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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的《我的一九五九》
我 的 一 九 五 九
——献给我英雄的部队
献给长眠西藏的战友
  今年初,3月28日被定为“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五十年前,西藏自治,标志着百万农奴翻身做主、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西藏走上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路,是党的民族政策的伟大胜利。
  一九五九年,我作为一名战士,亲身经历了西藏的民主改革。而在西藏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我先后参加了平叛和中印自卫反击战,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革命干部,历经风风雨雨。而今,历历在目。深感胜利成果来之不易,是以血的代价取得。
  缅怀当年在艰苦岁月中倒下的战友们,他们永远长眠于西藏雪原冻土之下。欢庆胜利,抚慰先烈,告诫我们不忘过去,激励我们为了明天更美好而奋斗。为此意愿,将我一九五九年所经历的战斗生活整理出来,供大家一阅。
  只因年事已高,文化低浅,恐难表意愿,敬请谅解。
二00九年三月于山东滨州
第一章 军令 呜!……。
公元一千九百五十九年三月十九日傍晚,在祖国西北高原的一个少数民族州城,雪在不停的下。
突然,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北塬下的驻军营里也随之响起,州城周围其他驻军营地也应声而鸣。不大的州城上空整个被震撼。人们惊怔、凝望,一辆辆黄绿色军用卡车,上边盖着绿色帆布,车轮子上绑着防滑铁链,“哗啦、哗啦,吭哧、吭哧”,屁股冒着白烟向各个军营驻地驶去。
警报声对部队来讲是发布命令的紧急信号工具,此时此刻,它压倒一切,它是紧急召集军人执行命令的体现。军队命令是庄严的、神威的、压倒一切的,天塌下来可以不理睬,命令必须立即执行。而且不得有半点折扣,军人必须是以服从军令为天职。
警报声继续,军营里军人们在忙而不乱的行动,传达命令、下达命令、执行命令。此刻,军人们一瞬间似乎相互关系突变,没有商量、没有笑容、没有和气……,取而代之的则是命令。一切都是“是”、“坚决执行”,或“必须”、“务必”等绝对的语言。部队上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一切命令。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的战士腋下紧夹着一架军用手摇警报器,跑步从从北塬下军营驻地大门而出,急速奔向远处的一所民宅。雪已快过膝,但他不顾风雪阻扰,吃力地向前方奔跑,在其身后雪地上留下一长串深深的脚印。这位年轻的战士就是已当兵半年多的我,在三十二团一营营部当通讯员。营里童参谋命我到二里以外的一处居民院,也就是部队的临时家属院,传达紧急命令。
一路猛跑,到院门前猛的站住不知所措。红漆大门从里面闩了好像不止一道,而且门很坚固、板子厚实,我脚踹、砖砸根本不行。院子周围红砖墙有三米多高,据说原来是旧军阀马步芳手下什么人的商铺,比一般老百姓民房高级。
我围着墙根走到头又走回来,也无法进去,急的头上直冒汗。哎!有了,只见离围墙两米远有一颗半搂粗的大树,树杈已伸到墙头上,急中生智——爬树。发挥咱农村从小练就的绝活,“噌、噌”四五个动作就窜了上去,抓住树杈借双足离树猛一蹬一下就上了墙头。往院子里一看,嘿!,院子里“炸营”啦。军嫂们加上孩子一大群,哭声、怨声、喊叫声、带脏字的骂声以及孩子哭叫妈妈、爸爸声交织在一起,简直是“女、童”声大合唱。
原来,军嫂们很敏感,也算半个当兵的,全城警报器一响,好么,这里先炸了锅。大门两道门闩还不放心,用人墙又靠住。军人们此时一个个手足无措,平时的雄姿威风全没了,变成了“门背后打飞脚”的主儿。然而,军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亲骨肉的分离他们难道不眷恋吗?可军人更知军令,服从必须是无条件的,想脱身但走不开,说服吧根本就没“戏”,别说下跪就是磕头也不放人。这下,各个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我的“降”临,对这群当兵的来说是救星,但对军嫂们来说却是混蛋一个。从墙上跳到墙阳台上再一跳落地,猛摇警报器好一阵子。呜鸣声压倒了一切,震撼着这所不大的院子,更震撼着军嫂们的心,它是军威的体现,它表示着严肃的神威。这时,一切别的声音自息,封堵大门的军嫂们“哗”的一声把两扇红漆大门敞开,自行在院子里排开一条很宽的人形夹道,目光由痛挽变为无奈,固执地站着等军人们从中穿过。
军人们着装整齐,跑步离去。军嫂们望着远去的军人,她们不擦眼泪,也无凄泣声,一直站着。雪还在下着,屋顶上已涂上厚厚一层白色,军嫂们头上、肩上已白装素裹,她们竟一丝不动,静静地站着,坚强挺着。
此时,惜别情、依恋、悲酸……,宁可牙咬碎不掉一滴泪,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不给即将远去奔赴战场拼杀的亲人们心里添乱。雪花落地凝固了,人和空气也凝固了,这场面、这气氛我哪见过,只觉的心里堵得慌、鼻子直泛酸,想说一声道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也只是眼含热泪。片刻后,我双脚立正,向军嫂们郑重地敬了个军礼,猛转身奔军营而去。
第二章 惜别
满载军人们的汽车,浩浩荡荡驶出军营。车队两旁是摩托车卫队开道护驾,摩托车手头戴钢盔、手上是白色的手套,好一派威风凛凛、浩浩荡荡。车刚一拐弯驶入大街,战士们吃惊地发现州城的路两边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人把一条不太宽的长街挤满,只见人头涌动,一眼望不到尽头。人们在各自抒发激动的感言,但共同的表情都是无限激动,痛惜不舍,甚至是悲伤,悲痛欲绝。
原来,他们知道部队要出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要离开州城了。州城的人,城里城外、十里八乡越来越多。人们忘了大雪弥漫的黑夜天,自发地前来为我们送行。这样浩大的人群,如此真切感人的惜别情,瞬间像雷电般击打着军人们的心。鱼水情啊!十年的鱼水情、血肉情、骨肉情,从军民的心底同时涌出。今夜就要分离,试问“今夜送君别,何日君再归?”。军民情已经融合难分开,已无限牢固的结为一体。特别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军民鱼水情更深。
州城这个地方,当地人多年来习贯称地方政府为“州里”,称部队为“师里”。州城人有相当的大比例干部、工人和当地职员是十一师复转军人,而州城人又把一批又一批儿女亲骨肉献给了部队。师里抗日战争和建国前参加革命的,绝大部分人在解放州城以后在此成了家、扎了根。这千丝万缕的结能拉断、能扯开吗?对!是历史使命把他们结成了一个共同体,结成了鱼水情、血肉情,才构成这伟大的爱,才显现眼下雪夜里这感天动地的悲壮场面。而仅靠这分别的一瞬间,难以倾尽人意、难表情怀。
人群水泄不通,互相簇拥,戴白帽和围黑纱的少数民族占多数,千万只手向军车招示。有双手合十的,有单手捂胸的,有仰天顿足失声痛哭的……,人群里不时有老人因激动过分而晕倒。&
沉闷的汽车马达声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空气憋闷,撕心裂肺。汽车轮子上的铁链子老半天才“凄唰、凄唰”响一声,车辆寸步难行远比毛驴车还慢,摩托车开道护队早被人群挤没影了。汽车轮惨凄,滚入深雪中吱吱作响,令人太阳穴发憋。
锣鼓声没有,鞭炮声也没有,歌声、口号声更没有,只有一片哭泣声。汽车尾气在雪雾里弥漫,空气已似凝固。军车前不时有老人、有妇女冲前扑拦。天哪,这是送行吗?这场面谁能受得了。是的,眼下事实就是这样。这是悲壮、庄严、悲酸,是槌击人心、憾人心腑的交响乐。
军车终于驶出州城,奔五道梁方向而去。再见了,州城!再见了,州城的父老乡亲!军车疾驰而去。
第三章 紧急换装
兰州到,庞大车队驶进兰州区域。可能是军情紧急和保密的缘故,似乎公路是为我们修的专线,路上很少有车,行人稀疏。
去年入伍咱从这儿下的车,今儿又回来了。但啥模样仍不知,
兰州城有多大、城门往哪开的,一概不知。上次,是下了火车被汽车拉跑了。这回吧,汽车虽有帆布罩着,但车后尾有开帘可以掀开一览兰州风光,可惜又没那闲心了。此时,官兵们各个表情严肃,心里都明白所肩负的使命,说白了咱是“干啥吃的?”
