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首粤语歌

可以看下20世纪十大劲曲颁奖典礼 有大多数的你想听的粤语老歌

  • 答:实际上现在最聪明的人的大脑细胞激发率也不到3%,所以人完全可以更聪明的.所以可以想象如果全部激活的话是储存了多少东西,这是将来的事情了,谁能预料的到呢.

伪纪实文学,各种现实梗。

前面节奏好慢,直接跳到后面看吧,后面都是我自己很喜欢的情节。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他终是有些醉了,仰靠在KTV包厢里磨损破洞的皮沙发上,音响传出Eason不甚清晰的声音。酒局将散,密友终究开口提起那个经久未见的名字。

“健次啊。我和他就,就这样......”金世佳举起两个酒瓶,两只手拉远了距离又拉回来。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檀健次醉红了脸,抱着双腿流着泪,窝在床根扯他的衣服。金世佳问他到底怎样想,他不讲话,只将两只手分别举出食指,摇摇晃晃的,拉进又拉远。

句句不言爱,声声是离别。

回忆涌来,眼眶酸涩溃不成军。离别许久,他只能探着模糊的记忆模仿那人动作的弧度。

瓶底磕在一起声音清脆,满是旧爱回响。

他吸了吸鼻子,又想起那些怀抱的温度,又想起那人白净脖颈上自己蛮不讲理留下的印子,也想起分开时那人全副武装,边向前边挥手的背影。

从来是自己不潇洒。金世佳自嘲地笑笑,怅然地接上那句可有可无的结论。

金世佳第一次见到檀健次的时候是带着有色眼镜的。为他那个男团的标签。

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面,但却是是正式的第一面。

那是《猎罪》的围读会,他到得早,和导演编剧打了招呼后,随便挑了个靠近主位的椅子拉开坐下。三月的厦门尚且凉着,他穿了件不算薄的牛仔外套,撑着下巴,认真去翻已经看过三遍的剧本。

沈翊是卡着点到的,脚步很匆忙,藏蓝色的冲锋衣略带些褶皱。一路进来和剧组的人握了手,唯一的空位在金世佳的正对面,他抬头的时候正好与檀健次两相对视。那人犹豫了一下,没绕过来,只是和他点头示意便拉开凳子坐下了。

很精致,果然是做男团的。

这是金世佳的第一印象。

如果将时间拉到三个月之后重新审视眼前人,金世佳一定会第一时间递出一个问句,或用微信发个问号过去,彼时他已经可以一眼看穿他的不适。

但三月的金世佳还没有这项技能,他只能凭借一面之缘草草为他打上标签:长得不错,卡点儿来估计很忙,做男团的嘛,估测演技也就一般。

他见过太多从镁光灯下迈一只脚过来混饭吃的爱豆,凭着所谓的流量肆意践踏很多他视之珍重的东西。他又想到经纪人同他讲妥协与让步。

自己都已经和“流量”一起拍戏了,真是成长不少。

读本进行到中午的时候导演招呼大家去吃饭,金世佳本想趁这个功夫躲去楼道里抽烟,却正巧碰见不知道在和谁通电话的檀健次。

他没穿着那件北面,只单薄地套了件立领的白衬衫,没做发型,刘海乖顺地垂下来,手肘撑着膝盖坐在中间一节楼梯上。他背着光,金世佳只随意瞥见一眼,却也注意到光影勾勒下那人精瘦的身子。

他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压低了嗓子,讲了几句又不再开口,只是低着头揉了揉眉心。

他似乎过得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好。金世佳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烟盒,揉揉鼻尖,不动声色地退出楼梯间。

他想起给剧中人物写小传的时候曾在“沈翊”二字旁边写下又划掉的“单薄”。

偏见很快便被消除。金世佳向来真诚,于是便也对同等的真诚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围读会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将“檀健次”这三个字与“男团”的概念割裂开来了。

他檀健次确实精致,可举手投足却没有半分刻意,不同于他从前见过的那些空荡荡的皮囊,檀健次身上有一种他许久未见的热切。只要开始工作,你便会觉得那人一定是付出了百分百的力气去完成这件事。

那间会议室不大,剧组的骨干成员加上他们几个主演挤在一起将将够坐。屋子甚至没有水泥层的封顶,抬头望去径直就是黑胶布裹着的通风管。

这只是一部成本不高的网剧,可是每个人都那样认真。檀健次发言的时候,金世佳便抬头去看他,哪怕那部分与自己无关也会认认真真地听。

他美其名曰是熟悉剧里角色,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被他身上那份真诚所吸引。檀健次声音低沉,打在四周不甚坚固的墙壁有轻微回响荡开。

金世佳偶尔恍惚,理由是那人某种意义上与自己的几分相似——认真起来的檀健次让他莫名想起曾经的自己,但那人身上又没有自己那股别扭劲儿。

大约是很好的演员。这是个极高的评价。

君子之交淡如水,讲破天左不过同事一场。演员也不过是一份工作,戏就是戏,杜城了解沈翊就好,金世佳没必要了解檀健次。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或者说,他从来是这样想的。他从没想过靠近,他没有这样的习惯。

其实倒也不算主动打破原则。哪怕是第三次撞见檀健次与电话那头争论的声音,他也本是没想靠近的。可凑巧是那人挂断电话,抬头便看见路过的他。

是不是如果低头错开就好了。金世佳偶尔也这样想过。只是现实却没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佳哥,借个火儿。”是檀健次主动开口。

他总不好再避开,歪了歪头算打招呼,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檀健次随口道谢,从口袋里掏出包七星敲了敲,倒出一根熟练地点上,把皱巴巴的白色烟盒揣进兜里,又将火机递回去。

金世佳走也不是,留又局促,站在一旁也陪了一根。

站在四下无人的楼梯间,檀健次第一次没有挂起那副熟练的笑容,表情淡淡的,乃至严肃。鼻腔呼出烟气,他又往外走了走,在门口的大垃圾桶里点了下烟灰。

“原来你也抽烟。”金世佳开口咬住烟嘴,感觉自己有些没话找话。

檀健次回过神来,表情轻松了几分,微微笑起来,“怎么了,我不像啊?”

