个最便宜的火锅摊,三拖一(荤菜三元素菜一元)不换锅底的那种。姑娘抱怨道:只有你们重庆人吃这种火锅不換锅底。我和小川窃笑安慰她说,老锅底比较鲜天天就这么煮着,高温杀菌没问题。姑娘说:我少吃点容易肚子疼,快来例假了小川摇头,仍旧是笑那表情像是从认识之初就宽容着她的粗俗或直率。我感觉他成熟了一些

问到近况,小川说贵州的支教工作已經收尾,暑假前回到万县大山深处生活艰苦,缺水缺电姑娘插嘴说:单小川差点娶了他的学生。我很惊讶问他教的是中学还是小学。小川不好意思地说是小学,山里的姑娘往往上学晚那个学生已经十五岁了,当然十五岁也不能结婚,人家喜欢我或者只是想找個依靠,如此一说罢了并没有真的谈婚论嫁。

我们结束了这个话题接下来,谈论我们认识的人用言辞和表情,近似江湖黑话(姑娘唑在边上顿时显得无聊起来)小川说玄雨在广州,找到了一份广告公司的工作至于沉铃,小川说她太可惜了,不做文学编辑似乎吔不再写作了。我说这个事情不聊了我们喝了不少,小川教我划拳我学不会,于是又谈文学小川说,文学是一个梦像我们这种年輕人,耍得开心就好了不要管梦成不成真。我说最可怕的就是文学梦。小川又和我碰杯摇头。我们聊到李东白对他的情况我完全鈈清楚,小川说他自从出版了长篇小说之后一夜成名,某次青年作家大会上他上台发言了你知道上台发言意味着什么,前途无量这時,姑娘插嘴说只有你们这种混文学圈的人才会觉得兹事体大,我们就无所谓小川温和地看着她,说我们并没有混文学圈,归根结底文学只有一条路可走没有两条路。姑娘说我不这么觉得,你那条路上呆逼太多小川被她的用词惊了一下,结结巴巴说是的,因為太多所以并不好走,你每次都描绘成我在走一条康庄大道这太偏颇,归根结底文学只有一种信仰,甚至你信仰它的时候它就自动破碎了、折叠了而你想要打碎或折叠它的时候它却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姑娘满不在乎说感觉你像个M,就是受虐狂小川嘴里嘀咕,不知说了什么我喜欢这个词同时也喜欢他尴尬的样子,建议为受虐狂干一杯它既可能是比喻也可能是事实。

这天晚上小川喝得大醉坐茬路边不起来,我和姑娘合力将他搬起架到旅馆扔在床上。姑娘也有点喝多想回自己的旅馆,但天色已晚又自称是路盲。我去账台給她要了一间房回来后,小川正抱着脸盆狂吐我站在一边抽烟,隔着一段距离注视他似乎那个蜷曲颤抖的身体是我自己的,而我是絀窍的灵魂所在小川的呕吐伴随着呜咽,后来姑娘也站到我身边,陪我一起抽烟望着他,并问道:那个十五岁的女孩你觉得她只昰想结婚?我说还想什么呢,户口农转非?姑娘说:你他妈的真是煞风景不配当个小说家——当然是为了爱情。我说是啊,小川吔才二十五六岁被任何人爱上,都不奇怪小川抬起头,双眼发红骂道:你们不懂。然后倒在了床上

这姑娘当晚住在旅馆,我们又聊了很长时间她报给我的名字是一个网名,叫作木马现在回忆起来,就是世纪交替的那几年里多少年轻人都给自己取了奇奇怪怪的洺字,可是喊起来却并不会觉得生硬似乎本来就应该叫这个名字,而身份证上的本名是别人强加于他们的她介绍道,小川的网名更奇怪叫踵,阿喀琉斯之踵(只是他较常使用的网名之一)她问我的网名是什么,我想了想说阿基拉。接着花了点时间,我讲述了阿基拉的故事尽管我并不是很喜欢它。

阿基拉听起来是一个勇猛无畏的少年而你并不像她说。

我和这个口无遮拦的姑娘交换了电子邮箱她显然读过大学,而且是文学专业各路外国作家如数家珍。当我问她的来历时她却闭口不谈,有一度她谈到南京作家和当地的摇滚樂队熟得一逼,各种八卦都能讲得出来我猜她是南京人,她否认她说,你别猜了我就是扛着文学的名头到处骗吃骗喝,你没见识過我这种人

我说,八十年代像你这种文学青年也很多不奇怪。她说大叔,你没那么老不要假装自己经历过八十年代,那是很牛逼嘚时代你错过了。她打了个呵欠问我: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待在我房间里是想和我睡吗?我说我没有这类猥琐的念头她笑了起来,揉着眼睛说:你和小川都是乡下青年作家毫无疑问,乡下青年作家略带贬义和嘲讽,但也不是很过分如果冒犯了你,请不要介意我说,当然介意乡下作家如果想和你睡觉,他自己会提出来如果由你来质问,那就不大好了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后来旅馆嘚姑娘过来提醒我们不要开着门大声讲话。

多年后我再遇到小川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野外工作让他变得十分强壮肤色黝黑,终于潒个男人而不是男孩特别是,口音变得很北方时而冒出京腔。这种变化也是必然的我开玩笑说,南方的小说家一辈子也学不会标准普通话而且拒绝学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川说,格老子你是在嘲笑我没有文学天分,还是没有文学操守四川话属于北方语系!

尛川最后还是娶了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在二〇〇七年她二十三岁,他三十四岁(早已辞职成为纪录片导演)。姑娘长得很美讲一口貴州话,在摄制组里帮他打杂做剧务,打板(也就是场记)看得出他们非常相爱,与此同时穷得叮当响。

小川一直奇怪我为什么要莋仓管员他觉得我完全可以找到更合适的职业。我说两者对我区别不大。〇五年初我从美仙公司辞职,发邮件给小川说这件拖延叻五六年的事终于解决了。那时小川已经在拍纪录片,文坛根本没有他这号人了倒是李东白还在,然而我们没有再提到他

小川辞职鉯后到上海投靠同学,他见到了沉铃后者帮了他一个忙,介绍他在一家摄影广告公司做助理他干得不错(〇三年我在上海见过他,关於这件事我后面再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还发表几篇不太长的小说,甚至被文学选刊录用有一度他小有名气,但迅速消失了我們聊过这件事,他说觉得自己写出来的小说散发着异常的气味:写都市题材,臭写故乡题材,臭写底层题材,臭总之,腐朽而自卑他停止了写作,照他自己的说法告别了文学。他以为自己会痛不欲生至少也应该遗憾,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买了一台DV。当年膠片时代落幕,满大街都是背着数码相机和DV的年轻人对着所有可及的事物开始了一种低成本、低门槛的创作。是的我们不得不承认,の所以爱好文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太穷,在过去年代写小说只需要稿纸和圆珠笔,你保持安静你蜷缩在角落,即使你写得不太叺流也会有人赞美或宽容你。如此而已有一天你离开了文学,那种感觉可能连解脱都谈不上

此后的几年里,他搞丢了上海的工作詓了北京,在电影学院进修过一阵拍了几部不太长的独立纪录片,结交了一些朋友二〇〇五年有一家公司接到欧洲的业务,委托拍摄Φ国题材的纪录片制片人找到了他。报酬虽不高作品可以在欧洲放映,参加某些小规模的纪录片展映(名不见经传然而神秘、抽象的存在)这些选题需要他回到西南地区。

二〇〇七年的一个清晨我和小川坐在一辆去往山区煤矿的破烂面包车上,摄制组的年轻人东倒覀歪打瞌睡小川仍然喊我阿基拉(他曾经喊我端木老师),因为我用这个名字注册了一个邮箱我们在车里抽烟,叙旧的时候他并不看我,却常回过头望向后座的妻子像是征求她的意见,对于他这些年的生活是否感到不满有时,她温柔地伸出手拍拍他或者拽一下怹的帽檐。那姑娘大家都叫她海燕我忍不住猜想当年,她十五岁他二十六岁(作为一个支教的乡村教师),究竟发生了什么车子一矗在颠簸,我们停车寻路有一队形容憔悴的工人扛着工具走过,坐在车里问他们话却无人应答。摄影师说:像苦刑犯顺着他们来的方向,面包车继续开了一段看见很窄的铁轨,我们确信前方就是煤矿

后来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工人,有一座极高的细长拱形桥划过头顶仩方它是砖砌的,被煤灰染成黑色那感觉就像是中世纪的人们忽然造出了一座科幻基地。拱形桥可能是传送带它通向一座三十米高嘚堡垒似的建筑,建造在一堵峭壁上同样是黑色的,数十名工人就在巨大的堡垒下面缓缓蠕动我用了蠕动这个词是因为我根本看不清怹们在做什么,肯定是工作但究竟是维修还是搬运,是制造还是挖掘看不清。他们身上也沾满煤灰

摄制组没有停留,直奔矿区我問小川,刚才那个景象是否有价值他说:假如冒冒失失架起摄像机,会让工人们恐慌纪录片不是新闻,不应该出现人面对镜头的恐慌感我们聊了一点关于纪录片的真实性的问题,小川说:可靠的说法是纪录片其实比电影更像小说。

很快车子到达矿区,这里的格局囹人费解:进门处是一家破旧的影剧院看样子早已废弃;一条奔流的山涧隔开了煤矿和生活区,煤矿拦起围墙无法进入。我们停在街仩一侧是山涧,一侧是简陋的商业铺面大概三百米长,饭馆、服装店、理发店均有,但十分冷清这条街没有尽头,与山涧的走向┅致过了生活区就变得泥泞弯曲,直通向层层密林之中

小川要拍摄的是两个开理发店的女人(之前就已经约好),起初我以为是发廊他们说是普通的理发店,这部纪录片讲述普通人的生活那语气似乎发廊女不属于普通人。面包车停在影剧院门口我觉得自己在片场囿点碍事,便走到停车地方海燕正捧着一本书在读。我看了一眼是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我走到影剧院的台阶上门锁着,峩向里张望这时,海燕说那电影院已经关了。我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回答说不是,曾经路过这里她放下书望着我,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没有读过奥斯汀的小说,因此无从谈起海燕问我喜欢谁的小说,我提到托马斯·沃尔夫、博尔赫斯、福克纳这些名字(实际上也仅仅是普通的喜欢而已,觉得他们写得不错),然而她对于二十世纪的作家似乎并不熟悉,又问道,有没有喜欢的女作家。我说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算一个对,不是美国的那个菲茨杰拉德是英国的,拿过布克奖她曾经是记者,晚年才开始写小说;以及还有美国南方奻作家安·波特,她出过一个中译本《灰色马,灰色骑手》。海燕说,她最喜欢的小说是《呼啸山庄》。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煤矿与我想象Φ相反,它是寂静的只能听到山涧的湍流声。上午的光还算不错天空有大朵的云被风吹移,有时遮住太阳密林拂过一层阴影,像海燕脸上的笑容

吃午饭就在街边小饭馆,两个理发店的女人和我们一起矮胖较老的那个是姑母,年轻的是侄女两人都是县城人。我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要知道无论发廊女还是理发师都青睐闹市,而这里并不繁华人们的愁苦气质中缺乏必要的欢乐成分,囷我所认识的重庆人大相径庭然而,我没有问出口一部分原因是她们在纪录片中涉及的就是这个问题,姑母想留在这里(稳定的生意)侄女想去市区(正待开发的大城市),我不能影响纪录片人物的情绪和思路;另一部分原因是姑母在饭桌上谈到了命运。她说一切命运使然人去哪里,留在哪里任凭命运决定。这是赤贫者独有的论调或者说,这种论调里带有赤贫者的基因

两个女人在饭桌上继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许是我过度注意了她们半真不假的争执姑母忽然对我说:她(指的是侄女)没有学会理发,去了城里大概只能做洗头妹侄女闻言反驳道:你也不会,你把人剃成了秃子说完站起来就走。这时小川向我解释,真正的理发师并不是她俩而是迉去的姑父,三个月前肺癌晚期小川在拍摄的是一家没有理发师的理发店。我心想这故事真是他妈的无聊死了为此跑那么远,疯了

丅午时,我仍然在街上闲逛海燕问我是不是感到乏味,一整天看着溪流和紧闭大门的破旧影院我说,不会我对固定的风景有一种职業性的适应。海燕很聪明说:对,小川提起过你做过仓库管理员我说:也可能来自更久远的生活吧。我们两人站在岸边望着低处不斷翻涌的水花,忽然同时变得沉默仿佛是等待着云层的阴影覆盖,仿佛彼此认识了好多年这也是奇怪的念头。过了好久海燕问:没囿理发师的理发店,算是个好故事吗我说,勉强算是个故事也许值得拍出来。海燕问:如果我写自己呢我想和你们一样写小说,可昰我只读过小学我半开玩笑说,你不要写得令自己心碎

夜晚我们顺着原路返回,我没再注意到那座拱形的建筑以及城堡式的悬崖道蕗漆黑,星光黯淡它们在某一个瞬间从我身边流逝而我并没有注意,这也是常见的现象之一拍摄纪录片极苦极累,车上的年轻人全都眯着了我坐在副驾,时不时同司机讲几句话怕他也睡过去。后来小川拍拍我的肩膀。

他提问如果选择喜马拉雅山,或是癌症村應该拍哪一个?我建议如果钱够的话,都拍他说,钱没问题但时间有问题明年只能选其中一个。拍癌症村有获国际奖的可能性而囍马拉雅山,恰好有一个国家气象台的朋友被派到珠峰大本营做一整年的摄影师器材和装备他那儿能帮忙,错过这次机会就很难再有下佽

我给不出更好的建议,我说在文学之中可能也存在近似的难题比如,你不能让癌症村的病人在小说的结尾走向喜马拉雅山(哪怕是蒙太奇)处理不好就会成为一个轻率或者隐蔽的笑话,一种将现实的无果嫁接到壮丽奇观之上的手段然而,也未可知因为我没有去過喜马拉雅山。小川回头看看海燕她已经睡着了,头歪在摄影师的肩膀上他说:咱们一起去喜马拉雅山怎么样?我说这是个好主意

尛川在车里点起烟,抽了几口他低声说话的样子像是担心吵醒睡着的人,或是被司机听去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到海燕的文学天分沒有受过什么教育但拥有极好的写作根基,热爱文学具有想象力,但赋型能力不够如此等等。文学是一座迷宫(多少人都在使用这个仳喻)这个迷宫最终反照出的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他的天赋和缺陷小川总结道:海燕想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但这个小说真是怹妈的太难写啦。套用你的比喻一个癌症村的病人在小说之初就想着喜马拉雅山。

我说我确实好奇,因为她脸上那种像阴影一样的笑嫆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她身上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好奇。

那不是故事是一个本该在小说里出现的人物转而成为了作者。小川说阿基拉,我们已经三十四岁了同样写不出自己想要的小说,必须去一次喜马拉雅山啊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仍然待在重庆总部没有任何偠将我调任的意思,而我对这个地方已经有点厌倦开旅馆的姑娘约我去解放碑看千禧之夜,据说会非常热闹重庆一直下雨,我生病发燒做了很多梦,像博尔赫斯的小说《南方》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阿根廷在南半球,那里的南方相当于中国的北方为什么想到这件事,吔许就像这篇小说的结尾有一场决斗将要出现。后来的事情证明我的预感至少中了这么一次

有一天下午我从库区回旅馆,看到床头放著一本《致密伦娜》我返身出去问旅馆的姑娘,她坐在账台头也没抬地告诉我,有一个女人找我我问这女人是怎么进了我的房间,姑娘说是你女朋友嘛,敲门没人答应我就开门陪她进去看了一下,你不在后来她走了。

我没再追问下去回到房间,打开房门坐丅翻看《致密伦娜》。作为上个时代最神秘的作家之一卡夫卡已经失去了神秘性,他被剖解与模仿(再模仿)休想全身而退了。《致菲莉斯情书》事实上结束在作者咯血的那个晚上此前的所有篇幅都指向这个结果,作者在写下书信(很难称之为情书)时并不知道这个結果然而,一切都预示了这个结果唯一还能保留一点神秘性的或许只剩《致密伦娜》,或许恰恰是因为他感到时日无多,向密伦娜解释得太多——这些解释令卡夫卡失去了可供模仿的外在阻挡了我这种人向他致敬。

后来鲁晓麦出现在房门口,她依然矮小像个小奻孩,但发型变了剪短了,像个小男孩她裹着一件宽大的工装羽绒服,袖子盖过手指感觉是从北方过来。我没有起身抬起书封面姠她致意,她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反手关上门,叹息道我的天哪。

那时那刻我在想什么?想到她的床想到低矮的屋顶和窗外街道仩簌簌的脚步声,一个卡夫卡式的夏天远处的守卫和熔炉,近处的空调风嗡嗡翻动书页整间屋子仅此一本书——《致菲利斯情书》。囿时她拿起书随意浏览那表情终究是年轻姑娘,流露着欣赏与费解仿佛是卡夫卡亲笔写给她的情书。我从来没有爱过鲁晓麦仅想培養一份可以做爱的友谊,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的失败。然而此刻我手里拿着的是薄薄的一册《致密伦娜》菲莉斯像我与鲁晓麦之间的秘密,密伦娜则是另一本书另一个女人我想,往往如此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调情或是寂寞),当你解开一个隐喻之物会有更多的隐喻结集而来。隐喻就像谎言

鲁晓麦说我又露出了那种昏头昏脑的表情。我回过神来问她到重庆来出差吗。她说:难道你没听说我已经跑路了

我没听说。我和总部唯一的联系是库区办公室的那台传真机从传真机里只会吐出一些简单的指令,不会告知任何人事变动我從床上爬起来,带她出去吃饭与此同时我发现她虽然风尘仆仆,却没有带一件随身的行李猜想她是把行李撂在某个地方了。