州城出发前,营童参谋宣布我的任务是“跟着田教导员”。就这六个字,也就决定了咱这小兵在第三十二团一营一个时期的生活、战斗履历,即刻也就成了田教导员的贴身“跟屁虫”。州城出发就坐同一个汽车,在告别老乡送行时我流眼泪,他劝我不要激动,注意形象,可是没多会他“呜呜”都哭出了声。
车队巨龙般驶入临时专设火车“站”。说是火车站,实际就是三面用苇席条耙围了很大一块地,一面靠火车道,有好几平方公里大。站台,也就是靠近铁轨的一月牙形水泥台。如此大的站,统统是清一色当兵的忙碌。
下车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换装领东西,确切说是自己拿。在军营平常情况下,是由司务长、给养员补充式部分发放,今天叫“换”,就是彻底把原有的换掉。因为要去的地方是西藏,是高寒地区。棉大衣换成皮大衣,布棉鞋换成大头毛皮鞋等等,总之全换。由于时间紧迫的原因,方法也很简单,各样物品有次序排放有一里多长,军人们排着队从这头进去,打那头出来,就完成了。像现在自助餐、超市买东西一样,自己动手。我们叫提前的“共产主义”——各取所需。但还有一条,虽不交一分钱,但该拿的必须拿。
换装小件好办,扔掉旧的换个新的就行,头上摘下旧布帽子往左边一扔,右边检一顶长驼毛帽子往头上随戴随向前走。有的就麻烦了,但也还得必须干,像新增加的绒衣、绒裤,要脱掉棉衣棉裤穿到里面再穿回外衣。轮到我表演了,因不熟悉号码和不懂得大小之分,现场也没人指导,反正前面咋取我咋取。嘿!长驼毛帽子一戴,一号皮大衣一穿,大头毛皮鞋一蹬,从两三米的旧衣物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出来,大汗淋漓头冒热气。
回到原地,教导员一瞧哈哈大笑。我开始不解首长笑啥,教导员笑着说:“你这身打扮绝对能防‘八二炮’,子弹是打不透的,精干小伙变成了小老头”。这时,打量了一下自己,不好意思,形象是有点差。原来,皮大衣我整了个一号的,拖地皮,袖子也长,捲了一圈毛朝外;长驼毛帽子头回戴,戴的向下了点,把眼眉都盖上了;大头皮鞋本来该穿三号却整了个一号的,底儿又厚又重,活像现在的“圣诞老人”。首长立即说:“马上去换,除了帽子以外,其他统统领三号的。记住,大衣一定要领个最轻的”。我只好又去了第二趟,这时的旧衣物堆比刚才又高了许多,我只能再丈量一遍。
换装回来,首长看了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首长突然收了笑容,朝前方物资堆一指,问我有什么看法,我随口说:“太浪费了,踩上去心疼得慌”。首长紧锁眉头说:“战争是残酷的,是要付出代价啊!”说完,他立即指向身后五十米处的火车轨“马上准备上火车”。
第四章 神秘特殊的火车
长长的火车卧在铁轨上,火车头“呼哧、呼哧”冒着黑烟,好像已等了我们很久。只见火车两头各有一名“伙计”手拿红绿旗比划着,好像互相对暗号、打哑语。军人们紧张有序地登上火车,除了口令声再没有说话声,一切出奇的平静。
战争,赢得时间是第一位。我们是昨天下午开的动员会,傍晚就拉响了警报。我只记得是紧急秘密进藏,去平息达赖反动集团叛乱,是去打仗,别的没啥印像。部队在分秒必争,战争是无情的,此时压倒一切,为了赢得时间,其他则必须统统割舍。火车头又“呼哧”了几声,列车就这样悄悄开动,离开兰州闪电般飞驰而前。
特殊而神秘的列车,满载着特殊神秘的人,神秘而静悄悄行驶。处于保密,一切礼节全免了,偌大兰州城临走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火车司机也未鸣笛,火车开成了哑巴车,说走就悄悄跑了。
士兵们特等待遇享受——“软卧”,而且是大软卧,就是一个车厢里大伙一块儿统统卧。车厢铺了一层麦草,人横排两行,打开背包一个挨一个卧吧。一开始觉着新鲜,大家兴高采烈,可得机会好好放松放松,解一下坐汽车的疲劳。可时间不长,就慢慢发觉不对劲儿,这软卧不灵,不能卧只能坐。有时坐也坐不稳,集体大动荡说不定多会就来一家伙,每这样一次,随后便是大笑声。因为在那一瞬间众多精彩姿态会出现,惹得人人大笑不止。
车厢是封闭的货车箱,估计是负荷轻、速度快、铁路质量等原因,火车晃得厉害,把我们在里面摇了煤球。我们班长一遍又一遍督促大家休息,都磨磨蹭蹭直笑不动,班长急的没法子。班长名叫刘光伦,四川人,个儿不高,胖乎乎的,心直口快动作麻利,有爱说好笑的习惯。他的笑往往与众不同,一件事一个故事他还没说明白,大家也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自己首先连说带笑把其他人弄得莫名其妙,还反复他的口头语“好笑人”。再一个特点,是遇到着急无奈和不顺心事的时候,最后贯以“日吗的”口头语收场。班长亲自带头示范,一边动作一边说:“脑壳要顶紧,腰杆要伸直,枕高点。娃儿们愁死人了,睡觉还让别人教,日妈的,好笑人”。他果然挺直睡下。
也不知是铁轨之间衔接口高低不平还是对口处铆钉松动,有时会“咣当”一家伙,大小不等。好么,班长时运不佳,这会儿碰了个大,刚躺下没一会,“噌”一家伙就坐了起来,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嘴里直叨叨:“给老子整了个疙瘩,日妈的。好,不睡了,摆龙门阵!”西北兵叫“谝闲传”,古今中外,天上地下,能逗乐提神就行。车厢内噪音特大,必须使劲儿喊大家才能听见。吹牛、抬杠、不受拘,有人临场出题,我们乘的车是火车还是货车?应该叫啥车?个人发表自己高见,有一个共同特点多以结尾甩一个包袱,逗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但我除外,我不但笑不出,稍一震动肋骨剧痛,遇到颠簸,疼痛难忍,暗自掉泪。
在出发前几天,童参谋让我学骑马。六匹军马任我挑选一匹,我从中选了一匹雪花青马。他夸我有眼力,说这是一匹立过战功的军马。我打小就酷爱大牲口,马是大牲口之首,立过功的战马我能得到,我如获珍宝,爱不释手。梳毛、擦背、挠痒痒,半夜出来解手都去马厩看看我心爱的战马。马似乎还领情,第二天就让我骑。谁知好景不长,总共不到一星期,出事了。出发的前两天,操场训练热火朝天,我也备鞍上马练骑术。围操场刚跑了半圈多,不知犯的那门子邪,战马突然猛停,大叫一声,后蹄子尥起有一米多高,我赶忙双足紧蹬马蹬、夹紧马肚,身体后仰;紧接着牠后蹄落地,又来了个前蹄腾空,后腿着地直直地站了起来,我便随即爬下胸部紧贴马鞍。一刹那前蹄即将落地时,万万没想到坏东西变了个花样,前蹄不是落地而是直接跪地,预计的错觉使我正好上了牠的当,“嗵!”的一声从战马的左前肩直直地头冲地栽下。只觉的眼前一黑,耳朵嗡嗡直响,老半天也没找着东南西北。操场上的战友们急忙跑来扶起我,只见脑袋半截儿扎进一个小泥坑里。谢天谢地,多亏了那个泥坑儿,如果蹾在操场的硬地上真不知将会如何。也怪,把我摔下来之后,坏东西一动不动。还哼哼地和我表示亲近,视乎是表示对不起,据说战马精灵具备这等素质。之后,前胸和后肋骨痛的不敢喘气。营里军医手摸了一下认为骨头没事,给了一包药片先吃着,让休息一下观察两天再看。这两天精神一紧张没咋痛,前天晚上去家属院通知紧急集合,爬树上墙也都没发作。而现在心一缓,再加上这大车厢一咣当,真把人痛惨了。想找军医鬼知道在那个车厢,每节车厢与车厢互不相通。车厢里连个灯都没有,曾发给几根蜡烛,白搭,没用。车厢内有风,车再一颠,就连灭带倒。车内失去照明一片漆黑,此刻只有一个字,就是“忍”。也怪自己粗心,药片换装时忘了取出随旧棉袄扔进物资堆里了。好在车厢里气氛好,欢声笑语不断,也就全靠精神调节了。
列车白天不停,每夜停站一次,是特设的供水、供干粮和下车临时解手活动十五分钟的地方。车厢是从外面插上的,车内放了一个大水桶充当马桶,可供大家方便之用。这一点倒也好,野战部队清一色全男性公民,解决困难互不介意。可是有俩“伙计”还真怪,就是与众不同,怎么都解不出来。看来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儿,可此时对他们而言,的确成了较头痛的问题。各个憋的脸红脖子粗,一阵儿一阵儿的直打哆嗦,大汗淋漓就是解不出来。也不知谁给起个了个名“练内功”,也就是叫忍着的意思。
又过了大半天,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麻木了,我的疼痛在减轻,也就逐渐能承受了。从此,我再没管过这一次伤痛,直到转业后一拍片看出肋骨有旧伤。怪不得每逢劳累和天气变化就发作,没花钱落了个“气象台”伴我终生,可一辈子预知天气变化。
列车伸着脖子能跑多快跑多快,哪管我们在里边摇煤球。记得火车过嘉峪关时,有人小声说:“要过嘉峪关了”。古人说过,过了嘉峪关两眼泪哭干。眼下,无一人动容。然而,大家心里知道,离家、离内地越来越远了。当然,人人也深知自己去干啥。列车疾驰而奔,经过两天两夜行程,抵达峡东时天已经临黑。
第五章 万剑待发
下了火车,改乘嘎斯越野卡车。一辆辆卡车上统一整齐地站着持枪荷弹的军人,子弹上膛,手把枪扳机,一触即发之势。很荣幸,我跟营首长站的是第一辆车。车头正中间架设了一门“八二”迫击炮,左右是两挺双轮重机枪。我除了携带个人武器弹药和背包、水壶、挎包、干粮袋以外,又给我新增了一架望远镜挂在脖子上,一杆卷着的红旗握在手中,站在首长背后觉得很神气。当时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向前、向前、向前。
汽车飞驰向前,时刻准备着每秒内就有枪炮声响起。我们指挥车上两名重机枪手做好瞄准姿势一动不动,炮手端着炮弹随时准备发射,千军万马只待一声令下。西北高原的三月夜,车速飞快,寒风刺骨。刚开始,热血起了作用,暂时不觉得冷。但是,一会的功夫,觉得手指头有点麻,随后全身也慢慢地冻得发僵、变麻木。此时此刻,瞧这架势今儿晚上是打定了。我心想“热闹戏要开场了,等着瞧吧!”第一次见这场面,我预感成千上万的部队一但打必然是大仗。
夜幕漆黑,满世界只有我们。茫茫戈壁沙滩无尽头,看不到边,只有无数辆满载着持枪荷弹士兵的军车。人人精神已经达到最高度的集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千万名军人倒很像小孩放鞭炮似的,捻子已经点着就单等“嗵!”的一声响。大戈壁滩的夜,突然出现我们这一支铁军,似滚滚铁流,以排山倒海不可抵挡之势,神速般飞驰前进!