他还穿着剧里沈翊那件蓝毛衣,像极了偷偷叛逆的乖学生。可他已经三十一了。

金世佳摇了摇头,而后又是沉默。

一支烟的功夫到底不长,布景那边似乎完事了,隔着楼道门有隐约的跑动声。

金世佳率先掐了烟头,转身去拉门把手的时候,听见檀健次在身后开口。

“我以为你会问问我什么的。”

他有点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脚迈进屋内的喧嚣,伸手撑着门等檀健次过来,“你的事儿,我瞎掺和什么。”

檀健次微微弯腰,从他撑起的手臂下钻过来,站在原地等了一秒,与他一同走回去。再走回“沈翊”中,他瞬间又换上柔和的神情。

他便是在那一天深切感受到金世佳的与众不同的。

他十六岁出道,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太久。他见过太多人以各式的苟且换明天,屈尊或狼狈。彼此间明里暗里的互通有无似乎已经成为了默认的前提规则。好像只有交换了信息,互相拿着点光鲜亮丽下的东西,才算可以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相比之下,金世佳的分寸感与疏离显得分外格格不入。他借火的时候,明明都已想好了答案,左不过坦诚自己近况糟糕,在与原公|司闹解约。微微示弱很多时候是拉近关系的好办法,其实谁都过得不好,所以共情便成了条捷径。

但金世佳没有。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以金世佳的身份靠近过檀健次,亦或者,他其实没有靠近过任何人。

他进组前便有听人提起那人是个有性格的主儿,执拗又固执以至于混得不好不坏。檀健次甚至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来的。

他最初以为金世佳对自己有些偏见,所以每个动作都透着拒绝靠近的意味。后来他发现不是,那人会为坐在风口里的女演员递外套,也会为走在后面的自己撑门,他无时无刻不在释放善意。

看起来不好相与,其实他只是在比别人更认真专注地完成工作。

这个目标太单纯,单纯得让人忍不住另加猜想。但檀健次知道,事实如此,因为眼神不会骗人。

沈翊这个角色对檀健次来说很特别,不只是因为编剧在选角后特意“量身订做”了部分剧本,更是因为,他对这个角色是有些感激在的。

他常说,他会借剧中人的人生逃避现实的痛。他对于每个角色都有种超乎常人的信念感。

他后来在采访时用力“极度痛苦”四个字去形容那时自己经历的事情。

进组时,他刚结束了强度极大的《追光》录制,只休息了一周,身上的伤半好未好的,多处都贴着膏药。

网络上的争议,到期的合约,杂乱无序的高强度工作。他本以为他可以撑起一切,但当这些种种突然一股脑砸向他的时候,他久违地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顶不住。

冗杂的情绪甚至不容他细细分辨,在进组前夜,他盯着酒店白花花的天花板,甚至久违地思索了许久所谓际遇。

但也不能细想,苦撑的人最怕回头,更何况这片天地间,只他孤身一人。

“沈翊”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套上色调柔和的棉布外套,坦荡地躲进那个纯粹的世界,一身轻地做“旁人”。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一身轻地去靠近杜城。

七年前的那几场戏先拍,他顶着副桀骜的妆造看金世佳在水库旁对着师父的尸体失声痛哭。

他靠得不近,却被牢牢裹挟进那种崩塌的情绪中。直到金世佳平复了呼吸走过来,他还在那里愣神。

“健次。”他斟酌几许才开口,手里拿了瓶水递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有时候......别真的太入戏了,那么多情绪,那么多角色,不能都陷进去。”

檀健次有些惊讶地抬头,虽然两人已经熟络不少,但除去那些三两句便到头的闲聊,这还真算是金世佳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认真聊天,他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金世佳举着水的手便那样悬在半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缩回来,换了自己胳膊底下夹着的那瓶全新的递过去。

“你们唱歌的是不是不能随便接别人水来着,我这就是刚顺手拧开的,给你换这个,新的。”

檀健次慌忙摇了摇头,从少年沈翊的桀骜里走出来,露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笑容。

“没那么讲究,就是刚愣神了。”他便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旁长凳的空位,示意金世佳坐下来。

那天两人戏份都不重,干脆便坐在河坝旁的长木凳上聊了许久。从体验派料到方法派,从城翊两人的种种纠葛,聊到过往演过的大小角色。

他们的观点如此意外又如此一致,两人都觉得彼此比想象中合拍太多,对话最终转到对于难吃盒饭的吐槽,以金世佳拍着他肩膀说“哥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作结尾。

建立在味蕾上的友谊总是顺理成章。于是檀健次那段时间的“不好”便也随着关系的日渐亲密而愈加显露无疑。他会在候场的时候无意识地皱紧眉头愣神,也会在金世佳叫他第二声时才堪堪反应过来去答应。

金世佳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但却没有直接开口去戳穿,只不过下一次,当他又看到檀健次在发呆的时候,左右扫视一番,将桌角的计算器拉过来。