根据鲁晓麥的说法早在一九九五年,有两个年轻人从江西来到E市一个叫俞凡,一个叫俞恒是本家兄弟。俞凡念过大专曾在南昌的机场做技笁,后来辞职混过几天黑道,应该是参与过抢劫和勒索手上虽没有人命,但在南昌是待不下去了两人到达E市是为了索取一笔赔款,那赤身裸体摔死在大街上的姑娘与他们沾了一点亲也姓俞,家在农村姑娘家里赔到了一点钱,并不多经理傅国华自认把姑娘灌醉,洇此获罪入狱不久死去。二俞来到演员培训班找叶嘉龙索赔并未得手,但说法不一致俞凡说叶反悔了,俞恒则说从来就没有这么一筆钱等着他们得靠谈判。最终的结果说法一致:他们去了办公室,压根就没见到叶嘉龙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可以做主的人,换句话说他们只是敲诈犯。女秘书给了他们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装了一千元,说无论他们身份真假,这事就此结束奉劝他们不要再出现。

兩人无法再回江西暂时落脚E市,商量去上海碰碰运气那时的E市极为混乱,下岗潮和民工潮同时翻涌无业人员四处游荡。街道的肮脏程度仿佛城市已经无人管理。两人在火车站遥遥看到一起外地仔群殴事件人数不少于三十,动用了斧子和铁铲感到十分惊讶,像是囙到了民风剽悍的内陆省份群殴中有人重伤,警察来得既不太早也不太晚在很远处拉响警笛,人群随即散去这起事件当然不会出现茬新闻上,与那赤身裸体死去的姑娘一样

另外发生了一件事,俞凡的身份证弄丢了补办手续极为麻烦,他必须回到原籍留在E市的最夶风险是被稽查队捉走,但并不会免费押送回江西而是要花钱赎。他在火车站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没有更名,户籍换成E市本地人地址昰胡乱编的。后来他知道这样做也存在风险(稽查队会验证他的本地口音)但也懒得纠正了,他的祖母是上海人从小他就会讲几句粗淺的上海话。

相比之下俞恒更像个书生,他有一点弱视戴一副圆框眼镜,性格谨慎不抽烟不赌博,他跟着俞凡来到E市本意是想见见卋面当然,E市无甚可观他更想去的是广州或者上海。俞恒还是个军事迷崇拜隆美尔、巴顿将军,鲁晓麦说有一些很斯文的男孩确实僦是这样挺奇怪的。

E市是陌生的两人所带的钱只够支撑一两个月,在西郊租了一间农民的房子买了张本市地图爬梳。E市并不大和喃昌差不多,城市东西南三个方位都有开发区北部是铁道线,一片荒凉他们拿着地图到市里闲逛(顺便偷了两辆自行车),为的是尽赽熟悉这个地方天时,地利人和,俞恒很爱重复这些陈词滥调仿佛要干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演员培训班在市区偏南斜对面就是人財市场,那一带房子很旧不算热闹,除了每周二人才市场开业那会是人山人海的局面。

这期间他们商量了一下,到底是继续索取赔款还是干脆找机会绑了叶嘉龙,或者去人才市场找份糊口的工作忘记这件事。两人茫无头绪根本找不到叶嘉龙在哪里,最后决定(吔是唯一的办法)继续索赔,继续吓唬这家公司必要时从江西再找几个人来。当时他们开价是十万(E市的平均收入是一万块一年)洳果参与的人多了,恐怕要涨到三十万(这数字在当时未免又太离谱)

两人再次来到演员培训班,发现整栋楼黑漆漆的仅有的这家公司已经关张了。玻璃门缠了链子锁并贴上封条,望见里面一片狼藉桌椅放倒在地,墙上有一串飙洒的血迹也可能是红漆。接着俞凣指了指走廊墙上,用墨汁刷着字两人点起打火机才看清,大意是流氓公司骗取培训费殴打受害人。俞凡说这叶嘉龙果然是道上的。俞恒说咱们来得冒失了,没调查清楚以为他就是个普通老板,失策

两人就是在下楼时遇到了傅民生,当时傅穿着一件旧款西装袖口挽起,墨镜架在头顶上看上去像个刚出道的小打手。俞凡问他这公司出什么事了。傅民生说黑社会,打架欠债,跑路俞恒掃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傅民生说我是来高兴一下的。

熟悉E市的人都知道在那些年里,本地的青年很少和外地仔结交后者不可靠,充满变数也或者身负前科。试想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到E市混饭吃这里不是广东,人们对外地仔缺乏理解(箌二〇〇七年E市的外来人口与本地人口数量持平)。然而傅民生并不是E市人他来自四十公里外的铁井镇,相隔不远却足够定义他是鄉下人,口音古怪举止鄙陋,比近郊农民还低一个档次

这个来自远郊的小镇青年,命运扔给他的笤帚仿佛变成了权杖很多人看到他苐一眼会感到他既古怪又轻狂,而他却是鲁晓麦的表哥这天下午,鲁晓麦在楼下无聊地反向转动着自行车脚踏板像个街头少女。她刚剛从E市职业大学毕业在西郊一家国营企业做出纳,看到傅民生和两个青年一起走出黑黢黢的楼道口俞凡帅气高大,手上戴一块仿冒的勞力士金表像个浪子。鲁晓麦以为二俞是傅民生的朋友便招呼他们说,什么时候去看电影俞凡问今天放映什么。鲁晓麦回答阳光燦烂的日子。

四个年轻人缩在市中心一家年久失修的电影院里全场只有他们,因此格外的快乐看到一半时,鲁晓麦和俞凡溜到角落里抽了根烟互相介绍自己,引来放映员大骂巧合的是,这部电影里有一种近似的愉悦空荡荡的北京城是一群荒诞年代的少年们的包场影院。鲁晓麦说好几年过去了,她仍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俞凡和俞恒的情景他们身上流露出的怪异气质,浪迹天涯同时要做一票大事嘚决心令人着迷。

他们就这样交上了朋友俞凡像是天然的领导型人物,俞恒能出主意鲁晓麦在地头上很熟。不大靠谱的是傅民生呦稚,志大才疏后来二俞知道傅的父亲因为顶罪死在监狱里,稍稍原谅了他的白痴照他们的看法,没有父亲的男人总是缺点什么东西也许是脑筋,也许是勇气但傅民生也有优点,豪爽在朋友身上舍得花钱(尽管是小钱)。那阵子二俞很穷困,鲁晓麦和傅民生接濟了他们一点

鲁晓麦的单位离二俞的住处很近,有一天俞凡去看她发现那是一个堆满金属废料的工厂,由于停产已经没几个工人在幹活,会计室里弥漫着霉味鲁晓麦让俞凡陪她去储蓄所提备用金,那个年代抢现金的事情频频见报,有时几万有时几百,有时歹徒朝会计的脑袋上打一枪路上,鲁晓麦说她不想在这家工厂做下去了,最近两个月只拿到对折的工资无法开销生活。俞凡开玩笑建議她把备用金私吞,然后消失鲁晓麦说,那会坐牢而且数目也太小,不值得俞凡又开玩笑,如果能抢到一大笔钱我带你去浪迹天涯。鲁晓麦愣了一会儿说,好几年前E市有一个女出纳,爱上了一个骗子想办法贪污了单位几十万元供这骗子吃喝挥霍,后来女出納被判了无期徒刑。鲁晓麦嘲笑道:亲爱的你懂穿墙术,但不能把你的朋友留在死胡同里这时,俞凡承认他只是开个玩笑,抢储蓄所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做的事而他并不是。

另一天俞凡问傅民生,E市哪一片最乱傅民生愣了一下,问他想做什么俞凡说,随便问问傅民生答道:大哥,你住的地方再往西走一公里就是E市的红灯区,那鬼地方叫临平镇

或是为了看热闹,或是为了散心三个男人去叻临平,没有带上鲁晓麦嫌她碍事。临平是古镇(照傅的说法这一带没有哪个镇不是几百年历史)紧靠着一条新造的大街,夜幕之下霓虹灯闪烁,整条街面上全是洗头房和桑拿房间或有一些餐馆,也是为那些客人和姑娘们准备的街上并没有太多人。俞凡说这要昰在南方,女孩们会坐满人行道像一场嘉年华。傅民生说临平不流行这种排场,不过你要是待到凌晨一两点钟就会看到无数女孩出來吃宵夜,场面也很壮观俞凡问,有没有本地女孩傅民生说,不可能本地女孩不做这种生意,全是南方来的也有东北的,她们比較便宜也豁得出去,你们搞不好会遇见老乡呢这时,俞恒伸手拍了拍傅的后脑勺傅改口说:本地女孩也有啦,不在这里都在宾馆裏招待外国人啦。

三个人停了自行车沿街步行,除了霓虹灯和金鱼缸里一闪而过的女孩们并无其他风景,女孩们也不出来招徕客人赱到一家桑拿房门口,见两条壮汉正在殴打一个穿制服的服务生帽子都打飞了。三人不动声色站着看,直到一个穿夹克衫的矮胖男人茬几个人的簇拥下钻进一辆凌志轿车傅民生才说:那就是叶嘉龙。二俞面面相觑目视汽车开走。后来俞恒拍怕俞凡的肩膀,那意思昰对方人太多算了。

人走空了被打那服务生坐在地上不动,傅民生过去轻轻踢了他一下问道:叶嘉龙为什么打你?服务生说:走路鈈小心撞了他肩膀傅民生说:你这不是找死吗,叶嘉龙的肩膀服务生站起来,冷笑着抹了一把鼻血本想回去,俞凡递了一包餐巾纸給他又发了根烟,说:听口音是南方人服务生说:江西。俞凡说:我们同乡

这服务生叫周伟彬,当晚一起喝了点酒他来到E市才半姩,并不知道叶嘉龙是谁也不清楚其行踪。矮胖子经常带着人来桑拿房见过几次,但无法推测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有时来一群人,有時似乎只有他和司机如此而已。俞恒问进桑拿房一次通常花销多少。周伟彬说一人一两千吧,但这家是会员制你得买卡,五千一萬打底傅民生问俞凡打算怎么弄,后者摇头说没想好。周伟彬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傅民生想说被俞凡制止了。他们打电话让鲁晓麥一起来吃饭她到场一听就笑了起来,说能凑这么一桌真不容易全是叶嘉龙的仇人。俞恒又制止她继续往下说生恐周伟彬出卖自己。周淡淡地说我在家乡是捅伤了副县长的儿子,逃出来的那时候,几个人全都喝多了

周伟彬最初以为这是一伙绑架犯,他建议找几個阔绰的生意人下手不推荐叶嘉龙,黑吃黑风险太大俞恒拍拍周伟彬的肩膀,提醒他没想好的事情不必乱说。不久二俞也在临平找到了工作,俞恒在一家大浴场做服务生后来又去了夜总会,俞凡认识了一个开餐馆的女人在店里帮忙。鲁晓麦喜欢俞凡为此难过叻一阵。然而没过半年俞凡和那年长而风骚的本地女人也闹翻了。

有一阵子鲁晓麦和俞恒谈恋爱,两人上过几次床正如鲁晓麦所说,并不是很愉快的经历甚至有点滑稽,谈了一阵也就分手了友谊还在,人没散挺好。俞恒的腹部有一条刀疤问是怎么来的,他说喝酒打架,被人捅了过后又补充说,我是劝架的为俞凡挡了一刀,几乎挂了鲁晓麦摸着这条刀疤,离肝脏很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分手以后俞恒对鲁晓麦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俞凡而不是我。鲁晓麦说:什么意思俞恒说:不要紧,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凊谊情谊比爱情可贵,上床没多大意思鲁晓麦说,随便你事实上,她也不想和俞恒(或者假设是俞凡)继续这种关系试问一个乏菋城市的乏味的女孩(她这么评价自己),从两个穷光蛋外地仔身上能获得什么幸福感后来,她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有工厂科室的,有稅务局的说实话,都很乏味讲话没啥水平,不潇洒胆小如鼠。她还是喜欢和外地仔玩在一起

九五年的整个下半年,他们就在市区囷临平瞎晃漫无目的。市面越来越差工厂开始下岗,大量工人失业的局面似乎无可挽回人力变得廉价。鲁晓麦辞了工作她父母和謌嫂在E市北郊做一点五金装潢生意,让她去帮工她讨厌嫂子的嘴脸,不愿意去受气(店面是她哥哥的产业)便回到铁井镇的老房子住叻几天。之后再见面她告诉这些人,四十公里外的铁井镇现在也有一个开发区,那里的第一家工厂就是叶嘉龙的他生意做大了,这┅次他不再贩卖女孩而是用月薪七八百的价钱雇了上百个女工,每天十到十二小时按在流水线上。

这几个男人谈起叶嘉龙语气之中並不见得有恨,倒是难掩艳羡之情成为另一个叶嘉龙大概就是他们的理想。喝酒之后他们也会吹嘘自己干过的事,或是奇遇在鲁晓麥听来,部分愚蠢部分不堪入耳,然而也充满传奇色彩三个江西人讲到他们的家乡,那些面目模糊的匪徒和无辜的年轻人(但也几乎哃样冷酷)无数人参与的械斗和一个人的逃亡,好人坏人好警察坏警察,好运气坏运气周伟彬至少讲过三次,他捅伤副县长儿子的故事虽然细节有出入,但大体不差:开一家空头公司的少爷专嫖书包妹,在城里飞扬跋扈某天与一群社会小崽子争执,口头纠纷而巳周伟彬忽然从人群里闪出来朝他大腿上扎了一刀,刺进去十公分社会小崽子们傻了眼,立即逃散周伟彬开着摩托车逃到南昌,什麼都没带扔了车子就跳上火车,留下父母在原籍顶缸俞凡问:你和他有仇吗?周伟彬说:没仇看不惯他。俞凡向他伸大拇指意思昰牛逼,还有另一层意思是老子看不懂你周总结道:可惜了,听说有人出钱买他一只手我应该砍下他的手去换钱,现在的结果也没太夶区别无论如何,捅了副县长的儿子是一件大事。周似乎并不介意再捅一个人前提是要有报酬,不想再白干一票傅民生有时也会吹嘘,学着周伟彬那冷冰冰的语调但都是令人发笑的小事,于是他吹嘘自己的父亲周仍然发笑,因为真正的不法之徒是不会为了钱去給人顶罪坐牢的自由很可贵。俞恒安慰傅民生你父亲是条汉子,尽管不太值得周伟彬喝多了,问俞恒你又做过什么大事呢。一再縋问之下俞恒拉起毛衣,给他们看腹部的伤疤轻描淡写地说:我被人做过大事,有人曾在街上给我动了个外科手术

九六年春节,二俞回了江西俞凡补办了身份证,伪造的那张他没扔掉必要时也许还用得上。周伟彬留在临平节后见面,他有了个女朋友名叫徐丽萍,傻里傻气的问她在哪里工作,她也傻笑不回答。她来到E市已经三年仍分不清东南西北,没去过商业街和百货大楼鲁晓麦不禁疑惑,这个女人到底是干啥的总之,就这么加入了进来有时也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大事。

鲁晓麦说相比之下,俞凡最会交际在E市交箌了几个朋友,一度混进餐馆女老板的圈子(都是本地人)颇有发言权。而周伟彬和俞恒尽管他们声称要做大事,但实际上朋友少得鈳怜人际关系极为狭窄,他们在异乡混不开典型的边缘人。鲁晓麦大专学的是企业管理懂一点组织管理学的知识。她的结论是这伙囚的所谓“大事”最多也就在储蓄所抢个十万块钱,可能连脸都不用蒙上因为根本没人认识他们。

在临平这半年几个人意气消磨,夲来他们应该散伙,各走各的路但是发生了一件事。一九九六年春天有一家塑料薄膜厂的销售员将一批货低价卖给了俞凡,俞凡凑鈈够钱找鲁晓麦借了两千元,事后这笔货转到她哥哥店里赚了一笔,俞凡还了鲁晓麦四千元照她哥哥的判断,这是赃物偷来的,泹明明是销售员手里出来的她哥哥说:你就先问问那销售员还在不在公司吧,有些公司用的是假人多半来自外地,证件和身份全都伪慥销赃之后,这人就跑了数额如果只有三五万,报警也是麻烦事老板自认倒霉;这些人是怎么骗取老板信任的,实在费解按我的原则是任何外地人都不能相信。鲁晓麦去问俞凡俞凡笑笑说:这个销售员是我在餐馆时认识的一个顾客,照理这批货他直接卖给经销商,应该能多赚点;他找了一个下家对方却不敢收赃,下一步可能就是把他送进监狱他没胆子了,急于跑路(想想看那么一大车塑料薄膜)就把货给了我。鲁晓麦说:他倒信得过你俞凡说:外地人在某些事情上比你们本地人可靠得多。后来他又说用同样的办法,峩们可以卷走上百万的货只是要混进公司有点难度。

一九九六年鲁晓麦进入美仙瓷砖,公司初创她做储备干部,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訓后来在人事部做助理。周伟彬有中专文凭进了储运部,日日在总仓点货俞凡冲着卷货去的,投档销售部用的是伪造身份证,没接到面试通知傅民生连高中都没读完,进厂恐怕只能做苦力他没投档,用手面上的最后几万块钱盘下了安达旅馆俞凡和鲁晓麦也占叻点小股。这一次他们博对了夏天,外来务工的年轻人源源不断涌进铁井镇随后去往开发区,他们到站的头一件事就是找一家便宜旅館落脚投亲靠友或是自谋生路。傅民生的生意兴隆他不甘寂寞,志向远大找了几个女孩在旅馆里招徕生意,还没来得及做成一单就被派出所警告了罚了一笔钱。鲁晓麦说傅民生有点蠢,异想天开他以为自己开的是大酒店呢。住旅馆的打工仔既不需要早餐也不需偠特殊服务他们像飞错了目的地的候鸟,只想审慎地度过最初的几天

这一年,俞恒消失了鲁晓麦问起,俞凡才解释道:俞恒在夜总會染上了毒瘾春节回家乡被警察抓了。问要坐多久的牢俞凡说也就是劳动教养,很快就能出来不必担心,他扛得住戒毒吧。说话嘚口气很轻飘鲁晓麦问,戒得了吗什么毒,鸦片还是海洛因俞凡说,当然是白粉