第六章 激励鞭策 
&昨夜里,该发生的战事没发生,小孩点了一个哑炮——没响。后来,教导员说这事儿叫主观和客观的问题。当夜进驻敦煌,我们营那一夜住的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坐北朝南有一排平房,院子广场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我们就被安排住在这牌平房里,房子里地上已经铺好麦草。刚一放下背包就通知开饭了,神了,这么这么快?一看发现满广场上冒着烟,仔细一瞧是上百个为我们烤饼的炉子。炉子有齐大腿那么深,象个大水缸,口儿小肚子大,中间烧着柴火。炉子四周大娘大婶们跪在地上和好面后擀成圆饼,然后手从炉口伸进炉子里把面饼贴在炉膛四壁上。贴饼是个很辛苦的活,只有跪趴下脸贴着地,胳膊才能伸进炉子把面饼贴到位置上。现场场面挺大,不时有人用筐把烤好的饼抬走,守炉的妇女们又继续操作。听说她们深更半夜就开始为我们烤饼,也不知她们干了有多久。那天的饼特香、特脆、特甜,特具地方风味,以后再没吃过。现如今新疆馕市场上到处有,可咋吃都没有无九年三月在敦煌吃的饼子香。
&第二天出发,出了大门回头一看校牌,才知原来住的是敦煌女子中学。为了我们,学校停了课让出教室让我们住,而学校的广场因为挖烤饼炉已变成了马蜂窝。
学校大门外已是锣鼓喧天,口号声不断,全市人民在路两边排出了数里长的欢送队伍。我们整装出发,队伍唱着军队歌曲从群众夹道中间整齐通过,军民口号声、歌声和锣鼓声交织在一起,震天动地,撼人心肺。这是我们这几天以来第一次露脸。自三月十九日雪夜里出发以来,很少接触阳光,又在闷罐火车箱里捂了两天白脸,换装以后也没整装列队。此时,场面阵势这么庞大,好像整个队伍精神面貌猛一下变了很多,我也觉得自己好像闷了很久才从地下窜出来的感觉。全军一色崭新草绿军装,头戴咖啡色长驼毛棉军帽,阳光一照,人人英姿无限。
我在这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从欢送人群夹道中间通过,哪有亲身体会过,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这等光荣待遇。如果在队伍里跟着前面的人,喊着“一、二、三、四”或呼着口号、唱着歌随大流可能就没事,谁知哪壶不开提拿了哪壶,偏偏我不走队伍里,通讯员得跟在首长屁股后面瞎扑楞。一入人群夹道,到处是“解放军辛苦了!”“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的口号,我这么个刚当兵的“大兵”享受这等待遇有点手足无措,学习我学啥?我脑子嗡一下就懵了。白发苍苍老大爷、大妈也喊向我们致敬,我敢接受吗?西北人通常讲“乡里娃,脸皮薄,见世面少,害羞”,这倒叫我全占了,众目睽睽下没走几步就腿肚子直转筋。
队伍两边人群伸手可及,我越不敢抬头两边的人越看我,当时什么抬头挺胸、威武军姿等应有的表现早没影了。人们好像故意与我作对,首长们这一拨所到处口号声尤其的大,而首长们又不好好的快走,一直步子不乱,每走十步八步还跟两边的人又握手又摆手挺潇洒,可屁股后面的我怎麽办?当通过学生段时,口号声又变了一个调,加了“叔叔”两字,好么“向解放军叔叔学习!”论个头、看长相,好多学生都比我个儿高、比我年龄大,猛一下无故升辈到叔叔一级,我敢当吗?可他们明明看着我喊,真把我给喊晕了,脸红耳赤,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坏了,一不小心女学生的浪漫与我的幼稚相碰。因有一个女学生向我要了一把炒面作纪念,“哗”一下子我被包围了,一个要都要,我是寸步难行,顿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眼。这时,我心里埋怨首长“平时你老说让我‘锻炼、锻炼’,这种事碰上了怎么锻炼?”首长回头一看发现我没跟上,见我直挺挺傻愣愣地站着,被一群女学生团团围着要炒面,便冲我点点头,并提示意思让我赶紧给学生们。我就用军用小瓷碗盛了一碗,每人不多,只是用三个手指头捏一小撮,一碗捏完再一碗,一直到炒面袋散空才放了我的行。
此事过后,作为个人绝密没给一个人说过。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还是被班长知道了,为此还找我谈了一次话。他明知道具体详情,还故意叫我汇报“一哈子”。我吭哧了半天,说了两个字“紧张”。他倒好,又是直接“上纲上线”,批评我说:“丢了咱班的人,咱是什么?是解放军,晓得不?农民封建思想,那么多女娃儿你怕她们啥子?给老子开谎腔,没得的时候你娃巴不得越多越好,老子也是巴不得。。。。。。好笑人,下次注意”。我心里嘀咕“有那么严重吗?下次咋注意?”看起来他词也乱了,我不敢顶嘴但心里也不服气。
敦煌短暂一夜逗留,时隔五十年之久仍历历在目。需寻思受触及心灵的事打动着你,也就是一个人觉悟的提升,又一次领悟了很多很多宝贵的东西,一次接一次地受到洗礼锤炼。人民群众炽热的情感、殷切的希望,给予战士们巨大的精神鼓舞,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敦煌出发,继续向前。树木渐少,再往前一棵树都很难见到,山更秃了,地更光了,风更大了,路更不平了。庞大的车队不见两头飞奔在西北高原,千万名热血男儿心里同一个信念,行动同一个目标,同在一条战线如滚滚铁流向前进发。
第七章 临阵受命 
&仗还没打,就有了牺牲。中途临时停车休息解手统一有规定,人车右边活动。当日快到长草沟兵站时,与我一个县一同入伍在在炊事班的贺建华,他不知什么原因稀里糊涂违规跨公路去了左边。这时,有几辆集装箱汽车一样的通讯车飞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响着警报从我们旁边飞了过去,据说是要按点到前边兵站和总参联络,所以速度贼快。没想到贺建华正好碰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人即倒地,现状很惨。“出事车”速度没减而去。我第一次和烈士打交道,很简单,皮大衣一裹,帽子往脖子上一按,抬上车,全过程也就是一分钟。第二天,我们从长草沟继续出发,而我的老乡“贺建华”却永远地留在了长草沟。
又是一日急行军,到达青海大柴旦。驻扎下来后发现好像气氛有些变,有点缓和。组织观看了化学连的火焰喷射器表演,参观地方的展览会,见到各种颜色的大粒盐,一两米高的水晶石块大开眼界。几日后,全师大阅兵,传达国防部长彭德怀的命令。
那天,各部队进操场后都必须把长形的队伍整成四方块,叫队列者令众军人稍息,再喊一个立正,然后跑步向前向上一级首长报告“部队已到,请指示”。互相敬还礼后再叫自己部队休息,自己也就归队了。接着上一级首长再以左转、右转、向前十步、向前八步地组织列队,以至把小集体像摆积木一样纳入大块,一个一个地往下排。除了各级带队军官的口令声和队伍的脚步声外,空气中绝无一点其他杂音。然后,点到那个部队,立即出列露一手。步兵手端打开刺刀的步枪走了几步正步,最威风;机枪队形太笨重,一般般。我站在队列里想“很放心点不着我,吊儿郎当的兵种没事”,就一边看一边心里点评他们。我为能参加那天的场面骄傲了好几天,本大兵虽然个头差一点儿,但也是队列中人数中的一个数,谁也不能说我是小数点后边的数。真的,从那以后,机枪连的大个儿就很少喊我小鬼了。
在新兵连学的队列本事今天全部被“倒光”,有的还不晓得的新东西今天全碰上了。比如最后定型后,首长步入时的“向左看”就是新见识。只知道“向左看齐”,这里只叫你“向左看”,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一样。左右看齐是要求的队形整齐,把这“齐”字一减是目视礼,是军人向上一级首长敬礼的表示,为目视礼。看来我们新兵连的教官水平太凹,这一手他忘了教。最后,让我们向左看,上万大军“唰”一下定型。上级首长们在我们前面绕场一圈,走几步招着手说“同志们好!同志们幸苦了!”我们立即回应,喊声震天,大地动摇。之后,又是万人的稍息立正动作,一个定型上万人纹丝不动。过后逗乐讲“幸亏是冬天,要是夏天蚊子、虫子什么的爬进脖子就遭罪了。首长开始宣读命令,大意是“达赖反动集团已叛国外逃,命令陆军第十一师暂缓进藏。落款是国防部长彭德怀,一九五九年三月”,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命令的宣布对于我们来讲等于来了个“急刹车”,我们从秘密转入正常,从紧急出发转入就地待命。
这一急刹车不要紧,但惯性作用带来很多当时应急问题。最难的就是每天必需的吃饭,这么多人每人每天少说一斤粮食,一天吃多少?两天又吃多少?我们这一路速度之快后勤给养哪能跟上。理论不假,从古到今人们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然说明了一些道理,起码说明重视后勤保障。然而,主管与客观发展规律和现实是变化的,而且变的一刹间是多因素所决定,所谓应变力也就是考验人的反应能力。仅这几天,小小的大柴旦就已难招架了,据说当地群众在已减口粮定量的情况下再支援我们,他们已压低到最低极限地步,广大群众已经处于饥饿中。
命令中好像还有四个字,叫什么“残余溃散”。据我们班里懂理论的人士分析认为“其意思可能是说达赖带了些好样的外逃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些‘垃圾’,‘溃散’吗也就是散了的意思,我们今后的任务不会多大了,也就是扫一下‘垃圾’而已”。我当时很佩服发表此高见的“理论家”,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对付这些溃散的家伙确实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这是些带腿的“活垃圾”,彻底清除谈何易。
第八章 移师待命  
大柴旦驻扎了三五天以后,我们一营移驻格尔木,部队住河东原火炮营营房里。部队主要任务是训练,给养已渐解决,但烧的缺。没法,只好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当地有一“宝”,就是大树长在地底下,这是我们总结的青藏高原若干“宝”中的一“宝”。可能在千年万年以前,当地遍地是原始森林,不象现在光秃秃的风吹石头跑,遍地没有几棵草。随着大自然的变迁,不知什么原因这些树木死去并被深深地埋藏于地下,而在地面之上仅留有一撮子残芽儿,但下面竟是地下原始森林。年久已成朽木,有粗有细,粗有一两个人搂不住,细的也有水桶粗。砍伐方法很简单,挖一丈多深的一个大坑,掏去砂子,朽木赤裸裸站立,斧子砍、榔头砸倒,装上车拉回即烧。燃烧时发出蓝蓝的火苗,无烟。如果鼓风机再给加一下风,活力不亚于现今烧的各种燃气,而且这种燃料绝对无污染,还带有香味。
那时的格尔木顺着青藏公路一条街,两边没有几个商店,邮局、青办、汽修厂等几家可数。东边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河水大小不定,要分季节,有河东河西之称。河东有三八商店等几家单位,总共有万把人,而且多是内地人,当地人所占比例很小。东,通省会西宁公路;南,昆仑山脉可望及;西,笀崖等有几个地质矿已开采;北,四十多里天然盐路桥汽车从面上通过。自然气候已有高原感觉,常年干旱,风沙大,整个城市河东、河西都只有建筑物而没有一棵树,说它一派荒凉绝不为过。呆在这个地方,有不想待下去的想法,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第九章 沱沱河战斗 
盼呀盼,这一天终于盼到。四月上旬,我们又出发前进。进军到唐古拉山的坨坨河一带接到战情,我们一营立即奔赴战区。因汽车无法通行,部队只能徒步前进。高山峻岭山连着山,有时好不容易有一段平地吧,又是一墩又硬又滑的梭草,踩在上面不时被滑下去,一脚滑下去不是脚脖子深的沙子就是到膝深的沼泽地,真是深一脚浅一脚。最难受的是空气不够用,一使劲胸口憋得慌,嗓子里像喝了烟叶子水,让人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但我们没有被眼前的严峻环境吓住,我们士气高昂,艰辛跋涉,每一步所付出的力量远比内地大好几倍。
翻了两座不太高也不太陡的山,但是很难爬。一毛不长,全是黑乎乎的烂石头,表面是豆粒大的石粒子,踩上去咕噜滑回来半步。一会儿“通”一声你掉了链子,一会儿他“通”的一声趴下了。我们班长气的嘴里只骂“日妈的”,还说:“当年孙悟空咋个没走这里,他要开个道儿老子还能借个光,日妈的”。
唐古拉山的四月份还处于“凉快”季节,每次休息十来分钟起来,都感觉像从冰窖里出来一样。大小河过了两个还是三个记不清了,都是晚上趟的。水浅的问题不大,深点的可就不好受了,但是使命迫使你必需毫不犹豫地趟过去。河水不超过大腿深还行,一旦过了小腹就特别难受,整个小腹就硬成一块了,睾丸可能怕凉直往上顶,而且过后老半天还不愿意下来回原位,让人痛苦的无法忍受,只能咬紧牙关拼意志。
