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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麻将推筒子技巧巴别塔巅峰!最强“爬塔”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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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fh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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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更好的答案
这么说,你们都是住在桥的低处,发大水了,唯有这桥才是生命的保护神,去奉奉桥头边的桥头伯公吧,会有个平平安安的精神安慰!不过也很难说的,如果你几天没上厕所了,会梦见争着蹲厕所的人;你昨天见了蚂蚁搬家也会做梦,今天就可能要下雨了。
可能你要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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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巨飞诗集《时光书》
作者简介:陈巨飞,男,日生于安徽六安。2007年毕业于皖西学院中文系,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班、安徽文学院评论高研班学员,安徽文学院第四届签约作家。河畔诗社创始人、首任社长,河畔诗社黄金时代诗人。现居六安。《时光书》目录:《远山》《匡冲》《老淠河的秋天》《乡村小戏》《货郎》《清风起》《湖水》《即景》《父亲》《初春》《匡冲志:木匠》《淠河志》 《鬼》《沉默家园》 《空城》《空城》《亡命嘱》《在乡村》 《迎春花》《国度》 《冬日》《冬日》《冬日》《灯》《树》《瓦碎》《相见欢》《清晨颂》《冬风定》《与北风书》《夜色》《春如旧》《月光》《故乡》《张佑林、黄从喜和吕先忠》《一条河》《梨花赋》《秋日》《郊外》《茗洲记》《田野的风》《愧疚》《敌人》《在佛顶寨想起父亲》《小鹅花》《静物》《深秋的秩序》《岁月的典藏》《火车站》《立冬之后,冬至之前》《纺织厂大桥》《暮色》《物是》《我和你》《奶奶》《深蓝》《你》《妈妈》《蛇》《青麦穗》《我从未找出自己》《心灵史》《锲入的钉子》《如此甚好》《静夜思》《石头记》《暮晚》《铁》《我的名字叫蓝》《水路》《忧伤的木匠》《致王太贵、枫非子》《刀子》《兔子》《奶奶》 《邓老师》 《避雨》 《风水》《五爷之死》《很多年后》
《张大郢》 《落叶赋》《河流史》《松果搜集者》《南方来信》《时光书》《远山》在闷热的午后,我想起匡冲磅礴的远山。年少的时节,我时常站在一大片紫云英里,看远山接纳残阳的余晖。我也曾站在山顶,看低矮的房屋,看炊烟逐渐变淡,田地现出清晰的轮廓。我的一生,终究要翻越一座座山么?我的双脚,终究要陷进不停奔走的鞋子么?当我歇下来,想起月明星稀的夜晚,远山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没有人比远山走得更远,没有一首歌,在山的那一边迎接黎明。孩子在摇篮里梦见远方的风景,他的父亲正走在返乡的路上。《匡冲》暮色笼罩了庄稼。有人在河里挑水。他的水桶荡漾着金色的光芒——这神秘的宿命,以及铁桶磕碰岩石的“哐当”声。一个少年赶着鹅群走在小路上,像是赶着云朵。有飞机缓缓飞过,他抬头望望天空。《老淠河的秋天》秋风这么缓。我坐在河堤上,看枯瘦的落日。它从朱耷的意境里走出来,使几个民工的背影磅礴而生动。河水流去了,没有声音,桥上少年吹的口哨异常清醒。我是一个朗诵者,正朗诵着秋日给这个世界写的悼词。秘密藏在芦苇丛中,野鸭击穿一面镜子;落叶无常,收割后的稻田空空荡荡。我越来越慢的步伐,只能跟得上秋风,只能在黄昏的河边,伴着破碎的倒影。是的,它的破碎,我的完整——这些密密麻麻的无法捡拾的碎片,拼成了不合时宜的风景。《乡村小戏》插满红旗的河坝上乡村小戏正在上演。 冬天河水干涸 石头冰冷。我的母亲老了因为郑小姣①的悲惨命运她坐在板凳上流下浑浊的泪水。小孩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朝树丛里撒尿。“卖水的人啊,安的何心全不顾花草的饥渴。②”他们翘兰花指,扭动腰肢唱道。&一个老人牵着牛停下来。 一个农妇的竹篮里 盛着煮熟的鸡蛋。 一阵风吹进戏子的水袖 她的调子更酸了 连小戏棚 也打了个寒颤。 二胡声勾去了母亲的魂魄 整个乡村沉浸在戏中 寂静、缓慢、陌生。