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能写三体这种类型的科幻小说吗?

詹姆斯·卡梅隆,至今世界电影票房冠、亚军记录保持者,曾在2009年以全球票房超过27亿美元的《阿凡达》战胜自己1997年以18.4亿美元缔造的全球影史票房纪录的《泰坦尼克号》。他被影迷尊称为“卡神”,他也是“世界之王”。

刘慈欣,首位雨果奖的亚洲获奖者,刘慈欣也被誉为“中国当代科幻第一人”。他以一己之力将中国科幻提升到世界水平,奥巴马、扎克伯格、马云、马化腾、雷军、柳传志等都是他的粉丝。

2月22日,由卡梅隆编剧及监制的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将上映。

千呼万唤,卡梅隆来到中国,与刘慈欣进行了一次“大神”间的对谈。在长达一小时的对谈中,卡梅隆多次提到《三体》,并称想见到《三体》的影视改编版。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现场聆听了这场堪称头脑风暴的谈话,并记录下了精彩的部分。

刘慈欣、卡梅隆、《流浪地球》导演郭帆(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韩阳 摄)

-1-“科幻作家比科学家‘更快’找到答案”

主持人:你们各自最感兴趣的科幻领域是什么,为什么?

刘慈欣:刚才我和卡梅隆导演在后面谈到了阿瑟·克拉克(英国著名科幻小说家),他的作品使我走上了科幻创作的道路,所以我感兴趣的是描写很遥远的世界,很广阔、未知的用想象力才能到达的世界。

这和我的工程师背景没有关联,我喜欢的是更超脱、更有哲学色彩的东西,和工程师不一样。

詹姆斯·卡梅隆:我最初读大学的时候,学的是物理,也学了天体学。我个人感兴趣的东西也正好是这些未知的东西,尤其是我想要了解最新的科学发现是什么。

科学家和科幻作家的助推力其实是一样的,就是好奇心。不同之处是科学家投入一辈子的时间找到答案,但是科幻小说家是编造一个东西出来,所以我们更快。我们不在乎这个答案是否正确,只需要找到一个答案就可以,所以我们是不负责任的。

我看了您的《三体》,您有1800多页的内容,都是在说超光速的移动,但是要在科学上实现这一点,会需要我们无穷尽的时间和非常多的精力。但是它真的不是魔术,你是真的遵循科学规律去编写这样的故事,是触手可及的,它能够看到背后科学家的努力,是时间和精力和探索的结果。

-2-“我觉得应该要拍《三体》”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韩阳 摄

刘慈欣:今年中国春节,有两部成本很高的中国科幻电影上映,而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可能也是中国科幻电影良好的开端。我想问卡梅隆导演,假如中国的科幻电影发展下去,您希望看到什么样的中国科幻电影?

詹姆斯·卡梅隆:我觉得应该要拍《三体》。

目前《三体》在豆瓣上已有20余万人给出8.8分的评价(图片来源:豆瓣截图)

刘慈欣:《三体》以我们目前的经验和能力,确实有一定的困难。您能不能设想,您想象中很希望看到的、很感兴趣的中国科幻电影是什么样子?不是具体的哪个作品。

詹姆斯·卡梅隆:我觉得科幻电影有很多不同的类型,从荒芜人烟的逃亡到非常黑暗的世界都有。我们回到您的书,当中有一百多个故事,都在说社会如何进化、技术怎么样突破、自然怎么样变化、整个宇宙怎么样运转。

当自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看到乐观的东西。我个人是乐观主义者,所以我喜欢乐观的故事。不见得是一个最终圆满的结局,但我想要在电影里面看到乐观的人或事。

我想看到您的故事,让不同的导演去探索这些故事。他们想要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要什么样的梦境,想把什么搬上大银幕都无所谓,因为我们要给他们机会。所以在座的各位如果对这些议题感兴趣也可以试着拍一拍。

-3-“有一个恶魔式的念头缠着我”