战地到,各分队分散前进,步谈机、电台话务员不时传达着首长的命令。一会的功夫,部队半卷形状地翻过一高地,我们形成半月牙式形状从上往下压。正面对方也是一个山头,他们虽是阳坡但比我们矮许多,而且背后是一座大山,进入的口被我们堵上了,也就是说他没有退路。他们越往前走也就是越离我们近,是自投罗网。
对方黑压压、乱糟糟占地一平方公里多,人、马、牦牛混在一起,开始难分辨,距离拉近了可具体分辨出人和牲畜,而且还有妇女、小孩。怪了,匪徒怎么会拖儿带女上战场?这一点当时我是不解的。根据政策和我们这支部队前些年在甘南平叛的经验,一般情况下是先不开枪的,尤其是第一抢。我们开始向他们喊话,令其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同时散发传单。但敌人置若罔闻,小山头火力点向我们打了一阵子排子枪。可能敌方的情况还没有全部搞清楚、老少男女人员复杂等原因,首长还是没有下达还击的命令。
第一阵排枪过后,枪声就稀了一些。突然,我们脚下“卟、卟”了五六下,子弹像爆豆一样在腿下乱串。怪了,我们就上半身只暴露了一截,而且才五六个人,目标又不大,按理他们是观察不到的,敌人怎么会看见呢?这时,班长头戴耳机正和部队联络,“哧儿”一声,一颗子弹打穿老兄的行军水壶后又在他面前掀起了一股子石粒,还吧把电台底壳干了一个坑。气的班长一边“呸呸”地吐嘴里的沙石一边发火“给老子,老子没得生气你倒先开枪了,日妈的!”一发现行军水壶斜着被穿了一个眼儿,气的不知该说啥“刚发的,新的、新的,等倒起、等倒起,二天叫你龟儿子娃娃不陪才怪,日妈的!”我下意识发现我手里柱的红旗,本来作用是招示队伍提神和让个连队知道指挥所所在位置,而现在起了副作用招致敌人向我们开枪。我随即把红旗平放卷起,同时提醒首长当即通知各分队战士,把帽子上戴的深蓝色防雪盲风镜统统调到脑后,以免成为敌人瞄准的目标。
本来匪徒的步枪很落后,“老筒子”加“三八盖”,但加了两条叉子。叉子是用两根羚羊角固定在枪身前半部分,往地下一杵可起稳定枪身的作用,能提高枪的准确率,尤其是射击固定目标有一定的准确率,但活动目标他们往往就没辙了。后来,我们凡是发现敌人有插叉子枪的动作,也就以移动来对付他们。果不然,收了红旗后敌人失去目标,我们也再没被子弹干扰。
敌人营盘里乱套了,大群里人和牲畜声交杂亦可听见。虽然正面向我方阵地蠕动着,但有点就地打圈圈的样子,可能他们有督战什么的,害怕但又必须得往前走。我方已喊话多时,我们的传单也都撒向了敌群,但一切无济于事,敌人继续向我方扑来。看来敌人还有“战术”呢,后面一溜儿不到十人的叉子枪手在山梁上压阵“掩护”、督战,大群名副其实的人马还加牦牛“冲锋”,最前头只有四五个亡命徒双手抱着老筒子步枪不时乱放,像是对天上开的,可能人家兴这一手,我想主要起造气氛领头作用。
从原来的千米距离直到百米之内,再近到了五十米左右。好么,“乌挆”也用上了。“乌挆”,就是一条两米左右的毛绳,中间相等折回,在等相处缝上一块皮子,地上捡一块石头往上一放,使劲抡几圈绳子后把绳子的一头猛的一松手,石头打出去最远可到七八十米远。“乌挆”本是藏牧民放牧赶牛羊用的,如今被匪徒们用到“战场”上了。人群里有四五个男子“英雄”着实地亡命,命不知他要不要但脸是不要了,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只见脖子上挂的“护身符”一跑在胸脯前嘀哩当啷,举着枪、藏刀、棍子“嗷嗷”叫着往前冲。此时,我们在忍无可忍、让无可让的的情况下,被迫还击。一声令下,各部队闪电般压向敌群。其实只放到了最前面十来个最嚣张的分子,重机枪不到半分钟就把对面山头的火力点彻底治哑了。也就十来分钟吧,战斗结束。这是进藏第一仗,开门红,无一伤亡,从而大鼓士气。
清理战场,牛马不用数,让他们继续赶着跟在后面走。这时,复杂的事儿又被我碰上了,清点俘虏报了两次数教导员还直摇头,我犯了难。是光算男的还男女都数?如果光算女的里头拿“家伙”的也弄不成,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俘虏,“家伙”刚才已经收缴现在也认不出来具体是谁,小家伙又算数不?大概多高的才算?教导员看我很为难,他最后笑了说了声:“就这样吧!”最后上报的数目是生俘大头儿一名,保镖六人,其他人员四十五人,牲畜一群。打死的不属于我清点,过后听说死亡十一个,伤五人,其中重伤一人。我们押着、赶着这群战利品,胜利返回沱沱河。
第十章反动的活佛 部队返回坨坨河后,营首长立即审讯了那个大头儿。不假,是位不很大的“活佛”。他叫白马罗桑,头戴狐皮翻毛呢帽,身穿蓝色缎长褂,上绣茶缸口大图案,腰系真丝带快拖到地上,厚底儿长靴还绣云子花,手里提溜了一串珠子蛋儿。所谓的“活佛”,五十岁左右的年龄,留了个山羊胡子,脸很长,两只耳朵戴了两只深色玛瑙耳环像两个乒乓球。尤其他是个歪脖儿,头好像是有毛病似的难以自控总是晃荡,他一晃荡耳朵上两个乒乓球直动,很是好玩。
审讯室是活佛自己的帐篷。从牦牛驮子上卸下来,中间一根长杆立起,四角立柱一竖,帐篷布摊开往上一撑,四周绳一绷就建起来了。老家伙“不亏”活佛头衔,帐篷豪华与普通不同。米黄色厚布制的,上边四周还花里呼哨绣着彩色的“云子’,可能是他平时外出游玩的小歇用的“别墅”,今天到成了他的审讯室。拿来装榨菜坛子的包装箱代替了椅子,口朝下一墩,便请“客人”入坐。“客人”死皮塌脸的一坐,两腿往地下一撑,头颤眼闭始终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凭两位藏语翻译反复讲就是不吭声。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就是不开口,又静了一会,宋营长突然大喊一声:“白马罗桑!”老家伙猛一怔脱口回答:“唻斯”。营长“我们是老相识了吧,怎么又是‘朝佛’行动吗?”营长说。原来宋营长以前和他打过交道,这次是第三次了。每次被俘教育后就放,但放了接着又干,老油条了,真是反动顽固不化,可见我党的政策对他们是何等的仁至义尽。就这样,啥也不说死抗拒,只好暂收押。
开饭时间到了我给送饭,第一次不吃,我心想“毛病!脾气还蛮大。”停了一会又去送第二次,这次按教导员指示的意思“态度要好一点”执行,劝他说“吃点吧,对你肚子上的伤好”。我双手端着一碗大米饭,上面盖着肉菜,满以为会受到他的感谢。谁料他手猛地一抬,“啪”的一声碗扣在我的前胸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大米饭撒了一地。我被气炸了,一把抓住衣领就想动手,但猛的想起纪律两字,只前后晃荡了两下猛地把他按下,哪知装榨菜坛子的筐子是竹皮编的有弹性,猛一撒手倒了,老东西也同时滚到地上吓得不敢动了。我转身出了帐篷,临走仅仅对他“呸”了一嗓子算是出口气,帐篷里只剩下老家伙自己躺在地上哼哧。我边走肚子里的气还是鼓鼓的,昨天是他自己硬要往子弹上碰,小肚子的一侧噌了一个眼,没有透,只是他咳嗽时往外冒泡泡。教导员怕他死了,明明用一个急救包就能把血给止住,但还是硬叫我拿出我的急救包再给他糊上,还说要优待俘虏什么的。你当我傻呀,急救包每人只有一个,是我们在战场上应急个人用的,要支援也是支援战友,你个反动分子是老几?教导员有胃病,高原气候反应已好几天没吃东西,尽吐黄水,一痛就抽烟,怕老东西你“劈叉”(藏语“死”的意思)了把马让给你骑,首长疼的捂着肚子直冒汗,住着棍子往前走,良心都叫狗吃了?还有一个窝火的是,我自己或战友们不慎撒衣服上点东西,自己擦了就算了,而今我真的实在是想不通,心里腻歪也就更格外心疼这身新军装。后来才转念想通,这回班长首先不会笑话我了,他水壶不是也被透了一个眼吗?
当夜,部队刚宿营不一会,看守活佛的哨兵来报告说可能有情况。营长带着我急匆丛赶进帐篷一看,老家伙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近前一看,“啊!”老家伙真是反动顽固、残忍狠毒到家了,自己自杀了。两手是血,把自己的肠子掏了一地。。。。。。我俩人站了半天没吭声,最后营长小声自语:“反动性”。我们转身走了出去,陪伴他的只有被我摁倒在地的竹壳子榨菜坛子包装箱。
沱沱河战斗大大鼓舞了斗志,战士们士气高涨。然而,对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也开始接触认识,必须首先解决眼下两大问题。一是尽快适应高原缺氧等恶劣环境,从吃、住、行抓起,千方百计保证体力,当时叫“生活关”尽快适应,以保证战斗力。二是要做长期战斗准备,敌人溃散四面八方,高山荒原蹦豆似得滚藏各处;我们是以“剿”的形式进行,不是痛痛快快地打个战役或打上几仗而了之,必须从精神到物资等方面做好长期准备才是。
第十一章 鏖战唐古拉山 
不出所料,没过两天,我们又继续沿青藏公路向前进军。到了雁(崖)石坪发现情况,我随教导员只带三连留在该地,任务是截击一股残匪,大部队另有任务继续沿路前进。
雁石坪,唐古拉山上的护路道班就设在此。青藏公路到此在山夹缝里蜿蜒穿行,山连山、山套山,而且这一带的山特别陡峭,石头面不是平或稍斜一点的,而夹缝似直上直下,每个山顶都很尖,颜色褐黑,直直耸立,伸向天空。山上不见植被,空中鸟无一只,秃鹫也懒得来此,未见一只牛羊,人不见踪迹。
紧靠公路西边就是公路道班,全体人员十人之多,也是该地区独一无二的人家。我们抵达驻扎以后,两家也就自然合二为一。在这种环境下能见到人就不错,显得特别亲。穿蓝云服和穿军装的没有你们、我们之分,我们和道班的关系就真真地像一家人。他们每天出工不能按时赶回吃饭,我们又占了人家的伙房,常是三五个人在家“停火”吃一锅饭。因四面高山峻岭的影响,加上我们电台功率小、天线矮的原因电报发不出去,而道班的电台天线架的高接收效果好一些,发报房也就成了两家公用。发报咱不会,只能当“二把手”,负责摇马达。一条小长凳四十来公分高,中间固定马达,左右两个弯把手,摇手脸对脸坐两头,你左我右,让摇就摇,喊停就停。时间长短没准儿,有时几秒一停,有时没完没了,啥效果一概不知,每次只盼一把手发报员俩字“完了”,才能撒手。这么简单的的劳动,在这里也与内地大变样,需低头弯腰上下动作,两个太阳穴发胀,胸很闷,嗓子节彻底灌了烟叶水,堵得难受。这里地形奇特,是唐古拉山气候最恶劣的地方之一,头两天部队出早操只能沿着公路慢步缓行,根本无法跑步。每个人都在和恶劣环境搏斗,而且必须如此。
第三日夜,发现敌情,我们立即出击,从道班屁股后面的山脊爬山西去。山是东西走向,我们从南面斜坡上顺山往西。半山上风力有七八级,温度可在零下三十几度。一夜也没敢就地临时休息十几分钟,虽然行进速度很慢,但一直在走,怕一屁股落地冻伤人。山下可能风会小一些,也不会如此的冷,但不能走,为什么?这很简单,如果中途敌我相遇发生夜战,占领高的一方则胜,另一方处于下方势必吃亏,或被全歼也有可能。所以,这应该是实战中夜行军忌讳的一件大事。
当行进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前方出现约千米的一段路,是山与山相接处的一段开阔地,地形呈凹形状,平时叫山口子,风大的人无法站立。人人穿着笨重的皮大衣,脚下全是风化的石粒,不太厚但很“操蛋”,老匡人,影响人用劲还必须每步小心,队列里不时有人滑到。风不知到了多少级,脸对脸使劲喊对方都难以听清。开始,前面先放出去一个加强班探路,三到五人为一组,手牵手往前探着走。一看此法可行,大部队就这样一串一串的连在一起,每串最前头的要绝对压低,后头一个紧接着一个与大风搏斗,像拉船工一样拉着后面的往前冲。总共不到两里路,从天刚蒙蒙亮到太阳出了老高,我们才走出这一段鬼地方。因为印像太深,我们给这个山口起了个名,叫“巨凤山口”。
你说气人不,刚过山口不到半小时,风猛地停了。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气温一下就回升了许多,接近内地北方三四月份春天的气候,真有点风和日丽的感觉。这时,队伍里也恢复了平时的活跃气氛。趁此,就地休息一小时,吃饭。人人解开干粮袋,吃的是馒头干,就是馒头掰成核桃大小后晒干,喝的当然是自己行军水壶里的冰碴水。炊事班从不远处搞来了冰滴溜块,大家帮着架起锅,点着干牛粪用帆布风箱一吹,不小会儿水就开了。炊事班长紧喊慢喊让等沸腾十分钟才能喝,可还是开一锅完一锅被战士们舀光。炊事班长急了,把手猛的插到翻滚的开水锅里呆了两三秒才拿出来,丝毫无伤,大家全怔住了。原来,由于海拔太高,这地方的水加热到六七十度就沸腾。所以,我们又总结了一“怪”,烧开的开水不烫牙。饭刚吃完,有人趁机想打个盹,但睡不着,天由暖变热而且闷热,又憋又闷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功夫不大,天又起风了,人觉得稍微有一点舒服感。
我们继续顺山脉西行。偏偏天公不作美,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风突然发作,而且狂风一阵比一阵猛,似乎要把整座山刮翻过来,我们只能就地卧倒,任凭飞沙走石从背上撒野而过。紧接着“哗”的一家伙雨下来了,这简直不叫下雨,这叫倒“雨”。人说瓢泼大雨那是很大的雨了,不对,这里是盆泼倾泻。炸雷明明在我们脚下咕噜乱滚,可头顶上的雨水却往下猛灌。我们一瞬间抢穿雨衣,百多号官兵簇拥在一起相互偎依,坚强站立,气势雄伟壮观,以世人难以想象坚韧毅力顽强搏斗,以“任凭风吹浪打”之气概挺立于唐古拉山之顶,无一倒下,无一气馁,我们中国军人无敌于天下!