注:①郑小姣,庐剧《郑小姣》主人公,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弱女子形象,遭遇令人同情;②出自庐剧《孙自高卖水》。《货郎》&每个货郎担子都隐藏一场阴谋。 春天时收红麻,农妇自缢而死 秋风中收草药,善良的人在秋后问斩。 买纽扣的少女有着 针尖一样的心思 双脚被人捆住,但她毫不知晓。 仍然一边织毛衣、看戏 一边对着玉米地,悄悄地擦去眼泪。 他的老婆被人拐走了 然后是女儿。 从此,他每天喝酒,调戏妇女。 冬天的早晨,阳光还没有融化草叶上的霜 他死了,草叶也没有一丝颤动。《清风起》因为遥远而神秘,你童年的泥坯墙闪耀着饥饿的颜色。你因回忆枉费多少时光,现在仍在继续。&你的池塘漂满绿藻,清风徐来,吹去家禽的绒毛。等野菜饱含汁液,你邀我共饮一杯。你少年的石子路不再硌脚。如果是清晨,你会听见石头内部的鸟语花香。清风恰是清风,当你舒展两翼其实从未高飞。《湖水》湖水涨了,春天一天天地丰盈。我惊诧于岸边的槐树,一天天地倾向于塌陷。父亲的头上开满了梨花,他梦见年少时遇见的大鱼,到湖里找他了。母亲一宿没睡,她喃喃自语:“我这命啊,竟抵不过陪嫁的手镯。”他们划着暮年的船,沿青草深处,寻找烟波浩渺的旧天堂。木桨哗哗,拨动湖水;春风无言,吹拂往事。《即景》&傍晚的时候,我又来到这块棉花地。枯黄的秋天在不远处磨着牙齿,我狭窄的内心,轻轻颤动,像是棉桃吐出白色的谎言。&一个老人在池塘边钓鱼,他被夕阳照耀着,早已没有了悔恨。一个农妇在菜地里浇粪,一只狗静静趴在那儿,早就丧失了回忆。&我放弃长久的拒绝开始接受了,这无言的郊野,和我们难忘的旧事。《父亲》父亲来了,骑着一匹忏悔的老马。他来向我告别,说早年掉落的门牙在菜地里找到了。我坐在黄昏的山坡上,看父亲越走越远。这段时光多么美好,一片油菜花包围着他,他也变成其中的一朵,开得灿烂。他的黑马逐渐变成黄马。在变色的过程中,他治好了脑梗塞和癫痫病。《初春》&蒙蒙雨雾夹着风吹过很多事物。 稀疏的树林 老鸹窝 一个人缓慢的习惯 不安的内心。&一切还没来得及准备 风就走远了。 灰色的鸟很快消失 一座木桥 下面的水似乎很久 没有流动。&我必须在细雨中接纳,我才能说自己是植物。 我必须从沉睡中死去,我才能被当作是种子。《匡冲志:木匠》他在月光下蘸盐水磨斧子,他在祠堂前雕匾额洗墨迹。他挑着工具箱摸黑回家,他身后跟着一只鬼。他打制的棺材结实无比,他在骨灰盒中安身立命。天冷了,他燃起刨花取暖;就着火光,他读一本金庸小说。趁着酒劲,他在塘里摸出两只老鳖;一场豪赌过后,他挥刀剁去左手食指。他有一柄锯子,太锋利,却锯不断往事;他有一把尺子,太短,只能量自己的一生。《淠河志》 我的母亲曾兴修过革命的水利①,那是我没有来到世界时的事。“苦啊,一天只能吃八两饭。”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曾发誓要走得更远,比如:到远方去。到银河去。到宇宙的未知里去。可我从未走远。每当月明星稀,我都会听见,淠河若有若无的流动声。人是会死的,河会不会死?我的母亲甚至不知道她修的河的准确姓名,我知道它叫做淠河,却从没有和它肌肤相亲。它在我的血液里会不会死?抑或它从未活过?母亲很少感慨生死,尽管她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年纪。我不敢想象一条河在梦中站立了起来,幽暗的河水,会变成白色的瀑布。我更不曾想过,一个人静静地躺下来了,变成一条无声的河流。注:①指淠史杭水利工程,母亲18岁那年差点死在该工程的工地上。《鬼》父亲遇见过鬼,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那是他年轻时,看见白色的鬼魂,在竹林里飞来飞去。父亲说,鬼这东西,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作为一个中庸的人,父亲平淡地面对若有若无的鬼事。父亲还讲过,赤脚医生张佑林活着的时候,一个鬼在河边等他。那是个女鬼,要医生背她过河。张佑林把她背到对岸,回家后就大病一场,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父亲感叹说,张佑林没有背鬼过河,是鬼帮助了张佑林,渡过了一条大河。《沉默家园》 那时我害怕黑,我还很小 屋里亮着煤油灯,火焰不住地跳 奶奶,告诉我 你看见了什么。你的眼睛 早就看不见了,但我敢肯定 你一定在黑暗背后 看见了什么 我张大了嘴巴可是喊不出声音 外面黑黑的,我有点害怕 奶奶,我看见你摸到那张大床 你只睡了一小会儿 但那一刻我好像突然长大 我想把你叫醒,问你看见了什么 可是灯猛地灭了《空城》&飘满梧桐叶的小街道,除了落叶,都是空的。酒馆外稀疏的行人,手放在口袋里,他的口袋是空的。他曾捕捉一只鸟,白头翁,一生的白头也是空的。他的香烟,香烟里的回忆是空的。他住在哪里,哪里就是空城。一城的风雨,是空的。《空城》我为我深陷的城池感到痛苦:当你不得已,去谛听一些声音。