没有起伏的冰冷女声忙不迭地报着一个个数字。他一个接一个地按着,余光瞥见檀健次直愣着眼神却也在微微点头,而后缓缓地笑起来。

“叫我DJ。”他看见檀健次带着点无奈意味的眼神甚至想打个响指,但碍于四下皆人终究只是开了不咸不淡的玩笑。

檀健次又何尝不懂他是想安慰自己。

他无端想起朋友家那只金毛大狗狗。上一次朋友失恋找他去家里喝酒,那只大狗就一直周围转来转去。也不像其他小狗那样趴在主人怀里安慰,只是不断地叼着他能够得到的零食和饮料在主人身边围了一圈。

那天下戏之后,金世佳特意绕了大半圈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去吃日料。

其实他那天原本是有安排的,在那些“非常严峻”的三方问题里痛苦周旋。他很不擅长这些,或者准确说,他不想处理这些。他也会想逃避。

金世佳看出他的犹豫,抿着嘴唇歪着头笑了笑,站在他身边十分顺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借着从背后揽住他的姿势,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旋即又松开。

散工后的剧组吵闹异常,工作结束还有更难处理的事情,檀健次心里原本也跟着烦乱,但心却突然在这个并不标准的拥抱里安静下来。

“我晚点回来,延后一个小时。”他低头给那边发了消息,加快了脚步赶上金世佳的背影。

老公|司那边答应得很爽快。这许多年,檀健次实在是服从性太高的艺人。

日料店在一条深巷里。小路顺着地势向下蜿蜒,两旁的砖墙缝里长着不知名的小草小花,沿着风的脉络一摇一摇的。

那个地方距离剧组不远,两人走着过去。从布景的房子里出来的时候,金世佳先离开,檀健次特意转了个方向,走到另一边谢了粉丝,开口道自己想好好走一走,希望大家不要跟着。

那时候他还不像日后那样火爆,来接下班的粉丝也多是些熟悉面孔,那些其他艺人或许视作洪水猛兽的“长枪短炮”在他面前也总是带着几分柔和的模样,在一定的距离内总是完好地盖着镜头盖。

粉丝担心他状态,都十分理解地点头。他转身离开时,远处一个女声小声地冲他喊了一句:“多多做自己!要快乐!”

他自然是听见了,笑着转身又挥了挥手。出道许多年,除了梦想,支撑他的还有这许多善意。属于他的善意,不附属于任何旁枝。

转了两个路口彻底和身后的人群隔开距离,他顺着共享位置找到在一个路灯下抽着烟等他的人。那人比他高,正常举着烟的高度若是任由烟气随风飘散,便是正打在檀健次身上。所以他每次都会特意避开,或者干脆掐灭。

这次他选了后者,将烟头踩在脚底碾了碾。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就好。

檀健次一路断断续续和不同人发着消息,几次都想放下手机,却又被提示音拉回去。

两人同行时这着实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但幸好金世佳表达了充分的理解,只在路口时提醒他小心,语气也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站在小巷子外的下坡路时,檀健次还举着手机发语音。金世佳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侧了侧身,意料之中地看见檀健次踩着陡然变化角度的柏油路软了下脚。他总爱穿些厚底鞋,哪怕其实并不怎么舒服。

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檀健次显然自己也吓了一跳,手一抖语音转为取消。

“跟你说了小心点儿。”

“这不有佳哥呢。”他十分顺从地卖了个乖,也没有把胳膊从那人手中抽走,而是就着那个姿势继续往下走。

他脑子没在这,自然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但金世佳却是着实愣了几秒,大脑飞速运转,结论却是空空如也——在所有过往中都不曾寻找到一个和檀健次可以匹配到相同位置的同事。

啧。他们搞男团的,都比较擅长搞定人?

他罕见地又想起那个标签。

本来金世佳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是密友,不过是过分合拍。直到他会不自主地用眼神追踪他的背影,会在他发呆的时候本能地想拉他出来,会在有零食的时候特意留一份给他。

金世佳从未尝试真的走近檀健次那“一地鸡毛”,但是他时常也会冒出些荒诞想法。

何必要用所谓资源与人脉为路径,其实他真的很好收买,是给了零食就会露出肚皮的软乎乎小动物,是一顿好吃的就能哄好的小朋友,那些人真是不懂珍惜。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不对,但有一天,他看到檀健次高高飘在顶端的对话框,并且下意识想点进去,但真的这样做了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而再抬起头,那人其实也不过就在几米之外。

是太过巧合的回头与对视,金世佳坐直了身子。

檀健次就那样大喇喇坐在光里,发丝都透着澄澈,半分牵连也没有,像是由极度诚挚所构建的真正透明的温柔力量,无坚不摧。他半倚着406的办公桌,捏着那块软橡皮两只手倒来倒去,看向金世佳的眼神带着笑意,像是无言而隐秘的邀请。

金世佳飞速地低下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犯了些从学生时代就鲜少犯下的错误。

此后无论是捏住他手腕的动作,是在从他手中夺下酒杯的设计,亦或者是对视时不再能忍住的笑意。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设计很多情节动机,是出于一种保护欲,一种他认为的,在彼时彼刻,应该也必须一定要有人拉他一把的保护欲。如果从自身出发,也可以说是一种责任感。

工作时自然正大光明讲是在塑造角色,是“杜城”的考量。但对上编剧略带探究意味的眼神时,他却微微避开了,未加讨论地直接演出来。

在最后一滴酒落进喉咙时,他掰着手指头,轻声念出沈翊的名字。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没办法斩钉截铁讲这份保护欲是来自杜城,更没有能力圆一个“自己是在疼惜剧中人”的谎。

他偶尔也会不敢去接沈翊的眼神,他太知道那背后真正投射着谁的影子。因为,同理自己应如是。

在审讯室忘词时,他忍不住笑场,整个人都靠到檀健次的身侧。或许是真的太近了,他前所未有地清楚听见那人低沉的嗓音,看到他笑着模仿自己的小动作。

“你们知道吗,这个,这个是他自己。”

