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蜘蛛抓取(WebSpider)
时间:2017-09-25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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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多.布鲁姆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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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万里晴空,骄阳当空正烈,一阵强风忽来,转眼天穹之上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后片刻,倾盆大雨以势不可挡之态,冲刷而下。 ... 东疆南部,燕国,无名荒山半山腰处的一个洞穴内。 一少年站在洞口处,视线透过雨水,望着远处山间朦胧中的一抹青绿,怔怔出神。 这少年一袭带着雨水的青衫,显得有些瘦弱,他年岁约莫十五六的样子,个子不高不矮,白色的皮肤,清澈的眼中有着聪慧,但此刻双眼黯淡,使得这聪慧之外,神色中多了些哀伤。 “明儿,不必心忧,料想这只是一场夏季常见的阵雨,不多时必会停下。” “待得明日清晨,我们即刻赶路,想来不会耽搁你的院试。” 少年的身旁,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这中年汉子浑身肌肉如虬龙盘卧,眼神中含有精光,太阳穴鼓起,一眼便知,这是一位身手高超的练家子。 少年闻声,回过头来,望着大汉坚毅的脸庞,轻声道:“我知道的王叔。”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父亲...”少年声音低落。 他叫黎明,出生与一个平凡至极的小村庄中,在他的记忆中除了没有母亲的面容之外,早年生活一直平静,只是...七岁那年父亲竟也突然离去。 离开时,那一夜,大雨一如眼前一般,若不是因雷声将熟睡中的他惊醒,他也不会知晓,父亲是何时离开的。 年幼的他曾哭喊着,在大雨中拼命的追赶着父亲的身影,可却一次次跌倒在水洼中,怎么都追不上,只能望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就连他哭喊的声音,都被掩盖在那场大雨下。 转眼八年过去,这八年来,每当下起大雨,他总是会想起父亲离去时的背影。 可不知是记忆的褪色,还是那场大雨的掩盖,让黎明常觉得,就连父亲的背影,在他的脑海中也渐渐的越加模糊了。 ... 幸好的是父亲离去后,留下不菲的家产,和一个武艺高强的仆人,不然的话,一个七岁的孩童很可能夭折,难以生存下去。 而这仆人早年跟随黎父近十年,后又教养黎明八年,名虽为仆,实则与黎明来说,半师半父。 每日中,读书习武,生活也算的上平和安静,这一眨眼就是八年的光阴,黎明也算的上是小有成就,早些时日取了乡里的童生之位,如今便要前往县里考取秀才。 却难料,路途荒山时忽逢大雨,两人见一山洞,便藏身于此躲避急雨。 而这八年来,黎明每日勤学苦练的目的,只是为了早日当上一方大官,拥有一人下万人上的无上权利,从而动用一国之力来寻找他的父亲! 因为他始终相信,有一天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父亲的身影! ... 看着黎明失落的脸庞,中年汉子沉默,神色复杂,张了张嘴,似想开口安慰,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着,浇绿了远处延绵的山峦,滋润了群山之间的万灵。落在了两人山脚下不远处的一条大河中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黎大哥离开,我虽不知原由,但我想,他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怪他!”中年汉子的声音很沉,却又很轻,尤其是被雨水的声音掩盖后,传入黎明耳中时,已近乎若无。 “我不曾怪过他,或许曾经有吧......”黎明低头,神色中哀伤更浓,带着失落:“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是否找到了母亲,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黎明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姆指长的圆形白色玉石,这玉石中空,形似一个缩小的笛子,上面有三个孔洞。 玉笛散发着柔和的荧光,黎明将它放在掌心中,像是在守护最珍贵的东西,手指轻轻摩擦时,感受着触手间的温润,他双眼泛起酸涩。 放在嘴边,轻轻吐气,悠悠的笛声响起,带着黎明的思念,回荡在山洞内,传出在雨天时,这雨,仿佛也不愿轻扰了稚子的思念,竟在一瞬间淅落了起来,使得这笛声可以传的更远...... 一缕轻语,似响起在遥远的天边...... 这小玉笛黎明从小用一根红线挂在脖子上,只因父亲告诉他,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物品。 可如今,连父亲都不在了...... “父亲,母亲,你们可以听到明儿的声音吗?你们在哪里......明儿好想你们......”黎明呢喃。 中年汉子沉默,远处雨水落入河流的声音越发的轰鸣了。不知是雨水,亦或者泪水,蒙住了黎明的双眼,让他逐渐看不清远处的风景,只觉一片朦胧。 良久。 “你父亲若知你如此,定然会难过的,振作些吧明儿。”中年汉子叹息一声,上前拍了拍黎明的肩膀,认真道:“来,点了篝火,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落下了风寒。” 浑身一震。 听到中年汉子提起父亲,黎明鼻尖更为酸涩,却坚强的轻“嗯”了一声,强忍着落泪的感觉,深深吸了几口气,似要将一切难过收进心底最深处。 冰凉的空气直入心肺时,黎明浑身一颤,可偏偏这股冰凉,却让他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将掌心的玉笛珍重的放入胸口处后,黎明抬起胳膊朝着脸上胡乱蹭了蹭,将眼角的泪水抹去,转身从包裹内拿出了打火石。 中年汉子见此,欣慰的笑了笑,俯身整理了散落一旁,早在路上时便收集的木柴,两人合力下,点燃了火堆。 火焰袅袅,将山洞映的通红,一片温暖中,两人换去了衣衫,烤了些饼子果腹,又饮些洞口枝桠上的露水解渴,不知不觉中天色渐黑下来,而此刻山洞外面的雨水也逐渐稀落。 ... 天色渐暗,雨声稀疏,天地一片寂静。 黎明抱着双膝,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烧的噼啪响的火堆出神,脑海中回想着儿时与父亲生活的一幕幕,内心中虽不似之前那般哀伤,但终究还残存些难过。 “我要去查看一下这山洞是否安全,你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走,等我回来。”就这这时,中年汉子突然站起了身子,朝着黎明吩咐道。 黎明闻声,抬起头,想了想。说道:“王叔,我与你同去吧。” “如此也好。”中年汉子点头,笑道:“留你一人在此,我还真有点不太放心呢。” 闻言,黎明心中顿时一暖,悲伤的情绪又淡一分。 他微微一笑,带着些少年人的含蓄。 天渐暗,少不得要在山洞过夜,中年汉子恐怕这山洞之内有猛兽栖息,要是清醒时他自是不怯,可若熟睡之时有猛兽袭来,说不得要生出意外。 故而,中年汉子不敢大意,要探清山洞。 两人点了火把,取了包裹内两柄巴掌长,寒光闪烁的匕首,并肩朝着山洞深处缓步而去。 山洞漆黑,前行约三十余丈,中年汉子停下了脚步,他面露疑惑,环视四周后,手中的匕首突然猛的挥向山洞的石壁。两者相交,竟是火星四溅,发出金戈般的铿锵之声。 中年汉子神色一变,极为凝重,他知晓手中匕首乃百炼精铁,切割寻常石块如削纸屑,可竟不能刺破这山洞石壁分毫! “此山洞古怪,明儿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行走,这洞内两侧的洞壁,越来越黑,却非是碳物,反倒如精铁般坚硬异常!”中年汉子转头看向黎明,问道:“明儿,你读书甚广,可知这是何物?” 黎明闻言,仔细看去,只见这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简如无月的冬夜,伸手不见五指。 透过手中火把带来的光明,黎明模糊中可以看到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诸多钟乳石。 这些钟乳石犬牙交错在石洞内,小者巴掌般,大者近丈长,或立于地面,或悬于洞壁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可清晰的看到石尖处一抹幽森的锋芒,想来或许较之兵戈,其锋利也并不相下。 想了想,黎明掰断手中火把尾端,走上前去,将其放在钟乳石石尖处,轻轻一划,放眼前一观后,他顿时变了颜色。 “王叔你看!” 只见那断木上,竟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我从未见过如此锋锐的天然钟乳石!”中年汉子眉头一扬,眼神中忌惮之意很深。 黎明点了点头,认同对方的说法。他道:“如此看来,这洞穴确实有很大的奇特之处!”话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有道,“王叔我们还要进深处探查一番吗?” “不必了。”中年汉子摇头。双眼打量着山洞,道:“这种地形下,想来没有什么猛兽能生存于此,我们此次出门在外,一切已你赶考为主,不要节外生枝,免得出现意外。” 尘世间并不太平,民间广传鬼灵精怪藏匿与大荒之中,此说法虽不可信,但荒野多猛兽却也是事实,如非必要,中年人实在不想在荒野中过夜,更不想因为一些好奇心,从而遭受不可控制的意外。 “就按王叔的意思吧。”黎明说道。 随后,两人离去。 离去时,黎明回头,只觉得漆黑的钟乳石依旧幽森,山洞的深处被黑暗笼罩,看不清真正的模样,莫名的,这幅画面给了他一种颇为相熟之感。 可仔细思索后,脑海中却对此并无印象。 晒然一笑,黎明只当出现了意想,摇了摇头离去了。 ... 是夜,明月当空,乌云尽去,山洞内,万籁俱静中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鼾鼻之声传出。 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洞口处黎明的脸上,可以看到他表情祥和,整个人沉浸在睡梦中。 只是,从他时不时皱起的眉头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在梦中遇到了并不美好的事情。 于此同时。 一缕缕若隐若现的黑烟,从山洞最深处飘出,附身在黎明身上时,只见他的胸口微微发光,那黑烟便转瞬消散。 这黑烟似有灵性,见附身黎明不成后,在虚空中打了个弯儿,扑向了靠在洞壁的中年汉子......
清晨。 碎金色的阳光,穿过洞口幽绿的枝桠,斜斜的照射在黎明略带青涩的脸庞,山洞内,一瞬间明媚起来,少了几分阴暗,多了些温暖。 “恩。”黎明发出朦胧的鼻音,刚睁开的双眼,还带着迷茫之色,无焦距的注视着眼前的石壁。 深深的几个呼吸过后,黎明清醒过来,也不起身,躺在地上伸了一个的懒腰,打着哈欠,道:“王叔,该醒醒了,太阳晒屁.股了。” 半晌,一片寂静,山洞之内无人回答。 “莫非出去了?”黎明自语,紧接着腰腹发力,一骨碌坐了起来。 扭头打量石洞内,火堆不知何时已熄灭,物品的摆放一如昨夜,而中年汉子正斜斜的靠在石壁处,紧闭着双眼,犹在熟睡之中。 “原来还没睡醒啊。”黎明嘟囔一声,眼睛滴溜溜一转:“王叔睡懒觉可不多见啊。” 他嘿嘿一笑,孩童心性大发,悄悄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捏住了中年汉子的鼻子。 “看看王叔能坚持多长时间。” “咦?”十几个呼吸后,黎明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疑惑。 这是为何?不说中年汉子是一个练武之人,平常睡觉时,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就算一个普通人,被人捏住鼻孔十几个呼吸,便是睡得再沉,也应该有些反应。 可如今过了这么久,中年汉子竟然都没有醒来! 事有反常,必有妖异! “王叔,王叔。”黎明恐生意外,不敢再次戏弄,连忙摇晃中年的身子,口中轻唤。 中年汉子身子晃动,眼皮微动,缓缓的睁开来。 见中年汉子醒来,黎明内心一松,眼带笑意,开口道:“王叔你怎睡得......” 话未说完,表情却突兀凝固。 只见睁开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这眸子漆黑似无月冬夜,瞳孔处一点猩红,望去时,像是面对着一片汪洋的红色血海。 这双眸子平静异常,不带有丝毫的人类感情,像是一潭死寂的幽泉,就这样与黎明对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明明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可在这一刻,给黎明的感觉竟然是从未相识一般! “王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明儿啊。”