落日下,台阶上,护城河边喑哑的鸟鸣,凌然大义的华服里,磨刀霍霍的句子。假如在路旁听到木槿花谈论故乡的事,假如暴雨突如其来,我深陷细碎的雨点。请告诉我,是寻回雨中奔走的勇气,还是寻找避雨之树?我坐在我的空城里,有花不紧不慢地开。人在世上,也有不紧不慢的雨水。纵有断头的混沌,城墙上的砖,还是那么整齐。《亡命嘱》&落日挂在前方,死去了多年。没有人知道,在我心中,它是破碎的。它站在土黄的油菜花的头顶,它穿过砖瓦厂的烟囱,没有人知道,它像一个头颅,被割去,血淋淋。 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狭隘,蒙受屈辱。路边的老人双手抱在一起,身体早就冰凉了。落日在苦楝树后面,猛地沉下去。 《在乡村》 在乡村麦子缓慢生长。 荠菜紧贴地面 石头和流水毫无缘由地相互抱着。 如果月光荒芜 光秃的枝条将筛下更多的黑暗。 如果时间静止 一些鸟鸣将被误解 一些霜生在植物的体内。&在乡村我和炊烟每天都在交谈。 它类似我的漫不经心 以及 容易消散。 落日使炊烟变红 炊烟下的烟囱 屋脊 笼罩在暮色中 连同我。《迎春花》迎春花开了,春日已经不远。池塘在午后,像一段废弃的时光。褪色的青春,捱过寒风和冰凌。旧日子的藤条,学会隐忍和安静。她的名字,他已遗忘多年。黑色的鸟飞来,留下一截弧线。《国度》 一个拖拉机手死了, 一场雨刚刚下过。他的女儿头顶白布, 小声地哭泣。 他的拖拉机生着铁锈, 停在路旁。 那一年稻田停满麻雀, 少年萌发爱情。野柿渐渐腐烂、坠落。 一个拖拉机手死了, 他的房屋仍然骑着垂头丧气的炊烟。《冬日》&卖豆腐的人挑着豆腐担子。 他的豆腐是热的,但河里的冰,还很冷。一个捡粪的老人提着他半生的往事, 一文不值。 多年来他习惯弯着腰回忆,多年来,他用咳嗽活着。 谁也不能忽视一只狗的孤单。 它撒过尿的草堆里, 一个疯子睡得正香。 &没有比这更安静的了—— 越长越矮的麦苗像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孩子。《冬日》父亲牵着牛去池塘饮水这是 十年前的冬夜。 他打着生锈的手电筒 我捣碎薄薄的冰块。 后来老牛死了是因为 吃了打过农药的 玉米叶子。在死之前的若干个冬天 它都站在那里哗哗地撒尿。&更多的夜里我们搓玉米。 不说话 低着头。 一些星星最后消失了 一些秘密没有回来。 当火盆只剩一堆灰烬 当月亮在天空醒着 越来越明亮 当老鼠在屋脊跳起舞蹈 当寒风缓慢地 钻进瓦片。&我们就渐渐地长大了。《冬日》&一个提着油条的人要抵达对岸。 枯草上抹着霜 他哈着热气,显得矮小。 不是油条他是提着 一块细碎的阳光,不是阳光 他是提着 内心深处小小的温暖。&当我们缓缓穿过这些事物 某棵树根 多住了两片落叶 某个老人占据桥头的一角。 当我们放弃短暂的感动 某地方的泥土,将被青菜吃掉 某处的冰雪正悄悄消融。《灯》那时家里还没通电母亲点起一种叫做“满堂红”的煤油灯。油灯上有很厚的灰渍夜风吹过来阴森森的影子在屋子里摇曳。我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我天生胆小对于黑暗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我已经不再需要你在深夜为我做鞋。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爱听麻绳拉过鞋底的声音。我曾嫌你做的鞋太丑我痛恨衣服的补丁打着贫穷的烙印。妈妈每当你和父亲打架我都后悔是你们的儿子。妈妈很多年过去了你的针越来越明亮我在阴暗中逐渐变锈变钝。《树》后院有好几棵树。你能告诉我,昨晚就义的,是哪一棵?我相信树住着人的魂。你能告诉我,哪一棵树,栖息着我的魂魄?我坐在楝树上,吃一个人的苦果。在玉兰树下,淋一生的雨水。在花椒树旁迷失方向,在尘土飞扬的道路边,活成一棵刺槐。《瓦碎》&在城里,我遇见一个手提鸽笼的人,到处打听去笼中的路径。“不远。你翻过两座山,找到一只绿鸽子,和它交换身体就行了。”在祖母的墓前,我看到她捂着耳朵喊疼。“你没有看过那么锋利的月牙儿。我只不过指了它一下,它就割伤了我。”在河对岸我看见年少的自己。我大声喊道——“不要渡河!”可他不曾听见。《相见欢》&久雨初停,月光清冽。月光从苦楝树落下来,像童年的铁环越走越远。我想写一封信,它穿过多雨的初春,和南方的温暖握手言欢。《清晨颂》&一个瞎子挑着一篮韭菜走进菜市场,一个哑巴在讨价还价。我醒来,听见窗外有辩论之声:袭一件黄衫,在枝头上跳跃的苏格拉底,认为时间只是硬币的魔术。孔子不同意了,他站在一棵香樟树上,生有黑脸、尖嘴;他喝了一口露水,不屑地飞走了。&在蔬菜进城的路上,我遇见一截蕹菜、一粒豌豆,一颗遗落的花生。他们对生活的热爱胜过一切空谈。《冬风定》&再一次来到河边,看碎在人世的落日。看颤巍巍的流水,看麻雀在枝头演绎出,青山依旧的淡定。看河床空荡荡的内心。看冬风,默默地打扫着通向淤泥的路径。可我能看见什么呢?我们又能看见什么呢?