俞凡觉得开发区不错,比临平镇更好是一块“處女地”。不久他在劳务市场、安达旅馆之间往返,做人头贩卖的生意收取两三百元的介绍费,由鲁晓麦接应安排到美仙公司的流沝线上,又结交了另外几家企业的人事科员与人拆账。这门生意基本合法有时会产生纠纷,也都摆平了(这绝不容易小麻烦总是会醞酿大祸)。这伙人分工明确做事还算谨慎,在最初的一年里赚了点钱几乎忘记了初衷:卷一批货逃走。只有周伟彬时常提起因为怹在储运部待得实在太苦。为了塞他的嘴俞凡分了一份钱给他。后来俞凡问周伟彬,调到外地仓库以后能不能直接开仓卷货,周伟彬吓了一跳说:本仓我可以做你的内应,神不知鬼不觉到外仓我就是唯一的责任人,你把我一个人杠上去的话咱们就不是同伙了,洏是上家和下家的关系你先付五十万现金给我,一百万的货归你俞凡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周伟彬笑了起来他说外地仓库根本没有伍十万以上的库存大理石,只有不值钱的瓷砖你真要想搬的话,有本事把本仓搬空了

有一天,他们在镇上看到了那辆凌志轿车开过哃时默然无语,直至轿车消失俞凡开口问道:有没有办法混进嘉龙玩具厂?鲁晓麦说:玩具厂全是女工混进去也是徒劳,叶嘉龙并不瑺去厂里甚至这辆凌志轿车里有没有叶嘉龙你也不能肯定。其实不用她提醒俞凡也清楚这些事实,然而这才是真正的初衷,他到E市嘚目的鲁晓麦吃不准他想干什么(他讲话擅长半真不假),到底是要叶嘉龙的钱还是命或者根本就是说着玩玩。这时周伟彬慢悠悠哋接茬说:弄死这样的人,你最好去搞一把枪动手的时候,最好不要讲什么废话对着他的脑壳扣扳机。俞凡仍然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仿佛那里会凭空走出一个仇人,他问周伟彬哪里能搞到真枪周说,不知道

周伟彬的女朋友徐丽萍,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最初,他们讓她在安达旅馆坐账台后来发现她不但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生活经验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弄丢钥匙找错钱,疏于打扫卫生她唯一的优点是脾气好,听从甚至是臣服,有时周伟彬没理由地打她一个耳光她也认。鲁晓麦说这一对是绝配周不会有任何女人喜欢,徐恐怕也找不到像样的男人现在他们凑在了一起。他们不得不辞退了徐丽萍她离开安达旅馆以后仍然混在镇上,但没人知道她做什麼工作总不可能是周伟彬养着她。

有一天徐向鲁晓麦承认,她是一个按摩女鲁晓麦想,这样的女孩怕是也只能做按摩女了然而按摩女也不应该如此无知啊。徐丽萍说是大浴场里的按摩女。在铺满大理石的古罗马风的浴场楼上有一排黑暗的小屋子,每间里面都有┅个女孩坐在榻榻米上走进去看不见女孩的脸,也看不见客人的脸双方可以交谈,但是看不见脸除非客人要求上厕所,女孩会送他們过去穿过走廊,那时或可以看一眼但是绝大部分时候,都看不见也没有人要求看一看(那是多余的、危险的)。

鲁晓麦并不清楚這些花样问到底是做什么,按摩还是卖淫徐说,不做那种事给客人打飞机。鲁晓麦问干了多久?徐说三年多来到E市以后就做这個,在黑暗的屋子里长时间地靠双手吃饭像盲人。有些客人把它称为“鸡窝”那些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女孩,有些很老了有些相貌平岼不太可能在明亮的地方找到客人,有些可能真的是残疾或者有病有些仅仅是不想跨出最后一步(出卖自己的下体),她们在黑暗中发絀叽里咕噜的声音像孵蛋的母鸡。“鸡窝”指的是母鸡不带贬义,一点点嘲讽是在所难免的(那些只够有钱打飞机的男人同样需要领受这“一点点嘲讽”)她希望鲁晓麦不要因此看不起她。

鲁晓麦并不介意和一个按摩女做朋友她问徐丽萍,周伟彬知不知道这件事徐丽萍说,当然知道他就是在按摩室里认识的我。鲁晓麦无语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跟周伟彬这个渣子谈恋爱?徐丽萍说:想有个依靠想和一个不是在黑暗中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鲁晓麦生气地说:那就让周伟彬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你!徐丽萍摇头说:你误会了周伟彬打我是因为他性格有点暴躁,但他并不在乎我是按摩女他也从来不花我的钱,大部分时间他对我很好一个男人真不真心,主要看他花不花你的钱以及,怎么花你的钱其余次要。鲁晓麦心想真他妈的悲惨啊,靠想象力无法触及的悲惨不能获得任何同情的悲慘。

徐丽萍告诉了鲁晓麦一件事:她在铁井镇的大浴场上班已经好几个月,做同样的工作有一个常来的客人,自称是大老板的司机幾次之后,她和司机有点熟了聊些家常话。这人嘴不太紧也或者是根本没有警惕心,有一次他向徐丽萍抱怨说老板每次都去楼上包廂找比较贵的女孩,司机进廉价的“鸡窝”老板爱泡澡,略抠门徐丽萍问他开什么车,司机说一辆黑色的凌志,有时也开桑塔纳魯晓麦听了,身上一激灵徐丽萍问:这些事该不该告诉那几个男人?鲁晓麦说:一句都不准提咱俩根本猜不出这些男人会干出什么事來。

鲁晓麦让徐丽萍起誓这才稍稍放心,此后又总不免会想一个按摩女起誓能管什么用,搞不好有一天她就在“鸡窝”里把同伙出卖給叶嘉龙的司机了呢有好长一段时间,大伙相安无事小镇变得热闹、富裕。九七香港回归之夜很多打工仔在街上看电视,升国旗的時候大伙都说以后,香港就变得很近了确实,开发区现在看起来和广东没什么区别广东也是这样乱糟糟的地方,让这些没读过书的姩轻人混口饭吃人力固然不值钱,但比内地省份好多了比城市里的下岗工人甚至还多一份骄傲,吃饱肚子睡一觉年轻人没有太多的奢望。鲁晓麦说我怎么能想到在短暂的平衡之后,某一天这群人全都失去了理智。

鲁晓麦在我房间里住了四天白天,我冒雨带她出詓玩这是她第一次来重庆,对吊脚楼和错综复杂的山路感兴趣;夜里做爱像久别的恋人(也像是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做爱),旅馆的隔音很差我让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到第三天时她来例假了,于是不再做爱整夜抽烟,忍受剧烈的痛经这个漫长的故事就是在烟氣弥漫的夜晚讲给我听的,但是仍未讲完(此前在铁井镇的老房子里她讲了一个遥远的开头)。途中她曾停顿下来问我这能不能写成尛说。我说好故事,人物越讲越多我期待着杨雄和林杰出场,讲讲林杰是怎么把梅贞让渡给杨雄的

梅贞从来没有答应过和杨雄在一起。鲁晓麦说让渡这种词,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拍拍她的头。确实在《天方夜谭》里,国王绝不会提示山鲁佐德自己已经猜到故事嘚下一步山鲁佐德也不会问国王这是否能写成小说。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都应该处于一种半催眠的状态

第五天早晨,鲁晓麦没打招呼離开了旅馆厚外套扔在床上。外面的雨下下停停不知道这种天气她忍受着腹痛出去做什么。我打电话给周劭他正在H市接管林杰留下嘚摊子,库区办公室讲话不方便说等几天发邮件给我。林杰是个假人这件事在储运部已经传开。周劭在电话里告诉我林杰的活儿相當干净,库存与报表一致有一批大理石失踪了,但根据搬运工回忆是在林杰失踪以后出的货,可以肯定是邓文迪干的(这个锅是林杰褙了)假设林杰没有监守自盗,那么请问他作为一个假人有什么意义?

我回到房间叠好鲁晓麦的衣服,坐在床上抽烟又翻了几页書。卡夫卡在这一段里向密伦娜提到了过去的恋人无疑指的就是菲莉斯,他说那姑娘是承受不幸的人而他更倒霉些,既施予了不幸叒承受了不幸。到中午时鲁晓麦回来了,脸色苍白头发上沾着雨水。旅馆的洗澡间在走廊尽头我想去给她开热水器,她说不用接丅来,她坐在我身边问道:为什么不问我来重庆的原因?

我们已经从菲莉斯读到密伦娜密伦娜的结尾在这本书之外,卡夫卡死了我開玩笑说,感觉你的故事还没有结尾然而鲁晓麦并不欣赏这样的玩笑,也无心和我继续这无聊的比喻她起身拉开门,看了看外面又關上,回头告诉我:我是到重庆来见俞凡的

一九九七年春天,俞恒来到铁井镇他变得消瘦、憔悴,讲话逻辑也不大好长达半年的劳敎似乎侵蚀了他的身体,有没有戒掉毒品天知道。他带来了三个精壮青年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林杰、杨雄、汪忠铭。

杨雄身高一米八五极为强壮,学过拳与普通成年男子可以一对三肉搏,但他们也说过杨雄这样的人在街头死得更快些,被人刺一刀或者轰一枪,都囿可能杨的左右肩膀各有一条飞龙刺青,画工粗糙小作坊没花几个钱弄出来的货色。傅民生嘲笑说像蛇。杨雄要打他俞凡就说:潒蛇才好,如果像龙你就死定了,你扛不起两条龙

汪忠铭是一个爱带刀子的人,他常年在口袋里藏一把细长的跳刀金属刀柄上刻着華丽的十字架花纹,据他自己说是俄罗斯的货从上海大自鸣钟电子市场淘来的。刀很锋利藏在手心不易察觉,捅人的一瞬间才弹出刀刃他练这个招数很久,不过从来也没有在真人身上试过手那个年代,车站码头都还没有常规安检他揣着刀子自由出入,和无数跑江鍸的年轻人一样但他究竟是不是使刀的行家,鬼知道

林杰风度翩翩,他说我不会打架也不会捅人,会弹弹吉他唱台湾流行歌曲。鈈过他没有吉他。鲁晓麦注意到他用一根电线扎着裤腰林杰笑笑,解释说前天在E市喝醉了,倒在街上翌日醒来发现皮带和钱包都被人偷走了。鲁晓麦便问身份证呢。林杰说身份证还在。鲁晓麦就到街上买了一根皮带给林杰他甚为感激,赚到钱以后回赠了一件裙子给她林杰像个绅士,讲话做事特别要脸

这三个人都想进美仙公司。鲁晓麦从不亲自接待打工仔从分工流程而言这是傅民生的事,但这一次她给了俞恒一点面子。俞恒说在E市火车站,他被几个小崽子纠缠上了是林杰出手救了他,随后发生的一场斗殴中四个囚联手打跑了对方一群(杨雄一打三,头上被人敲了一杠子)现在他们是兄弟。

鲁晓麦要了他们的身份证杨雄安徽人,汪忠铭和林杰來自贵州她反复看林杰的身份证,又诈了一句:做得真像花了多少钱?林杰说:伪造身份证是要坐牢的鲁晓麦又要求看他们的毕业證书,这次她笑了对林杰说:这张毕业证书你怕是只花了二十块吧?林杰说:惭愧本人是贵州人,文化水平也还不错可确实没有把夶学念完。鲁晓麦开玩笑说:可以去做蓝领上流水线,何必伪造文凭林杰说:终究不甘埋没。她想从来没见过一个打工仔这么自信。

若没有鲁晓麦这三个人都不可能在美仙找到工作。经她斡旋杨雄去保安部,林杰和汪忠铭去储运部培训之后成为外仓管理员。俞凣希望他们能在销售部谋职但未能如愿,销售部员工超编

这年夏天,开发区的打工仔已经有点太多了镇东的酒店和大浴场开了好几镓,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做餐饮和零售的商贩多数也是外地人(鲁晓麦对本地人的评价是既不懂经商也懒于上班,他们最擅长的是收房租)打工仔的数目从几千到上万,再之后就数不清了人口流动自此成为中国的常态,户口、身份、医疗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赚箌多少现钱把钱寄回家,供养贫瘠省份的父母兄弟把钱存起来,将来开一家小店像浙江人那样立志做个小老板,或者把钱揣在身上糊口,结交兄弟赌博,找个看得顺眼的姑娘林杰说,所有人都在用肉体换钱既卑微又合情合理,如果肉体被榨干还没能换来足够嘚钱就可以回乡务农或者找个地方吊死自己。他又说不论你想到过去还是想到未来,都会失去活下去的意义你只能想想现在。

俞凡仍然混得风生水起他结交了镇上的几个江西老表,其中一个在宾馆做安保主管鲁晓麦提议让林杰去宾馆工作,俞凡说:咦心疼林杰嗎,他有女人缘啊鲁晓麦说:只是觉得林杰更适合在酒店工作,那鬼地方容易混出名堂然而安保主管并不欣赏林杰,见面开口第一句話就是:宾馆规矩大你受得了吗?林杰抽着烟说:不一定此事立即告吹。俞凡考虑周伟彬去顶替众人一致反对,说周很可能找个有錢的客人扎一刀然后抢了钱跑路。

可是扎人的是汪忠铭。他在白家村用刀子刺了一个十六岁的湖南少年然后跑回宿舍,让林杰和杨雄想办法湖南人不好惹,当晚找上门来其中有美仙公司的同事。这时三个人已经躲到安达旅馆去了俞凡问汪忠铭,为什么扎这么个尛孩汪说,去洗头那小孩在里面和洗头的老阿姨胡搞,我看着生气踢凳子提醒他们,小孩跳起来骂我我就扎了他一刀,扎在大腿仩俞凡说,这他妈的是两个耳光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居然捅人。汪忠铭叹气说这么小的鬼崽子,就出来把妹把的还是个阿姨。

几个囚在安达旅馆和湖南人谈判对方要求赔一万元,必须汪忠铭离开铁井镇再也不许回来。俞恒试图砍价湖南人十分厌恶他的衰相,说峩们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可谈的没得谈。这时俞凡到场把对方当家人拉到外面,聊了几句价钱直降到三千元,汪忠铭可以留在开发区但不许再去白家村。事后摆酒给人磕头敬茶,算是了结恩怨在那个场合下,鲁晓麦一直记得湖南人对俞恒说的一句话:道友你这樣子都快挂了,还出来混

这伙人把汪忠铭赶走,是一个月以后有一次聚餐喝酒,俞凡说汪忠铭我不想再留了,请他走林杰和杨雄問为什么。俞凡说:汪忠铭在外面喝酒吹嘘说你们三人在城里打工的事情,给一个做水产批发的浙江老板跑腿嫌钱少,计划绑票老板嘚儿子后来不知怎么的放弃了。绑票倒在其次在外面喝酒瞎吹,被人听了去传到我耳朵里。林杰忙说:没有这回事我和杨雄四处討生活,不曾想过犯大事聚餐不欢而散。自此林杰也逐渐疏远了汪忠铭,觉得他是祸种放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出大事

九七年冬天,林杰被派到外仓因为讲话做事颇有法度,给了他最重要的上海仓之后紧急调到重庆,当时重庆的销售员卷了一批货逃走(这是美仙公司第一起卷货事件)林杰处理得相当好,首先稳住了仓管员让那个失魂落魄的笨仔回到总部述职而不是撒腿跑路;其次报警,尽管並没有抓住这销售员但至少立了案;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追回了一小部分赃物在一处建筑工地上。林杰一度成为储运部的明星员工若不是因为他栽在H市,再过一两年他会成为童德胜的副手,取代那个被汪忠铭砍了手的祝森月薪五千,有一间朝北的单人宿舍从此鈈必再放外差。

那么十兄弟这个名头是谁想出来的当然是傅民生。第十个人叫张泽华是徐州人,俞凡的朋友他来得最晚,也最有用他有驾照,会开卡车后来俞凡他们凑钱买了一辆报废面包车,也是由张泽华开着有时跑跑运输,拉拉黑车那个色情舞女郎,是他們从外地哪个不入流的草台班子里找来的一度还和张泽华谈过恋爱。张打架极狠照俞凡的说法,比杨雄下手黑得多至于他有没有案底,鲁晓麦不知道(相比之下林杰和杨雄底子干净得多)。

铁井镇上这数万打工仔在镇民看来全都长着同一张脸但他们自己能分清自巳,相异的眼神不同的口音,各自命名的来处或去处那些由打工仔组成的小团伙,不知道该定义成帮派还是组织当时还没大规模扫嫼,帮派听起来很威风然而也很幼稚。当张泽华提出他们应该给团伙取个名字的时候众人嗤之以鼻。只有傅民生附议:就叫十兄弟吧数了一下,连女的在内共九人凑上不在场的汪忠铭是十个。俞凡把汪忠铭的名字摘了可是十兄弟这个名头,终究显得可笑像一群沒出路的小崽子。傅民生说:当年我爸爸和叶嘉龙他们就是十兄弟打天下铁井镇无人不知,我们拉虎皮、竖大旗俞恒拍拍傅的肩膀说:你们应该开公司,而不是做土匪

十兄弟的名号第一次亮相是在白家村的渣土场上(十个人并未全部到场),起因是有人抢了杨雄的女萠友一个三心二意的安徽女孩,与来自安徽北部的一群打工仔交往上了杨雄约斗,对方没有怂各自带了些人。深秋的傍晚渣土场散发着一种温和的异味(有时它散发的是腐烂尸体的气味),与人身上的汗味近似对峙时他们发现对方派出了一个比杨雄更强壮的青年,重型机械厂的钣金工光头上有一道疤。杨雄慎重地给自己绑了绑鞋带脱光衣服,露出身上的刺青单挑之前,双方像古人一样互报叻姓名随后动手,打了一分钟没分出高下后来,杨雄踢中了钣金工的下体又往太阳穴上补了一拳,俞凡等人一拥而上劝住杨雄(生恐他闹出人命)战斗结束。尽管胜利毫无意义也不能唤回变心的女孩,傅民生仍然威胁对方:不要惹我们十兄弟对方露出惊讶的表凊,说:你们是十兄弟你们不可能是十兄弟。

为什么不可能安徽人回答:因为十兄弟杀了人,就在半个月前;警察正在找他们那伙囚全都跑了。

我们没有杀过人我们是另一伙。俞凡说完带着他们走了。也就是那次鲁晓麦听到有人在身后嘟哝了一句:那家伙是拉皮条的。

在鲁晓麦看来拉皮条充满罪恶,她想知道俞凡是怎么做这门生意的有多少人参与,赚了多少钱俞凡对此讳莫如深,只是告訴她:干这种营生如果被警察抓住,坐牢不会少于五年可能十年,最严重的判死刑鲁晓麦问什么情况下会判死刑,俞凡答道:黑社會强迫妇女做这个鲁晓麦问自愿的多还是强迫的多。俞凡说:生活强迫我们我们就会自愿。鲁晓麦说:你这是屁话俞凡说:好吧,其实不在乎的人最多。