这句话他是笑着讲,哪怕镜头在侧,万众瞩目,也没有几人听清更遑论听懂。但金世佳自己当然懂。眼底的笑意敛了去,换作一种隐约的考量,只嘴角留着残存的弧度。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彼此了?哪怕仍是在可以用“好友”一词粉饰的范围里。

剧组前期的拍摄强度不大,也算照顾到檀健次基本没有休息的紧凑行程。但后期种种原因作用之下,最终也转向了需要熬大夜赶工的状态。

逐渐开始拉晚的那几天导演和编剧叫了几个主演吃了顿饭。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了,其中一个女编剧靠在旁边人身上,将自己过往的苦涩像笑话般讲出来,讲着讲着便哭了。

“女的怎么了,凭什么女的就不能写出好故事!”她几乎是咬着牙,话也不敢讲得太大声,红着眼眶低下头,用衣袖掩盖疲惫与破碎。

人人都有一段只自己挨过的苦熬。

金世佳望着面前的酒杯出神。明天还要工作,他不敢真的喝醉,可是气氛烘托,思绪上涌,那些他一直无解也无力逃避的现实再度澎湃。

从前他上节目介绍自己说,三十郎当,没车没房,没有固定收入。又几度春秋,再如今呢,到底又有什么不同?

他放弃过很多东西,普世意义上的放弃。很多人劝他,真心或假意,但总之语气里带着分外明确的惋惜。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放弃了什么,因为那些所谓璀璨只不过世人梦中昙花一现。

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放弃呢?他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未拥有。

甚至,他从未动过拥有的念头。

许多年前,他在国家队游泳。看着室友时不时往那张小木头桌的抽屉里放奖牌,金银铜都有。竞技体育的环境是那种无声的窒息与紧迫,大家一同苦痛,在成为对手前还是互相支撑的兄弟。

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很微妙,室友放奖牌的动作也总是隐秘,大家墨守成规地不去提所谓荣誉与前程。

竞技体育需要一点狠劲儿。他自小在一座又一座泳池间辗转,充斥着消毒液与漂白剂味道的蓝色池水组成了他少年时代的大多色彩。

他最初也是有不甘的,少年人劲草般的心脏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鼓动生命的起伏。但时日长久,岁月冗杂,他见过为了零点几秒成绩便反目的兄弟,也见过为了一个比赛名额动了歪心思被遣返的小孩儿。

他从满载着他人期待目光的弟弟逐渐成为不温不火但总归发挥稳定的哥哥。那些疾风劲雨的心思也不知到底是在哪一天彻底不见了踪影。

“钝刀子磨人。”他后来也这样讲过。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也知道,他本来就不是那样舍我其谁的角色,他总是带着一种各自生长的心思去看这个世界,以分外的赤诚去欣赏、去感受。

比起为了“第一”而执着到底的存在,他似乎更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聪明劲儿。他会在一步之遥处停下,反过来去诘问自我,去追寻努力的意义。他更在意自我存在的价值感,甚至可以为此抛弃普世的所有标准。

后来檀健次说他骨子里的狂劲儿也大抵如此。要么想不通,干脆头也不回地走,要么彻底想通,一往无前地冲。

其实两样都痛快,但他活到三十五岁的年纪,却还依然在天平两端晃荡。也谈不上多么中立正好的自洽,更多是摇摆与飘摇。

这部剧算他往右挪的一步,是外人眼里的成长,也可以说是自我定位的逃跑。

纠结这些没意义了,因为他在这一步里遇见了檀健次。

他便是这样遇见了檀健次。

兜兜转转,思绪又飘到眼前人身上,他侧过头去看他。那人又在举着手机,眉宇间的烦躁苦闷不言而喻。

“健次,别看了。”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出手阻拦,捏着他的手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放到自己这一侧的桌子上。

骤然被打断了工作的人自然是恼怒的,皱着眉啧了一声,却又在与金世佳对视的瞬间偃旗息鼓。

“我起码跟他们说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他们有诚意,想找你的人自然找得到你。别这么迁就别人。”这也算是他常年躲在山里的心得。

檀健次又盯了他几秒,一向挺直的背突然松懈下去,像是强撑天地的山脉终于被天神容许偶尔松懈后的小型崩塌。

他伸手去拿酒杯,几乎倒满了,一饮而尽,以那种酒不过喉的熟悉样子。

他从前被带着特意练过酒量,哪怕他不愿意。其实他从那时便知晓,哪里有那么多愿意呢,世上处处多得是进退不得,有梦难圆。旁人讲的爱与关切并不一定就真的能落成冬日炭火,也有可能是凛冽无痕的骨刀。

太多年了,或许因为强大,或许因为弱小,他想要苹果,却被硬塞了许多的梨子与香蕉。所谓是被宠爱就是如此吗?他想反驳,却甚至无从开口。

他没有去要手机,这是顺理成章的借势而下。

从前他偶尔也与朋友或知己提及一两句现状,但总碍于还有些许利益相关只能影影绰绰。一路苦撑,他听过最多的话是加油,对自己讲过最多的话是不要放弃。

金世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有些强势的力道在他的世界按下暂停键,告诉他可以短暂地逃避,可以不用时时挺拔。

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因为一道细小的裂缝而走向坍塌的结局。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此,但他又觉得金世佳不一样。他不是在把自己引向一种溃败,而是以一种温柔的姿态,自始至终地安慰着,消无声息地保护着。