一阵狂风暴雨后,老天紧接着变调。风和雨渐小了些,但溜儿风冰凉带哨,雨也改成了冰雹。冰雹由小变大,一开始豆粒般大小,几分钟后变成了弹球,偶尔有特大个的掺在内,近似兵乓球大小。这一拨表演了一阵子后又变另一花样,冰雹变成了小雪粒子,一阵之后又是漫天大雪。我们又忙着换装戴风镜,保护视力防得雪盲症。风虽不太大但贼狠,如刀子一样,鼻子、两腮、嘴发麻发僵。迎着风,冒着雪,继续前进。
“巨凤山口”拦击行程近两天两夜,而且是紧急行军,是谁也没有睡觉的疲劳战,但无一收获。狡猾的敌人仗着熟悉地形吓溜了,我们没能截住也没能捂住,还害的我们白赔本,过“巨风口”的时候被大风摘走战士帽子两顶。
返回雁石坪刚歇脚,又乘汽车紧急出发。顺公路前进快到温泉时改向正东方向,汽车驶出公路向东方行进。不一会,前方横堵一条急湍小河,河水急一阵慢一阵,改徒步前进。天快黑时,接到情报说,敌人已改变溃逃方向,我方不宜再继续徒步追击。
第十二章 垂钓沱沱河 
雁石坪两次出击无果。在这生活极度艰苦的恶劣环境下,连续徒步行军,体力已受很大影响,军人们的脸上已出现高原印记,脸发黑红,嘴唇青紫、干裂,呼吸困难。
就在此是,教导员病倒了。本来胃就不好,高原反应又大,从沱沱河到现在连续行军劳累,饭量越来越小,从一开始吐黄水发展到吐绿水急的我团团转。军医随大部队走了,只留一个卫生员,给的黄片片白片片的药吃了效果不大,我是又心疼又害怕,急得除了供开水充足以外再无别计,干着急。我守在铺前说:“你再不吃饭我咋办?你说说想吃啥?”他寻思了一会吃力地说:“想、想沱沱河老韩头的鱼”。我一听这话,啥也没想转身跑到门外公路上。
从西藏出来向北去的车凡过必拦,而且是站在路中间,管他是军车还是地方的车谁也别想溜过去。没两分钟,成功。看见车迎面而来,“吱”的一声急刹车,正规举手军礼。司机问:“咋啦?”手向前一指“沱沱河,搭个车”,对方点头随即登车。心急如焚,一路一言不发,对方也不问。因向回走,一路慢下坡,北上的又都是回空车速度相当快,可心里还在想“再快点就好了”。到了沱沱河,跳下车告别司机,直奔导航站伙房找老韩头。
老韩头是导航站上的职工,炊事员,五十多岁,留个八字胡,嘴里老刁个斯大林式的烟斗,模样儿总是笑咪咪的,是炒菜的师傅。虽交往过几天,但我和他的关系也是一般。因为他老逗我,还想占我的便宜。首长吃饭时就凑上来胡扯巴咧逗我玩,叫我认他作“干爹”。我特反感“什么呀,本人堂堂一名解放军战士,你个老头子、老百姓,什么‘干爹、湿爹’的,游记习气”。可又没办法,首长们对他很客气。前几天,我们驻扎在这里的那些天,把老头累的够呛。说心里话,若不是老逗我玩,印像还可以。今天,为了教导员的病,咱没有办法只好低头了。
见面先喊“韩大叔!”老头开口:“爷儿们,来了,是不是想通了,上门来了?”我哪有心思和他瞎扯,一本正经把来意讲了。老头急的满屋子转圈只拍屁股,嘴里不停念叨:“这咋办?这咋办?”不凑巧,这两天缺鱼,死的活的都没了,他又正忙无法抽身。此时,老头突然返身进了套间里屋不再理我,我站在原地不知咋办,落个大红脸没啥,问题是鱼搞不到急死人,可眼下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一会,老头子拎了个长钓鱼竿子从里屋出来,把钓鱼竿往我手里一塞:“给,食饵挂好了,拿去自己到沱沱河钓去,部队马上就又到,我没时间管你了”。说完扭头忙活炒菜,理也不理我。我陕西渭北原上长大,旱鸭子一个,硬叫我去钓鱼?老头的这一手把我整懵了,手心里直冒汗。看我低头为难,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老头发火了,大吼一声“走!”把我轰了出去。
我稀里糊涂来到河岸南边,一看已有一二十个人在钓鱼。咱是纯外行,基本动作咋整都不知道,和大家离近怕人家笑话,还是单独站他们远一点的好,就在桥东约十几米地方找了一个位子。这里水流有个弯儿,边上是老厚的冰伸出一个嘴子,上游过来的冰坨子一群一群地涌向下游向东流去。冰块大小不等,大的直径有一米,小的满河床咕噜的尽是。一九五九年四月底,本人沱沱河里钓过鱼,且创“奇迹”,天助我也!
我稀里糊涂把鱼钩往河里一抛,就发现脚前的水旋转了一个圈儿,估计可能是河水弯曲回流形成的,紧接着线下沉拽着杆子就进了水圈内了,随之在急流中要钻进脚下冰里。我已为漂过来的冰块把线坠进冰下去了,就本能的双手使劲抓住杆子向流水反方向拉。当时,想的就是决不能把鱼杆给冲走。就这么一折腾,下游钓鱼的内行们发现了,“嗷嗷”叫直喊,技术上也紧急指导。此时此刻谁的我也顾不上听了,按当时我认为该使的动作猛地向上拽,哈!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家伙被我钓上来了。岸上一片赞扬声,我也高兴的无法形容,鱼钩都没往下摘,连鱼带杆往肩上一扛走人。就这样,手到即拿闪电式地钓了一条特大鱼,当然确切地说是“瞎猫碰了一个死耗子”。不过始终不解的是,为啥如此的神,为啥又如此的运气好。
回到导航站,老韩叔大老远就夸上啦“哈哈!小子,好样的!干搭面刚给你扣在盆里,自己端,先吃饭”。我哪里有心思顾自己,说了声:“还要路边挡车,不吃了,谢谢!”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韩叔喊:“回来”。我一看,老头动感情了,没吭声把两个热腾腾的饼子猛塞到我手里说:“快走吧”。我走出老远了,听他在背后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叫干爹”。
又搭便车,天黑前赶回了雁石坪。弄这事我也是第一回,立即请道班的大师傅来,我帮着刮鱼鳞,按教导员的口味连肉带汤整了一大盆,我帮着刮鱼鳞。教导员吃了三顿,第一顿是我喂的,过后就自己能吃了。啥味不知道,从精神表情上看,教导员是比较满意的,身体逐渐好转。
第十三章 战隙整顿
&在雁石坪期间,部队出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由于求战心切,一排的李排长带领两名战士到驻地对面西南山上侦察,返回时刚过山顶,被赵副连长在院子里遛弯顺便瞅见。
这位老兄是上级大机关的干部,下来带职副连长。一看山上有人就如临大敌,开口就喊有情况。其实,一排长出去侦察他是知道的,可此刻他早已忘了。急忙调来一挺重机枪,朝着目标一梭子子弹就出去了。枪声突起,人们纷纷出屋来,站在院子里一看是自己人,不用望远镜肉眼都可分清穿的是黄绿色军装。山上仨人一见枪响,知道是打误会了,就迎着我们边摇着手边往下跑,意思表明是自己人。这里满院子人喊“停!”也不知他不听还是听不见,看来是太紧张精神已错位,是不顾一切了。首长看了我一眼,指了一下机枪射击位置,我即领会飞跑奔去,边跑边喊:“停止射击!”而他单腿跪在机枪的一侧,一手指目标一手握着拳头,像电影里的一样下达着命令:“给我打提前量”。又是一梭子子弹出去。发现他聋了,枪声未落我已扑到机枪上,老伙计一怔,才算结束这场悲剧的表演。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是李排长的皮大衣下襟被穿了一个窟窿。
这一下,部队的情绪受到一定影响,讲怪话的也慢慢出现,有人把赵副连长的“赵”字扣去偷着喊“提前量连长”。在这恶劣环境中,两次出击扑空已有急躁情绪,加上这一次打误会,对积极性有很大影响,部队元气受到挫伤。发现矛头后,部队立即集中两天整顿,上级也派了人来帮我们。我们的战士可贵之处在于一旦认识正确统一,立即会发生变,而这一变化就会产生出效应,重新焕发出无穷的力量。整顿虽只有两天,但人人收获颇丰。战隙的整顿会可不像咱平时的扯皮会,它会随时爆发出实实在在的力量,会场内可以开出口号声,也可以开出神奇的效应。
整顿会也把我们临居道班卷进来了,道班首长也就是道班最高领导,手托两顶长毛狗皮帽子讲:“这两顶新帽子是咱修路工人压箱底儿攒的,其中的一顶是河南籍的老王准备过年回老家娶媳妇用的;这几天发现有的战士戴单帽子才引起我们的注意,经打听才知是在山口被风刮走了,就捐出来给战士们戴”。双方领导正在推让,会场上已响起了一片口号声。
整顿会过后再也没见赵副连长的影子,据说和上级工作组一起走了,但他到给三连留了个“影响”。后来到黑河以后,碰见友邻部队,尤其是遇到那些打了几次胜仗的,相互打招呼时便讥讽到:“知道吗,那个就是提前量连”。当然,过了一段也就自然消失。
【当我写完雁石坪这一段落笔时,不放心想核实一下“雁”、“崖”二字,但手头无任何资料。墙上挂了一幅二零零四年出版的共和国地图,老花镜上叠放大镜,眼都看酸了也找不着这个地方。我突然自笑老傻了,一个道班又不是重镇、大城市,地图上哪找去?就和我一样,十三亿多人中的一个最普通分子,又有谁知道?是的,它小到了地图上不能占一个微小点的资格,但在那个时期以前、现在和将来,捍卫者、建设者们留下了历史的脚印,创造了人间不灭的奇迹。
我从地图上突然发现我们当年活动所处的地方海拔竟是6600米以上地区,今天才寻思过来当年亲历而又不解的事,开水为啥不烫手、天气一天内大变两个季节还多。如果那时国家像现在这样富强、科学发达,我们会少受多少罪,有多少“洋罪”是今天人们不可能想象的。我多少同龄的战友就因为缺一口氧气,而永远的躺在了那里。如按现行的爬山标准,是否雁石坪那个地方地方也该补发一个什么等级的本本,如果补发的话说啥我必领取。】
第十四章 索宗硝烟 
&五月初,我们进发到西藏的黑河(现今的“那曲”)与大部队会师。该地区是敌人溃散后重点集结反扑地区,他们凭借人多地形熟等有利条件,多次对我军进行挑衅。尤其是对地区以下各政府等机关单位大肆破坏,无恶不做,气焰十分嚣张,对当时和平过渡之期建立起的脆弱机制威胁极大。
见到战友们十分亲切,不过人都变了样,人人成了红脸蛋、黑大汉,但谁也不笑谁,彼此都是一个样。那天风很大,搭帐篷很费劲,拉了跑,跑了拉,绳子一旦拉断就放了风筝。大草地上“追风筝”的一拨又一拨。我被派任务烙饼子,雨衣往地上一铺,和成面块手拍成饼往“家什”上一放即烙。为避风,我找了一个半截子墙,顺墙根往地下挖了一个尺把深、尺八把宽的长槽子,槽子里烧上干牛粪火,只冒烟不起火苗的暗火。用的“家什”就精彩了,顺沟槽一溜子全是,锅、盆、锅盖、铁锹全用上了。我头一次和这“工种”打交道,一上来就是绝对的“一把手”,贴了这个揭那个,紧着忙活。有柄的家什好办,没有把儿的就麻烦点,揭熟、贴生交换取下时,手上抓把湿草以防烫着。正操作时,风从我手里把锅盖夺跑了,“日”的一声,从近两米高草皮垒的墙上飞过去没影了。我报告班长,他当时也干看,找了半天还是没找见,气的班长只骂“日妈的”。