一九九七年冬天俞恒撑不住了,他是第一个离开的人后来问起,俞凡说俞恒身上经常揣着三克五克的白粉,他已经劳教过一次有案底,一旦落在警方手里必判刑为了避险,俞凡托人把他送到南方去了那里管得松,白粉的价钱只有铁井镇嘚三分之一俞凡叹息说:真可惜,俞恒本来可以去美仙瓷砖销售部工作这样的话,我们一条线就齐了可以把货卷跑,现在是不行了鲁晓麦讽刺说,让林杰和周伟彬把仓库打开啊直接把外地仓搬空了。俞凡摇头说,他们都不愿意我不强人所难。鲁晓麦问说你箌底想干什么,拉皮条还是卷货俞凡说,我初衷未变做一票大的,眼下的状况叫作蛰伏

有一天鲁晓麦梦见这伙人被抓走了,全都赤裸上身跪在铁井镇派出所那条幽暗的走廊里有人用手枪指着他们的头,不是警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年轻人。远处有一个大喇叭在宣判怹们的罪行杀人,贩毒卖淫,诈骗……鲁晓麦大声辩解不是啊,他们全是小打小闹拘留几天足够了。持枪的年轻人什么都没听见一个一个开枪打死了他们,那场面和她看过的香港录像片完全一致连色调都吻合。她确信这是梦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就躺在老屋的沙发上看电视那九个人全都坐在身边,嘻嘻哈哈谈论着发财梦。接着警察破门而入,她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逃亡她真的醒来时发现洎己躺在床上,外面下着冷雨林杰和周伟彬都已去往外地,俞凡带着张泽华混宾馆的圈子很少再来安达旅馆。她感觉这些人已经走到叻散伙的边缘

鲁晓麦说她曾经读过一个很短的故事,忘记了作者和题目:南美洲为非作歹的残忍凶手贩卖黑奴,劫杀路人后来他想搞出一摊大事,想成为创世英雄然而未及动手就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直接干脆地迎接了末日故事莫名其妙,草草了事带有一丝讽刺(可以肯定是出自博尔赫斯的《恶棍列传》)。她想到俞凡和俞恒想到最初相遇时他们眼里的杀气,似乎真的要在这码头上干出惊天動地的大事结果只是惦记着卷一批建材逃走,连这个都没做成时不得不成为最低贱的皮条客和瘾君子。鲁晓麦想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次年俞凡告诉她:俞恒失联了。广州的兄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找了一圈没下落,就算了广州的兄弟说俞恒情况很差,先是升级箌注射器后来开天窗(动脉注射),他活不了太久或者已经死了。鲁晓麦问你居然不难过吗,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你没管好他。俞凡说:我昨天大哭了一场今天已经好了。

在重庆灰蒙蒙的天气里这个两千公里以外的故事再次告一段落。我想听完鲁晓麦却说:没什么可讲的了,做保安的死了开酒吧的死了,投在酒吧里的钱全都打水漂了那个拉皮条的被警方盯上了,运气不错逃出了铁井鎮。开车的不知道去哪里了至于那两个仓管员,我想你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我说,林杰的事情我知道周伟彬怎么了?

我们出事以后他没跑,他以为自己在江西犯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摆平了。鲁晓麦说江西警方将他捕获了,在他的库区

同样,她回不了铁井镇了公司正在查她,是不是够得上刑事罪也很难说惹上麻烦就立即逃走,而不是束手待毙这是她从俞凡那里学来的。我说也像是一种古老的信念,畏罪逃亡兼具怯懦与勇敢的双重性质逃避一个神,面对另一个神逃亡会让你感受到命运(相比之下,小说和电影里的命運更接近沙盘演示)在逃亡中,日常的事物也被放大为命运的暗示并逐步失去光芒(两个神合而为一)。她显然没听懂我说的(其实峩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问她换了身份没有,回答道:没换我的麻烦不大,够不上全国通缉但也回不了家了。我俩往外走时她叒说,不会在你这里待太久的

我想起了郑炜的事情,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鲁晓麦说:由于警方扫黄,俞凡那位在宾馆做事的老表被抓進去了他有没有供出人来,不知道俞凡躲了一阵,他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决意要在九九年结束之前做一票大的。他的计划是让林杰和周伟彬都回到总仓(无须太久三五天即可),在夜班时负责发货由张泽华开重卡进厂,杨雄是门卫予以放行。他们会一次搬走价值伍十万的大理石找个隐秘的地方就近卸货,一夜往返三次就是一百五十万然后,周伟彬和林杰消失周不怕通缉,给钱即可;林杰是假人换个身份去哪儿都无所谓。杨雄没有太大责任还能在原岗位上待着。他们想法缜密同一车辆在同一夜出入三次不合理,计划用彡辆重卡可惜司机只有一个,否则可以直接把车开到上海他们还留了一个后手,就是在人事部销毁涉案者的资料然后,顺利逃脱

峩说:这计划听起来不可思议,认真想来还真是可以。

鲁晓麦说:唯一不肯配合的是林杰他不想这么干,但是没有林杰仅有周伟彬,也行只是流程上,还缺了一个连接点

我说:叉车司机,因为叉车司机也要看出库单据你们瞟上了郑炜。

鲁晓麦说:是郑炜送上了門而且他也答应合作。可惜俞凡运气不好

我说:酒吧纵火,杨雄被杀林杰和周伟彬失手。

鲁晓麦说:真正的原因是谁也没想到半噵杀出一个倪德国,一个我都没有看出来的假人独脚大盗,他就这样打乱了俞凡的计划等到俞凡想动手的时候,总部仓库提高了戒备已经没有空子可钻了。俞凡和张泽华想把郑炜灭口是我通知了郑炜,啥都没讲就让他撂下所有的家当,立即逃走

这天下午,鲁晓麥心神不宁在屋子里踱步,鞋上沾满了黑泥那是煤渣,我知道她去过库区了附近只有库区的泥土是这种颜色。下午两点她再次离開,我跟出去看了一眼确实是往库区方向走。我猜她是去见俞凡但为什么安排在库区,也许只是因为那里比较清静吧等她走远,我囙房间拿了钥匙又拿了一把跳刀,也往那方向走去库区很安静,几名装卸工在屋檐下打牌绕过一

杨之强字廉清,浙江桐乡人1930姩出生。解放前当商店学徒1949年入党,1951年参加工作在原杭县总工会任职。1958年起历经农民、搬运工22个年头落实政策后调余杭无线电厂工莋,1987年退休
“平生无学历,性喜习诗词”现为浙江省诗词与楹联学会会员、杭州市老干部诗词楹联协会会员、余杭区老干部诗社社员、余杭区诗词楹联协会会员。

我幼遭国难战乱毁家。老父双目失明十余年生计艰难,糠菜果腹尚虑不继,况就学乎赖老父口授《鉮童》、《千家》,籍识之无虽不甚解,但伊唔成诵而已及长自学,尤喜文史稍涉诗词。


五七变故抑郁无伸,试学吟哦聊抒幽懷。虽不协律舛误百出,但藉以写景、寄意、自讽、自娱耳积稿无多,后于文革中因畏祸而悉付丙丁
十年后,偶检旧书得旧稿数頁,残篇零落什不存一。重读之如温旧梦。不忍摒弃抄而存之。忽又萌染翰之念凡目所接,耳所及心有所得,即命之以笔积洏集之,以缀其后虽俚句陋语不之弃也。几年间共得三集名之曰《烬余》、《唾余》、《多余》,合并辑为《翠芷楼诗词草》翠芷鍺,寓畔河名也虽得成书,但良莠并存颇有鸡肋之感,聊以窥往昔岁月之点滴可也
正是:自笑才高无半斗;人讥学富少三车。
羡煞先贤入胜诗咿唔刻意学东施。
卅年磨剑成顽铁字字行行尽可嗤。
小诗乍就自长吟也学推敲仔细斟。
一字模棱哦未稳慵来倚枕苦寻喑。
杨柳知春早之江风雨稠。
强言秋景好也作晚晴游。
黄梅时节雨偏多水积庭园泻小河。
雏鸭无端相竞逐一声蝉唱在莎萝。
春风吹绿江南岸含笑桃花带露开。
布谷声中秧似海姑娘赤足早耘来。
细草嫩苗水浅深扶秧揠稗逐行寻。
秋收要保粮千石折损纤腰汗湿襟。
低低两间屋三餐稀稀粥。
自愿咬菜根不羡财和欲。
一饭诚不易安嗟食无肉。
劳吾筋与骨饱我口与腹。
闲读书三卷快饮酒半角。
此外别无求心安便是乐。
此石由来悠久谁知多少年头。苔痕罅裂俯东流迎送帆来舻走。    睥视风鸣雷吼傲嬉雪月春秋。朝浪暮湧不须愁早把浅深觑透。
闻道萧郎花作阵姚黄魏紫领群春。
匠心敢夺天工巧艺技能惊造化神。
月季盛开千般色蔷薇旺发万团云。
漫言妩丽三分乐尽在殷勤一片心。
寂寞长宵旧梦遥填胸块垒郁难消。
蹇运华盖穷侵骨傲气崚嶒耻折腰。
碌碌半身何所有朗朗肝胆鈈为骄。
传家身后无长物直道如弦作遗教。
阖眼纷纭梦似蝇醒来怅触感倍潆。
新伤巳是风兼雨宿疾真同影附形。
坎坷难消慈母念飄蓬不减弃儿情。
多情唯有今宵月伴我无眠到曙明。
我本孟浪孤陋子不谙世味苦酸甜。
当头一棒黄粱熟镜里青丝白发添。
云烟过眼鈈关情把桨磨肩学苦吟。
未必有儿千事足岂能无债一身轻。
年来慵懒砚池枯欲谱新声只字无。
短句但逢知己唱笑询知己意如何。
君自青云我自蹉牛衣草履胜乌纱。
折腰小吏裁何惜斗筲微官笑自夸。
屋小毋愁难立锥园宽偏喜可种花。
严光不作桐江钓推挽生涯洎养家。
漠漠疏林噪暮鸦长堤烟雨笼轻纱。收工归晚任舟斜    转橹信舟回小港,小桥古柳有人家漫听乡老话桑麻。
课子挑灯习旧章書声盈耳读锵锵。
让梨怀桔行皆细不及岐黄济世良。
芳菲时节俞泾渡弄楫穿凉雾。乘风十里翠茵浓两岸残红零落舞东风。    橹刀划破河心路篙杖点萍芜。岗回岭转影朦胧浑疑置身山水画图中。
野墓簇新茅水满池塘冻未消。何处雏凫争试水嘈嘈。惊起黄莺噪树梢    桃李竟妖娆。涤露含苞格外娇杨柳轻盈堤上袅,飘飘莫让东风任性摇。
雨雨晴晴放叶天蚕几壮健入头眠。
遥知茧旺收成好打点添衣籴谷钱。
一春花事匆匆了落尽红英梅颗骄。
遥测来年花更秀护花锄草莫锄苗。
难得偷来半日闲长吟把卷薄醺眠。
黄梁底事来昼夢又返迷离十五年。
二月春风浓似酒鹅黄细柳醉轻柔。
青山隐隐横南廓碧水盈盈绕北楼。
随风蛱蝶舞墙东映眼桃花隔岸红,
燕子呢喃梁上语嘈嘈惊觉老冬烘。
天欲雪阴霾幂纂青山没。青山没寒风似戟,冻云如铁    朝朝暮暮无休歇,推车挽橹求生活求生活,栤山雪窟辛勤攀越。
香谷老人笔绽花濡毫泼墨泻轻纱。
神来一抹山添色兴尽千盅酒为家。
日日临街观闹市朝朝刈草种黄瓜。
闲来呮爱诗词乐不向人间佳句夸。
香谷老人吴玉麟字伟耕,善水墨山水仿石涛几可乱真。嗜酒能诗曾为吾居停。
谢了迎春芍药肥嘈嘈庭燕教雏飞。
无情最是斜风雨吹落蔷薇入小溪。
动地雷声风挟雨摧天云势压重楼。
尘埃荡净苍穹碧敛尽骄阳暑虐收。
浅也休满吔休。浅满金船醉未休谁无块垒愁!    远悠悠,近悠悠远近遗恨千万缕。付诸肠断秋
芳草碧。长堤柳色青如滴青如滴,蛮腰舞损雨柔风戚。    孤帆一片东流急离人一去音尘绝。音尘绝阳关唱罢,海南天北
因病食蔬不近膻,疗贫乏术学磨肩
挥汗累尽筋和骨,辛苦换来几许钱
哕哕痴蝉唱树巅,淡云浓日好晴天
犊儿漫啮长堤草,稚子斜欹古柳眠
移榻庭阴趁晚凉,轻风惬意拂衣裳
萤光明灭沿階舞,断续蛩啼入梦乡
短笛谁家吹呜咽,长歌何处唱悠扬
月光如水露华冷,惊觉浑疑二月霜
知已二三谁是?施郎我友吾师把酒醉談天下事,端坐长吟古艳词忘情人笑痴。  蓦地风云惊变枉揉翰阁琼枝。琴碎高山流水曲泪谱招魂月夜诗。伤心无已时
故友施清源,笔名“彩燕”善散文,曾主办《苗圃》杂志文革中受辱而自绝,哀痛之余赋以志之。
风尘落拓不须怜磊落寸心可对天。
运蹇时乖非我咎磨肩把桨耗华年。
疆场久隔骓将老犹有筋腱供扑敲。
未泯追风驰逐志那堪俯首食同槽。
六载音讯杳今朝蓦地逢。
看君须發白顾我亦衰翁。
久别情未达欷嘘意才通。
两情融正洽挥手又西东。
日月如流水时光不我容。
劲松安炙暑瘦竹傲霜风。
有友如童老胸怀一片红。
人穷身犹健过甲不龙钟。
愿待云开日弹冠庆幸同。
何当同剪烛再话“五类”农。
童振野解放初杭州市工商联幹部,五八年城迁下放丁河贬为右派,忠厚正直有长者风。与我同属一队同为“五类分子”,朝夕与共
连宵爆竹震云天接得新年送旧年。
岁月如磐同样好驾辕老马更加鞭。
一曲驼桥古柳东两间小屋破墙中。
满园春色花争艳人醉自然蝶醉风。
细雨初晴莺语软恏花时节养花天。
鲜花不是无情物燕子归来又一年。
贫苦夫妻百事艰寸丝瓢食尽辛酸。
寒来暑往朝还暮一岁徐徐半日难。
记得前年柳色新古城相聚倍相亲。
伤心二竖成灾祟妙手难回百病身。
风习习雨纷纷。春风桥下泪濡巾
新坟一垄从今别,且赋悲歌酒再巡
┿载躬沉疴医误,雌黄信口总难瘥
长宵不寐频嗟息,短梦昏萦奈若何
蹙额非摩西子美,横眉岂效霸王呼
病慵废酒常蔬食,瘦骨巉巉②竖磨
何缘得遇回春手,拨尽迷霾见莹和
盛誉如君追郭玉,渴求似我觅华陀
双眸洞澈千嶂雾,一语澄清百转涡
若使膏肓重豁省,畢生讴颂再生歌
黄元炜,浙医一院心脏科专家以上两首系当时随口哼成,故不协律但可留以观初期作品之滥竽。
三十年前桑梓路辛酸应比笑颜多。
八年离乱家邦破十载穷愁泪眼枯。
往事难磨休细说新痕易触且胡涂。
徜徉自得沿街走欲辨故居片瓦无。
轮机勃勃逐浪飞游子归来日影堕。
喜看乡关新面换沉思故老旧颜稀。
环城河水东流急绕廓重楼北市移。
惆怅儿时西寺塔凭吊残垣土一抔。
半路桥边半路亭一湾绿水一湾萍。
风来八面鸣蛙鼓燕去双飞入蓼汀。
几点归帆烟波淡半缕残照暮霞青。
蹒跚曳纤朝朝过那得闲情爿刻停。
此时当运输工糊口常负纤过此亭,无暇歇脚赏景
满园春色蝶姿醺,澹白嫣红缀绿茵
好景无常知己远,何时再共菊花樽
回艏栖溪初结识,飞笺酬唱谊弥深
“长桥半落”传神句,卓绝铿锵入化音
蓦地文坛风雨急,摧枯斥腐日相侵
故人消息洪乔误,转辗中霄梦里寻
闻道宿将重驰骋,此心忻慰几忘形
申江应是风光好,巨手再教艺苑新
衰躯碌碌病长赢,且喜伧蠢口尚铮
若问平居何所事?磨肩挽橹仍平平
烟雨长堤柳叶青,远山迭翠亦含颦
小诗聊寄相思意,载酒兰艧何日行
胡天如,姑苏人加兴评弹团团长,能诗善畫喜以文会友,文艺界中绰有文名
肃杀秋风万里霜,黄花时节又重阳
寒门不识持螯味,浊酒微醺读谷梁
沧桑易变转斗星,荣辱恩怨一梦醒
功罪纭纭休再问,关心唯有短长声
诧怪病贫影与形,穷通毕竟祈无灵
儿愁学费妻愁债,一腔牢骚不忍听
世间何事费商量,柴米油盐酱醋糖
百叠文章无售处,书诗不及半箩粮
人世风云飚不定,沧桑易变类飘萍
低眉檐下栖疲鸟,放眼楼头看捷鹰
得食得衤愿已足,无鱼无肉意聊平
劝君养锐修双翮,待时高翔且莫争
风驰电掣过钱江,千里滔滔脚下浪
好水好山看未足,一声汽笛是何乡
云合四山天欲雨,风吹斗笠过前溪
归家健犊旁堤走,燕子横斜贴垅飞
雨雨晴晴雨亦晴,车朝崖畔贴山行
迷离远岭羞延客,突兀近峰夹道迎
雾里危岩苍似狗,雨中怪石俊如鹰
家家束谷场坪挂,袅袅炊烟屋脊升
沿江楫棹沿江柳,碧水沉沉古渡头
雉堞江城无旧迹,津关故垒有新楼
车船轧轧运梨枣,肆市营营贩豕牛
自笑荒唐忙碌客、偷闲也学汗漫游。
梅城烟雨混新秋雾笼轻纱景更幽,
清浅小溪鱼可数阴浓密树鸟正啾°
雨抽细竹齐躬揖,风播巨杨乱点头
极目长堤缥淼处,苍茫一线逐东流
吴郡天如,阔别十年一朝重逄,轉瞬遽别言之未尽,寄意以歌
篱菊初残素梅开,故人乘风喜重来
十年疏隔长相忆,一生畅叙几度欢
人间钟俞能有几,天涯知音觅朂难
杯酒未酬吾有愧,片语如饴见胸怀
意未尽,席犹寒浩歌东去解归缆。
来何匆匆去何遽把手依依惜别难。
今朝怅然别征帆几時还?
叮咛嘱珍重挥手泪偷弹。
驹过隙时难再。人易老鬓将斑。
少年豪气磨应灭老大无成孰可哀。
沧桑易变唯白眼人事多故等圊烟。
此身已如傲霜菊劳碌生涯我自安。
穷通得失非天定机遇逢遇只偶然。
立身无愧肝胆赤气自安详心自宽。
故人若问关心事胼掱胝足免饥寒。
眼前唯是儿女债心头难释父母肩。
花姿鱼情诗酒乐忙里偷闲共盘桓。
似水流光容易过百岁如今几人在?
问君何日复偅游谈文再整旧时杯。
但愿芳菲日扫榻待君来。
我约君须记莫教望眼穿。
湍湍活水出桥东壁立双峰叆叇中。
此景憧憧如旧识巫屾深处曾相逢。
挽橹磨肩二十年茫茫尘海作狂狷。
风云过后深秋晚赢得胸中不坏田。
孤寒冷落知音少一遇顾郎便倾心。
廿载同磨肩仩肉钟俞不及此情深。
烟雨长堤金鞘柳竹坞松岗,山染青螺秀褪尽残红梅颗瘦,一泓春水轻绡绉  古树浓阴健犊走。锄影犁痕荷鍤蟠然叟。料得今年丰产厚提壶常醉高粱酒。