如果金世佳此刻同他说一句没关系,他好像也就真的能相信这句没关系。或许是因为他从不说谎,绝对的真诚以至无坚不摧?檀健次也说不清,带着私心将这种感受命名为安全。

这种温柔太细密,没人能忍住不沉沦。

他心里事儿多,理所当然地喝醉了。但也没真的醉,毕竟还能忍住呐喊,还能控制住眼泪。但无法克制的,是靠近那人的冲动。

我喝多了。他这样想着,闭着眼睛靠到金世佳身上的,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准备好了道歉的表情,甚至演练过充满醉态的歉意目光。

但那人没有。甚至朝他这边侧了侧身,调整出一个更贴近他身体的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了些。

索性周围人大都带着醉意,各自讲着过往的风与酒,没人注意这边。檀健次的耳朵紧贴着金世佳的左臂,呼出的气息混着烟酒的味道,嗓音略微沙哑,断断续续讲过往。

讲那些或大或小的舞蹈教室,讲投射在落地镜里不甘或隐忍的过往,讲同路人成群,也讲至今到底孤身孑然。讲年少灿烂的梦,讲原本人人期待的伊始,讲许多所谓的本应该。

到底是没有忍住,讲着讲着落下泪来,侧过脸,让泪水隐进衣服的布料。

金世佳本想用一句“你怎么还拿我当手绢”来缓和气氛,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那人声音过分低沉的结语。

“我想一鸣惊人。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能很多事情就会改变。”他那样讲着,过分难过也过分失落,强撑着假装释然,混杂做语言无法描述的痛哭,有泪也有笑。

他太直接,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金世佳一下愣住了,他只隐约知道他的求而不得,殊不知这人还背负着太多的挣扎与痛哭。他突然就理解那些出乎自己意料的合拍。

都是挣扎的灵魂,都在自由与梦想间画地为牢。金世佳在那个岔路口选择了丢掉所谓责任与前程义无反顾,但檀健次选了反方向。他背起了所有期待、所有责任、所有身份。

某种意义上,他们都选择了折骨重塑。如今境地,三十而立,到底算不算得窥见天光,谁又敢讲。

“其实我懂。我还比你多活几年,我经常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呢。”金世佳眨了下眼,又抿了口酒。

他们坐的位置靠边,门缝里偶尔吹进过堂的风。檀健次的发梢微微动了动,落在金世佳的脖颈,扎得他发痒。是皮肤也是心脏。

他忍不住上手扒拉了几下他的刘海,檀健次红透了一张脸,似是有些不满,皱着眉动了动头,鬓角在那人身侧反复蹭着,带着些明目张胆撒娇的意味。

“你呢,你本来想要什么?”金世佳从思绪中抽身接话。

“要......”他顿住又笑出来,“要什么自行车啊。”

他还是收住了,靠仅剩的理智抵御“想依靠”这头洪水猛兽。再想后退到他怀里也不行,再想靠近他的温暖也不行,哪怕是金世佳也不行。

正因为是金世佳,所以不行。

他不能以同样的真诚再为彼此都增添软肋,就像他不能对其他所有人放下坚硬铠甲。

三十又二,他早就不敢再说一句“想要”。各种意义的不敢。

最终是金世佳架着他回了酒店。助理匆匆赶来,说辛苦金老师了,给您添麻烦。便是在房门前,金世佳紧紧搂着身边人的肩膀,助理在前面开门想要把人接过去。

“没事儿,我照顾他吧,你,你是女生也不方便。”

金世佳一句话讲得磕磕绊绊,险些咬了舌头。助理表情中的惊讶说明了一切。太过了,无论怎样讲都太过了。

沉默几秒的僵持被怀里人突然的“哼唧”一声打断。他捂着胃,脸皱成一团。金世佳干脆低着头把人扶到屋里,小助理站在门口犹豫许久终究选择离开。

远没喝到要吐的量,金世佳在他靠过来之后便将面前的酒杯推远了。胃里确实难受,但有几分真的醉意谁又说得清。

互相装傻罢了。成年人。而立已过。

金世佳烧了热水,小心地端着杯子给他喂了半杯。又帮着脱了鞋,看檀健次缩成一团,合衣钻进被子里。他起身想去简单也处理一下自己,却在起身前被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拽住了衣角。

他穿着件黑衣服,褶皱之上,檀健次葱白的手指分外显眼,过于用力导致指甲透着粉红。

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到另一侧的床上,拿着富裕的枕头摆了摆,半靠着床头躺下。檀健次翻了个身,像寻找温暖掩体的小兽般,却最终也只是在靠近他腰间的软肉后停下。

“多多。”他循着记忆,第一次喊出这个名讳。喉头像是起了火,吞了两次口水仍忍不住燥热与心悸,将手搭在他背上,轻缓又有节奏地拍着。

“睡吧,好好睡一觉。”他说着,便看到那人脸颊上、顺着颧骨轮廓滴下的泪水。他也很委屈吧,也委屈了太久吧。金世佳这样想着,却不敢真的抬手去擦。

很多事不过命悬一线,醉意或情爱,成年人贵在“克制”二字。退一万步、扯开所有思绪,他在无人处暗自努力太多年,他那样好,总不能跌在自己这。

天色在凌晨四点五十二分撕扯出明亮的碎屑,有几只谷鸟飞过,在沉郁的蓝色里点出几点墨迹。他守了他一晚上,不进不退,只是看着,在天光大亮前离开。

他下床时,感受到身边的被子团似乎隐约动了动,但不敢回头确认,轻手轻脚关门离开。留下同样清明一夜的人与脸颊下晕开几点深色的被单。

原本一直如此便好,不近不远,进退有余,彼此留一份情缘薄面密而不发,再由时间逐渐冲淡所有,就像那些故去的血、泪与梦。日后再讲来,左不过三月有余大梦一场,往事如烟任他随风。