詹姆斯·卡梅隆: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刘慈欣:我接下来是写故事。我是一个作家,会用全部的力量去写新的科幻小说。近来想写一些和以前题材不太一样的科幻作品。我写的时候会尽最大努力不去想它会不会变成电影。因为现在写作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恶魔式的念头缠着我,很难摆脱,但是我还是试着摆脱,因为会给我的创作带来限制。

詹姆斯·卡梅隆:我完全同意。如果要探索人性或是人类未来文明,不要从商业化的出发点出发,要更纯粹一点。

我自己不是小说作者,我本来是编剧,所以我们的工作在这方面确实有一些不同。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以前科幻电影重要的任务之一是要把(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些已经很成熟的科幻理念,用电影的方式把它们普及到大众。

我觉得科幻文学和科幻电影之间存在一个滞后。文学一直是在前沿,但是电影的观众比较挑剔,他们不一定喜欢这些黑暗、反乌托邦的故事。比如(上世纪)七十年代,当时的科幻作品都太黑暗了,都是讲核武器、流行病,都是非常悲观的故事。所以大的电影公司不推出这样的作品,科幻题材逐渐成为非主流。

可是在七十年代末出现的《星球大战》改变了一切,科幻又流行起来了。《星球大战》之后,现在有漫威、DC这些超级英雄的科幻世界,又有像《降临》这样严谨、认真的科幻作品。

-4-“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主持人:您觉得中国市场应该从软科幻出发,让更多的人可以接受吗?

詹姆斯·卡梅隆:(软科幻)可以教育大众科幻的基本理念,我们往后就可以多开发一些像《三体》那样的硬科幻。当然中国的市场您最有发言权,您怎么看?

刘慈欣:中国观众对于中国人自己拍的科幻大片的反应,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对此都很好奇。但是今年春节,至少我们部分找到了一个答案,大家的反应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至于说中国未来科幻电影的发展方向,我认为正确的方向是多种风格的,有很传统的很硬的科幻,也会有我们说的很文学的或者是大众化的科幻,这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不希望看到中国的科幻电影被某些作品或是被某类作品限制住了,这是一个很不乐观的现象。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我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詹姆斯·卡梅隆:我完全同意。像《阿凡达》算是科幻作品,有外星人,有外星星球,但是它里面也有很多人类的感情。我们拍摄时运用了很多新技术,但是大部分的功夫还是在剧本上。

-5-“我们缺少科幻编剧”

主持人:科幻文学跟科幻电影之间什么样的关系是最好的?

刘慈欣:我感觉科幻电影特别是高成本的科幻电影,更适合原创剧本,不适合改编。但是近年来至少美国科幻电影的改编比例好像有增大,比如《火星救援》《降临》,据我所知最近《沙丘》可能要在3月份开拍。

但是我觉得中国的科幻电影原创更适合一点,问题是我们国内缺少科幻编剧,这是科幻电影发展的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但这也需要时间去培养、鼓励科幻编剧的成长。

詹姆斯·卡梅隆:是的,我做的科幻大部分是原创。

从历史的角度,我们都看到很多改编科幻电影是很难的。电影只有两小时时间,条件非常有限,根本没有办法把那么大的一个故事讲清楚,这可能要么只拍一小段,要么你都拍,但是会很肤浅。

我觉得这是科幻的一个老难题,我们最爱的小说,都是有很多内涵的,你要把它在银幕上完整呈现出来很难。所以我觉得最好的科幻电影都是原创的,不是改编的。不是说不能改编,只是说有难度而已。所以,建议大家都可以编自己的故事。但还是希望看到你《三体》的改编版。

刘慈欣:关于电影改编我说一个有意思的事,我曾看过阿瑟·克拉克的信件,阿瑟·克拉克在信上说他很忙,忙着把他的小说改编成电影,马上要开拍了,那部小说是《与拉玛相会》,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事,可是电影到现在也没有开拍。

《三体》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改编也是很正常的,确实都需要时间。

詹姆斯·卡梅隆:希望我们能尽快看到《三体》问世。电影行业确实是一个很疯狂的,有时候就是很傻的一个行业,所以也许你的作品太超前,电影行业的老板们都看不懂。

-6-“科幻电影不是预测未来”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韩阳 摄

现场提问:您认为一个国家的电影发展到什么阶段才可能拍摄出好的科幻电影,同样的问题也问刘慈欣老师,从中国市场的角度来说一下这个问题?