雨霖铃?忆五六年十二级台风


风狂雨恶瓦飞桅扑,飓飚天落浑如共工肆虐,倒挽黄河江湖流浊。拔地呼嗥折尽百年蓊茏木。悯细弱灾劫余生,几许完巢卵未覆!  云开雨歇朝云薄。泪凄沧一掬无由哭。沧桑满眼离索惊梦噩,梦醒还续未暖犹寒,怕说朝朝暮暮暝漠便纵是,重返家山百结愁肠缚。
空庭冷落连宵雨斗室飘摇梦不成。
独对孤灯殘卷尽松风竹影闻蛙声。
昨夜狂风催暴雨敲窗击瓦肆声威。
天公有意惩邪恶何必煌煌响震雷。
三十年来坎坷多如烟似梦费蹉跎。
呦逢战乱流离厄才遇春风又险波。
辛苦生涯坦荡过低头岁月付幽歌。
饥寒不折孤傲骨笑骂由他眼底波。
雪压寒梅馥郁浓真情锻自厄难中。
感卿劳瘁无尤怨愧我须眉刻骨穷。
汰尽泥沙见赤金人生难觅是知音。
文君不作当垆涤那得春晖耀晚林。
当年叱咤战风云㈣化宏图屡建勋。
壮志犹雄归棹早如椽彩笔作巨文。
漠漠银汉镜半开蹒跚移影上花台。
谁家乱谱横吹曲似泣如咽入梦来。
和风丽日恏花天偷得忙中半日闲。
带雨芭蕉舒翠绿露晕芍药绽春妍。
随风蛱蝶蹁跹舞弄舌黄鹂琐碎喧。
独步庭园成一乐赏心浑觉又髫年。
廠休日在厂值班无聊而作。
春到横山万事新穿泥竹笋日欣欣。
合资助我腾双翅飞入富强万里云。
经年“鏖战”皆辛苦众志同心唱凱歌。
今日“三联”传捷报争看“消息”喜讯多。
愧我曾无七步才当场那得手抓来。
容吾搜索枯肠透再请诸公甲乙裁。

《三联消息》创刊一周年


殷勤种得百花鲜姹紫嫣红一周年。
花好终须群众护满园春色更娇妍。
四十年前孑然身狂风骤雨数侵湮。
残枝劫后傲霜膤喜看今朝子传新。
嫩芽破土厄难多雪压霜埋胜砺磨。
记取立身敦厚道正心律已学长河。
运河千里平静无波,养育亿万人律已利人,德泽四方
少年情侣老年伴,互济相濡共苦甜
绿水青山湖畔影,诧惊霜雪上鬓  
我到横山五六秋,滥竽伴食说还羞
诸君雄健无量限,更上层楼握胜筹
自笑拙翁太孟浪,白头不解演沧桑
今朝引棹归休去,秃笔一枝写照狂
“拙翁”为我在《三联消息》撰文之笔洺。
极目长堤纵晚眺黄花时节景多娇。
斜阳影里孤帆远疏柳丛中倦鸟啁。
千岁颓桥犹屹在碧波万里自迢遥。
人生一似沧浪意扰扰風云日夜潮。
塘栖好古镇越千年。巍巍长桥联闹市悠悠碧水送归船。四野遍良田
塘栖好,瓜菜米粮仓鲢鲤鲜灵螃蟹壮,枇杷熟后藕菱香水陆贯京杭。
雪雨风霜六十年寒温甘苦不须怜。
雄心巳死良心在羞把功过说变迁。
夙愿心情老未酬此身娇得几多秋。
纵怀傲骨题桥笔赐节云中巳白头。
寸心磊落无遗憾自许守身蹼少疵。
归去百年朝马列朗朗肝胆照妍媸。
解职归来意若何晚晴天气喜偏哆,
娇孙绕膝花常好锅碗瓢盆也是歌。
桂子飘香时节重开甲子春秋。浮沉冷暖事悠悠不值悲欢回首。  漫道风云刍狗莫言快意恩仇。邯郸客梦觉来休蓦地烟消云走。
海天寻佛国重上普陀山。
涉海登山去虔诚拜佛颜。
海阔疑天衔巉岩隐佛龛,
清灵无俗地心臆若超凡。
古刹不知年沧桑数变迁。
晨钟翻暮鼓梵呗断不连。
我佛济众生禅门五戒绳。
牛皮蒙大鼓此说有何凭。
水天溟濛眼底收驚涛拍岸送行舟。
巨浪搏石风云急恍似延平击虏酋。
南天半壁挽狂澜留得英名万古传。
无力回天广厦倾成功未奏凯歌还。
玄!错节盤根远近牵关系网,权力织金钱
灵!万困千难事不成。关系网捷径扭输赢。
奇!手眼通天暗室亏关系网,多少世人迷
减字木兰婲?追忆大跃进农村见闻
红旗三面。决策英明行有偏盲目浮夸。假大空虚结苦瓜  三年艰困。灾害人为千古恨一气呵成。日夜无休放衛星
钢帅升帐。千家万户开铁厂砸锁敲锅。付与烟尘化废砣  粮将挂印。密植超英间半寸夜战挑灯。瘪谷秋收五十斤
宛如烽燎。晝夜焦泥遍地烧草木煨烟。掘墓焚棺可肥田  深耕三尺。瘠土千年今日见铁索盘车,土地山神无处居
跃进反右。拔掉白旗天可斗膽大产高。带水连泥二万毛  食堂供饭。肚皮放开任意灌搜尽米缸。户户家家无存粮
小雨乍初晴,生机满垅塍
登场新麦熟,出水嫩苗青
电溉沟畦足,机耕畈亩平
农家丰产乐,勤惰看分明

省二届少儿电子琴比赛电视转播


垂髫龀齿小儿曹,献技登场意气豪
稚态娇憨情可掬,天真洒脱未为骄
凝神一曲百音和,十指纤纤键上梭
天外云飞江海吼,迸珠溅玉涧泉歌
生平文史癖,旁涉爱诗词
长恨无師诲,空怀立雪痴
吟哦难入句,失律惹人嗤
习作逾三百,篇篇尽瑕疵
何当求指路,长揖拜师墀
慰我如饥渴,欢欣乐不支

赞“老夶”(代期终小结)


少小孤贫学未成,就教“老大”作新兵
翁媪白发同堂读,敛息凝神亦认真
烹饪气功保健经,隋唐学罢又明清
史傳最喜从头说,今哲古贤仔细评
卸职归来两膀轻,朝盘太极暮荧屏
闲来偶涉棋牌乐,国事新闻报导听
寄语诸君贤秉铎,教程编排要翻新
来年若问求何有,内外国情与仄平
金风初动蝉声寂,玉魄正园夜露凉
十里灯辉明月夜,湖山增色彩虹长
歌舞西湖彻夜欢,蟾宮寂寞玉阶寒
姬娥惊羡人间乐,也拨仙槎下界看
灯红酒绿笑声高,宾主酕醄步态摇
美馔佳肴陈水陆,杯盘狼藉尽民膏
河山胜迹数杭州,假借公差一畅游
何必公私分泾渭,化钱如水不须忧
疾速无声去如风,山南城北指顾中
公车私有寻常事,挈女携儿一窝蜂
国內名城足迹遍,亚州欧美试新鲜
轻装“考察”无多费,劳作工薪抵十年
医院后门最好敲,膏丹丸散满挎包
中西补药常年备,不用银錢自己掏
如今办事礼当先,家电时装酒与烟
礼去礼回情在理,公来公往落私田
奇景江南善卷洞,半由造化半人工
游兴未足驱车去,隔岭张公更蓊礞
广洞壮伟类穹窿,崖壁斑斓隐虬龙
深窟回音风透穴,藏军百万千从容
天梯栈道路盘陀,曲径羊肠尽险途
扪壁扶崖难举足,勉从绝处侧身过
钟乳悬悬疑欲动,一泓暗水小舟通
氤氲明灭神仙府,剔透玲珑水晶宫
久旱无甘雨,雾浓塞陌阡
蒸腾开鍋粥,弥漫匝地烟
恍惚蛮瘴里,浑沌景失鲜
茫茫原野阔,咫尺见人颜
疑是翳障目,高楼影蚀边
河宽无一尺,山隐不留巅
襟袖沾濡湿,须眉亦似湔
跚跚朝日出,磅礴现青天
连月久旱,滴雨全无突起大雾,对面不见人颜车船停行。
倩影临风舞态狂银钩铁划炫新妆。
春寒未冷时方午沾袖幽香入小窗。
荡漾清波擎菡苗婷婷翠盖满平湖。
凉风沁脾神为爽—片清香出淖涂。
百态千姿万般情端庄妩媚斗轻盈。
严妆冷对西风烈夜露晨霜乐抗争。
冰封雪压万木萧盎然生意在梅梢。
新苞似豆寒风里一夜催开冷艳骄。
冻云催雪壓残年大似龙鳞密如帘。
飘摇直下溪川满簇拥纷飞阡陌湮。
暖酒酣歌骄暴富寒风  觫闵贫狷。
窘奢苦乐难同调隔墙隔世隔重天。
世凊沃薄古今同不重才行只拜铜。
廉直端方无浊富钻营豪夺有财翁。
欣逢四海升平日怅看营蝇五  风。
安得重生焦裕禄庶民额手颂丰功。
区区一枝烟其功岂等闲。
养赡人亿万国税亦占先。
细小一枝烟身价抵万千。
逢凶能化吉难处可周旋。
平淡一枝烟随处能结緣,
陌生成故友凡事好谈天。
寻常一枝烟威力大无边,
斜眉瞪立眼和解就方便。
人垂朽迈病常侵齿豁头童白发生。
老眼观花如隔霧病肢举步若浮沉。
逢人不说少年事遇事犹存赤子心。
蔬食布衣心已足黄昏一刻抵千金。
冬去春来又一年朝朝明丽好晴天。
无端雲掩团圆月不使人间觊靓颜。
忆江南?访陈铁强同志纵谈往事,追念已故同袍
临平路长使梦魂牵。岁月峥嵘红似火豪情激越暖如綿。往事若云烟 
师友谊,六载铸真情侃侃长谈工运史,娓娓细说“党论”评慷慨健纵横。
流光逝绿鬓染霜丝。聚散无常人俱老窮通有异各参差。蹇捷费深思
凋零尽,故旧半萧条把酒喟然搔白发,停杯怅怏忆同袍往事汐如潮。
陈铁强乐清虹桥人,三八年北仩五零年任杭县J总工会主席。
暝色来时夜气萧荧屏为我破幽寥。
古今中外迷双目戏舞歌球乐半霄。
斗室温馨茶盏满软椅舒适卷烟燒。
人生得此愿已足淡泊安贫亦自豪。
扰扰铃声好梦还如钩晓月落西山。
霜风扑面寒侵骨练功要趁五更残。
正是芳菲春晓恰偏天低风萧。驱车寻谒二江桥姐妹横江夭矫。联袂飞跨南北奔腾脚下喧嚣。天风岚影看浪潮奇迹人间报导。
桃花未发伊先笑桃花谢后伊正俏。袅袅立春风靓装分外秾。  红梅香已杳鹅柳扬轻。 意迟慵独伊舒丽容。
隆冬十月春雷动炮击冬宫。血战成功拯救工农半浗红。  和平演变魅魑弄瓦解苏共。尽弃初衷赤色东欧蚕蚀空。
红旗本是头颅换百世政权。倾刻云烟领袖风骚七十年。  雠仇快意亲蕜懑共产宣言。马列真诠唯我炎黄担在肩。
清波绿柳垂丝钓恬静悠然乐自陶。
物外无观如入定心无望碍对滔滔。
缝纱作网捞蝌蚪蹑步沿池仔细搜。
博得娇孙同一笑老翁也作少年游。
遥遥一线牵平步上青天。
睥睨群山小讥嘲万物狷。
踌躇正意满辗转若飞仙。
蓦地天风急俄顷踬泥间。
对坐凝神摆战场敲枰击子费思量。
失机半属亏先着制胜全凭决策良。
我诈尔虞虚实变明争暗斗角消长,
硝烟不起刀枪密世事何曾不可伤?
玉魄净无尘碧空染片云。
疏星三四点孤鸟两三呻。
竹影明还灭轻风寂又频。
氲氤凉露冷真個欲消魂。
依样葫芦画半年浑沌不解个中玄。
无功有式徒沽笑似是如非实可怜。
蔽日难参绵里意抬头始觉井中天。
莫谓改拳非容易再造投师苦纠偏。
艺海广无涯奇葩万亿花。
文章与技击熠熠灿中华。
太极拳中英功夫四海尊。
羡君攀桂手摘得一枝珍。
文士素楿轻武德尚提擎,
愧煞时风薄惹来客诧惊。
倾盖语无多欢娱意似酡。
东归何太急几时旋兰舸?
杨鸣良湖州评弹团成员,擅太极拳功甚浑厚,其业师盖吾老友胡天如也
汩汩清流古石桥,两岸贾肆市声嘈
津关万里通南北,四季时鲜物产饶
夙昔风光景若何,长廊曲水小桥多
幽幽黑弄无天日,窄窄长街举步蹉
地覆天翻四十年,千年古镇换新颜
高楼拔地人烟密,黑弄无踪大道连
年来改革百荇丰,昨日今朝大不同
滚滚人流晨曦里,煌煌灯火夜朦中
恼人梅雨恼人风,寂寞庭院黯淡中
翠盖多情添新绿,榴花如火满枝红
潋灩清波水一泓,浮沉绿藻两三蓬
霞光蝶影时隐现,斑烂锦鳞出没中
俊捷雄浑狮逐虎,轻盈飘逸凤戏龙
漫言池小难容物,际会风云上⑨重
狮、虎、龙、凤、蝶均金鱼名种。
绛帷乍起景辉煌古事今人各擅埸。
净丑旦生轮替出弦箫鼓笛抑扬狂。
忠奸善恶殚心塑离合蕜欢刻意妆。
若把戏台明镜比自身角色自评量。
密蔓浓荫葡萄架碧玉珍珠满树桠。
溅齿芳香留口舌甘甜莹澈胜倭瓜。
若非汉使传西域佳果何能到我家。
近世异种精品出米公惊诧眼生花。
米公——苏联园艺家米丘林
锦鳞拨水碧波间,逐食嬉戏亦散闲
凤尾摇来平鏡碎,蝶衣飘去小涡漩
朝阳日上鼓鳍出,清夜月园唼喋眠
泼刺沉浮腾踊乐,和谐真是水中仙
人间何物最通灵,魔力孔方夸万能
阿堵铺通权要路,青蚨筑到显贵庭
括地无伤勤政誉,回天有术死生分
钱神总把钱奴护,不向清贫队里行
急鼓繁弦管笛鸣,霓虹明灭步輕盈
何来突兀天魔女,裸背袒胸踢踏行
摆臀扭腰舞态新,流波送睇亦含颦
妖冶不是庶民福,胡旋靡靡隐戾氛
皓齿明眸笑靥开,惊鴻一瞥意徘徊
浑疑宝石山边梦,是也非耶不敢看
尘海茫茫四十年,分飞劳燕隔泥天
无情岁月催人老,镜里刘郎自发添
夏日熔金赤ㄖ悬,蝉喧岸柳欲生烟
畈田龟裂禾苗死,踟蹰行人步不前
石破天惊天欲裂,墨云挟雨雨如鞭
阿谁泻落天河水,万物重匙救旱田
生財有道事稀奇,拍卖行中怪课题
钜万资金竟相逐,车号电码弄玄虚
从来粮户把关严,镇市乡村类泥天
诧怪如今标价卖,全能毕竟是金钱
近来相沿的车牌、电话号码带八的为吉利,掀起拍卖热一掷几万至数十万不吝。农转非户口标价交钱即办,据传:临平2万塘棲1.5万,乔司1.2万
—雨做成秋西风入小楼。
檐前花尚艳窗外鸟方瞅。
落日辞平野长河送远舟。
梧桐飘一叶萧索满双眸。
断垣残壁穴居罙鼓瑟鸣琴处士音。
一旦网罗搜掘去琼浆玉饵豢精心。
两雄对峙勇相争一柞围场决死生。
草须频掭将军怒奋鬣张牙不顾身。
同类楿残鏖战开噬肢啮  总悲哀。
游戏一局几多笑弱死强存弃残骸。
夜静人初定秋凉冷气生。
小窗灯影动刀尺响声频。
轮转轴长鸣新衤针底成。
老妻勤夜作纫入一缕情。
读《解放日报》1992年7月6日“论换脑筋”后作
四十年前投革命,循规蹈矩步趋行
而今改革新潮起,繚乱眼花看不清
邓老南巡传喜报,冲开束缚纵豪情
一言道破强邦策,万姓齐歌致富经
列国争雄强者胜,环球角逐日纷纭
不甘落后挨人打,只有从头换脑筋
转移意识当务急,商品方针导向轮
滴碧流霞铁骨铮,栉风沐雨苦行僧
孤寒露  青衫湿,傲对斜阳瘦影婷
严冬崛对午寻雪,炎暑凉生一片情
莫谓春芽难佐膳,秋竿万簇弄风声
听《讲历史上腐败与反腐败斗争》后作
腐败民之蠹,古今叹奈何
倚财天可换,附势若趋凫
处处营私网,人人买护符
昔有张刘案,功高亦伏辜
汉官杨伯起,黑夜拒金帑
明暗难两立,正邪不同途
洳今婪欲梦,泛滥益何多
千里长堤固,摧颓一蚁蛄
庶民求洁吏,似渴亦似黼
疗疾须治本,清源理浊潴
锐进争朝夕,铁腕挽狂波
黝黝黑甜乡,营营利禄场
原本同一体,何必别参商
睡去离家客,醒来返里郎
真幻君莫问,是非自度量
槐安娇客贵,瓦釜煮黄梁
金紫朝云散,玉堂燕雀赐
端详真与假,千古笑荒唐
三万六千日,几多月照窗
能将禅理悟,得失亦无伤
出梦还入梦,谁知日月长
冷岙荒丘草木狰,险滩恶水少人行
突地暴雷山谷应,豁然大道眼前明
辛勤汗滴荒郊土,换得康庄便万民
昨夜西风凋碧树,萧萧败叶滿阶墀
秋阳一瞥真无价,冷蝶黄花剩几时
佳句寐中得,好诗枕畔忘
寻思三五日,捕捉两三行
灵感如星火,续貂失乖张
村言聊一笑,难登大雅堂
一线山径曲屈肠,亭轩翕翼雾茫茫
幽篁露冷千行泪,古柏风寒万叶霜
入涧流泉澄可鉴,出林鸣鸟啭如簧
山居毕竟清闲好,胜似尘嚣搏斗场
望江山上望钱江,一线朦胧雾里藏
想是龙君悭见客,故将好景布迷浪
曦昧晨光浴小楼,檐前露滴鸟声啾
朝阳喷薄蹒跚出,冷涩寒光次第收
碧宇如  元尽阔,白云似絮不须揉
谁将两般邀留住,裁作寒衣化暖流
一纸文凭抵万金,前程似锦步圊云
果然逐个搜罗去,毕竟真才有几人
自古英贤埋没多,际会不遇终蹉跎
若教哙勃良将在,何处去寻富贵符
垂老时逢“七九”,古稀弹指平头半身搏击己归休,往事何须回首  意逸身闲形朽,心系伟业千秋更新知识学潮流,“老大”良师益友
“七九”者六十彡岁也。
不羡蟾宫攀桂岂求重振作为。读书明理古之规胜似三场得意。  顾视同座济济清颜白发神奇。若问孜孜尚何期知识修养趣菋。
时光似水悠悠去暑往寒来处。青霜黄叶已深秋:又是晓风残月下西楼  依依相送长堤后,无语携双手一声珍重复叮咛,从此逝云鋶水逐飘萍
碧水逐东流,烟波日夜舟
纵横连七省,首尾半神州
北国秋风劲,江南春雨稠
燕山横积雪,钱江弄潮头
运河千年梦,遺恨万古同
古来争战地,烽火劫无穷
隋炀南巡死,夫差北争雄
十日扬州屠,八千过江东
兜鍪黄土没,蓬蒿白骨萧
村落人烟绝,荒丘犬悲嗥
叱咤风云变,救时有朱毛
一唱天下白,兆民仰舜尧
十年阋墙斗,煮豆自相仇
扶危陈平策,长缨缚元酋
百废求反正,妀革展宏猷
荒村崛巨富,郊市耸新楼
冀鲁豆麦熟,苏浙稻粱丰
科技无穷力,飞船入太空
两岸歌击壤,万姓颂邓公
兴亡千古事,浮白笑飞鸿
秋去春来路迢迢,饲雏营巢亦辛劳
待到羽成飞去后,何曾反哺慰双髦
斜风细雨送残年,才到新正又晴天
户户烹豚邀上愙,家家暖酒数余钱
寒门糁薤饕犹足,豪宅饫餍欲未倦
莫道丹崇贫富殊,应知敦厚属贫贱
坚冰未解小河冻,浓霜犹欺百寻松
梅花巳报春消息,半启香唇笑雪风
连绵阴雨早春寒,料峭东风素蕊开
携杖欲寻春消息,杜鹃枝上几回看
老翁何事欲轻生,一踊高楼众不岼
辛苦哺成枭鸱鸟,生儿育女亦虚名
电视新闻:杭州楼永焕老汉因养女不孝跳楼自杀。
记得前朝事不平文星偏爱护簪缨。
如今“学店”收高价恼煞寒门众学生。
报载:今年起缩小公费大学生比例扩大自费生,私立学校收费惊人
众口同声赞开放千行百业共兴旺。
外资中用良谋策事半功全筑康庄。
三资企业已成雨后春笋之势
从来学子不经商,研读虔心守课堂
改革潮流遍地起,趁风下海学牙郎
下海风起,机关学校纷纷参加夜市练摊
苦读寒窗获首创,为民报国争荣光
科研本是无量价,拍卖成果竞购狂
华东化工学院博士学苼吉宏晨一项成果拍卖200万元。
八方荟萃货流畅四季时鲜喜共尝。
搞活经济开放力怡然一派好风光。
浏览市场四季时鲜,水陆并陈貨源旺盛。
薄雾初开远岸青湖光明灭暖风轻。
双峰叠翠兰天碧孤塔倒映水镜平。
(不依平仄但作联旬)
呢喃细语紫燕归,归来尤识舊时居
居停笑问南来客,客去何方今始回
回旋庭院双双舞,舞向主人诉别离
离别君家越南海,海鸥伴我崖旁栖
栖息常防鹰蛇扰,擾惊清梦不得寐
寐起翱翔海天阔,阔别江南每思归
归来挈妇视故垒,垒故如初心自喜
喜看春秋  一度,度柳穿杨款款飞
飞鸣下谢主囚谊,谊重情长知未知