一个妇人击碎河边的薄冰,她的篮子暂居着不谙世事的青菜。她的老骨头,还有着不可屈服的争斗。她浑浊的眼睛,还傲视着不可一世的冬风。&《与北风书》&我坐在黄昏的山冈。我坐在日复一日的对峙中。&我坐在月明星稀的庭院,等待冬日的判决。&北风浩荡,世界干净。《夜色》我早已没有失眠的习惯,当夜色中有一场大雾等待着我们。我们的青春和纪念册,我们的木马,就这么被淹没。偶尔还有一些黑黑的白杨树,没有叶子,发不出沙沙的声音。《春如旧》一株两株的樱花,零星开放的玉兰。被移走的翠竹有隐士的风范,春天迟疑,水流徐缓,落日下,断线的风筝越飘越远。所有与往事相关的事物,都变作达利①的油画。所有与往事相关的人,都横隔天涯。注:①萨尔瓦多o达利,著名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画家,因他的超现实主义作品而闻名,代表作为《记忆的永恒》(1931)。《月光》&月光照在山路上,记忆又明亮起来。那晚的苏联电影,有着好听的片尾曲。村庄睡去了,零星的狗吠,伴着哗哗的流水。这是我重复的梦境,直接取材于我模糊的童年。我一生走不出这一夜的月光,故乡的泥土又松又软。&《故乡》&父亲打电话来说——钱如礼死了。冬天尚未过去,野樱桃还没有开花,钱如礼,坐在门槛上咳了一口血,死了。父亲和他年龄相仿,想到自己也是风烛残年,于是有些唏嘘:“都走了!张佑林、黄从喜、吕先忠,匡冲七十岁以上的只有三个了。”《张佑林、黄从喜和吕先忠》嗜酒如命的赤脚医生,光棍赌徒,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共产党员。他们时而表情严肃,在河堤上,看炊烟、看落日;时而笑逐颜开,在牌桌上,相互敬烟。他们死了,谈笑风生;我们活着,灰头土脸。《一条河》&我们在一条河边生活得太久,早已丧失了忍受饥渴的能力。野油菜开花了,破瓦罐躺在淤泥里。这是潮湿的雨季,我们撑伞来到河边;脚下的堤坝阴冷,慢涨的春水,却难以突围。我们活在河边,连鞋子都洗不净么?我们走过泥泞,连脚印都留不住么?我们的惶恐,我们的清澈,我们的哀戚——都随这条河一路北去,再也没有回头。《梨花赋》&寿州属水,八公山属木。在淮河明亮的身影旁,春天慢悠悠地走来。多少年了母亲的头发变得更白,机动船比回忆走得更远。我满身的柴油味冲淡了梨花的清香,我汩汩的血液,挟裹着淮河的泥沙。多少年了我站在八公山之巅,和梨花遥遥相对。午后的春风,向晚的渡口。月明星稀的夜晚,断断续续的摇篮曲。梨花啊,如果——如果遇见赵国的将军①,请捎去家乡的口信;如果听见庐剧的酸腔,也不要伤心。注:①指廉颇,其墓在寿县八公山上。《秋日》&秋风吹过河堤,月亮沉在河底。拖拉机开走了,留下深深的车辙和突突的声音。一片落叶回到大地的掌心,哦,这挣脱的勇气,腐烂的决心。我的心是一座空城。那里的居民,是一片片没有名字的落叶。城里月色正浓,城外一片荒芜。《郊外》&在郊外仍然可以看到远方的灯火。一条明亮的河流,依然可以听见喧嚣之声。蜘蛛在苇丛中结网,那是幻象。三年前的春天历历在目,几个孩子顺流而下,我手中的绳索,还不能丈量他们一生的长短。有时我也会无端地走一遭,看看灯光犁开的黑暗有多么不真实。《茗洲记》&在茗洲,一尾鱼游向河边的我。一棵笋钻出新鲜的泥土。多少年我看见柳条变绿,抽打水中的倒影。多少年,我推开泥土的掩盖,不过是腹内空空。一尾红鲤鱼向我的孤独靠近,它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我身后的江山。&你置身于丰盈的水泽,倒不如决然于枯鱼之肆;你浮在水面与我对视,倒不如相忘江湖沉入河底。&一个农民扛着锄子穿过竹林,一缕山风,吹乱他的白头。《田野的风》&你我不再年轻,多少年蠢蠢欲动从没有落草为寇的打算。&初春尚冷,华灯初上。多少人拥有懒洋洋的一生。你去城郊的时候,带出去一把雨伞。&我有滴滴答答的疑惑,没有雨,唯有风。&当我们重复庸常的戏剧,年复一日。你从一汪死水开始漂泊,你无法让一缕田野的风,带走什么。《愧疚》&你对母亲的韭菜畦感到愧疚,岁月的雨水打湿了迎风的一面墙壁。墙土饱食了人间烟火,成为肥沃的土壤。你没有找到针尖那么大的幸福,给韭菜。你曾耽于烟酒,曾向别人许诺永久,一直二十九岁就快到来,在你日常的词汇里还没有“韭菜”的名字。这看似不公平的逻辑里,有很多公平做事的植物。你一一愧对她们。割了一茬一茬的往事,长出新鲜的日子。你的心出奇地安静,就像韭菜开出白色的小花,你掐了一朵,愧对自己的年华。《敌人》&我寻找的敌人,一直盘踞在内心。他蹲在深处蓄谋已久了,他坐在井边上看月光。他停在枝头打瞌睡,他站在云端随时有跳下去的冲动。他儿时的相片夹在我的日记本,他持有我的身份证让我居无定所。《在佛顶寨①想起父亲》穿过茂密的丛林看见山脚飘荡的炊烟。父亲,我在远方想起你。你是个沉默的农民坐在更多农民中间你老了,岁月让你学会安静。现在,你的儿子不是农民了他穿西装的样子像个城里人。没有人知道他有一颗暴躁的心,就像小时候你不为什么就打他一顿。父亲,我在金寨佛顶寨远山起伏着,松树下有蘑菇;如果登上山顶,就可以看见绚丽的霞光。