黎明心中一颤,急声问道。 中年汉子惘若未闻,并不回应,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见此,黎明吞了吞唾液,面色愈加的紧张了。 “王......” 黎明话未说完,变故突生。只见中年汉子左臂忽动,迅猛异常,犹似一道黑色闪电,“啪”的一声,打在黎明胸口处! 黎明来不急反应,只感胸口一沉,下一刻时,他身子飞起,狠狠的撞在了后面的石壁上! 噗! 猩红的血液从口中喷出,五脏六腑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黎明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中年汉子,眼神中全是惊愕。 不敢相信,王叔竟会对他出手!那可是他相处十多年的亲人! “怎么可能,难道王叔练功走火入魔了吗?”看着中年汉子妖异的眸子,黎明担忧,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急声问道:“王叔你怎么了!” “咳咳。”这一开口,黎明顿时觉的喉咙一甜,又是一缕鲜血从嘴中吐出。 “不错的身体!”中年汉子眸子动了动,张开了嘴,发出的声音沙哑而沧桑,像是出自一个迟暮的老者口中。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随着动作,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顿时弥漫在虚空之中。犹似一座沉寂万载的魔山在此刻苏醒,降临人间,又仿佛有一位天神破开了天穹,在俯视、巡查红尘。 那种威势,太盛了! 明明身子不高,却好像比之大山都更加的伟岸。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朝阳光,却显得很寂寞,出神的望着指尖内流转的光线,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手掌轻握,好似要抓住光阴。 “今夕、何夕?......”中年汉子呢喃。而后猛然抬头,一刹那而已,他所有颓废都不见了,整个人气质绝顶,睥睨苍穹,带着邪意,长啸一声:“我王如天,终究还是归来了!” 说罢,他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大,如雷轰鸣,穿金裂石,将这山洞震的颤粟! 这笑声太大,震得黎明眼冒金星,七窍向外渗出血液,转眼便染红了一袭青衫。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片刻之间发生。 太快了,让黎明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他怔怔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听着对方疯狂的笑声,眸子中,一片灰败,不可置信。 “仙魔传上记载,有一种魔,仙能败却难灭,为防其霍乱众生,镇其身与苍穹之上,封其魂与万山之间......” “魔有一种手段,只要残魂尚在,便可灭他人之魂、夺他人之躯,还阳重生与人间!” 黎明喃喃自语,内心中凄厉一片,脸上似哭似笑,又存在着狰狞之色。 “这仙魔传往常我只当作凡人意想,却想不到这世间真有神魔......而这石洞,这石洞竟是封魔窟!” “我说为何感觉此地如此熟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黎明惨笑。 回想起记忆中一本书中记载的画面,与眼前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相似,他内心中一片混乱的疯狂,一种难言的大恨!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大汉,身体中存在的灵魂,已经不再是那个于他而言半师半父的亲人王叔,而是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拥有者超越凡人无上伟力,名为王如天的.....魔头! 黎明张嘴,喉咙中像是一团火焰在烧,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嘴中在不停的向外吐血。 额头不知何时破了,当血液进入眼中,连视线都变得模糊,黎明看着眼前之人渐渐朦胧的身影,心中有一种感觉,自己恐怕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永远都无法在相见。 这感觉是如此的让黎明恐惧,让他心中瞬间腾起疼痛,仿若在这一个瞬间,有一万把刀子插进了心脏,可他却没有立即死去,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这疼痛比之他身体上的疼痛,更要好似痛上一万倍! 啊! 黎明直欲长啸,大声痛哭,身体却好像已经不属于他,难以提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发不出点滴声音。 弱者,连在发生悲剧后,发出声音的权利都没有吗? 恨! 无声无息,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与血液融合后,成为了血泪,黎明一动不动,感受着渐渐虚弱的身体,与反应越来越慢的大脑,他知道,或许自己不久就会死去! 但在这一刻,黎明内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尽的恨意与悲痛。 他恨这天降横祸,恨这世间为何有可以超越凡人,拥有鬼神之力的生灵,更恨这生灵为何要占据王叔的身体! 黎明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那道已经陌生的身影,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疯狂的回荡着‘王如天’三字! 若这世间有轮回,那么他黎明要永生永世在记忆中镶嵌那道身影,若他有来世,那么这名字,便永恒的记在他的血液之中! 至亲之仇,不共戴天! 我若不灭,管他神魔,皆杀之! 而说来可笑,黎明恨对方欲饮其血,欲食其肉,可那夺舍了中年大汉身体的生灵,竟然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 从头到尾,都在无视,或许在其眼中,黎明真如蝼蚁一般弱小。可那生灵忘了,当年的他,在未修道之前,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一切说来话长,实则瞬息之间。 