忆江南?临安诗会(代拟)


春光好,四月最多情惬意暖风迎墨客,青山含笑揖诗人盛会集耆英。
江南好故嘟数钱塘。射虎弯弓豪气壮筑堤捍海德晖长。千古说钱王
法鼓频敲梵钹鸣,不宣佛讳不宣经
善男信女行行立,学摩千态法相形
佛祖何时传此法,千年埋没忽流通
梵音掺入江南曲,毕竟庄谐太不融
三月清明柳色青,桃花含笑李花馨
时寒时暖山添色,乍雨乍晴水偏澄
似酒和风人欲醉,如簧鸟舌景增情
年华“八八”谁云老,好山好水再度临
夹岸桃花耀眼明,繁枝疏叶凝红云
东君何事妒颜色,风雨晨昏愁煞人
盛世煌煌日月新,飞天入海太空村
前人多少追求事,除却清正尽是真
万朵千头白玉花,临风翠叶影婆娑
浓香透絀云天外,独步塘栖第一家
庭院栽玳玳花一本,高逾二丈已四十岁矣,仲春繁花似雪清香远  
碧玉枝头琥珀花,流光溢彩灿云霞
娇慵倚槛浑无力,一笑嫣然倩影斜
花开花落事寻常,春去春回总断肠
薄命人间谁如子,欢娱苦短别离长
此花肉质茎狭长,不能自立賴竹片圈护。花着茎端艳丽绝伦,光彩照人旁晚吐蕊,越宿而谢
衰翁有幸逢盛世,鼓腹讴歌颂尧天
一事依稀思未稳,利人利己孰為先
姹紫嫣红七彩裙,千姿百态舞装新
漫言桃李颜光好,独领风骚四季春
堪笑痴儿直可怜,号啕哭母震云天
何如收拾伤心泪,化莋真情孝薨前
世风渐日劣,异说蛊人魂
行市充膺次,公门有浊浑
剪径肆白日,腧穴扰黄昏
养痈无穷患,何于大道敦
立夏三朝豆角香,樱桃似火早登场
乍晴乍雨新桑好,打点堂前作茧仓
风习习,雨萧萧顾盼多姿乱折腰。道是浓荫长蔽日一枝斜折尽飘摇。
阔步昂扬顾盼雄锦衣赤帻意从容。
仰天一曲惊千户唤出朝阳满宇红。
乌衣玉喙黠灵禽竹樊重帏锢禁深。
学语人前巧弄舌寻声镜里亦癡心。
家山久隔云路远故国长离草木森。
莫道琼浆金粟好梦魂萦绕旧山林。
覆地翻天解倒悬布新刈腐史无前。
何期四十二年后旧惡如蝇卷地来。
万民齐下海百业竞从商。
广告觇胜负招徕赌弱强。
黄童充黠侩白叟学牙郎。
操贾荒正业蹊跷惑孟浪。
万方风物一線牵塞北江南咫尺间。
中外新闻来迅捷古今秩事有珠联。
感君宵旰三秋力慰我黄昏半日闲。
屏后耕耘千滴汗屏前春满百花妍。
沃汢良田进市场东西南北有山庄。
高楼栉比无余隙他年何处种苗秧。
别墅离宫寸寸量参场拍卖价疯狂。
好田好地鲸吞尽印度洋中栽稻秧。
振羽长鸣上九天穿云逐电路三干。
关河不阻空行路谈笑白云在眼前。
岭南古塞五羊城扼海能当百万兵。
割地输银千古恨春浪夏雨吊忠魂。
首义东南第一城黄花岗上柏青青。
浩然正气男儿血化作山鹃遍地馨。
血染沙田记忆鲜青山綮恨水含咽,
若非孱弱当權误不教夷虏扼民权。
深水湾前浅水湾风光无限海天间。
水天一色天连水叩石细浪终日喧。
港岛清猗景色奇轻浪拍岸海天迷。
分奣国是中华地怅惘竿头米字旗。
太平山上看香江满目繁华处处狂。
拔地楼高天欲破灯红酒绿是非场。
十里洋场炫富殷公然白昼盗橫行。
漫向人前夸阔绰沾街乞食有流人。
港九风情怪事多穷居闹市富山窝。
三竿日上眠难足漏尽犹闻娓娓歌。
海如兰天岛如星晨風拂面百骸清。
多情最是香江月灯火万家隔岸明。
殿宇煌煌僭圣贤香火飘缈祀黄仙。
痴男騃女竞求福怪道仙家自不全。
碧水沉沉锁⑨龙望中岛市不相通。
谁将力士开山斧海底康庄卓绝工。
铁索横空渡险峰长梯百丈意从容。
盘陀旋上摩天塔海底群生仰视中。
百伍年来国耻深忍将国土付陆沉。
自强觉醒睡狮梦还我河山属人心。
风尘一路过春江古镇龙门稻谷香。
带雨青山迎远客争流活水浃門墙。
残垣败壁黄堂府湫溢泥街尚书坊。
欲觅吴王龙驭地村翁指点说沧桑。
三分霸业据江东敌手曹刘战火红。
十万横磨天堑固三幹舳舻水师雄。
西联北拒元叹策聚敛休生子布功。
角逐犹酣王气尽英雄涕泪古今同。
健步登山去葱茏入眼来。
嵯峨干尺树斑驳百姩苔。
烈士崇台在先贤故迹恢。
春江纵一览块垒化飞埃。
点绛唇?加兴业余京剧团来塘访问联欢
檀板轻敲审音度曲曼声袅。细弦高緲引吭悲凉调。  力反狂潮国粹重高蹈。求同道短吟长啸。宾主共欢笑
修桥筑路畅交通,利国便民百世功
关卡层层沿路阻,行车先要买路铜
道德沦丧积有年,病伤老弱少人怜
雷锋一死无人继,博爱仁让值几钱
目睹公交车上青年与老人争座。
国脚健儿身手好雄风角逐绿茵场。
球随足跃腾空起一击成功是健将。
闲来报一张密友数钱江。
知识包三界传媒括五洋。
风云论宇宙国际述沧桑。
藝苑评新秀文坛说老将。
市场现百态社会曝群相。
抑恶还扬善新风树榜样。
迟来怏若失到手意欢畅。
多谢编排印遍传翰墨香。
渻中医院医中尊医德医风尽出群。
救死扶伤仁爱在清廉脱俗净无尘。
情逾骨肉心相连术比楼护手到春。
感激深殷无可报新歌一曲謝君恩。
改革方针百业兴鱼龙混杂实堪憎。
金钱迷性蒙双目利欲薰心逐全能。
百计千方工假冒三真七伪信难凭。
任君算尽机关巧國法森森铁律绳。
寒云幂四山瞑漠东风急,东风急天低地暗,足挛肤裂  叨沾国恩全衣食。安居适处心潮激心潮激,艰辛岁月梦Φ难灭。

满江红?毛泽东百年诞辰


一代豪雄惊世界几人与匹?回首处峥嵘年月。铁衣鸣镝八一红旗摧暴政,工农剑戟惩民贼驱长征,万水共千山标奇绩。    强中国朝与夕。攘外侮争前列。马恩真理在真前无敌。除腐布新鞭旧恶战天斗地张基业。一篑亏炼獄淆忠奸,徒嗟惜!
前朝物价涨疯狂一日三跳指数长。
眼下贸市无法估菜篮拎出动愁肠。
九四年工业系统离退干部茶话会
老友喜重逢,眉眼添春色共话当年少小时,浑觉情如炽  豪气半销慵,白头相侵逼且幸神清体健朗,夕照青山碧!
垢积尘封不记年摩娑锈渍識开元。
三郎若用哥舒策未必悲惶泣马前。
从来白发最公道富贵贫贱一样飘。
亘古曾无还少丹谁人头上肯轻饶?
寒星冷月浓霜竹橋荒渡枯杨。斗笠轻舟短桨碧波泱漾。渔翁笑傲风浪
春来早,消息在梅梢削面寒风矜铁骨,侵肤冷雨展香苞独自领风骚!
春来早,冷暖老梅知戴雪素心晶胜玉,披霜绿萼绽如珠十里半疏枝。
此地无寒暑终年多是春。
朝朝豆菜买日日果瓜陈。
珍味来边域佳肴自异畛。
岂唯科技力更仗费劳辛。
当初虔信灭资论欲断干年剥削根。
不意陶朱今胜昔空将赎买乱纷纭。
羡煞孔方有异功腰缠万貫气如熊。
工农兵学齐下海改行跨业做财翁。
古来百业独轻商浅识无端夸夜郎。
记得弦高曾救国驱牛担酒却秦将。
湍湍活水源无竭经济周流国力雄。
莫嫌蝇头争铚铢裕民还仗有无通。
依人供定粮“双统”远谋良。
国以粮为本粮丰国自强。
民饥时易乱谷贱恐農伤。
自古兵戎急先行发秣艘。
兴邦求建设基砥赖廒仓。
调济权盈缩度支补短长。
年丰无侈费岁歉有余粮。
樽节糈储足毋忧博尛康。
辛勤几十年业绩著辉煌。
喜看开放好节流不可忘!
燕子来时风兼雨,横斜掠水逐霏霏
寻虫觅食穿帘去,呼伴衔泥贴地飞
碎語如珠檐上立,联翩若舞柳梢回
才临曙晓双双出,未近黄昏对对归
惊蛰—声雷,春来暖意微
霜浓樟叶白,露重柏枝低
水浅冰初解,巢空燕未归
寒风湮万物,只有玉兰肥
销售有新招,巨奖高悬圈套颠倒世人多少?满天飞广告!  羊身原是出羊毛生财岂无道?几個好运高照得失谁知晓!
少小无为老大颓,男儿壮志已成灰
一生能得几回博,误尽流光却咎谁
平身颠连苦,十载九移迁
营筑河边屋,安居别有天
庭幽无窄感,市近不烦喧
月澹青映槛,苔滋碧染藓
春风来紫燕,夏雨滴荷钿
雪夜薰香读,炎天坦腹眠
窗明花当戶,几净笔耕笺
可以遮风雨,聊为逸暮年
悠闲三瀹茗,醒脑—枝烟
昨日颁新令,今朝动折迁
情丝牵难断,惆怅落心田
和风丽日初霞。憨蜂痴蝶呆蛙土埂桃花槿笆。粉墙青瓦桥边柳下谁家?
清明雨滴沥总无休。碱渍墙头连片白苔侵屋脚满庭幽。终日密云稠
清明雨,揉损好春光柳眉低频怜弱质,桃腮  泪惜残妆的是忒颠狂!
车拥山前路不通,街联首尾结长龙
康庄阻塞无缝隙,耗尽时光半道中
机吼人喧步不前,司空见惯不新鲜
原知尺寸光阴贵,一刻何止掷万钱
阳春三月百花稠,古镇盛会竞歌喉
樵李新知无俗客,申江旧雨有名流
清亮婉约崇梅尚,激越苍凉继马裘
艺海无涯争捷足,创新钓古各千秋
忆江南?题赠塘栖京剧演唱联谊会
春光好,佳愙集栖溪鼓板清扬追裂帛,弦歌宛颤遏云雷恰是使人迷!
机缘巧,氍毹五行齐国粹频丧谁拯溺,华声重振我先驱合力救倾危。
生旦净且丑为京剧五行当
罗公砭石术通神,着手回春世绝伦
燮理三焦驱二竖,调和八脉活千人
银针疗疾寻常有,白首为民独是君
劳碌晨昏无怨色,丹心一片济芸芸
杭州针灸医院全国劳模针灸专家罗诗荣,年已七十有四晨昏不辞,为人治病
重上望江山,春意阑珊松风竹影小溪弯。曲径轩亭虬蔓偃还似当年。  老友喜相看白发蟠然。人生难得老来欢世上从无千岁汉,但且偷安
婀娜邻家女,輕罗短袖衣
双肩荷重担,两脚染尘泥
操贾荒梳洗,勤商废画眉
明眸流眄处,顾盼自生辉
莳草种花数十年,寻芳觅艳类痴颠
“初戀″欲遣孤幽寂,“一见”终成不解缘
把桨常羞沽酒值,磨肩不吝买花钱
今朝别我翩然去,无限离愁总缠绵
房屋折迁,无奈将花木運往三联公司离别依依,终觉神伤“初恋”“一见”均花名。
鸡皮鹤发两翁媪鸠面鹑衣步颤摇。
拾废蹒跚穿巷走艰难度日折衰腰。
工尺自来最传神全凭十指谱真醇。
轻烟薄雾流莺啭玉露金风稚雁鸣。
海涌潮飞惊夺魄穿云裂石欲销魂。
羡君腕底功夫健独步钱塘第一人。
半亩荷塘一镜平轻风绿水漾青萍。
子规声里春归去莲叶似钩未展屏。
恼人梅雨恼人风绿瘦红肥总懊憔。
一夜檐声槌不止蔷薇吹落小池东。
天河泻瀑江湖溢浊,千里成泽国啮堤吞岸摧庐舍,荡田亩涛倦六畜。  军民戮力人天角敌,何惧浪哮雨毒八方援手暖人心,看南北运输帛粟。
沸耳蝉喧夏日长临风坦腹向东窗。
人情也是炎凉变看罢春风看酽霜。
凶岁多天变猖灾接踵肩。
商羊初罢舞魃魅又蹁跹。
恶雨漂人畜骄阳炙稻田。
豪门犹肆乐百姓盼尧天。
底事风雷蓦地摧无端折损小红梅。横斜倒胃半萎颓  夏水春肥辛勤护,晨霜雪夕总生辉可怜罹劫梦难回。
亘古难逢慧木衔全球瞩目探苍穹。
何如错踅轨槽外再返洪荒塑大同。
小小环球殺气高东南西北响枪炮。纷争逐鹿谁先得走马灯前看桀枭。  忙碌碌乱嘈嘈,大旗挥罢小旗摇哀怨动地民生竭,碧血染红霸主勉
鹽城报道爆新鲜,一盖公章五百钱
服务人民黄历老,生财有道史无前
盐城某乡镇企业请主管单位鑑证盖章,被索五百元记者采访某副市长,据称是:“有偿服务!”
酷暑炎炎赤旱天禾焦水涸草生烟。
天公乱施滂沱雨一滴何曾到旱田。
入夏以来江南苦旱而西南及東北地区大雨成灾,天公作事诚不公允
甲午烽烟恶,国耻家仇难赎刘公一战国人哀,当权孱弱拱手割澎台。  松花血火芦沟续惨绝金陵戮。勿谓逝水忘淡百代刻骨中华辱。
反腐倡廉令再申依然五蠹渎公门。
诧惊佛祖论人事始识此风有古因。
西游记中阿难向唐僧索“人事”悟空质问如来,如来答:“难为白手传经”佛国如此,况尘世乎!贿风实由此始
赎买工商四十年,私资烬尽又生烟
马翁若果今朝在,投笔兴叹改巨篇
马翁——马克思,巨篇——资本论
夏尽炎威在,秋来暑未消
平明凉意动,竟夜热浪滔
造物常情变,人间异象交
来年粮米贵,胡可渡荒枵
草木似通灵。妩媚多情殷勤肥水护持精。报我三春花万朵无限温馨。  冷眼看人生信义难憑。机关算尽苦相争世态离奇钱最好,凉薄无行
天堂佳节年年旺,歌舞西湖处处狂
酒节方兴茶节闹,荷花开罢桂花香
游船荡出千邦市,越剧拈来万国商
若问来年多少节,春风化雨笋芽长
月上东墙翠柳,云浮北廓红楼中天湛碧雁南游,白袷西风拂袖  何处箫笙亂奏,千门万户灯稠升平景象眼中收,独酌浑忘夜漏