詹姆斯·卡梅隆:视觉特效产业在中国已经发展起来了,可以和全球其他一些视觉特效公司相媲美,这是其中一个方向。中国在这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科幻大片,任何我们可以想象出来的东西都能在电影银幕上被实现。

有一句老话:科幻电影不是预测未来,科幻电影是阻止不好的未来发生。

为什么中国能变得如此强大,因为科技和科技发展,能让中国在世界上占据主导地位,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到了中国的变化。

很多科幻小说家都在试想人类会怎样毁灭,我们怎么样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大家都在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你不是创造这样的潮流,而是把这样的潮流写出来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刘慈欣:我可以从两方面回答。首先从大方面,中国什么时候能产生出繁荣的科幻电影市场,这与科幻电影本身没有关系,它是一个大时代造就的东西。时代如果到这一步,科幻电影肯定会出现的。中国首先必须处于一个快速发展、快速现代化的时代背景,它拥有强烈的未来感,这种情况下,我们才有产生科幻电影的条件。

从行业角度来说,我觉得现在中国科幻电影与美国科幻电影最大的差距,是我们没有像美国那样完整的电影工业体系,所以做起来很艰难。但是我觉得这些困难会随着我们的努力逐渐克服的。

但是有一个困难前景很不明朗,我们要产生一个好的科幻电影市场,必须有优质的原创内容。不管是小说还是剧本,都是科幻电影的基础,它们首先必须是优质的,其次是有影响力,这些我们很缺少。

-7-“最疯狂的想象来自科学”

现场提问:关于科幻电影中科学的真实性和可信性如何看待,对你们来说科幻电影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什么?

詹姆斯·卡梅隆:首先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我们宇宙的规律。我觉得好莱坞的发展非常迅速,非常擅长去创造现实和虚构之间的连接。

现在的互联网业、社交媒体上充满了烟雾弹,有很多错误的信息可以影响我们自己的认知。所以科幻电影告诉我们什么?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东西。我觉得我们坚信或是秉持的东西,是可以被质疑的,我们唯一相信的就是科学,因为方法论是唯一的,规律是唯一的,我们只有一条道路可走:追寻真相。

科幻小说一定是尊重科学的,但是要有虚构的部分让我们看到更加精彩的内容。

刘慈欣:我是把科学当作一个故事的矿藏,从里面提取故事资源。我认为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必须尊重科学,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它好看。你试着拿前沿科学跟你最疯狂的想象比,你还真疯狂不过它。我知道最疯狂、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想象力就是前沿科学产生的。所以说,我们必须从科学中寻找故事资源,因为别的地方这种资源找不到。

(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香港科技大学人文学部与高等研究院支持我召开了一个科幻研究会议。在设计会议的时候,我已经考虑,或许不需要仅仅局限在狭义的科幻文类。因此整个会议的设置,从科幻小说,到借用科幻小说元素的实验文本,到打破现实与幻想界限的文学作品,都已经包括在内。参与会议的作家们,可能也已经意识到这个设置背后的动机。每当过去科幻作家开会,仅仅只与科幻作家接触,或者所谓纯文学作家开会,可能不会想到邀请科幻作家参与讨论。那种情形在香港会议中被打破了。以至于最后一位作家应邀发言时,很真诚地坦言,他本来对科幻没有兴趣,通过科幻作家的发言却深深地被吸引了。同时,他也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科幻应该走向文学,而不应该仅仅走向科幻。

  这话让我想了很久——这句话本来很简单,立足点应该是在文学的品质。但中国科幻的位置,却一直存在模糊性。曾经有一个时期,科幻作家们,评论家们,甚至科学家们,热烈地讨论过科幻究竟姓科,还是姓幻。