次日,紧急迎战索宗(现“索县”)顽敌。当时的形式是我们的部队包围了小股匪徒,但他们的大队人马又把我们反包围了。此次前往的任务称索宗打“包围”还是“反包围”战说不清,但临战前说得挺邪乎。战情紧急,只印象要干大的,大道啥样儿不知道。有的战士说像“蒸花卷”一样,包围与反包围了好几层,那么一层是多少?我们属于哪一层?也只有一切进入战场再说。
从黑河乘汽车一路向东方直奔,有一直慢下坡的感觉。没想到,一路没战事,一直到了索宗的“城”。我们是奔着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来的,为啥一枪未发而顺利倒了索宗?似乎也看不到发生过打仗的痕迹,直感是人民群众很热情,人人对我们献爱心。一开口就称我们是“救命亲人”、“恩人”“救星”之类的,炊事班也被接管,全换成地方女同志和男的大师父,慰问到家了。当晚,一到驻地就享受到了“洗脚水”的待遇。说实在的,进藏以来,除了过河脚见过水那有过这等享受。似乎整个县机关、农工商、藏汉族人民全出动了,洗衣、理发、送水、做饭等方方面面都在体现对我们的无限支援和爱戴。其热情劲儿无法形容,本人深有体会。我们休息时间,一群女同志突然进屋,虽已知道是拥军对来做好事,但已来不及穿衣服了。我干脆把头一缩、腿一蜷,用被子把头一蒙,自认为是最保险。谁知枕巾不费劲被拿走,头虽蒙上但下面床单漏了一截,两位同志“噌”就从身子底下把床单扯了出去,“咯咯嘎嘎”地笑着跑了。班长也只是两手搓着屁股,嘴里反复说着:“你们太热情了,你们太热情了,谢谢!谢谢!”人家远去了,他才小声的说:“太不好意思了,日妈的”。
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谁也想不到的这个局面,原来索宗县城也确实被敌人包围了三十多天,但最后化险为夷。在离县城一二里的怒江边上有一寺庙,寺庙里是反动武装集团的指挥部。该寺庙所处地形很险要,背依怒江,后墙直上直下可看滚滚江水,东墙也是与江垂直的,西边齐石崖直上直下,唯有南边是从低到高向上台阶式的建筑群,约有七八层楼高,远看近瞧气派却不小。寺庙所处地势更绝,江水从西方向流到此拐了个急弯向南流去,就在这急弯处,突出一块陡峭的石山或是一块巨石,寺庙就建在了这个这上面。
叛乱前,我方有少量军队驻扎最顶部。叛乱时,部队被困,寺庙又被我们包围。纵观四周地形,是东临急湍的怒江,其余三面是大山,敌人借以拉萨溃散匪徒和当地匪徒纠结在一起约三四千人,在三面高山上与我们形成对持状态。据说早就能解决,只因寺庙最高部有自己人,所以一拖再拖没有打。又听说,被困的七八位同志是夜里用绳索从寺庙后院墙滑下悬崖涉水撤出来的。虽说都是老兵一级传说议论,咱不敢反问和提疑问,但心里却不敢苟同,心想没那么简单吧?
事实是在我们这一大部队到达前,我方动用了空军,寺庙部分建筑已炸塌,其中还有一枚哑弹插在废墟中。挖哑弹还没轮上我们通讯排,只是中午去见识了一下飞机“拉下”的真家伙。近前一看,个头倒不小,快比我高了。弹体下部有阿拉伯数字,是四几年的陈旧废品,难怪哑。对了,还有“US”字样,原来是美国货,是老美给了国民党,国民党又送给了我们。我问班长:“我们咋办?”“好办,有的是工兵。龟儿子,一下可炸好多鱼儿,二天等着吃鱼好了。痛快啊!日妈的”班长说。索宗没打自散的原因也就是空军轰炸,我们以庞大之势把周围敌人吓散后退而逃了。然而敌人是不会自行灭亡的,他们还会在另时别地和我们再打交道。
作为当地藏汉族人民群众,特别是县机关及工商等干部职工,在被困的三十多天里,他们的煎熬是苦到了极限,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生活在极度恐怖气氛中,度日如年,用他们的话说是数着秒过日子。他们处在及特殊的环境下,共同想的、共同盼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生存,再一个盼的就是解放军快点到。简单说,见到我们就似重获新生,从根本上一切解决了。所以,当时印象是凡支援的各项行动必须无条件接受,不容谢绝,不容推辞。因为他们的心是真诚的,尤其是女同志,当我们脏衣服不让洗、送吃的不好意思接受谢绝时,她们就会落泪。作为部队这一方,明明奔着打仗而来,并且是打大仗、恶仗的可能,却没打一枪而顺顺当当的进了索宗,对于人民群众对我们的极度热情一开始不知所措,等明白了情况以后,有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的感觉和想法。就我而言,放到最低限度说吧,各级首长直到班长一级足够了,因为他们也操了不少的心;可我大兵一个,坐汽车从黑河呼呼一路到这里什么没干就尽享光荣,我觉得是绝对没有资格享受,河北兵讲话“有点亏心”。现在是军队、地方两群人,你在哪一群内就属于其中一员,无论个人咋想。
临行前的一个中午,我一个人来到江边,找了块大石一坐,思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仍理不出头绪来。举目看,东面山上有结队的野鸡在嬉闹,有的尾巴特长,可能传统戏里吕布帽子上插的两个翎子毛就是这玩艺。这里气候比黑河好许多,临江两岸和东山树木不少已在拱芽,草正在返青。五月初的索宗,经过这场洗礼,将随着大自然的变化而变更,不久将会重现生机。我捡了块近拳头大的石头往水里一掷,怒江水激浪滚滚,丢下去的石块未见声响卷入激流奔泻而去。“老半天在这里想啥、看啥呢?”一扭身看见田教导员已在身后,他笑眯眯的问我。“我、我想这几天到这里的事儿,这里有山、有江,草好、气候好。”首长停了片刻,上下打量我一遍:“长了,有一米七了,入伍才一年吧?”“还差一点”我回答。教导员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二人同步回到了驻地。
第十五章 藏北战斗生活 
&索宗逗留三日之后即挥师藏北。从原路撤出,路经黑河,从其东边公路擦肩而过,乘汽车北上,到安乡买马南一带向西方向到达班戈湖。此湖无水,产硼砂,当时据说要用这玩艺给“老大哥”还账,所以较热闹,职工数千,后来军队也参与开采过。当时我们管这地方也叫硼砂湖。该地周围无草无牛羊,无牧民,除这些挖砂人,再无其他人,属无人区。海拔高,气候恶劣,最大的问题是当地没有饮用水,人吃水要从百公里以外运,猛增我们几千口子,一顿把它也就喝穷了。当然,时间也不允许在此地逗留,当天抵达后我们做宿营准备,首长接连开会一直到深夜,第二天清晨就从该地出发北上。
第一天,汽车在硼砂矿开采区域东扭西拐还可行,出矿区后没多久就没路了,也就是从哪儿走哪儿就是路,荒野沙滩,一望无际。一开始还有压阵的开头车,后来司机们就各择其路了,一路变成了多路,小群变成了大群,分分合合气势壮观,满世界沙土飞扬,似万马奔腾,场面之雄大谁也没见过。可惜好景不长,逐渐进入梭草沙滩地带,汽车轮儿打滑接连不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汽车开始变态了,如同醉汉似的,摇头晃脑、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已经失去了几个小时前的风采了,而且全是一个形象。又过了几条河,当晚宿营。晚上点名人员全部到齐,汽车掉队的倒是不少。像大梁折断等大毛病即成残废丢弃。
第二天又坚持了一天到达目的地,即所谓“共同山口”。因该地方原来没名,好几架山像把扇子从该地展开,这是总山口,为了标记此地,首长们定名“共同山口”,可谓名副其实。根据敌情,已不适合大部队作战。现实情况是多处发现敌情,其特点是地域广,面积大,敌人相对分散,多为小股,流串性比较大。为了抓住战机,我方随机应变,兵分多路,各自行动,藏北的艰苦战斗生活也随之开始。
第1节&&&&&&&&&
我所在的一营,作为其中的一路按指定的目标向正北方向进发。因为汽车已无法通行,我们只有徒步行军。也就是从共同山口起,我们开动了“11号汽车”——两条腿。
步行了一天半,进入了战区。各连立即按指定位置在二十公里范围内分散展开,数小时后各达其位,对敌人已形成包围之势。下午,临战即到,天下着小雪还有小雾,视线很不清楚。教导员眼睛不是很好,此时我成了他的临时“眼睛”。望远镜不离眼睛,叫咋看就咋看,看见啥就说啥。“刘,看见炮连没有?”“好像不远”,“让炮连抓紧上来,定位”,报务员重复着教导员的话。“刘,看见机枪连没有?”“看见不多”,他即指示报务员“机枪连急速下压”。
此次战斗首长也没把握,是空军老大哥提供的情报。共同山口出发时告诉说敌人有百十号左右,今晨又变了,数量翻了一番多切不说,还有个“具体不详”。我心里说“屁话,具体不详是多少?”教导员深知机炮连战士负荷比步兵连队大很多,每人扛、背五六十斤以上的装备还要跑步上山,如此高原气候环境下难度是可想而知。但此时此刻,这两家是打头炮和压阵的关键力量,必须下狠心辛苦他们了。
山下被包围的一大群家伙已在骚动,仅从脚下看远比沱沱河战斗那一群利索,黑压压这一大窝子数量不知超出多少倍。此时,我启开一包战斗口号,其样式及大小和标语差不多,一张上面只有一句话,“同志们,立功的时候到了!”“为烈士报仇!”等等。心想,这次是玩真的啦,不是恶仗也小不了。说真的,此刻我心跳有所加快,觉得心里没底。突然,首长喊我:“刘,敌群有变化没有?”“仍在乱动”,“什么乱动?具体点!”“像是打着圈儿乱转”,“扯淡,见鬼了!”我“转”字还没出口他就火气冲天,也不知是对我还是指下边的那一群。
此时,听见宋营长命令道:“炮连打梅花炮,开炮!”随即炮声响起,群山颤动,火光冲天。并同时命令各连把好各自山头,严阵待命准备射击,炮连继续开炮。所谓“梅花炮”也就是炮火轰炸目标所用形式中的一种,说白了像麻将牌骰子的“五”点,目标前左右先同时发射,再后左右同时齐射,最后中间一炮大开花,更确切的说就是前截、后堵、中间开花。每个点火力大小根据需要而定,可大可小。我手握红旗,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教导员示意我别忙,指了指我胸前吊的望远镜,指示让我继续观察。只见前面两个炮点落地反应并不很大,后两点轰下去骚动较大,最后打中间开花的一点是集中所有的炮合起来的一记重炮,响声更大。随着轰天动地一声,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挨炮的逃窜拍起的沙尘搅在一起,野滩变成了锅底,老半天烟雾硬是不散。