但不知是不是那一夜没休息好,又有反复扯皮的烂账与熬大夜的高强度工作。檀健次在一次午后浅眠中醒来后,感觉心脏一阵拧着劲儿的疼。

他本想熬过一阵便好,没想到站起来走了几步路后反而变本加厉。

到底是挂号去了医院,没什么大碍,医生只是叫他多休息。

多休息。他苦笑着捂着胸口,半口气半口气地呼吸。

只请了一下午的假,助理一直帮他协商要不要多歇歇,他脑子里想着导演为难又担忧的神色,也想起微信里来自金世佳的一连串关心

“没事儿,晚上我能拍。”

他便是那样苍白着脸色回去,索性是夜戏,也没让化妆老师麻烦太多。

他坐在花坛边捂着心脏低着头,到底是有些累狠了,不比从前可着劲儿造自己身体也没事。

“怎么还回来了?”金世佳从保姆车下来,第一时间就走到他身边。看他脸色着实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了一下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事儿,就是没休息好。”他努力调整出一个笑容不想让眼前人担心。

“别这么拼。算了,跟你说了也不听。”他无端有些气恼,但想着那人实在难受的神色又是满心满意的不舍得,只是皱着脸装凶。

四下人等都在忙着布景准备,确认了远处也没有镜头对着自己,他微微调整了角度,在被风吹起的衣角遮掩下,飞速又小心地拉了一下金世佳的衣服。

“哥哥。”他讲这话时眨着眼,心脏还是不舒服,只吐出不真切气音儿。

他当然吃这一套,甚至是瞬间整颗心都化了。

“赶紧拍完回去休息。”金世佳舔了舔嘴唇道。

妈的,真的有人能拒绝檀健次吗。

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舍得为难这样柔软却强大的他。

那天剧组早了一小时收工,金世佳犹豫了一下,摸着檀健次保姆车的后车门跟了上去。

助理见怪不怪低着头,檀健次也没讲话,甚至往边上挪了挪方便他长手长脚地坐下。

两个座位隔着一个过道,可等车辆缓缓行驶起来,檀健次还是伸胳膊将手搭到了临座的扶手上。还不算完,翘起手指又敲了敲。

车转过一个路口,金世佳半边脸都映在路灯的光影里,趁着夜色向檀健次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疼。”他越发熟练,想着前排有人,只笔画了个口型。

他依旧不敢信所有人,或许很多年前有过一片赤胆,但步步蹉跎至今,他总不能真的没长进。

无声的回应里,那些撒娇的意味过于明确,甚至有几分称得上是仗着病的肆无忌惮。

金世佳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边伸出胳膊搭在他手底下。

不然自己跟上来干嘛呢,既然已经有了热切的冲动,总不能在对方示弱后还磨叽。

这些都是不该。但不该的事那么多,也不差这分毫半刻。

便是这样一路跟到了酒店,他俩住在同一层的左右两侧。站在电梯口的时候,助理懂事地退了一步。

檀健次只在下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便往自己那边去了。

他会跟上的。他有这个自信。

果不其然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檀健次仗着口罩遮掩微微发笑,像个初入人间便偷到食物的小狐狸。

又是房间门口,助理干脆没停下,低着头往自己屋里走。金世佳在他对面站定,看了一眼打开的房门却没迈步,只是伸手轻轻拂过他心脏的位置。

“早没事儿了。”檀健次眉宇间满是疲惫,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语意轻缓,没有半分犹豫。

金世佳皱起眉,挑起嘴角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给檀健次反悔的余地。

小助理刚躺在床上便收到老板的消息,让他过来帮忙烧水沏药。

指令的语气很生涩,一点不同于往日多番修饰后的客客气气,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讲难听点,她久违地意识到原来老板是老板。

金世佳倒是一脸坦然地回了房间,直接奔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下他清醒不少,但也愈发有些后悔。

他难受呢,只是坚强习惯了,自己跟他计较干嘛。

咬着嘴唇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酒店WiFi连上手机,屏幕顶的信号转了两圈,檀健次的消息先他一步顶进来。

而后是海边的戏份,他开始时时处处地赖在他身边,甚至最后光明正大地捡了贝壳给他拿来。

那人原本坐在礁石上抽烟,见他来,忙把手放低了,确保那些呛人的味道绕过他周身。

“佳哥,看。”他手心捧着两个白净完整的小贝壳,手心残存的海水映着太阳闪光。

金世佳垂眼看沙粒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流逝,前所未有地想直接拉住他的手。

最终也只是咬着烟嘴,吸入最后一口尼古丁。

那是海边的最后一天,檀健次白天便拉着那人单独在岸边走了一遭。他知道远处有冰冷反光的镜头,却依旧任由金世佳揽住了他的肩膀。

不同于最初开机时的客套梳理,那人的力道带着独一份的不容置疑与安全感。

当然不一样。檀健次最知道。

夜幕之下意犹未尽,溜出去买了酒,又去敲金世佳房门。他攥着拳敲了三声便放下,手心满是因紧张而分泌的黏你汗液。

他好像和金世佳越来越像了。算什么呢,迟来的叛逆期吗?