待得笑声渐歇,蓦然间,那中年大汉动了,迈出了一步,像是一条黑色的魔龙从深渊中腾起,动作迅速的不像话,犹似一道冷电闪过。 再现人影时,已到了远处的高空。 自称‘王如天’的生灵,立身在虚空中,一双漆黑猩红的眸子之中,带着疯狂的情绪,好似一团魔焰在燃烧。他眉头微微弯起,神色之中满是桀骜不羁,在扫视、打量这片天地。 下一刻,他张开了大嘴,猛然一吸! 轰的一声,像是一双大手撕裂苍穹,在这一个瞬间,日月无光,天穹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帘幕遮盖,直接黑了下来。远处那山,在崩裂,一瞬间成为了粉末,山脚的河水,刹那间腾起百十丈,随后蒸发! 气吞山河,无可抵挡! 天地色变,方圆不知多少里,都在这一个瞬间崩溃了,所有的物质都在湮灭,在化为粉末后,一部分彻底成了废弃的砂砾,可还有少数的一些,则是化作了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斑点,飞向苍穹,进入那张大口之中。 那叫王如天的生灵,在强行抽取天地精华! 很幸运,黎明不曾被波及,他所在的荒山,在一阵摇晃后,竟猛然爆发出了一股冲天金光,在对抗、化解那生灵的吞吸。 这金光,神圣而祥和,更有一股浩瀚无边的伟岸,望着它,脑海中便不自觉的浮起一个高大的身影。 天地一片漆黑,骄阳的光明被吞吸了,像是进入了黑夜,只有黎明所在的山体金光更胜了,像是要凝为实质一般! 而另一边,那生灵立身之处,一个个彩色的光点聚集,像是这黑夜中的一条星河,璀璨夺目。 一边五光十色,一边金光四溢! “封!” 突然,虚空中响起一道大喝,只是这声音有些不稳,像是跨越了时空,从千万年前的远古时代,来到了现今! 黎明所在的荒山开裂了,金色的光从中迸发而出,共九十九道,每一条都无比粗大,像是一条条昂首的苍龙,发出一声声呼啸,毫不迟疑的向着那生灵,刹那冲去! 仔细看,那金光竟是一条条锁链,每一条都有儿臂粗,它们在今朝出现,要继续完成它们的使命......封魔! 正在吞吸天地精华的生灵有感,猛然转身,眸子中冷电激射,他嘴角微微勾起,显得格外邪魅,嗤笑一声:“你都死了多久了,还想继续封印本君?” 话虽如此,神色中却满是凝重,死死的盯着那金色的锁链,不敢有一点大意。 毕竟。 那人是他的生死大敌,虽说那人已死,可其留下的后招也不容小觑!而他,只是刚刚脱困,身体也非属于原来,实力能有当初百分之一便不错了。 ...... 东疆浩瀚无边,地域无穷,凡人便是用尽一生,怕也不能行走其万一,而在这片繁荣的大地上,鬼神精怪自古长存,但大多却隐与灵萃聚集之地,与世无争。 因清崖圣阁俞令,这些神圣生灵,非香火神道修士者,不可显化与凡人之前,故而,亿万凡人并不知晓,有这么一群神通广大的生灵,和他们生存在同一片大地上。 今夕,无名荒山之处天地变化,却是引起了东疆北部,一个名为青阙修士宗门的注意。 青阙仙派,传承万载,隐于十万大山之间,门下弟子三十数万,是东疆有名的正道修士宗门。 青山绿水隐与氤氲,佳木葱茏藏于内,更有亭台楼宇点缀其中,若隐若现。流泉飞瀑下,瑞兽飞渡,祥和而又神圣,这便是青阙仙派。 “天地大变,异象突现,可是有异宝在我古门前现世?”青阙掌教古川河,卓然立于云端,一袭紫袍鼓荡,面色不怒而威,在眺望远方。 思索后,他左手一甩,一抹流光飞逝。 “传我谕旨,宗门之人离此地最近者,速速赶去查看。” 闻声后,守卫在大殿门口的侍卫躬身应诺,伸手一招,只见一枚莹白的玉简浮现掌心。 那玉简巴掌大小,其内存在的是一片蛛网装的线脉,若仔细看会发现,那赫然是青阙宗万里方圆的地图,此刻那地图中,正有一豆大小的星点,忽隐忽现的散发着荧光。 ...... “你活着都不能乃本君如何,死后更不行!”王如声音冷幽幽,发丝不羁的舞荡在虚空中,睥睨着那迎面而来的金锁。 近了! 一瞬间,他出手了,像是一头洪荒猛兽咆哮,天崩地裂,虚空大裂缝成片,一双拳头魔焰滔天,带着势不可挡之势,狂霸的压盖而下! 当! 明明是虚幻的金锁与拳头相撞,却发出了金属般的铿锵声。 一拳又一拳,他像是由钢铁铸成的身体,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疲惫,每一个瞬间都挥出了千百拳,虚空中满是拳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条条金色的锁链,在渐渐的变淡,快要消失了。 很显然,金色的锁链没有后继之力,难以伏魔,但幸运的是,那生灵也负伤了,一双拳头上,血液在不停的滑落。 两者在虚空中对峙,那生灵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邪魅之色不见了,从所未有的凝重出现在他脸上。 蓦然间,金色的锁链动了,九十九条相互缠绕,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神龙,百丈长,金光灿灿,犹如金块雕琢而成,浑身每一片鳞片都异常清晰。 它缓缓盘起身子,在蓄力,威严的龙首上,一双赤金的眸子像是星空的骄阳般,燃烧着,却无一丝温暖,毫无感情的注视着身前的生灵。 昂! 金龙怒吼,下一刻时,它动了,比闪电都要迅速,龙尾摇摆,轰隆一声,风来云聚,携带着天地之威势,刹那冲过。 杀! 王如天咆哮,额头青筋浮现,三千发丝根根直立,举起淌血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像是一座又一座的魔山从天镇压而下,沉重的骇人心魄! 龙吟魔吼! 虚空扭曲,像是一块烂布,被两者撕裂的不成样子,一魔一龙,一边激斗,一边向着高空纵去,很快,两者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眼中,只有苍穹之上越发的轰鸣让黎明知道,两者的厮杀更加惨烈了。 “这就是神魔的所拥有的力量吗?”黎明心中呢喃,看着视线中一片片的败落的大地,心中腾起阵阵悲凉。 青山绿水,转眼变作了无垠的沙漠,一阵阵幽风呜咽在空旷的荒漠中,那是万物之灵的哭泣,那是大自然的怨念! 大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往日点滴,一一回现在脑海之中,这是回光返照,黎明知晓,自己真的要死去了。 “恨啊!” 身体倒在血泊中,青衫尽红,可那血都是自己的,没有敌人的,这让他心中腾起强烈的不甘。 “身为男儿,不能杀敌,反倒被不曾正视过自己的敌人随手一击,伤成如此,我不甘心啊!”摇摇晃晃,黎明站起了身子。 这个简单举动,让他感到异常的艰难,浑身无力,刚立起,眼前便浮现阵阵星光,大脑晕沉的不行。 他太虚弱了,血液流逝了过多,可他性格本就如此,聪慧中带着誓不妥协的倔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起来啊!”连嘶吼声都显得格外虚弱,可黎明的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执着。 