已是下午,雾和小雪影响,再加上战场上的硝烟和尘土,一切都看不见。教导员见我一直不吭声就说:“发现情况随时报告”,然后背着手在电台前走来走去。首长们在小声互相议论,说的啥顾不上听,继续执行我的观察任务。哈!发现东北方向有些黑影从山沟里飞窜,其速度比解放卡车挂上四档还要快,西北方向同样发现如此目标。随口报告:“有情况”,教导员激动紧张地问:“啥情况?”只见目标已逃窜出包围圈,活的都跑光了,只剩下几个嘿呼呼死的躺在原地不动,别的啥都没了,别说是我,谁也回答不上来是啥情况。教导员冲我猛吼一声:“啥情况?说!”我回答:“没情况”,“扯淡,没情况你刚才看见啥了?”我心想,可能是扯了个大蛋,但没敢说,只是说:“看见的是野马”。啊?老半天没有说话声,全体官兵都怔住了,野马群?你说这叫啥事,忙活了这些天是闹着玩的吗?我看见首长们有的紧皱眉头,有的在摇头,笑是笑不出来,人们哭吧还不至于。而今五十年过去了,此时对当时发生的如何看,又如何议论,细琢磨挺有趣,而且也还挺有味。
天已临黑,“战斗”结束。清理打扫战场很简单,共打死野马五匹,而且全是炮轰死的。当晚,战地就地宿营。晚饭,全营干部战士狠狠地吃了一顿野马肉。后来,也曾和当年参战的老战友、老首长们相见谈及过此事,始终没有个正确的名称,野马战斗?非。打野马战?也不对。野马误会战?更远了。也许永远就没个名,也只能叫个“事儿”。
第2节&&&&&&&&&
艰苦的日子 
野马滩宿营一晚,次日我们营又踏上新征途。方向是北稍偏西北方向,徒步向前进发。一天、两天、三天……,渺无人迹的荒原,自然是无路的,我们也只是跟着前头的走啊走,每天重复着这样,每人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竭尽全力往前走。就这样坚持了十来天,紧一阵慢一阵地在跋涉,有时还有夜行军。但人人心里明白,这是战斗需要。
现实越来越严峻,有些方面已向人体力所能够承受的极限挑战。气候更加恶劣,阻挡行军的雪山越来越多,挡住就必须爬,别无出路。刺骨的寒风无缝也往身子里钻,前衣襟、后腰、袖口,捂前顾不了后。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肚子越来越空,饿的味道在这里尤其不一样。由于气候恶劣,严重缺氧,人的胸部像要炸开一样,太阳穴发憋,头直晕。像机枪连、炮连同志,每人的负荷都在五六十斤以上,就可想而知了。
狡猾的敌人凭着地形熟、马匹多、自身又适应高原环境,以分散的形式,漫山遍野给你玩“捉迷藏”、兜圈子,很嚣张,很气人。有时我们走了半天,结果是绕山一周,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有时和敌人擦肩而过但又不晓得,因为你走的这一山,而他钻的则是另一条沟。他们的小藏马不起眼儿,像毛驴大小又瘦里吧叽的,可在这高寒地区飞快,四条腿扑楞的挺欢,我们这两条腿和牠赛硬是费劲。经过前段一二十天的接触,我们已基本掌握了敌人的底。武器装备差,最高级的家伙是叉子枪,有个把手榴弹可能没舍得用就交给我们了。人相比之下更差劲了,又笨还半傻,别看我们饿着肚子没多大劲,但论摔跤可能那一个都能放倒他好几个。和战俘打交道的日子里,我和他们比试过,一对仨,我赢。说这话也许不客观,人家是俘虏,正是泄气的状态,不是对比的时候。
这一带地貌看似干旱,可是大河小河天天碰上。小河问题不大,咬咬牙就过去了。碰上拦腰深的大河就不行了,咬牙还得加上提气,因为水太凉,和沱沱河、崖石坪一带的河一个脾气,渗骨头的凉。遇到这种拦路“虎”,也很有意思,人人都是临上场的运动员,统统脱裤子,强的帮弱的,岸上编好队手拉着手趟过去。这几天一共过了几条河、爬了几架山,谁也记不清了。
粮已彻底断绝,饥饿的滋味最难受,饿过头了好像肚子里头也没知觉似的,只是心里颤得慌,头好冒汗,腿很软,走着走着就表演一个“单腿跪”。共同山口出发时,每人装备的一干粮袋口粮,品种是炒面或干馒头块儿,是按几天配备的不过就几斤重,现已经一个月早没了。在这个无人区,地上连草都稀少的地方,一切能进口的替代品没有一点,部队彻底断粮。树皮野菜也没有,只有一些可吃的野葱,成了唯一救命的宝贝。还有就是靠提前出发的侦察排,如能碰上野羊、野马等猎物打死寄放原地,大队人马按标记后行,晚上宿营充饥。但四百多人仅靠这样又怎能解决饥饿,有时接到分肉通知,兴冲冲去,提着空盆返回,那一瞬间心里滋味比挨饿还难受。饥饿严重威胁着我们,全营干部战士只剩七八位同志没事,其余四百多口子全拉肚子。而且,所拉下的粪便同一个样“黑水”。
因为是行军中,若发现长野葱的山地,就临时休息。每人用枪捅条掘、挖,挖出来外皮一剥、跟儿一掐就吃。味儿又辣又苦,吃的猛了还呛鼻子打喷嚏、流眼泪,但百分之百都是这样。有一天,发现有一个大点的小山包,山上野葱肥大,全营立即包围,我们就等于开饭了。人人又饥又渴,无一例外都在紧张操作,吃法各种各样,有的一根一根的吃,有的攒上一撮子一口一口的咬,谁也不说话,笑声也没了,饿啊!
此时,我们宋营长手端一瓷碗炒面,声音很低的说:“同志们!这是一碗炒面”。全营干部战士全怔住了,炒面?几百号人好像同时吸了一口气。宋营长很平和的说:“一连指导员见这碗炒面没有?”“昨天见到的”,一连指导员回答。接着叫二连,二连指导员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见过。点到三连卡壳了,叫了两遍还无回答,宋营长直接喊名字了“戴万祥”,还是无回音,营长一瞧戴指导员就在他身边,只是当着我们战士的面无法回答了。营长换了三连长的名字喊:“耿福海,见到没有?”
耿连长,山东聊城人,个儿不高,干净利落,说话高八度嗓门很尖,平时营里其他兄弟连干部西北人多一些,喊他“干板连长”。今天,营长没有喊他“干板连长”,而是直接喊了正名。耿连长的高八度现在也变成了低八度了:“俺、俺俩都看见了,说给病号,见一个不要都不要,传了一遍又传出去了,俺、俺也没法”。显然他哽咽了。营长稍停了一下说:“这是两天前炮连一位班长攒下的,听说我病了送给我”。营长顺便把这炒面碗递给了我,我双手端着一动没动。他接着说:“谢谢同志们,谢谢这位班长同志,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尽管他挺胸想向前走两步表示他的健康,可能是用力过猛,迈第二步时打了一个趔趄,见此状大家低下头。“我没啥的,想到机炮连扛的枪炮身、支架、护板,哪一样都没轻的,这两天病号又多了一些,所以我送给他们最应该,怎么?咱营这两天没敲鼓传球了,怎么传了球?传了两天多又传回到我手里”。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尽管他极力想用击鼓传球的比喻扭转大家的情绪,显然是失败了。三连代指导员年龄大一些,感情较脆弱,早已泪流满面,此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在这最艰难的日子里,全体官兵团结一致,互相之间比亲兄弟还亲。都是青年人,争强好胜,平时里为小事抬杠时有发生,生活小事争个脸红脖子粗也常见。但在这种特殊环境中,都一下子突变了,变的成熟、老练、懂事,相处的无限融洽,无比亲密。患难一起比钢铁硬,比磐石坚。
第3节&&&&&&&&&
永别副班长
然而,更严峻的残酷现实继续逼近我们,断粮和更显恶劣的天气向我们生命袭击的速度逐渐加快。最近几天,部队倒下的战友不断增加,我的副班长郑东来就是其中一位。
副班长是四川铜梁殿阁一带人,很会摆龙门阵,短的三五句能逗得你把眼泪流出来,长的一个能摆好几天,“三娃子闹场”就是没完没了的闹。他的能耐是头天晚上编,第二天就讲,这一点我尤其崇拜他。他人特好,我很佩服和敬重他,比我入伍早一年,但表现处处比我强得多。老大哥,业务水平也高,全排发电报第一高手,向来不发火,总是笑眯眯的,长睫毛一合特英俊。
记得我刚入伍分到班里不几天,班长检查内务时说我被子叠的不标准,按我当时审视水平感到很可以了,顺口说了声:“可以啊,这还不行?”班长火了:“批评你还反嘴,毛病不少,站倒”。我虽勉强立正,腰却歪到了一边。班长更火了:“站好!”一顿好猛的训,最后说:“走吧”,我才敢离去。班长还气儿不散的叨叨:“娃儿不大,毛病不少”。副班长笑眯眯地走到我跟前,手把手教我,很有耐心。所为第一感觉就认为副班长比班长有水平,班长尽咋呼,动不动爱训人。后来发现他俩关系特铁,凡是班长第一冲,他随即后边补台。我对他有好感,在这些天的艰苦行军中,一旦有机会我就愿和他走在一起。
这天中午时分,天气还算平和,行军中我和副班长走一起。听到原地休息一刻钟指令,纷纷就地坐下。坐下不到五分钟,一扭头发现副班长不对劲。只见他从身上卸下背着的电台,耳机还没摘就“嗵”的一下子屁股坐地了,手在前胸抓了几下,又猛地仰天躺倒。我慌了,扭身跪坐在他一侧,摇着他直喊:“副班长你怎么了?副班长你要坚持住啊!”他断断续续喊着我的名字,我就去喊班长。
相距不到二十米,来到跟前班长问我啥事,我说:“副班长叫你”。班长和我急步跑到副班长跟前,他已说不出话,脸青紫,嘴角两边吐白沫,头左右只摇,一条腿伸踡不停,用脚后跟把地皮蹬了一条深印子,手里紧攥着就地抓的几个小石子“吱吱”直响,我急忙把他的头抱在我的怀里。此时,他痛苦极了,我们喊他、摇他都不理,只叫了声:“班长”,手指了一下电台就猛地摔了下去,眼睁睁看着牺牲了,抢救都来不及,永远离开了我们。
他的前衣襟各少了一块,扣子掉光,袖子袖口已摔开只剩半截,用一截电线捆在腰间;棉裤已经大开花,膝盖露在外面;长毛帽子变成短毛,颜色已退。他就这样走了,才二十岁啊,就永远的离开了他的战友们。人人悲痛欲绝,擦干眼泪,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进。
第4节&&&&&&&&&
空投救援 