如果他不应,自己便转身回去。他是这样想的,但他也最知道,那人向来由着他。

金世佳不舍得让檀健次失望。

一路直奔海岸,在边角最干燥的宽大礁石并排坐下。远方有灯塔细微的光,再远有光晕柔和的月亮。

再近呢?近处有情意潋滟的双眼。

檀健次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与老朋友们坐在一起。他已经不记得确切的地方,只记得那也是一片海。

世上处处有海,就像人间从不缺梦。没什么是唯一的,只有静默永恒。

他那时坐在几个哥哥的边上,最角落的位置,任由酒精占领理智的高地。他记得自己没有醉,可却那样胡乱地讲着醉话。

“我们,就干这行,就唱、就跳,就一辈子好不好。”

哥哥们在借着酒劲互相开着庸俗玩笑,他突兀地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冷下来。他语气太过轻飘,可语意又是那样沉重,硬生生把疑问句讲出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味。

他闭起眼睛,抿住抖着的嘴唇听不到回应。许久,只听见手中的酒瓶被其他四只逐一碰过。泪是自己落下来的,他知道,不会有人为他擦。其实从来都不会。

“好,好,好,好,好。”他自顾自轻轻开口,连道五声,像是空谷无人的絮语,尝尽泪水酸涩苦咸。

他永远铭记那些无人知晓的苦撑,便也同样忘不掉酒瓶相撞的空荡。其实很多事是有预兆的,亦或者更狼狈些,那些所谓执念之上早已落下铡刀般鲜血淋漓的回答。

讲所谓人生的际遇也好,讲他执着如斯头破血流也罢,关山千万重他檀健次闯了。一次、又一次,他破天立地自封为王。

彼时少年不敢应的答案,都已化作崎岖过往的旧山石。他理解所有“无可奈何”,与每一份“自我和解”和解,他执着不挥手,他赤条条向远方。

他又坐在一片海前,身边是半倚着礁石的金世佳。晚风的寒凛冽如斯,吹得春衫鼓起,一如往昔少时岁月薄。酒精上头,他不用摸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红透了脸,但这次他没有哭。

他突然把酒瓶举高了,仰起一个角度,任由余存的几滴酒落在衣衫裤脚。酒瓶的弧度覆盖月亮的光晕,金世佳拉了拉他的手,笑着调笑道,怎么还学后裔呢,人家射日,你这狙月亮。

“那不一样,月亮只有一个。”他任由自我沉沦,认认真真去看金世佳的眼睛。

“健次,哥哥劝你,疼疼自己,多疼疼自己。”他讲完便错开对视,皱着鼻子、抿着嘴想去摸烟盒。他迫切需要一些即可降落的理智打破暧昧,亦或者干脆用更朦胧的实体挡住那些他接不起的东西。

但他最终没有。檀健次劝他少抽烟。

缩回的手换了方向 拉住那人的小臂,掌心顺着皮肤一路描摹,蜿蜒向下,终于捏紧了手腕。他顿了顿,轻轻摇了摇。

像是山脚陡然崩塌的一小粒石子。尖锐粗糙,硌得檀健次心尖直愣愣地疼。

檀健次突然就哭了。夜里风大,礁石回响海浪愈演愈烈,耳边又响起掷地有声的旧梦。

“如果我,一直坚持呢,一直一直,直到......”他甚至接不上自己的后话。他努力了太久,以至目的地早已由确定的目标零落飘散作虚无的执念。

更像是抗争,是岁岁无路可回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这心尖最后一滴血到底要滴到哪里,他不知道,甚至,他早就不在乎了。

“如果你在问我,那我会选择陪你。”他讲完又笑起来,熟悉的、金世佳的笑,金世佳只给檀健次的笑。淡淡的弧度,眼底有拼命掩盖但终究袒露无疑的温柔与心疼。

檀健次也笑起来,他笑得无声,甚至眼角还挂着泪。吞了吞口水,反手挣脱出来,蜷起手指,轻轻在金世佳的手心挠了挠。

“没问你。”他努力挂起轻松的俏皮模样。

“我也喝醉了。”他顺着台阶下,到底是二人心知肚明的假话。

他只是心疼,心疼身边人孤注一掷太久,但怎么这么久,还是像个孩子。

檀健次想侧过头躲避那过于些呼之欲出的爱,却终究不舍得挪开眼神,哪怕,他知道那人是如此郑重其事地讲胡话。他记得金世佳说自己从不说谎,但终究又为了自己破例。

如今各自的境地,半分逾越不得,再爱也无用,到头来也不过随着海浪一同破碎。

但那又怎样,他终于也有了如此掷地有声的一个答案。为他而生,真诚又真诚,炽热再炽热。这答案属于他,也只属于他。他餍足得甚至想在风里就此睡去。

遇见你真好,好到可以讲一句不枉此生。

三十一岁这一年百般晦涩,亦或者说,他前半生从来步步斑驳,但终究遇见了你。

幸好,幸好三十一岁才相遇,幸好少年已成人。

“多多。”他换了称呼却不显突兀,“走啦,回去了,喝了酒又吹风,明天可又要心脏疼。”

“不疼了,不会疼了。”他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挪到金世佳身边,半个身子趴在那人怀里,“我就躺一下, 一下就够了,你不要躲。”

刹那的僵硬后,一个拥抱稳稳地落下来。

檀健次吸了吸鼻子,倔强地不让泪水滴到那人温热的胸膛。

他摇摇头,只眨着眼,以那样贪恋的神色大口呼吸充满安全感的味道,那样不遗余力地享受那个怀抱。

“你呀,不听劝的小孩儿。”