但是我没有,父亲就像小时候我只喜欢坐在你的肩膀。每当你将我举到高处我感到恐惧。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我请求此刻停下;我坐在山岭的溪涧边陪父亲说几句话。我曾仇恨你直到今天,我仍怀着叛逆的心。我曾厌弃你,一个少年站在家乡高高的山上望着低矮的房屋和没有尽头的小路。我曾感激你,在独山派出所你整夜守着犯错的儿子,在兴修水利的大坝上你给我买一个烧饼。我曾同情你,乡村医院的病床上你使劲地咳嗽。写到这里,我哭了,这是第一次:我曾为母亲的贫穷哭过,为丢失的五毛钱哭过在小学校的教室里为没人给我送伞哭过。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因为你哭了。我好像又回到落日的余晖中,向你告别我走了很远转身看见:夕光柔和,你佝偻着身子站在屋檐下——我感到心酸。 注:①佛顶寨,山名,该山位于金寨县张畈乡,海拔1650米,是大别山第三主峰,西淠河源头之一。作者2008年春末参加“淠河行”采风活动曾登临该山。《小鹅花①》&地葱②青青的季节你经不起采摘的娇嫩。在匡冲你安静活着。一个赶鹅的孩子,盯着拖拉机发呆。机器的怒吼使我震颤就像心中愤懑我爬上高高的牯牛尖除了山还是山。为轧死的鹅母亲在夜里偷偷哭泣好像死去的是我。童年早已结束但游戏仍在继续玩石子,将自己掷入云端;滚铁环,将自己碾得粉碎。父亲在秧田插杜鹃③,姐姐答应命定的婚事。每当黄昏来临,我走在放学的路上。&如果回忆我再次捧起发黄的相片。一束小鹅花一管精致的柳皮哨子一篇邓老师朗读的范文④。杀鹅那天我不敢回家在草丛中我等到天黑。几滴血留在门槛上,几朵鹅绒在屋檐下飘飞。&如果感到幸福,就种一畦小鹅花这么小的鹅只能让这么小的女儿去放。她迈着蹒跚的步子,朗诵一首儿歌。她是小鹅花中最洁白的一朵是骄傲的小天鹅。她对着蒲公英“噗”地吹一下四散开来的幸福,追随着她。注:①小鹅花,学名紫堇,罂粟科植物,三、四月开花,有紫、白、黄等色,状如小鹅,可入药;②地葱,野生植物,植株如宝塔形,可作鹅饲料,亦可入药;③用于驱赶鸟雀;④指作者第一篇作文《白头翁的故事》。邓老师,江店小学语文老师邓发传,作者恩师,现已退休。《静物》&雨静静落入纺织厂。一个女工提着篮子,里面是洗好的青菜,她身边的男子为她打伞。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慢慢变得衰老。&回忆磨着时间的钝刀子,无名的小花开在瓦砾间。《深秋的秩序》&深秋的秩序:一群松柏在山冈上奔跑她们倾斜的姿势,她们脚下的火焰她们携带的岁月的风声她们对往事的遗忘,以及对秘密的守口如瓶。我必须加速追赶,才能看清变幻的踪影我必须放弃生命的绿意才能抵达燃烧的温暖。&我长久地怀念一个劈柴备冬的人在阳光下,他哈着热气。在缓慢的动作中他对生活的热爱让我愧疚。他身着单衣将奔跑的树木一劈两半,多么利索。他端坐着。拦腰斩断的秋天,多么浩大。&《岁月的典藏》&秋天,淠河边栖息着一只鹭鸶它硕大的身躯被秋风吹过羽毛就枯黄了。为何你惧怕沉默,就像捂着跳动的内心为何你还在疑惑,这平静的脉搏。为何你依旧深恋着模糊的背景抚摸着夕阳的烙印为何你继续用石头的冰冷测试饱含的热情。&水退了,一个人在滩涂种植扁豆。这么多往事一去不复返这么多卑微的生命在可安歇的水边。《火车站》你因贪睡错过的那班火车,又开了回来载着许多陌生人,没有人是你。一个孩子在远处刷着油漆阳光照耀着他,他是幸福的好像深秋的白杨树叶也是他漆过的。那些人坐上车,再也没有回来过包括你的姐姐。我想摸摸滚烫的铁轨,这锃亮的金属。我想摸摸炙手的旧事,这充盈的幻想。我想回到汹涌的人潮中等待开往冬天的呜呜声。我在奔跑的时候会停下来,这无言的丘壑。灌木在那里颤栗着,这匆匆的瞬间。《立冬之后,冬至之前》冬日的感恩穿梭在你们的每一个角落。梧桐大片的黄,像是长久的馈赠。像是一个人爬山寻找一路的叶子所有记忆的车站,都要拆了。坐在黑木长椅上看着一列列疾驰而过的火车。树木的年轮很轻易就可以长出一圈一年可以很快过去。我在回想着,那岁月的墓碑那荒凉的路程那落叶拍打落叶的声音我仿佛又一次听到了踢石子的清脆。《纺织厂大桥》下午经过纺织厂大桥看见喑哑的落日。渔船死在那里,猜测冰凉的谜语。这淠河,从少年的溪流走来承受着沉默的变声期。这低矮的屋脊,这秩序这深秋哗然的无极这内心的僵持仅仅是同自己的对峙。而描述景物是和自己过不去——当我疲倦地归来车窗外黑糊糊一片。岸边的光影向河心渗透可是太迟了,一只蝙蝠掠过惊惶的水面它携带着呓语飞到了哪里?它留下的瞬间是体内的刻痕任何易逝的事物都是胎记。《暮色》那些苍茫的灯火只有闪烁的瞬间。那些躲在暮色中的人并不是你遇见的人。那些深秋的寒意迫使你停下来那些零碎的脚步很久没有走动了。那些颤抖抵达树梢,车站,记忆那些固定的事物漫溢。你拉上窗帘像是收起那些缓缓消失的夜晚。黑暗中我伸出一只我的手带着我的温度。当它触摸到你的手时我觉察到那些你的冷。因为隔着墙壁和岁月你看见不了那些明亮的皎洁。《物是》沙地上稀疏的足迹抵达六安的秋雨。