最终,他做到了,尽管手臂扶着墙壁,可他依旧做到了,即使这个举动会让他加快死亡,可他,不后悔! 永不妥协! 这是黎明性格中深藏的执拗!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之上厮杀的声音消失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落了下来,白发如雪,沾染着鲜血,在随风飘荡,他负了重创,胸口处被贯穿! 是那个叫王如天的大魔! 他嘴角还在不停的咳血,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的神色中却无半点秃废,反倒面上的邪魅之色更浓,眼中的睥睨之意更胜。 魔出现了,而金龙却不曾在现,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黎明有些遗憾,希翼那条金龙能杀掉这尊大魔,为他报仇。可最终的结果是虽然对方受到了重创,但还是没有死去。 “可我,就要死去了。”黎明低头,望着满身的鲜血,轻喃道:“往日我从不信世间有神鬼仙魔......” “可如今......”他霍的抬头,直直的盯着那道身影,脸色扭曲,带着说不出的痛苦:“我见到了魔。那么现在,我就相信一次这世间轮回之说!” 他死死的睁大着双眼,眸中含泪,亦带着滔天的仇恨! “王如天!!”黎明大吼,青筋现形,鼓起了所有的气力! 这声音超越了他嗓子能发出声音的限度,所以不免破音,传出时,凄厉异常,犹如恶鬼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那生灵霍的扭头,一双眸子魔焰蒸腾,带着暴虐的气息。黎明笑了,伸手点指着他,毫无畏惧的大笑起来,笑声沙哑癫狂,带着不可磨灭的恨意。 “你这个卑贱的魔头!” “夺我至亲之身,你我此后生生世世,至死也不休!” “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等着你!哈哈哈!”他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鲜血如泉从他嘴中流出。 可他,不在乎! “闭嘴!”一双大手掐在黎明脖子上,他话语戛然而止,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王如天寒声:“你是在寻死!” 黎明略带青涩的脸上,此刻一片苍白之色,他眼前发黑,血液流逝的太多了。 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他一时恍惚,泪眼婆娑,情不自禁发出呓语般声音。 “王叔...是你吗??” 黎明感觉真的很累,他很努力的睁大眼,视线却逐渐被朦胧占据,脑海昏沉,他好想就此睡去。他知道,自己真的将要死去了。 “我们...轮回之中相见....”黎明开口,这声音很轻,带着不舍,绝望中似有期待,期待着会有美好发生。 说完后,他流着泪,将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斩掉。 脸上一片冰冷,他咬碎了牙齿,面上癫狂似哭似笑,道:”王如天!我们...轮回之中相见!!“ 前一句,呢喃不舍,带着绝望中的期待。后一句,字字如刀,恨意滔天! “那你便死吧!”王如天手掌发力,将黎明脖子捏断,随手将尸体扔至一旁。 “住手!你这魔修,此地青阙仙宗,容不得你放肆!” 意识陷入黑暗前,黎明恍惚听到有女子的娇咤,远远的从天际传来,那声音是如此清脆婉转,像是百灵鸟在明媚的清晨歌唱,让他如此的想要目睹那声音的主人。 可是他知,他做不到了....... ... ... 这世间有那么一种神鸟,浴火而行,不死不灭,名曰不死鸟,又称凤凰。此鸟每一次受到重创后,都会迎来那么一场涅槃,而后,当涅槃结束时,便会在未来的某个岁月中,悄然重生...... 天空的颜色蔚蓝,蓝的像是一片没有丝毫涟漪的湖泊,清澈动人,金阳高高悬挂,撒下万千光明,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人一看,便心情愉悦好天气。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无尽的山脉中蕴含着勃勃的生机,猿啼虎啸,一幅欣欣向荣的做派。 可在这本是生机蓬勃的山脉中,却有荒芜之地,一片本不应该存在的沙漠! 没有水流,没有花草,没有虫鸟,这是一片死地,这是一片万物生灵都不愿涉足的荒漠!一片被遗弃了的地方! 风吹过时,荒漠中发出阵阵呜咽,如哭如泣,卷起一片片灰色的砂砾,风停后,缓缓从高空中落下,那是万物之灵的眼泪,是大自然的怨念! 没有人记得,曾经这里一样百花争艳,禽鸟飞渡...... 在这片荒芜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土包一直存在,从形状来看,其实那是一座墓,一座没有墓碑的墓! 没有人知道这墓是何时存在的,正如也没有人在意这百里的山川,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荒凉的废土...... 因为啊,弱小的事物从来不会引起他人的关注....... 突兀的,在那土包之中,一只雪白的手伸出,紧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头颅,最后则是...身子。 “我还活着.......”黎明大口的呼吸着,肮脏的脸上一抹病态的苍白,扭头打量着四周残破的荒芜,他内心说不出喜悲。 “我死了,又活了。是谁把我葬下?” “是她吗?那个声音的主人?”黎明喃喃自语,回想失去意识前,响在耳边的女声。 “父亲走了,王叔也死了,赶考也不需要去了......”沉默半晌,黎明惨笑一声,双眼通红:“王如天...你一定要等着我...”望着不远处仅存的孤山,他脸上全是刻骨的恨意。 心乱如麻,脑海一片空白。 “此地......青阙仙宗。”回忆着脑海中的那个女声,黎明双眼赤红,大脑疯了一样,拼命的运转:“我见到了魔,也听见了仙。这个世界,和我往常所知完全不同!“ “那么鬼灵精光想来也存在这个世界,既然他们可以成魔,成仙,那么我相信,我也可以!” “根据那女子的话语,这附近便有那么一个叫青阙的宗门!“黎明一脸癫狂:”我一定要进入其中,拥有那毁天灭地的能力,为王叔报仇!” 他恨!恨这天降横祸!更恨那大魔! 甚至,他恨自己! 恨自己无能为力! “父亲......请你祝福我吧。”黎明脸色绝然,低头喃喃时,从怀中掏出玉笛。 白色的玉笛变成了充满死气的灰色,上面多了几条裂缝,看起来像是快要碎裂了,黎明脸色变了,带着心疼与不解:“为何会变成如此摸样......” 突然,他脑海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因为我吗?