而后又是静默,唯有月光相伴。许久、许久。

杀青那天金世佳哭了。檀健次没有。

从前口口声声讲演戏是工作的人满眼泪水。没人知道离别到底是怎样的离别,也不会有人过问泪水是何故的泪水。

金世佳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爱上的人远比他想的强大。

这许多年,总有太多苦吧。也是。也是。

剧组的最后一晚,檀健次唯一也是最后一次钻进了金世佳的房间。

这次是真的醉了,怀里抱着酒瓶,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窝在金世佳的床根。

他也不讲话,只是落泪。

我见犹怜。金世佳满脑子只有这四个字。

“健次,别喝了,你醉了。”他伸手去夺那个酒瓶,那人却固执地推开他的手,直接一饮而尽。

“诶!”他没拦住,叹了口气,坐在他身旁,用指腹轻轻去沾他的泪水。

“多多,干什么呀。”他笑了笑,强壮出不在意,拙劣的演技难以为继,最终也低下头。

“有这么委屈吗?多大人了,别这么不舍的。”

檀健次用食指敲着酒瓶,说,可是我就是不舍得。他说完便撅起嘴,倔得像许多年前那个蹲在舞蹈教室不肯走的小孩儿。

其实都是没变的。他还是他。

“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那不一样,你知道的,金世佳,那不一样。”

而后是许久的沉默,檀健次红着眼眶将酒瓶举到金世佳眼前,以很大的幅度摇了摇,说干杯,敬相遇一场。

敬个屁。不知是谁先抱住谁,交换充斥酒精味道的吻。退开时金世佳使了坏,微微用力咬在他唇角。

他总想在那人身上留下点痕迹。一点也好,哪怕转瞬即逝。

“以后有机会去看我演话剧吧,拿正中间的票给你。”他语带笑意,用力抱着怀中衣衫单薄的人,伸出手最后一次揉乱了檀健次的头发。

檀健次不懂其中的门道,只是醉醺醺点头。

金世佳哑然失笑。在西方的戏剧观念里,最中间的位置是神的位置,是不卖票的,是对酒神发出的邀请函。他当然不会真的拿正中间的票给檀健次,除了那份敬畏,更多的是他不舍得。

他不舍得让檀健次做神,他只要是个普通人就好。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就好了。普普通通在街角相遇,普普通通交换联系方式,普普通通相知相爱,普普通通白头偕老。

如果没有陈年旧梦未了就好了,如果没有执念如斯不可破就好了,如果他们都放得下就好了,如果没有动心就好了。

他认认真真看着那人哭累了睡着,睫毛还沾着泪水。金世佳最终只是缩回手。

在盛夏那场告别里,不只一个人落泪,不只一个人咬着拳头撕心裂肺。

爱啊,在经年的自我挣扎里,如神明般降临又断然割舍的爱啊。

如果没有爱上你就好了。他最后这样想着。

再相遇,两人都过完了新岁的生日,整理好旧日的情愫,披上盔甲重新上路。

聊天框时有时无地一路延续,或是新城市的太阳,或是相册里的旧花草。

金世佳在生日微醺时和朋友比喻这段关系,他说这是烂账,神色满是自嘲。可转身回家,却又在备忘录里写下这样的诗句。

没人知道他到底割舍掉什么,但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知道那个似小神仙般的人到底是怎样的耀眼。

全世界。全世界都会知道。他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以为故事到此完结,只不过在他之后再难讲爱,只不过余生或许孤独。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可怕的词汇,毕竟在檀健次之前他长期深陷于这种情绪所构造的平静里。

但是,但是,他遇见了檀健次啊。

冬至前夜他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没有配图,只一句冬日快乐。想设置一人可见,又觉得矫情,干脆发了公开。

檀健次秒赞,又在另一位共友点赞后取消。

金世佳看见了,烦躁又起,干脆走向书柜寻找平静。

“佳哥,在上海吧。明天有事吗?”

他用了句号,几乎是无可回绝的邀请。

金世佳发了句“没事”过去,檀健次直接打了定位过来,说明天来家里包饺子。

他没想到檀健次会主动再见他,更没想到这次重逢竟如此坦然,坦然到那人举着摄像机,坦然到不止他一位朋友。

他甚至是想转身走的,如果不是檀健次从玄关探出头来拉住他的胳膊。

“佳哥,冬日快乐。”他说着飞快地眨了下眼。

金世佳陡然笑起来,瞬间感受到那人狡黠神色里的报复意味。

你的祝福不止讲给我,那我的饺子也不只给你一人尝。

金世佳手大,常年独居也没有包饺子的习惯,以至最后的成品卖相是在不怎么样。端上桌的时候倒是不显,热气腾腾总归是热闹。可是他清楚看见坐在对面的檀健次每每下筷都是奔着他的饺子去的。

酒足饭饱,友人们先后离开,金世佳原本是想一同走的,但檀健次却特意拉他讲了一句,没人帮忙收拾,自己最烦收拾了。

怎么还是撒娇。他到底是妥协了,一米九的大个子乖巧地在厨房刷碗,腰弯下去很多,为了避免顶端的橱柜磕到头。

“佳哥,哥。”他干完活出来,便听见檀健次坐在沙发上叫他。

“干嘛。”他有些嫌弃自己满手油渍与洗洁精的味道,想要转身去卫生间再洗一次手。

“你过来。”檀健次拍了拍沙发,尾音软乎乎的,不似刚才一片热闹里的清晰明快。这是他卸下防备后的样子。

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窜了局,却明明也都没有那么亲密。别扭小孩儿。

举着两只滴水的手顺势坐到檀健次身边,刚想抽纸巾来擦,那人却钻了空子般从手臂下钻到他怀里。

“怎么了?”他倒是会卖乖,从善如流地眨眼。

“别闹。”金世佳几乎是有些懊恼了,想自己伸手去推他,却突然听见他从不敢想的回话。

“佳哥,新的一年了,我听劝了,我不想一个人了。”

残梦或许依旧不如愿,神明应也从来不心软。

如果你也听出弦外之音,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三十首最好听粤语歌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