唱歌时我禁不住的眼泪冰冷的空座位上那些年少的忏悔。大壮在门口叫了两声胡老师去开门不是王太贵。不是刘义民没有一个人不过是白杨树发出沙沙的声音。秋深了我多穿了一件衣服。犹如台阶上的落叶被风吹散我裸着空荡的内心。《我和你》天突然晴了风很大你并不习惯。时光滴答考验你的耐心。从你身边经过的姓名无一知晓就像你只记得痛而忘记吃药。一个个冬天到来你越长越大以前的小男孩现在是人世间的一粒尘埃。一阵阵风吹来只能掀动衣角。一次次你独自坐车满怀期待走进复杂的生活一段段往事挂在那儿不知不觉。一年年的今日你不觉得孤单那些锈迹斑斑的日子早就吃掉了时间的锋利。《奶奶》奶奶在一个春天突然告别我们她没有远行她只是来到这里。那时我四岁或者三岁。大人们都去摘茶了父亲在挑粪老座钟被人偷走但是时光依旧走动。奶奶死后被埋在后山我每年都会去烧纸。我小心翼翼因为怕火我敷衍了事因为奶奶已死。我当时并不明白直到今天也不明白死是暂时没有到来但是很迅速的事。《深蓝》2006年3月我们去看望春天的海子。一个诗人的死使春天危险从六安到安庆汽车一路上播放《霍元甲》。下午我们去了新洲长江中孤独的小岛让我们吃惊夜晚很快降临大片的油菜花也暗淡下去。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找到岛上唯一的旅店。喝完啤酒后喝白酒因为菜不够小小唐去买了烤鸭。冬瓜排骨汤炒藕片后来我们默不作声。没有月光流动也没有虫子唧唧那是我所经历的最漆黑的夜晚也最安静。我们不知道内心有什么物质正悄悄溢进不远处的长江。《你》敲门声步步逼近的夜晚再次呈现。有人患了重病只能等待奇迹发生。你整夜的压抑一无所有的灰烬你停电的慌乱中一颗恐惧的内心。你等待我交上一张发霉的试卷。我不能重写一遍偏离主题的作文。你好像还没死,你好像还在烟雾缭绕的小房间里用洁白的餐巾纸擦桌上的一滴水。《妈妈》一些孩子做着游戏后来成了命运的玩具。我拆开废弃的钟表后来被时间拆得七零八落。白纸上写着黑字像刀子插进肉体。有时候我默不作声一个人喝酒像演一出哑剧荒谬即是真理。你头发花白我隐隐作痛。你生日我送给你一百元你的手在颤抖我隐隐作痛。妈妈以前你的话我根本不听但默默遵守。现在我好像很有耐心但那是让你开心。《蛇》&电风扇无知地旋转台灯终于安静。闷热的空气中我在写诗。你看的连续剧从未打动过我如同死亡只适合围观。那时我小学一群人在看一个吊死的人。回家后父亲不让我进门先让烟熏去我沾染的晦气。&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少年的好奇。她是个贫穷的少女死因不明她脖子上的淤痕像蛇一样长久盘踞在我心底。《青麦穗》麦收的季节来临我更像一束青麦穗。收割者是我父亲一个酗酒暴躁的农民。我曾偷过他的廉价香烟在紧张的烟雾中长大过一次。我曾想杀他因为在我看书的时候他故意熄灭电灯。那时我厌恶放学后的劳动。放鹅,拾穗,打猪草。那时我是手持镰刀的孩子身上长满脆弱的芒。那时我是忧心忡忡的少年痛恨草帽,农业,和父权。《我从未找出自己》灰暗的建筑有雨打湿卑微的痕迹。在旧军区医院那些房子和树木渐渐被人废弃。由于害怕你不敢出声发黄的福尔马林液中浸泡着婴儿的尸体——我从未找出自己。有时候我们是命定的玩具是飞不远的纸飞机。积压在仓库里的灰尘我们从没想过有一天它会积压在我们心底。你开始小声啜泣我陷入迷藏将自己隐蔽在潮湿的空气——我从未找出自己。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在雨中又获得了新生。仿佛裸露的河床从刺槐的呼吸中抽出一把宝剑。仿佛你打造的疼痛犀利无比抹去了回忆里所有的星光——我从未找出自己。《心灵史》裹住的孤独中慢慢消融的糖衣午夜清醒的咳嗽简单无比。体内的病在加重你听见肋骨一根根在断——虽然需要节制可你仍然骑上自行车那一年的夏天很热你在大街小巷加速。你神色黯淡手指不离开杯子眼睛紧盯着升起的泡沫。你绝望的头发在两个月后长了起来。沉默是一种自焚细胞已经燃烧很久了。我们的债尚未一笔勾销你在我的体内悄然死去坟墓尚未长上野草。《锲入的钉子》烟燃尽了鸟的翅膀合拢。水龙头带着瀑布的亢奋手表发出滴答声。一些人步履匆匆像是急着去死一些人不经常说话仿佛心事很重。这里靠近淠河有一点点风。比如台阶,一共十三层。比如石凳,一尘不染,平坦如镜。那些从容的碎片,易愈的伤口那些徒劳的组合,手拉手的家具。《如此甚好》有些事物死而复生。有些事物死去了再也没活过来。杂草中的寺庙传来一缕钟声深夜里烟花默默绽放以后都消失了。任何一只蝉它的靠近都是一种罪过很多面镜子涉水而过再也找不到。如此甚好。慵懒的猫在回味中打盹如此甚好。我看见露珠从你发梢滑落所有的消失都很直白如此甚好。《静夜思》一轮明月高挂让人想到死。福祉和虚无让人想到死。大滴的月光的尘埃落下月光下伫立的不动的人月光下的树木让人想到死。它在天空中独居一隅的孤单景象与我在生存中的角色如此相像。它是粗糙的不像一些天然光滑的东西只具有一种柔和的美感。《石头记》在植物的飞翔中保持冷静,不要顾此失彼。你精心培育的象棋王国那些功能错乱的木头,打败了,吃光了。