&好消息传来,空军要给我们空投给养。“空军老大哥,多谢了!”营长一遍又一遍重复感谢词。由于四周群山影响,电台功率又小,电报根本发不出去,电台也只能近距离喊话用。一打开电台,总参和南京、成都等军区都在呼叫我们,电台里一片嘈杂声可以听见,遗憾的是我们回应对方却收不到,只知道我们与上级失去联系。
也难怪,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地,没有个名字。山,也没有个名字。地图的绘制也不过按地球大小比例“分块”而已,地图在这地方也不起作用,到现在我对着地图也没弄清当时是在那一块。营首长把地图揉搓烂了也白搭,有时他们开玩笑说:“这不成了二傻子了吗?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有一个清楚,目标是敌人,大方向西偏北。飞机能找到我们估计也不容易,不知侦察了多少回,费了多大劲。
飞机空投了,一个个降落伞缓缓落地,渴望终于实现。大米、罐头、军用干粮,瓷坛子装榨菜,还有慰问信,我们十二万分激动。尤其是军用干粮倍受欢迎,还分早、中、晚三种。早餐,饼干可直接进口。午,大米。晚,面条。都是压缩的,水一泡就吃,很实惠。反应一般的是慰问信,尽管是上海等大城市女子中学的,热情洋溢,甚至是诗情画意般的,敬佩、鼓舞、赞美声一片,此时好像对不上号。我拎着问他们,要不要?阅读两封给精神加点油,回答说:“当前已经拼到底了,不需鞭策,需要的是这个,实惠!”指了指手中的干粮,仰头哈哈大笑。
这是多少天以来的第一顿饭啊!大米饭一熟,香味四射,不流口水都不由人。但人人只能吃平时的一少半,不到二两重,作为纪律必须服从。为啥?很简单,肚子空了几十天,猛一下放开吃是要出事的,都自觉执行绝不马虎。尽管这样,五十年代末期我们的高空飞机有限,这四百多张嘴一架飞机的空投又能维持多久。
当天晚上接到军情,前左方向约二十公里有一股敌人,连夜急行军。果不然,一顿饱饭起了大作用,天快亮时战斗开始,并同时结束。敌方小山包的哨兵打瞌睡被我们擒拿,山包前低凹处,匪徒们分四个帐篷还在睡觉就被一下子捂住了,只有喊声加上拉枪栓声。我们的速度敌人不得不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敌人懵了。没开一枪全部生擒,这也好,免得我们费子弹。俘虏23位,是他们所谓精悍力量,青壮年多,人人佩戴三大件叉子枪、长藏刀、小短刀。真本事到底如何?因没展示就当了俘虏,也就不得而知。
别小瞧这一仗,敌人可给我们帮了大忙。牦牛驮的炒面较多,我们“借了”了一批足有二百斤,还有六七条干牛腿。我参加了分配,绝对没给打“借条”。
这没开枪的漂亮仗是耿连长指挥的,具体战术是先控制每个帐篷的拉绳,拉绳全部到手后指挥员手一挥,“呼”一家伙四顶账蓬同时大揭盖,敌人统统就地等着挨摁。这叫什么仗,正规名一直没定。俘虏中的歪嘴子头儿脖子直拧,评价耿连长的“战术不是”,很是不服。
战之后继续西进。行进中又发现一大自然奇特景观,地老鼠地带。老鼠都见过,不稀奇。但这里如此的多、集中、面积之大实在是没见过,可以改变地貌。我们整走了一天,才斜着跨出上山离开。几十里地全成废墟,看似平地,人踩上去“扑哧”一家伙能陷半尺深,拔了左腿陷右腿,一阵儿腿肚子只发酸,让人哭笑不得。真是地球之大无奇不有,那些家伙和高原其他地方的老鼠一个熊模样,猛一看没尾巴。所以,战友们又给高原加了一“怪”,西藏的老鼠没尾巴。还有一个奇观,这块大平滩足有百把十平方公里,脚下有稀疏的笈草,唯独人不能进,尽坑人。空中、地上有小鸟飞窜,和麻雀大小近似,也叽叽叫唤。人们会问,在这无建筑物、无树木、一根电线杆子都没有的地方,鸟儿住那?留意一瞧,原来和老鼠住一块。在鼠洞口距地面十公分左右,拐一个小弯,鸟儿筑巢栖息。该地我们起名“老鼠滩”,这一怪为“鸟儿老鼠住一搭”。
我们在与死神搏斗,人已脱了样,嘴唇裂口子淌血已无感觉。指甲盖因缺氧和营养凹陷,指甲尖翘起变形;很多战士因挖野葱、挖战地掩体等劳动,指甲脱落。衣服已破烂不成样,鞋子用绳缠布裹。只有挺和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这一天,突然听到飞机空中轰鸣声,大家不由得喊:“救星来了”。飞机又要给我们空投了,人们簇拥着向空中的飞机招手欢呼。地面按要求快速在做着迎接空投的准备,首长们轮番和上空喊话。当一袋袋物品随降落伞落地的时候,人们泪水流下。此次空投物品中,有少量烤饼子,主要是四大麻袋豌豆。豌豆在空中撒去一袋,当时看可能是出飞机仓口麻袋划破,一袋子落地时袋子被墩破,蹦了个满河滩。我们虽然没有一匹马,但马饲料豌豆对我们来讲很不错,一煮就能充饥。可是还是少了点,实际只到手两麻袋。还有牡丹、前门烟各一箱,分了好几遍才推销完,一般烟民早把烟忌了,结果是干部占绝大数,只登记几连某某啥烟几条就得。没落款也没登记日期,因为当时谁也不知是几月几号。后来回到黑河交纸条,供给排长叫张宝业,是河北通县人,他对我说:“小家伙行啊,扣钱大家全承认,还表扬你那烟是全世界第一香”。
这次投下来的慰问信比第一次更多,人们此时的感觉从需要讲离它更远了,也就更没发出几封。空军驾驶员老哥的“空中散花”表演,照顾我们在原地多呆了一天,河边检豌豆。到手不上交,谁检归谁所有。人人手拿罐头盒,往河边沙滩上一坐,两腿儿伸直,投到盒里当当响,很有意思。不对,首长现场讲话了,因为他发现不少同志边拣边往嘴里填吃生豌豆粒。首长并没批评,只是说:“同志们听话啊!今天咱们不走了,有时间的,豌豆很好煮,一会儿就烂,请坚持一下”。首长不说了,显然他说不下去。
第二次空投后的五六天,我们又向西北行进了数百里之多。仍是距目标时近时远,敌人和我们兜圈子也习惯了。又是一个突然,飞机声由远而近,部队立即停止前进迎接空投。我背上专用“家什”直奔北面大山。“家什”是两大截子红布,每截近二十米长。按规定,上次摆的是人字形,今天需摆个“T”字形,给空中飞机起引导信号作用。战友们们此时站在山下面光激动了,就看我一个人的表演。尽管使劲往上跑,他们还叫我加油,个别小子嘴里还带刺:“再快点跑,不然飞机跑啦,妈的”。顾不上理会了,只想快一秒是一秒。摆完标记,用石头压好,就地往半山坡上一屁股坐下去,“哇”一家伙喷出了大半碗黑水,头晕了好一会,深感演独角戏不好玩。
飞机从我面前又一次穿过而去,又回头过来,看见副油箱已扔,按惯例应该是马上就要空投。然而,飞机屁股一撅,冒着白烟越飞越远而去。营首长对着电台嗓子快喊哑了,再祈求也白搭了,上空回答只有三个字“没油了”。
第5节&&&&&&&&&
再减负荷 
&从这次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飞机。我们也明白,相距飞机场越来越遥远。群山峻岭,沟壑万千,渺茫无际,飞机无能为力,高空侦察搜索也难以做到。我们更苦了,三个最基本关系着生命的条件“吃、穿、空气”全缺。人已到所能承受极限程度,在恶劣气候侵袭下,加上白天黑夜长期磨损,棉衣成絮,显得寒冷逼人更为肆虐。饥饿、寒冷、缺氧、像三支恶魔在一步步逼近,又相互在作用,就更加大了威胁性。
人在饥饿中如果寒冷再掺入,滋味就让人难以煎熬。每晚露宿,睡觉姿势是坐睡,我们叫“相互借光”。为了防止脚冻伤和暖和,脸挨脸、背靠背对坐,把脚互相伸在对面的屁股下,背与背靠紧,互相挤紧更暖和,风进不去。说真心话,坐睡一宿,比白天行军还累,腰发酸。四川籍同志讲:“腰杆儿疼”。特别在肚子很饿的状态下,夜更难熬,也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肚子“咕咕”的响声了,咬牙挺着、等着,只盼星沉月落、旭日东升。
在残酷的情况下,部队只有不断减装,减负荷量。一次次的减负荷,眼下也没啥可减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起初,飞机空投食物的降落伞是人背着行军,早已减。帐篷原来扛着,减掉了,小件军用十字镐等,能减都已减了。个人物品也没多少可减,像被子已所剩无几,就是剩下的也破烂成棉絮,仅晚上盖膝盖你拉他拽的几天就报销了。但在当时要求必须认真做。
真没想到也减到了我的头上。教导员也知道,我那只小野兔早都自行减了,现在还有啥减的呢?野兔来历很有意思,前一段时间过一片草滩时,兔子特多,奇怪的是不知道躲人,脚下乱窜,几乎是拱着往前走,这也是藏北草原又一怪“兔子见了人不怕”。我在行进中顺便捡了一只三四两重的小家伙放在衣兜里,有时晚上揣在怀里,途中休息时拿出来玩,常常引来战友们围观。那家伙不吃野葱,别的食草也没有,养了十多天,就自行减掉了。可是现在首长为了减负荷找我,也许有别的啥事。
教导员先夸我两句,然后动起真格的,爱抚的上下打量一遍说:“长了,个头猛窜。人家吃好的长个,你小子怪,越饿越长。”“这不明摆着”我心里说。他又说:“人是长了,就是显得脖子太长了些……。”我有点着急,问:“啥事儿?”他指了指我身上说:“现在你的‘真东西’也没多大用处了,我想你把它减了吧,听话。”
“真东西”是啥?大头银元。为了保密我给起的名字,就俺俩知道。临出发前去上级领东西给了大半袋子银元,只是说让我领走注意保管,要保密,再没说啥,我就拎回来。当时想,上前线打仗去拿这玩艺儿干啥用,要给就给人民币才是真东西,这家伙怪沉的。后来知道,藏北一带牧民还在使用银元,人民币的不行,“麻赖”(藏语:不)要。真叫怪事,都五九年了,共和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热土,竟然还有这半生不熟夹生的地方。
这些银元本来是备用买牛羊肉和咸盐等生活品的,结果这一方面一个子没花出去,无人区花给谁去。偶尔,从望远镜里发现人和牛羊群,因反动上层农奴主宣传,十里以外就避开我们跑了。结果是,银元先后发给牦牛队赶牦牛的牧民了。我们越是需要牦牛队配合,老伙计们越是一路事多。也难怪,半原始农奴制下的人,和我们合伙在一起走、生活、打仗,试想,能配合得力吗?你最着急时他反倒平静,你笑他哭,“麻頼”随时发生。但发现有一点可解决,对银元不摇头,对他们起了很大刺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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