是为了救我变成的这般吗?” “那魔夺舍了王叔,按照我所知的书上记载,魔夺舍凡人时,总会选择年轻的生命,我和王叔比起来,明明是会选择我的几率更大一些......”早先时,黎明并没有时间细想,可如今静下来,却发现这都是疑点。 他脸色复杂:“父亲,你也是仙人吗?或者是母亲......”脑海中,有太多的疑惑,分沓而至,让黎明一时之间,充满了迷茫,分不清方向。 风吹过,黎明站在原地,不知多久,他怔怔出神,几天内,他经历的太多了,从王叔的死亡,到世界观被颠覆,自身死去又复活。父亲离开的真正原因,母亲的身份,这一个个问题,像是一个永远望不到头的深渊,让他充满了无力。 “总有一天我要找到真正的答案!” 黎明走了,去寻那名为青阙的仙门,临行前,朝着家的方向,磕了几个头,从今天起,他将是一个真正的游子,一个没有了家的游子,一个世间难寻至亲的游子...... 从此,这连天的山脉中,多了那么一个身影。一个痴心寻找仙门的少年。 渴了饮山泉,饿了吃山果,白天赶路,黑夜休眠,雨天避山穴,几番生死,历经无数磨难,黎明始终前行,尽管他衣衫越发破败,发丝越发的散乱,身体上的伤痕也多了一道又一道,可他眸子深处的坚定,始终不改! 他不知仙门在何处,于是遇山便登,不放过一丝可能,他不知时间流逝,于是一日一日,毫不停歇。
“修道不知岁月过,眨眼沧海变桑田,修士,修的是寂寞,若没有可以与孤独常伴的觉悟,我劝你们,不要踏上这条路。”站在前方,望着一群孩子的老者悠悠开口。 这是一座大山的山脚,老者鹤发童颜,一袭紫衫,面前站着上百个年岁十五六的孩子。 老者面色红润,开口时,中气十足,丝毫不见老人应有的虚弱,只有那身上的沧桑之感,比之寻常老者更加的深沉。 一位少年神色激昂,道:“仙长,我意已决,要走上这条路。我不想平凡的活过百年,没有人记住,平淡的死去!” “仙长,我想学习仙术,高游于九天之上,领略天地的风光!请你教我吧。“一个锦袍少年,抱拳一拜。 “仙长,收下我吧......” “是啊仙长,你就收下我们把......” 一群十五六的少男少女神色激动,满脸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纷纷哀求的看着那老者。 “你们可知,若你们修道无成,便要孤独的老死在清净的山林之中,一生见不到红尘繁华。而若你们修道有成,百年后回首,亲人朋友皆不在,化作黄土,只能独自一人立在坟前回忆往事,那种滋味,你们可能承受?” 老者嘴角含笑,道骨仙风,可说出的话语却分外的残忍,让一群刚刚还激动的少年少女们直接无声了,像是一盆冷水浇灌头顶,不少人想到那样的情景,都汗毛竖起,露出了痛苦之色。 人群中面面相觑,不少人犹豫了,想要退出。 “我...我不修道了,我退出。”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举手退出,那是一个娇弱的少女。 “你们要知道,修道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美好,你们在世俗中,一生衣食不忧,更有富贵者,权财不缺,出入前后皆有人恭敬陪同。而修士斗法,一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连轮回的机会都不在有!” “你们确定......自己能走上这条路?”老者说着,露出一丝杀气。 不少人身子一哆嗦,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我退出......” “我......我也退出......” 稀稀拉拉,人群中不少人都举手了,放弃了修道的机会。 “你们站到右边。”老者说完,眼神锐利,看向剩下的人群,冷冷道:“还有谁要退出?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等下考核开始,会有生命之危!” “什么?还有生命危险......我退出......” 又是一大片人群离开,转眼人数只剩下了原来的一半左右。这些人大多眼神坚定,还有一少部分人带着犹豫,可不知是什么原因,并没有选择退出。 “那么现在,考核......”老者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在动,正要开口,却突然面露疑惑,望向不远处,“恩?” 众人顺着老者的视线向着后面望去,只见一道单薄的身影向着此处缓缓而来。 那人看不清年岁,浑身褴褛,衣服都成为了布条,露出的部分带着血疤,胡子拉碴的,很是肮脏。见此情景,不少人都惊呼起来,还有几位少年先是一愣,而后笑出声来,带着讥讽和高高在上的样子。 “天呐,这是野人吗?”一位华服少女惊呼,一脸的嫌弃。 “好脏啊,这得多久都没洗澡了?”又一个少年满脸的不待见。 人群悄然喧哗起来,可那老者却不阻止,也不宣布考核继续。 他眼眸中紫气生出,在细细的打量着那身影,当眼中紫气消失后,他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摸样。 离得近了,可以看到那所谓的野人,却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这少年全身污垢,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臭味,让在他前方的一众少年掩面而逃,让开了一道通向老者的路。 “好臭啊......” “这臭味,我保证老虎见了都要让路!”一个胖子趁机对身旁的少女搭讪道。 然而少女闻言,也不说话,先是看了胖子几眼,然后胖子疑惑的眼神中,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 胖子的脸红了又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圆的肚子,神色露出一抹深藏的哀伤。 “野人兄台?你是多久都没洗澡了?”一个锦衣少年学鸭嗓,搞怪的大叫道。说完,手舞足蹈,翻着白眼,一幅要被熏晕了的样子。 此言一出,在加上那少年的奇葩动作,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少年少女鼻涕直流,笑的直弯腰,点指着那单薄的身影。 有几个少年,很调皮,焉坏儿焉坏儿的,走上前去,围绕着那身子单薄的少年,伴着鬼脸,时不时鬼叫一声,做着各种小动作,阻拦着他的脚步。 似不问,似不见。 那身影面无表情,每一步走出都像是要将双足印在大地上,异常的坚定。毫不迟疑,撞开拦路的几人,对身后错愕不已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缓步来到老者身前。 一双眸子,如碧水不起波澜,又似星空冷灿而深邃。 “此地......仙门......?”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像是冬夜里的狂风,带着丝丝的疑惑。 “是。” “如何得进?” “走过这条忘尘路,踏过那条隔凡桥,便可进。”老者轻笑,神色中有着莫名的光芒。 少年轻轻点头,抬头仰望,眼前青山藏于白云间,不见其峰,但大雁只在半山腰处飞翔,足可见其之高伟。 在老者的身后,一条巨石铺盖而成的山路,贯穿了整坐大山。这山路本来的颜色已不知晓,如今长满了青苔,沧桑之感之厚重,迎面而来。 尤其是,在那青石路旁,盤卧的老树上龙鳞般开裂的树皮,让这历经岁月之感,越发深刻。 少年一言不发,继续迈向路程,姿态不改,步调依旧,肮脏单薄的身子,竟给人似能撑开一片天地的错觉。 身后一众少年少女先是面面相觑,愣住了,而后不知谁第一个开口,紧接着人群中便是炸开了锅,喧哗不止。 “妈的,竟然让一个野人先走在我前头!”一瘦子愤愤不平。 “追!追上他!一个未开化的野人而已,也敢走在我之前!?”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少年说完,起身追上。 闻言,又有几个少年相互看了看,学的有模有样,一边大喊,一边朝着青石路跑去。 但他们的话语,却是前言不搭后语,怪异之极。 “追上他,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让他知道小草为什么这么绿!” 一个圆形的胖子,混在涌动的人群中,脸色潮红,激昂的挥舞着双手,大吼一声,道:“我要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你妈个头,还不快追,人都走没影了!”一个巴掌抽在胖子头上。 胖子顿时怒了,扭头吼道:“凭什么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 “你有意见?” 胖子被打蒙了,望着那满脸横肉的少年,低头看了眼自己浑圆的肚子,顿时怂了,吞吞吐吐道:“没......没意见......” 啪!又是一巴掌! “没意见还不追?” “追,这就追......”胖子哭丧着脸,连忙向前一路小跑。 浑圆的身子,走动时,一颤一颤的,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人在走路,反倒像是一个皮球在跳动。 仙风道骨的老者望着这一幕,苦笑不得,摇了摇头,也不曾说些什么。在这一刻,还有不少已经选择放弃的少年,竟然也起哄般踏上了那仿似通向天阙的青石路。 “一条青石路,仙凡由此隔......”老者喃喃,望着青石路上,乱哄哄、像是羊群般被驱赶的一众少年,眼中一抹沧桑,流露回忆。 当他的目光投向最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子时,他的神色变了,眉头深深的皱起,面上说不出悲喜。 “念有多深,路便有多长...执念深者非不能修道,只是路太难走。而若因执念太深而坠入魔道,不若从开始就归为平凡。” “师兄,这孩子和当年的你、好像......” 老者的脑海中,那个人,他的师兄,白衣胜雪,面色永远那么平静,身子永远都那么的挺拔,像是一颗什么时候都不会倒下的大树,为他们遮蔽风雨。
石阶很平,却很长,走的久了,难免会感到疲惫,不过是半日的光景,已经有不少少年少女大汗淋漓,难以承受疲惫,陆陆续续选择了放弃。 黎明虽说是个文人,但自幼习武,不说功夫多深,体魄还算的上是硬朗。他一路风驰电制,将身后众人甩到没影,也并不觉的太过劳累。 但他只是个凡胎肉体,并非铁打的身子,时间一久,自然也会感到难受。 当额头的汗珠肆意流下时,黎明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头顶太阳依旧炽热,他一把抹去汗水,神色动了动,露出深思:“六个时辰了......” 是啊,已经六个时辰了,可太阳比之当初还要毒辣,不用说,这种现象绝非正常。 “仙人手段果然不俗。”黎明沉默后平静一笑,低下头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七个时辰...... 八个时辰...... 黎明汗如雨下,只感觉双腿被灌了铁铅,每一次抬起都沉重异常,来自全身每一个肌肉的抽搐,更是让他痛苦万分。 要知道,他已经有一月多的时间都是在群山之中渡过,每天都休息不好,更是饱一顿饥一顿的,身体的素质已经下降了很多,怎能和那些养精蓄锐的少年们相比? 但就是如此,他也靠着往日的底子,生生的走在了最前方! 可是现在糟糕的事情来了,不止是他的体力跟不上,就连这青石路变了,不在平稳,斜度越来越大了,如今他要半俯着身子才能继续向上,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说是走,不如说是爬来的更恰当。 青色的石阶,长满了青苔,初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望之还有赏心悦目感觉,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当黎明第一次力竭时,手掌竟抓空,从上面滑了下来。 一瞬间,身子失去平衡,黎明向着下方滚落了十几丈。 他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躺在那里,双手抓住两边致使身子不在下坠,大口的呼吸着,一点点恢复着体力。 突然,狂风来了,枝叶飞满天,黎明的身子被吹的摇摆不停,他咬着牙,将身体压下,死死的贴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动不动。 在无数个瞬间,他都好似会被直接掀起,卷入那暴风中,可他最终,还是承受了下来,度过那风暴。 他真的就像是怒海中,一搜渺小的帆船,飘忽不定,每一秒,每一次,都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滔天的波浪无情的吞噬而去。 可最终,他成功了,坚持了下来,终究是迎来了破晓的曙光。 当风停下,黎明平复了呼吸,手脚并用,向着最高的山峰爬行而去。身后,有血洒落,不知何时,也不知道是身体哪个地方破了,将他身后的路染成了红色。 对于这些,黎明没有注意,对于疼痛,他一样毫无知觉,此刻的他,眼中只有那存在在眼中,若隐若现的顶峰。 两天两夜。 山的顶峰轮廓清晰,好像触手就可摸到,却又仿似咫尺天涯,永远都到不了。 黎明的脸色已苍白的看不出血色,眼窝深陷,嘴角处更是干裂,发出深深的青色,整个人披头散发,像是一具刚刚从棺材中爬出尸体,很是恐怖。 身体中像是有一股火焰再烧,热的他很难受,整个人都像是被煮熟了一般,浑身有一种麻木、沉闷的痛苦,这感觉,让黎明大脑昏沉一片,提不起一丝力气。 “放弃吧......” 一声叹息,带着沧桑之感,像是从天边传入了耳畔,很模糊却又很清晰。 黎明像是没有听到,脸色很平静,只是那平静,却是麻木到了极致从而产生的变化,与其说是平静,不若说为死寂更为恰当! “放弃吧......” 