为在湖水上培育一个细胞,为在睡眠的机械内修改小小的密码还必须,有和弦,或夜晚的禁闭。颤栗,好像坠着果子否定,仿佛早已默许。西厢失火后你捧着线装的石头记。《暮晚》&所有的日子都用来焚烧荒地。 种植青菜和菠菜 也可以种炊烟,种落日。 渔船靠在岸边心事重重 鹭鸶收紧了翅膀 所有的飞翔都那么孤单。 一辆拖拉机突突地驶远了 一只挖沙船心怀愧疚 一个女人到河边洗拖把 她老了 不记得年轻时 我们彼此爱过。&所有的时间都坏了 地面糟糕,小径荒芜。 你穿过薄薄的暮色 你返回时天还没有黑下来。《铁》这是1993年的铁,在空气中锈着 仓库中的犁还没来得及翻动春天 就被时间吃掉了。 有人采来映山红,有人 在田埂种豆子 有人在河里洗身上的泥,有人 在回忆中遭遇坚硬的撞击 这些人,不断地死去、重生 依旧活在1993年的国度。&唯有铁是真实的,只死一次 它熟知泥土的温暖,它看见 废弃的木头、旧景物以及 泥土中越陷越深的种子 它因春风忙碌而哑口无言,它因 石头冰冷而叮当作声。《我的名字叫蓝》我的名字叫蓝,蓝色的蓝 蓝天的蓝,蔚蓝的蓝,蓝宝石的蓝 蓝色妖姬的蓝。蓝莲花的蓝 蓝色多瑙河的蓝 一切都那么蓝。像是小时候 我躺在草地上看天空那么蓝 一群蜻蜓飞过,她们只是蜻蜓 一阵风飞过,她们咬破嘴唇,说出秘密 一个人醒着,玻璃发出蓝光。《水路》河,湖,海,以及七岁时学会的游泳 全部都联系上了。这次走的是水路,水路好 足不粘灰,官服鲜鲜亮亮,速度也比较快 昨天还在江陵,现在已抵达安庆 “船家,这江中鲈鱼如何?”“老爷,欠东南风。镇江的醋,只剩一壶了。” 是啊,只剩一壶了,黄酒也一样 落日也没有差别,从两岸的山头滚下 径直沉入河底。“老爷,咸丰年间 水路上的神仙死了大半。没死的都变成了江猪。”众多的时光落荒而逃,像流水不归 它苍白、脆弱,终会将胸腔的血吐尽。 《忧伤的木匠》这是八月,没有大片的油菜,也没有木匠活; 这是夏末秋初,我只能随便杀些人。 他们还不该死,该死的是我。 我躲在刨花里,说:这是刨花, 这是你到处乱扔的衣服, 这是我们相处的所有细节。 这是我拐带的村妇,早就看上我的手艺。 这是你蓄谋已久的决定, 扛起我的斧子、锯子,抱着偷偷生出的孩子, 在一个群星闪烁的黎明,和我远走高飞。 我们就在八月的棉花地,生下一群小棉花。《致王太贵、枫非子》桃花岛①纷争不断,到头来三分天下: 我当岛主,你摘桃花,还有一人 在桃树下埋着死人,哼着京戏。注:①桃花岛,作者母校皖西学院所在地,为淠河中一座小岛,春日遍开桃花,故名“桃花岛”。因形状像一轮弯月,又名“明月岛”、“月亮岛”。《刀子》这刀子要磨一磨,就着灰烬里的失望磨,蘸着池塘里的月光磨。要搁置过死囚头颅的磨刀石,要夹在镜中人的腋下,要在血液里泡一泡,要同自己进行尖锐的对话。《兔子》最后春明走了,福子也不见 你们都到哪里了,你们 都到哪里去了 我哭着喊了两遍 雪地上,还有一只兔子 眼睛是对联染的 它洁白而冰凉 我搓着冻红的小手 四周白茫茫一片 《奶奶》 那些木炭,是一只只毛毛虫 奶奶,它们又来咬我了 你的眼睛看不见 你拄着拐棍摸索过来 你用手拍打空气,像是拍死了瑟瑟发抖的蚂蚁 而它们在春天里搬运粮食 我的视野多么辽阔啊,打谷场却是它们伟大的祖国。 《邓老师》 当年的小学校,遍布着蒿草和毛虫 简陋的教室,挤满了 淘气的雨水和脑袋。一片清朗的读书声 十几个黄书包。几年过去了,黄书包 多了几个补丁 毕业那天,邓老师站在门口 男生全部打扫教室 马丽娟开始没有哭,她带头唱了一首歌。 《避雨》 我被雨困在屋檐下,这迅速的雨是从东面来的。一群鸭子被赶到西面一些植物开始倾斜着生长我抱着五条“大前门”香烟像是抱着父亲断续的咳嗽雨从天空落下,砸在屋脊雨从废弃的檐角滴在我的手臂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是我雨却不是雨了。随着那股浊流它们逐渐成了土地、河流的一部分还有几滴,已在我的体内安家落户我是微弱的草本,在破败的小屋下所能吸附的物质极其有限。 《风水》奶奶下葬的时候,正值十月天气乍暖,坟边盛开着红杜鹃这都是吉相,看风水的陈爷说。奶奶已逝去三年今日,她入土为安奶奶,人世的子孙你要庇护我们的不肖行为,你要惩戒 我突然想起春日的樱桃树和一出名叫《卖水人》①的地方小戏奶奶葬在山冈上她再也吃不到可口的樱桃,听不见辛酸悠长的调子了只有松柏暗长,一年高于一年桐子滚落,将在清明的雨中发出新芽注:①指庐剧《孙自高卖水》。《五爷之死》 五爷死的那天 人们正忙着收割麦子 五爷从床上起来 听见收获的声音很近 五奶的坟在西岗上挺着 像高耸饱满的乳房 更像一个硕大的馒头《很多年后》 很多年后 汽车经过姥山路 我坐在汽车上 很多年后 我也没有停下来 向西五十米 去敲你的门 很多年后 我已经习惯性地 看看熟悉的站台 很多年后