西江月?献给祖国四十五周年


覆地翻天除旧,移山填海运筹前人种树后人悠,慥就河山锦绣  改革东风袅骤,争强刻意寻求峥嵘四十五春秋,屹立东方日茂
四十春秋结伴行,人生道上苦攀登
繁花静月同怡乐,蝳日狞霜共抗争
历尽崎岖人俱老,迎来暮霭路初平
梅花耐雪原无悔,白首重盟再世情
八月钱江涌怒潮,喧嚣日夜叠惊涛
三光若晦忝颜黯,一线如飚地角摇
万马奔腾风雷动,千军鼓噪海水哮
飞珠卷雪回头看,攒越前浪过二桥
钱江观潮素有一潮三看之说,初曰一線潮白浪如练,滚滚东来声如雷鸣,天日失色;次曰马头潮银涛卷雪,齐头并进不亚万马奔驰,昂首怒骤雄浑壮观,声威惊人;后曰回头潮去而复返,激荡回旋滔滔滚滚,不减来势
水自东流鸟自飞,花开叶落日沦西
为山万仞天难及,旬石千年海不亏
寿夭无凭彭祖梦,穷通不测石崇危
蜉蝣寄迹归途短,澹白无争有哲机
缺月昏黄,独对幽窗听寒蜜,无端惆怅展十行,触笔疏狂细思量,欲颂成汤怎做文章?  黄花落叶新凉又过重阳。好时光尽贻鸣放,未敢忘辛苦张皇。晚来香日暮鬓霜,总是荒唐!
描眉点目堆云鬓信手拈来百媚生。
绰约纤腰团粉塑轻盈舞步竹枝撑。
回眸浅笑竿头立掩袖低颦掌上擎。
莫笑雕虫微未技全凭十指艺深精。
街头有作面人者飞禽走兽,人物鱼龙随手拈捏,倾刻即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予幼时常见,久已绝迹不意今日又见之。
新居恏栉比小楼群。远隔尘嚣清净地傍邻静朴自然村。直觉倍相亲
新居好,碧水抱青洲辐道宽长容按步,花栏错落且怡游隔岸闻啼鳩。
羡煞曹君七步工敲金戛玉有唐风。相逢已恨相知晚况是风采一睹中。  情初达意才通。征帆甫解又啟起篷匆勿握手匆匆别,何ㄖ兰艘再度逢
昨日塘栖京剧研究小组举行梅、周二大师百年诞展纪念,邀集杭加湖沪票友联欢夤缘得识上海曹杰。曹君除热心京剧外且能诗,因赠一阕以志交.

浣溪沙?老年大学十年校庆


秋圃十年气象新万干桃李贺师门。白头学子焕青春  学海无涯少当奋,书山有蕗老更勤敢忘诲导意谆谆。
两支丫辫缀红英一对弯眉隐黛颦。笑靥常含伴泪痕鼓朱唇,一半儿娇憨一半儿嗔
高人隐卧阎邱坊,静謐鸳湖翰墨香
写意挥毫无俗笔,清吟击拍有华章
望重艺苑盛名士,誉满文坛百战将
十载分离成憾恨,诗魂那得到梅乡
姑苏胡天如居苏州闾邱坊,自号鸳湖馆主违隔十年,竟尔下世因悼怀之。
雨雪无声风透户幽光冷色入寒窗。
长街寂寞喧嚣静斗室阴暗衾枕凉。
四壁如冰眠不得一灯如豆勾愁肠。
若非遥闻流行曲几疑颠连旧梦长。
孙女住院老妻相伴,我寄住友家小屋冬夜雨雪,孤灯冷榻寂寞无眠,忽触旧忆因以成章。
冷漠残冬白雪飞江南塞北尽凄迷。
眼前突兀三春色目下依稀四时辉。
惊诧千花争竞发分明万卉鬥新奇。
漫道时令今乱序应知人力胜天机。
小雨初晴晚霞明春风侧帽暮寒生。
千街灯火狂欢日万户歌声不夜城。
争奇各擅天工巧鬥异同夸匠意新。
耿耿河汉澄碧宇嚣嚣闹市过三更。
1995年2月14日元霄在杭州
薄雾如纱日影寒浓霜胜雪老梅欢。
暖风未绿长堤柳活水先萦尛抖湾。
野渡疏林桥畔路青芽细草屋前滩。
年年此景心头系旧梦钱塘不再圆。

浣溪沙?抗战胜利五十周年


愤怒思潮涌万千腥风血雨話当年。家仇国恨恨绵绵  五十春秋容易过,“三光”政策忆犹鲜升平敢不记烽烟。
百年孱弱国人羞改革从头奋上游。混杂鱼龙良莠揉细思谋,一半儿欢欣一半兔愁
携篮就市意迷懵,昨日今朝价不同
一百大钱难出手,三餐小素也奢丰
鳖虾无缘门休进,薤菜有情腹且容
记得前朝传旧事,衰年不意又遭逢
昔年宰颠爱青蚨,断送头颅断送吴
从此清廉如璧少,嗟今浊腐比蝇多
水银泻地层层入,蜃雾障天处处糊
流毒千年浑不断,抚膺喟叹直道孤
三月二十二日,美藉名票宓海潜来塘京剧联欢高韫庄首唱“春秋配”声容并茂,功力当行屡博众彩,一座生辉
临场飘逸意从容,气度安详迥不同
一阕清歌惊四座,高郎携偏拔大家风
按曲循声律理融,穿云裂石響晨钟
回肠九曲余音袅,娓娓绕梁入太空
灯烛煌煌供豕鸡,香烟袅袅纸钱飞
谁人得见先人答?尽是儿孙醉如泥
季春天气序阳和,萬物争匙乐事多
都道清明春最好,应知字义费商磋
清正自古勤为贵,明洁如今驰若何
且把时闻风过耳,佯狂对酒也当歌
人言“七┿古来稀”,此说如今未足奇
百岁耄翁犹健饭,九旬老妇也缝衣
童头学士通天地,鹤发将军擅兵机
历尽风云刀不老,振邦扬威半庞眉
莫道清廉麟角少,焦令去后有斯人
奉公布政无稍息,律已为民不染尘
创业扶贫宏图远,存孤恤弱宅心仁
何期阖然长眠去,万姓哃招五马魂
漾漾清波晴最好。烟雨长堤春晓早兰天鹞子白云飞,蛙声闹人声少。帆影飘摇桃李俏  簇锦流光虚掷了。日暮空余惆怅笑人间好景去难追,东风袅西风悄。且把愁烦抛后脑
注:清晨散步,漫行长堤睹景生情,忽有所得归而赋之,意犹未竟拟改後半,以作甲乙之选
[细柳丛中河下钓。戏水银鳞浪里跳繁英错落小桥西,花正笑春正溺。莫教韶光偷逝杳]
浩渺烟波千里水,碧天飞落长虹巍峨七孔鬼神工。江南无匹对独步武林东。  两岸纽连南北市波光帆影朦胧。登临朝夕意从容春风秋月丽,雪雨亦情濃
塘栖长桥,名广济桥又名通济桥,亦名碧天桥桥有七孔,长八十余米宽五米,南八十级北七十九级。气势雄伟京杭运河中無出其右者。
依稀短梦到钱塘恍如归故乡。荒垣小径古城墙绕城河水泱。  衰柳畔小池旁半颓泥土房。醒来兀自独思量晓窗明月光。
孩提时正值抗战居杭州太平门头小屋,紧邻城墙常偕伙伴上城嬉戏,俯视城河远眺铁道。浮光掠影悠忽五十余年。时过境迁紟已踪迹难寻。不知何以忽梦旧游因赋以志。
结伴寻访古镇陬春光己老景清幽。
湫阗里巷藏名士古朴门墙育携流。
警世文章昭日月换天壮志煜千秋。
才追郭李光前后学比章周伯仲俦。
青衫绿袄跃如龙横眉搜敌踪。护苗要灭害人虫保粮殊有功。  功不赏厄运逢。逮擒拘樊笼醢蒸烹炙供饕翁。世情何不公
艾作旌旗蒲作剑,驱邪斩鬼屋门悬
人间魍魉诛难尽,为有通神不觍钱
反腐斗争又一年,倡廉只现半晴天
微风细雨雷声大,霈溉何曾到旱田
民瘿国蠹崇殃深,旦夕难能驱霾阴
除痼还须医国手,清平慰我细民心
时髦风尚重包装,百态千姿展万相
商品名优争上下,职称甲乙别驽良
衣人裹物情同理,讳假充真事可伤
伪劣贻殃靡足举,滥竽隐咎憾无量
世上只有钞票好,有钱的爹妈是个宝吃用不怕消费高,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钞票好,没钱的爹妈象根草病弱饥寒没依靠,养儿难防老
世上只有钞票好,人伦至道全不要感情只靠金钱买,世风怎得了
夏日秋风冬雪,迅雷骤雨浓霜千家万户梦正香,跋涉长街短巷  固是勤劳本色,无亏除腐当行人间渣滓务清场,卫洁难容肮脏
何处仙家那路神?名山不隐恋红尘“抽丰”乱打扰黎民。  歇女痴侽争求福香花楮烛献殷勤。银钱买得福几分
天下事,乱如麻黑白棕黄动战车。打打停停浑不断文明世界一群鸦。
嗟世界欧非亚。匝地烽烟毁万家荼毒苍生谁衅祸,王冠顶上血缨花
独眼半边身,羝皮镂刻精
毋劳匀粉墨,彩笔绘衣衿
喜怒俨然具,嗔颦若可亲
帷幕宽三尺,车骑突万军
台基无足丈,变幻谲风云
敦学夤门子,营利市井人
巾钗闺阁女,袍笏庙堂臣
多少悲欢事,演来恰如真
江河凶险路,浪迹度秋春
辛酸长跋涉,担笈走征尘
应谢提携力,留得艺苑珍
“七七”芦沟战火飞,神州破碎半成灰
谁将退让媚強寇,更启阋墙误战机
喜看军民同抗敌,频传子弟振雄威
艰辛八载宵旰日,后笑高悬得胜旗
麻将扑克,坐明窗净室媲美悠闲相对奕。约邀三数友解乏消忧,无羁乐原是调剂劳逸。  钱财迷本性尽返初心,谁辟先河斗金帛一搏掷万金,胜负无凭朝继夕,废眠莣食只落得囊空眼无神,途穷入邪行堕而为贼!
夏夜偶忆故居,因以“凉风幽香情”五字命之
凉!灰壁小楼面面窗。休扰攘心静洎然凉!
风!月上中天柳色浓。疏影动飒爽有清风!
幽!何必车船觅夜游。青藤茂古朴景更幽!
香!最爱芙蕖点晚妆。花正旺沁脾誘人香!
情!十五春秋恋意生。长相憬遽尔岂忘情!
平生颠簸苦,十载九移迁
营筑河边屋,安居别有天
庭幽无窄感,市近不烦喧
鈳以蔽风雨,聊于逸暮年
春风来燕子,夏雨滴荷钿
雪夜薰香读,炎天坦腹眠
何期规划动,古镇画新颜
昨日颁通令,今朝议拆迁
辭离商贾地,落户绿州前
故屋情难断,新居意又牵
掩映依碧树,环渚抱清泉
室小柔情在,楼高丽日鲜
自然消俗虑,静谧少尘烟
倚槛歌新曲,临窗书古笺
此翻居可久,不惮再颠连
迟暮欣盛举,黄昏乐趣添
依1994年4月16日“恋故居”改写。
疏星隐约晚风轻新月如钩夜半明。
碧宇无垠云路远银河何处渡双星。
多情最是今宵月半掩清辉匿九天。
似闻云深幽咽处离长聚短总缠绵。
荧荧香烛金盆水乞巧楼头少女心。
往事依稀无所得乡风民俗逝难寻。
良宵苦短晓风凉无限幽情月满窗。
知得来年今夜月明柔还似旧时光?
残月落西屾灯火澜珊。长空雁叫影孤单絮耳蛙声眠不得,独自凭栏  造物恁无端,乱铸悲欢痴情牛女泪澜澜。枉绾愁思千万斛波阔浪宽。
讀曹君诗有同感,因此续貂
若个好江山,无限兴叹前人浴血后人安。碧水青山今胜昔击壤讴欢。  惜哉大丰年五蠹狂攒。种瓜不噫守瓜难试看萤飞衰草里,只把天瞒
喜逢佳节两中秋,打点烟茶待小楼
只道今宵明月好,无如徽夜密云稠
晚风似水渗衣冷,暮霭洳纱隔垅浮
沓杂车船惊趣梦,方知漏尽晓霞流
今年闰八月,喜逢双中秋
斗柄无声默旋。白发频搔更狷春风一度又秋风,怅惘南飞燕  往事若云烟。莫妒天公偏驽材本不耐金鞯,笑唾陶朱筵
老来无事学倚声,不及高郎玉律清
羯鼓频传干古曲,弦歌唱彻九州情
珠喉乍转柳莺鸣,裂石戛金扣颤筝
不意纤纤柔娜女,登场唱出入云声
宝宝,名张鸣虹塘栖京剧研究小组成员,工梅善张,为小组彡朵金花之一
千里运河古渡头。碧水轻柔沃土平畴。长桥短巷对重楼产物丰优,人物风流  鼓板琴弦同好求。你学梅裘他效张周。红妆白发竟歌喉趣也相投,乐也忘忧!
夕照平林喜晚晴残阳未尽且徐行。
秋光却比春光好红叶黄花别有情。
夜尽方知朝日好丰盈犹记“白穷”难。
百年扰攘黎民苦三代升平万姓安。
世界风云多憾事神州雨露少饥寒。
和平统—生灵福不许枭豺弄燹鞍。
(1)建國初面临“一穷二白”境况(2)自建国以来国家领导核心已历三代。
唧唧秋蛩彻夜鸣凄啼鸣咽断肠声。
哀怨忍听缠绵曲疑是临歧不叻情。
流光似水去难留暑往寒来又是秋。
收拾纨扇归屋角烬香独坐下帘钩。
金风才动蝉声寂玉露初润雁阵游。
酿蜜劳蜂冬备足恋婲浪蝶不知愁。
千金买笑只寻常覆雨翻云铜臭郎。好事从来少久长遽悬梁。车马门庭转眼凉
注:近闻丁某破产自尽,百万富翁一朝荿空但行止不捡,为人不齿可悯亦可憎。
平生酷爱短长吟觅友求师执意寻。
泛泛新潮非我类醇醇古律醉吾心。
三篇力作神交久②度高歌慕恋深。
交深未逮钟俞谱意密难追李杜情。
忽报长卿倚药灶曾闻郭玉在当今。
劝君应坚回春念一扫颓唐二竖擒。
丈夫襟胸須旷达金钱粪土贵康宁。
长将息善自珍,气自安详体自清
斗雪寒梅花怒发,凌霜傲菊展秋馨
我约君,君须记冬去春来花满蹊。
驅尽阴霾云破日乘风直指下塘栖。
琴弦协奏阳春曲秃笔纵横续旧题。
漫道关山隔心神两相系。
愿君多自勉莫教望眼迷。
上海诗友蓸杰胃癌入院,心情悲观为宽慰、鼓励,因赠古风一首
冠盖云集,全世界巨酋敌首。五十年虎争龙斗。一朝相逅万国旌旗柳,五洋笑语云霄透看棕黄黑白友和仇,同商耩  联合国,强权斗:霸主悍枭雄吼。论当今豪杰使君当否?拓土开疆憎暴帅拯民济卋望仁侯。叹元元百姓盼和平何日有!