  在当时,这是很严重的一个问题。当中国走向科技现代化的时候,姓科绝对是正确的。姓幻则会被认为是某种偏离正统思想的倾向。在那场大讨论中,科幻不明不白地被认为姓幻,也就是被认为没有科学性。结果造成中国科幻小说一个长时期的断档。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期,科幻重新兴起,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前几年,科幻到底姓什么的问题,终于得到完美的解决。科幻作家被吸纳进入科普学会,这也就意味着,科幻归根结底可以姓科。必也正名乎?科幻进入了科学的领域。

  然而,我在前年复旦大学举办的另一次科幻研究会议上就提出,科幻既可以姓科,也可以姓幻,但最重要的,科幻其实也应该姓文。两年后听到的这句话,可能比我更为确切地表达出科幻与文学的关系。科幻小说,是凭借文学的载体、语言的符码来呈现的。在这个意义上,无论如何,科幻首先是一种文学形式。即便是类型化的文学形式,科幻的写作也首先建立在文学形式之中。

  或许有许多原因,造成一些中国科幻作家排斥对于文学的认同。这部分是因为科幻在长时间内是边缘化的文类,没有被主流的文学界接纳。另一个原因是科幻小说确实有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科幻必须有科学话语,即使其中的科学技术是无法证实、异想天开的,甚至根本不能算是科学。但科学话语是一种符合内在逻辑性的真实性话语。科幻话语不需要是现实主义文学的注脚。科幻话语直接指涉在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看不见,或者无法言说的事物。假如是成功的科幻小说,这种看不见的现实会得到具有逼真真实性的表现。在这里,真实不等于现实。现实感取决于人们与内部或外部世界的关系。真实性则首先在语义的层面成立。

  比如读者熟悉的卡夫卡小说《变形记》,这不是现实主义的小说,但这个小说的文本却有真实性。读者明明知道这故事是假的,却在语言层面上能够接受它带来的真实后果——这终究甚至会改变读者对于现实的看法。科幻小说比作为寓言的《变形记》要更加严密地建立真实性原则。假如《变形记》是一篇科幻小说,作者大概不能随便地把格里高利变成甲虫,一定需要借助于某一种科学话语来描述格里高利变成甲虫的合理化原因,即使那个合理化的原因没有现实基础。然而,在描述这种变形的后果时,科幻小说也可以更加有说服力地表达出对于现实成规的挑战。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我们通过语言可以描述的真实?什么是我们无法通过语言表达的真实?

  以上的这个例子其实就是用来说明,科幻小说不见得仅仅依赖科幻的点子,或者仅仅是投入幻想世界架构之中。科幻小说在诗学的意义上,具有建立在真实性基础上的语义,修辞和文本性。用更为极端的例子来说,正如著名作家韩松曾经说过的那样,现实可能比科幻还要科幻。这样一种说法,就是在否定我们寻常认为的现实感。或许现实中充满了神奇、未知、神秘的时刻,只是我们看不见,或者我们害怕看见真实。但透过科幻依据其自身真实性构建的日常生活的肌理,日常的现实可以退得远远的,读者直面不可思议的真实。这种真实会带给我们何种启发?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是不可思议的真实吗?刘慈欣小说里面的黑暗森林是难以琢磨的真实吗?

  本文试图提出的,其实是一个大问题。在这有限的篇幅里,讨论只能到此为止。科幻小说如果姓文,科幻的文本性可能比科学话语、幻想世界架构,都更具有基本的功能。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科幻具备一种独特的诗学,这是与传统现实主义不同的,与近代的现代主义也不同。科幻诗学指向我们通常看不见的真实,现实中难以言说的层面,当然也指向不存在的未来,尽管未来一定与此时此刻密切相关。

  中国科幻仍在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在《三体》成功之后,原来的科幻作家群都在努力发展,新锐作家更是急切地进入领域。只是在后《三体》时代,作家们可能仍需要从自己切身的角度来考虑文学性,文本性,真实性等一系列的问题。我期待中国科幻有美好的未来——科幻可以走向文学,但未必失去自己的特色,科幻可以在文学与文本意义上变得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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