站台 依然挤满了人 《张大郢》 记着,要给我写信 地址是张大郢,要用合肥方言写 错别字记得修改 你的话重复多遍了 但是无人倾听。我醉了 对你打碎玻璃毫不在意 原先我是这样走的: 车站前50米,坐134路 到大东门转137 从张大郢下车,下一站 是文昌新村 记得主动投币,不找零钱。《落叶赋》&天空阴晦,秋天像一片硕大无朋的落叶,覆盖在旷野上。稻茬田里,一群麻雀悖离了落叶。神经错乱的少年,他的头发别了一片落叶。酒杯里荡漾着一片落叶。白杨树站在路边,一群哨兵,刺刀上顶着一片落叶。现在,一列火车驶出火车站,发黑的铁轨上,一片落叶从六安缓缓开往合肥。&我挥动斧子的姿势十分荒唐,我的体内,为什么要住着雇工甲和雇工乙?某年某月,戏台上刮着北风,养鹅场的房屋消逝,为什么我要落马而死?&“你的身后有没有人?”没有,只有落叶的声音。铅灰而沉重的夜色,使我像古旧的青铜烛台一样沙哑。五谷稀疏,落叶簌簌,我们头上的月亮很白很圆。《河流史》&关于河流的回忆十分冗长。我的本意是写出一个较为典型的村庄。辉煌岁月已经过去,在渺无人烟的荒村里,我找到一条通往白色宅院的河流。那条河流,被浓重的白雾笼罩着,只能够听见一些遥远的回声。她原本藏在我的梦境深处,这些回声聚集起来向我呈现她荒凉的风姿。&我竭力挽留逝去的时光。我再也回忆不出有关村庄衰败的历史。我掘土埋了自己,就是埋不掉心中虬曲嶙峋的松柏。&我已经远离时光的桥梁——窗外,有一轮煞白的月亮。清冷的风将流水吹出了涟漪,为这段虚幻的风景添加寒意。我意识到我的村庄不可追寻——一条河流的消失,才更像一条河流的新生。&《松果搜集者》&我隐逸的语言庭院,种植一株莫须有的松柏。它,枝繁叶茂,四季长绿。我不是船,能渡过弧形枯河。也不是梯,可以到摩天大厦,去找黑镜子。我的语言庭院,依然一派萧条肃杀。灾难岁月的冬季,我看见杜甫白苍苍的双鬓飘满怀旧章句。在累累伤痕与砭骨寒风之间。在深信和质疑之间。在已逝之物和将来之物之间。&谁都看见了立场不稳的树及处惊不变的河。我痛恨那条死河。我想起始皇帝和萨特,一个是专制的松果,另一个是傻不拉叽的存在的蛀虫。我的收集暂时不包括他们。长城跌落到清政府的海碗里,空谷里的始皇帝,不知道存在主义。我不是松果体内的疼痛,我不是秋日河畔上那一只飞离现实之泊的白鹭。原野丰盈,果实饱满,人世的幸福不过如此。&《南方来信》我的被子上印着两朵棕色的葵花。我伸手去揉,皱了,湿了,还是葵花。你用玄色的笔写信是因为你刚学了玄学。野花分布成一个神话般的体系,它不是月光,月光只是与我擦身而过。多少紫黑的礁石被海浪拍碎,在南方。海鸟带着潮湿飞向孤独的北方街道,一张面孔在磁石上沉思。你看不清他是谁,你眼前的波浪镀着银光,白色的浪沫溅落在千里之外的小城。你倒悬过来,锁住了就要涌出的海水。厦门高崎国际机场,曾厝垵学生公寓,你在眩晕中寻找,留着最初刺痛的针孔。这时,你看到一双幽深的眼睛。你刚想辨认,却听见微弱的裂响。我扮成一名剪径的绿林强盗,日夜出没在碧草连天、烟水苍茫的广阔乡间。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面,我看见信史缓缓走来。傍晚的河水从我的面前缓缓流去,对岸,鲜艳的南方蔬菜和水果丁当作响。你的课本里有信史时代的印记。那天晚上,我见到了一幅难忘的图画:我不想遇见的车轮,载走了本该废弃的庭院。你挂着成串的露水,出现在2004年秋天。我在中文系教室,数着岁月久远的黑台阶,黑暗中你不知道我在注视你。一颗葵花籽被吐到故事的外面,短暂的拥抱和温暖,错落有声地散落在河边。幸福在此刻仅仅是个秘密,痛苦也是。我的黑夜总是很漫长,白昼仿佛只是一种梦境。我面朝窗棂,窗棂间透出微弱的白光。天地复归沉寂,黑夜无边无际。《时光书》梦中的镜子张开翅膀。在沙滩上,有瓦砾,亡灵和盛有时光的罐子。那些不可琢磨的,不断变幻的,河水腹中的石头。他,在那里一站就是很久,像是临刑的罪犯,等待落日的严惩。他向陌生人说起自己的身份:贫穷的木匠,制造镰刀的酒农,瞎子,和医生……他说,他不全是“他”,还有三分之一的,被河水覆盖的影子。我一直依附着他,从1982年。在细雨中的小学校,在撕去封面的课本里。在蝉蜕的玄机中,在高耸的水库大坝下(我曾担心它会突然崩溃),在木桨划动水面,发出的“哗啦”声里。在空无一人的防洪堤,在河床干涸的哭泣里,在一封,寄给时间的信件里。“我没有重量,我是空的。”他习惯飞翔,和臆想。一座尖顶的房子浸没在月光中,但仍是下午,我们却打手电,因为心中的黑夜无法穿透。手电颤动着,照亮了桥栏,深巷两侧的墙壁,棉花地和嗡嗡作响的高压电线网。“我有一只闹钟,它拒绝走动;我有一颗核桃,它还年轻。”这件事我记忆犹新:八岁时我参加过葬礼,热闹的气氛让我也想跟着死一次。我的穷亲戚,死时手里还紧握一个废弃的钟摆。她种过青菜的手现在攥着自己的时间,她皱巴巴的核桃一样的脸,是不再走动的钟表(但这是悖论)。似曾相识的五月,同样的残春将尽。我从床上醒来,他已经下楼去了。现在,天才刚刚亮,窗帘在风中翕动,泛出路灯的杏黄。在此之前,他一遍遍地试过鞋子。他拿起镜子,看见惶惑的我:我们从未相遇,我们的确见过。像灯油燃尽的时候火焰一现,我们对视一笑,说,“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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