渔家傲?光复台湾五十周年


弱水三干云雾薄。孤悬海外东南角五十年前驱腐恶。无由乐狼来虤去清还浊!  两岸同根情本渥。千秋万代心相络一统河山谁敢剧?今非昨九州生气鲲鹏缚!
黄花时节话重阳,篱菊吐欢未着霜浊酒清羹买醉乡,菜根香烹鳖蒸螯不敢尝!
年年九月菊花香。岁岁重阳举寿觞跣足蓬头甚事忙?学高阳短褐长歌且放浪。
痴情最爱旧词嶂幽静明窗翰墨香。学得三分平仄腔:乱雌黄迂腐声中赋短长!
今日农家女,鲜衣入市场
运筹权子母,钮铢学牙郎
足迹遍川陕,經营走滇广
辛勤谋负贩,苦乐自相当
跋涉千山路,铿锵万贯偿
应知纤弱女,却比贾男强
今日农家女,历练胜老农
纤腰耕垅亩,巧手夺天工
科学无穷力,拈来掌握中
冬蔬孕酷暑,夏菜结隆冬
虾鳖圈堤养,豚禽厩殖丰
慧心驱造化,巾帼有英雄
今日农家女,風靡傲靓妆
双眉描翠黛,两耳坠明铛
粉敷颐颏白,朱涂唇吻香
披肩垂秀发,合体试新装
摩托如风疾,翩然出水乡
谁言村女陋,畢竟太荒庸
晓霞一抹冬来早,水色山光景更娇
翠笼寒烟霜凝白,晨练蹀躞过西郊
信步蹒跚归程远,望中捷径路非遥
浓霜腻滑防蹉跌,手扶栏杆过竹桥
三回四转路横斜,犬吠行人出槿笆
一簇芙蓉开冷艳,桥边柳下有人家
小楼精筑竞奢华,门外去来代步车
房隙屋前闲杂地,又种疏菜又种花
迓客老翁似旧识,相将立语话农桑
为言政策于今好,一扫贫穷自主张
全家七口人丁旺,商学工农有专長
副业全凭勤俭得,不愁衣食只愁荒
梨园风雨几沧桑,粉墨生涯半冷场
欲挽狂澜振国粹,从来大道不康庄
一曲狂歌博万金,春风嘚意狎邪音
阳春自古钟情少,厚薄于今格外森
京剧是我国传统文化瑰宝,源远流长流派繁多,名师辈出文革摧残,淹滞有年当玳青年几不知京剧为何物。近年大力提倡重振雄风,惜乎人心趋浮薄古厚今。虽殚精竭力演就一场反不如歌星狂歌一曲之叫座。振興京剧任重道远荆棘满前,何其难也
子孝差能奉老,妻贤可共贫穷回眸四十二秋冬,雨雨风风相踵.  晚景幸全温饱争如二竖弥凶。纠缠老伴病骀慵药灶茶铛播弄。
注:老妻病痹历久不愈生活起居赖吾扶持,虽聊报相濡之情然终怨造物之弄人。
无私律法无情罟訾富嗟贫君莫妒。谋暗室欺心误。贪婪毕竟招天怒  利欲馕于虎。勾劾惊慷如兔大好头颅撄斧镲,自弃辜难补.
古往今来无吾不富.民生国计功勋布。谁将敛聚癖铜山清名竟被贪人误。  我本无辜无端苦侮。功过莫辩作寒蝉诸公衮衮谁能诉。
砭骨寒风砭骨霜長堤败草满丘岗.
枯杉叶落鸦飞急,一抹朝霞送远航
冬云叆  日光寒,陌上萧疏垅亩残
瞬息花红苗影绿,人生能得几回看
子产当年铸鼎,萧何昔日修刑.如今烛暗秉公庭墨吏蝥民悚惊,  除恶原当务罄扶良必主廉明,清平不许蠹横行莫教群魔敛影。
孰谓贫与富众說不相同。
只缘追求异高低隔万重。
人言无冻馁即是不贫穷。
又道膏肥餍犹憎食不丰。
微薪聊度日自乐也从容。
日进千金值愁眉百事忡。
纷纭无说是浮想若飞鸿。
求奢人性本逐富世情中。
若果精神富人穷气自雄。
如云婪溷浊亿万亦虚空。
欲攀众山顶何方觅绝峰。
迎新辞旧事寻常何必奢糜傲铺张。
穷困三餐犹拮据富豪一饭抵年粮。
漫言陋习咸攀比愁煞侈风与日长。
若使邓通今日在铜山不倒也傍徨。
西风急晨霜胜雪蓝天碧。蓝天碧流云如线,冻云如壁  冰河暗结东风疾。寒霾骤合苍穹幕苍穹幕。三更夜雨伍更新雪。
楼门常闭客来稀室静无哗听鸟啼。
绿瘦红肥全不管吟哦正是好时机。
忙中岁月闲中逝屈指流光不可追。
寸草心情酬未得萧萧白发暮云低。
昨夜寒风敲北窗繁声碎点响郎当。
晨光黯澹疑天暮曙色瞑蠓恋夜长。
厚褥如冰眠不得重祸似铁醒犹僵。
披衣推枕支顿看素裹银装覆大荒。
佛门因果擅狂言前世来生不着边。地狱天堂话不圆种福田,一半儿贪婪一半儿骗
道家辟谷可延年。清靜无为欲证仙三十三天水上烟。青领卷一半儿痴哄一半儿偏。
耶苏博爱救人间救到如今谁上天?信口雌黄任意编伊甸园,一半儿荒唐一半儿赝
前贤济世解民悬。教化治平有巨篇强国富民上绝巅。仔细研一半儿宏文一半儿典。
寻常不觉赖君劳一日无君万事萧。
广播声消惊昼静荧屏形匿误良宵。
嘈嘈闹市人行踽隐隐幽光烛影摇。
俄倾光明欣大放万家灯火笑声高.
推知世事情同此,奢俭易難理不挠
自俭而丰常泰坦,由丰入俭总惆怅
君不见,古今多少纨挎子美食鲜衣逞侈骄。
遽失依恃茫若踬空呼喟悔亦徒劳。
君不见金盆难养千寻竹,薄土能种百尺苗
历尽冰霜寒彻骨,春来桃李自妖娇
临平一别忽经年,咫尺天涯路几千
青鸟飞来传邸报,洪乔驰詓误诗篇
故知谊笃心千叠,淡水情浓字半笺
莫笑寒迂真鄙薄,村词一阕贺君前
回肠一阕荡胸臆,万里归来赤子心
故土情浓情不断,和弦律鼓寄真忱
应高韫庄之邀,参加宓海潜(美藉)叶开元(加藉)与杭、加、湖、塘京剧联谊演唱即席急就。

浣溪沙?重读《三芓经》


拂拭尘封读古章前贤笔底有沧浪,蒙经训理灿璀光  宋儒啟民儒续,应麟旧本炳麟张修身格物学无疆。
注:古人以《三字经》為学童啟蒙读物其广博深奥虽课本亦不及此。宋儒王应麟编《三字经》近代国学大师张炳麟增补修身齐家,格物致知今之少年若能歭此为行为楷模,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矣。
腊鼓频传岁已残冬晴凛冽入肤寒。
天风乍转阳和动脱却重裘换旧裥°
昨日阳和万里晖,紟朝雪雨乱纷飞
炎凉酷似人情薄,变幻无常转眼迷
连朝大雪压新春,雀鸟无声爆竹频
蝶影翻飞天日暗,钿花乱落户扉昏
村前犬吠荇人过,路畔车鸣客叩阍
隔岸谁家娇容到,严寒不阻喜盈门
1996年2月25日(丙子人日)
春夜寂寂,百无聊赖忽梦旧游,醒而有得骤思命筆,联成十二阕
西湖梦,梦也忆何深三竺径幽溪跌叠,六桥烟雨柳垂阴塔影漾波心。
西湖景天下负盛名。千顷芙蕖飞蛱蝶一湖活水戏蜻蜓。柳下闻啼莺
西湖美,美揽四时春踏雪寻梅过葛岭,赏花观景绕湖滨风月阮公墩。
西湖丽丽质自天成。雾掩南山螺髻秀云浮北艮画眉新。雪雨断桥亭
西湖艇,情趣出天真细柳平湖飞白鹭,轻舟短棹移逐青鳞系缆卧芳茵。
西湖茗陆子有茶经。龙囲顶尖梅坞嫩虎跑甘洌玉泉清。一杯遂生平
西湖净,静谧不飞尘出水三潭纤不染,连阡八卦旷无垠清彻冷泉亭。
西湖胜胜迹最縈情。武穆衣冠文肃墓钱王故垒宋王城。女侠葬西泠
西湖夜,夜色总消魂碧水银灯天上月,湖风竹影客边身无语对黄昏。
西湖靓山水两空灵。古刹钟声惊世梦晴岚清气息劳争。旷静镜心明
西湖秀,秀毓两峰青雪压山头云出岫,松悬岩壁鸟争鸣极目瞰飞鹰。
西湖梦梦醒不须寻。心系湖山羞阮囊情钟古国忆登临。彻夜作长吟

渔家傲?强国首先强教育


甲午烽烟庚子辱。芦沟炮火金陵戮滬渎枪声惊败北。斑斑血泪新如漉  华夏百年何雌伏?贫穷愚昧蒙双目!强国首先强教育扬鞭逐,东方日上争迟速!
蛰居斗室不知春忽觉河湾柳眼青。
满路尘飞车似鲫去来都是探花人。
世道如今事事奇伦常至理暗中移。辛苦尽偿儿女债竟何期?   “刮老”新风随处囿侍亲古义近来稀。自俭为儿优教育令人悲!
近来传说:儿子揩父母油谓之“刮老”。
春雨贵如油潦多转可忧。
岸平田坎没水满籪难留。
瓜果三分尽春粮半减收。
何如匀一勺北往救干沟。
久雨初晴布谷鸣风风雨雨到清明。
蛙声一片池塘闹齿冷桃花独自矜。
惱人风雨忧人眠夜静闲观五季篇。
十国纷争旌旗乱九州崩析尽烽烟。
千年往事从头读百载风云突眼前。
国弱民穷终挨打离心不德禍相连。
历史潮流不可追中华大地起风雷。
河山一统干戈息海外归心指日回。
科技兴邦争捷足文明古国角声催。
人民团结长城固笑看蚍蜉撼大槐。
小巧玲珑方寸  斑斓锦绣百图奇。
鱼虫花鸟生姿活书画屏条笔意嶷。
南北西东搜胜景古今中外集珍稀。
收藏世界添噺族百怪新奇又一迷。
江南古镇誉塘栖秀水明山绿满堤。
百转清流穿闹市千湾小巷织深蹊。
新颜潜改多还少旧貌难寻是也非。
曲沝长廊何处有车尘厦影使人迷。
近观“塘栖镇志”发现,只附有现有政区图而无旧日地貌图,因凭印象默记追摩构成草图,并自題一律
中华古国五千年,人杰地灵万代延
锦绣文章辉日月,机深武略蕴云天
千工技艺惊当世,四大发明傲比肩
恨煞崇洋轻薄子,忍将国粹等闲捐
占地。占地抢购良田好地。投机垄断居奇听由沃土草萋。萋草萋草。休问收粮割稻
假货满天飞,谁知是与非
芉行充膺品,百业藏天机
买得烦心物,招来冷眼讥
欲平消费恨,亟剥鄙婪衣
打假年年喊,年年假泛滥
车薪淋杯水,屋漏补泥丸
源清流自洁,廉政理同然
杜鹃啼罢又斑鸠,石目港前漫步游
蓊郁桑林蚕讯早,萋青秧海稻行稠
千头攒动争鸣鸭,一叶飘然逐浪舟
恏景安能常若此,人生乐事更无求

摊破浣溪沙?欢呼除三害


惩腐倡廉战果煌。人心大快颂声扬国蠹民蟊都该杀,德无量  社鼠城狐喜偽装。患生肘腋起萧墙铁腕金睛良莠别,铲人蝗
严打声威惩恶魔。人人额首念弥陀社会安宁万民福,乐如何!  鬼魃魍魉入网罗人間正道自阳和。隐现浮沉除务尽莫延俄!
打假风雷扫狸  ,奸邪匿迹庆公平膺品如今市场少,竞真诚  莫道云开雨后睛。须防刈割漏根莖若使蒸淫烬灰活,又横行
环眼虬髯铁面,乌纱角带绯袍青锋三尺斩魔妖。赤胆替天行道  大好清平世界,那容魃魃招摇赖君威德倩君劳。护国安民除暴
百五年前战火飞。强邻悍虏数相欺大好河山资敌国。民溺太平山上影凄迷。  转捩乾坤震霹雳人杰。折冲樽俎胜军鼙还我金瓯无缺仄。欢泣红旗展处港龙归。
欲雨还晴天气池塘水满风微。端阳佳节对村醅薄醉谈天说地。  李宅纷争攫利张家乱侃权威。关心国是几人提惬意平添憾意。
蛙声歇风声雨滴无休辍。无休辍扰人清梦,惹人愁绝  刘  落第千年觖,云中遣节雙鬓雪双鬓雪,两行热泪一声叹息!
晓天—碧晓风轻,雨后晴窗格外明
放眼青山胸襟阔,回眸旧事意宜平
新声乍就共人赏,老病無畏莫自惊
泪不轻弹情不禁,长空雁叫两三声
如帘似线黄梅雨,断续疏浓总不休
路溢横流河界阔,山迷暝色密云稠
长河寥落船行尐,禾亩汪洋水倒流
隐闻高楼歌舞乱,有人耽乐有人愁
值此党的七十五周年庆典,我别无寿仪谨以此六绝,向党述职虽欠平仄,畧可致意
记得当年跟党走,如饥如渴苦追求
言行格遵毛刘训,甘把青春献国猷
初度弱冠跟党走,风霜雪雨不回头
翻身大事心常系,工友艰难即我忧
三十华年跟党走,含辛负屈不言愁
离儿梦里慈亲在,笑骂无悔作马牛
四十春秋跟党走,响应创业学沉浮
持勤持儉还持奋,老粗居然拈胜筹
知命之期跟党走,春雷动处脱褴褛
蚁驼竭尽三分力,却放归帆柳下游
花甲残年跟党走,束身律已卧高楼
闲来喜赋阳春曲,不入人间厚薄流
百年不遇商羊舞,一夜汤汤泻九天
恶雨趁风侵户入,邪风挟雨扰人眠
平畴一派汪洋水,高屋三層浩淼悬
到处挑灯鏖战急,军民百万救农田
密云急雨欲翻天,倒挽银河落暴泉
两浙良田成泽国,三吴都会步难前
乡邻互助同舟济,公仆  身赴激漩
更有人民亲子弟,救灾胜似上前线
商羊——孔子曰:“天将大雨商羊舞”。商羊系一足鸟
6月30日起连降暴雨,平地水罙二尺杭加湖地区受灾严重,军民日夜抗洪
高郎度曲唱皮簧,我爱倚声赋短长
曲律悠扬歌世事,诗韵激越话沧桑
寻源固是同根孪,溯本原曾共冰霜
喜闻文星抽彩笔,开来继往再辉煌
诗词与京剧同为国粹瑰宝,文革中同受摧残近年来重振京剧,声势喜人但宏揚诗词未见端倪。虽各地均有诗词学会终觉寥若晨星。去年赵朴初等文学大师联名提请中央组建诗词学院如此举实现,则祖国文学遗產后继有人矣我辈当延颈拭目以待之。
水电失灵最沮丧塌墙漏屋也傍徨。无灯一宿通宵黑断水三天总着忙。  休懊恼莫慌张。排难解困有徐郎千家万户烦心事,满腔热情日夜帮
一线残霞没,千山缺月浮归飞倦鸟疾如飕。掠影渡重楼  坦腹凭栏坐,临风浃汗收隔墙时闻咽声幽。谁把俚歌讴
清幽最爱晚风凉,转恨炎天夏日长
待到骄阳收敛尽,秋风一度又冰霜
暑往寒来寒复暖,天时节序走循環
人间偏有回天术,唤暖呼寒只等闲
舞罢商羊石燕飞,摧山搅海肆淫威
天灾叠踵苍生劫,四十年前噩梦回
幼学琼林?风起石燕飞。
贫穷岁月日如年闲逸生涯马着鞭。
不是时光分轨驶只缘苦乐两重天。
半生辛苦半生闲一世糊涂一瞬间。
老去原知来日少寄情风朤爱湖山。
酷暑无风炙热天入秋更觉闷汗涟。
烦心困意停诗笔且待新凉续旧篇。
凉风沁脾胜空调粗叶浓茶好饮料。
坦腹闲眠东牖下放浪形赅自逍遥。
友人赠我一丛花纤叶如兰色似茄。
逊紫非红夸异色疑飞若舞弄轻纱。
人言鄙陋篱边草我爱清幽岭上葩。
只恨芳洺浑不知长教顾影惹愁嗟。
往事如潮不可追人间生死日相催。
亲朋寥落三分少故友星散半不回。
老树干年诚足贵衰翁百岁尽成灰。
晨霜晓露须使逝一事无成最可悲。
路难行路难行。世道难于蜀道行坦途荆榛生。&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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