又是一声叹息,声音带着心痛,以及带着仿佛对浪子不肯回头的无奈。 穆然,黎明停住了身子,黯淡的眸子望向上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你让我放弃......?你可知,我若放手,便要跌落在身后的万丈深渊!” “你让我放弃,莫非是想让我死不成?!” 山顶,仙风道骨的老者闻言一怔,看着画面中不屈的稚子,竟是无言。 片刻后,看那单薄的身子又动了,向着前方爬去,老者轻轻一叹:“我可以出手帮你,你不会摔死的。你......” “滚!”黎明沙哑开口。 只有这么一个字回应,很直接,毫不留情面。 “你......”老者猛然怔住,然后气急,脸色通红。他是谁,青阙有数的资历高深的二十六位大长老之一,自他修道有成后,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可今日,他竟然被一个不大的孩子给骂了! 老者有种荒唐的感觉,内心中全是不可置信,他摇着头,自然不会给一个小辈较劲,直接将心中的怒意化去了。 当他平静下来后,他心底竟有些欣赏这个孩子了。 “很执拗的孩子。若内心纯净一些,不失为一个修仙的好苗子。”老者自语,然而下一刻他轻轻一叹:“我明显的感受到,你那深藏在内心中的仇恨,已经形成了强大执念,若迈上修行的道路,注定是九死一生,心劫不断。” “又或者是......被执念掌握,成为不择手段的魔头!”老者语气很是低沉,想起那曾经白衣胜雪的师兄,一朝从魔,杀的血留成河。 那样的画面,几乎成为了老者心中的梦魇,每一次想起时,已他如今的修为都会浑身发冷! “此子不能留!我虽不愿伤其性命,但也不能让他踏上修士之路!”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不愿,也不想,在未来的人生中,见到第二次这样的画面! 甚至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比之他的师兄,还要可怕,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让他的心底都为之颤动,但同时,他的念头也更加的坚定! 老者心中的想法,黎明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令人厌烦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又可以安静的爬山了。 已他的聪慧,他自然早已看出,这青山路哪有终点?这是一条爬不到头的山路! 可是那又如何呢? 父亲走了,王叔死了,家没了,天下虽大,但何处有他容身之所? 难道要放弃入这仙门,放弃心中的仇恨,找一个世俗城镇平淡的过一辈子吗? 不! 黎明做不到,若任由下半生在那痛苦的记忆中度过,黎明他自问做不到! 生与死其实很近,但若不能了却心中执念,黎明不愿生,他情愿死去,死在这了结执念的路上! “我这一生,已经无敌,不是实力无敌,只是心中没了牵挂的人,也没人在牵挂与我......心中无惧,死又如何?” 黎明呢喃,伸手抓住青石路,身子拼命的向前爬去,但在一刹那间,他力气消失,感觉自己飘起,脑海中已渐渐失去了知觉。 他......太累了......
山顶,老者摇头,面色复杂,道:“明知走不出,为何又拼命的朝前爬去?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说完,他轻轻一叹,大袖一甩时,已到了黎明身旁,看着脸色稚嫩的少年,和那遍体鳞伤的身子,他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他还是心有不忍! 他闭上眼,手中掐诀,一些青色的光点无声无息出现,附在黎明身体上,肉眼可见,黎明浑身各处的伤痕迅速的愈合着,不多时便结疤,脱落,完好如初。 待看到黎明脸色红润,嘴角也有了血色后,老者再次一甩大袖,神虹出现,卷起黎明的身体,飞到了山脚。当做完这一切后,老者摇着头转身离去了。 转眼三日。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黎明脸庞上时,他醒了,睁开了双眼。 清脆悦耳的鸟鸣,在耳边响个不停,它们像是在讨论,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躺在大山上,难道不怕被猛兽给吃掉吗? 迷茫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记忆一点点闪过,直到停格在了那条青石路上。 “我失败了......”黎明轻轻一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涣散的看着透过枝桠散进的光线,在出神,在思索。 他自然知道那青石路根本就走不完,但他不甘心,亦或者说他毫无办法,他的人生正如他所说,身后便是无底的的深渊,哪里有后路? 他不知晓,那老者为何要为难与他。非是自负,黎明相信若任何人都如他的路一样,那么他相信当时的那些少年,没有一个能通过。 但若如此,这考核明显毫无意义。所以,黎明很肯定,有人在他的路上使了手段,而有这样能力的,便只有那老者罢了。 “我有后路吗?......没有!......”黎明自问又自答。 他知晓此时自身的境地,若是不能拜入这仙门,选择了回去,且不说以后能否有机遇,再次遇到仙门,然后成功的进入其中,便只单单是身后这一望无尽的山脉,就能要了他的命! 来时,历经千险万苦,几次生死边缘,若再来一次,黎明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有那份幸运,能成功的离开,走出这山脉。 “我有后路吗......?” “我没有......” 他起身,平静的坦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无半点拖拉,向着那平静无波的青山路上走去。 这里不曾又变化,青色的石阶依旧直通云端,虬龙般的建木依然盘卧,沧桑之感,一如来时。 如果说一定要有的话,那便是少了人声,多了些寂静。同时,这寂静,也使得这青山路那种历经岁月风霜之感,更胜了几分。 身体的伤好了,黎明在醒来时便感受到了,可身体依旧无力。他不是神仙,他已很久没有吃过饭了,那老者虽治好了他身体的创伤,可却不曾让他不受饥饿之苦。 静静的站在那里,仰望顶峰的氤氲,黎明突然笑了,只是眼神中却平静的冷淡,他伸出了手指,点指那绝颠之处,轻轻的对自己说道:“那是你将要到达的地方......” “我会站在那个地方!” 他心无波澜,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在面对可以让他一生为之转折的命运,而像是在淡淡诉说着一个事实。但脸上,却浮现着一种叫做认真的神情! 话语尽时,他便动了,单薄的身子不急不缓,一步步迈出,幅度不是很大,却异常的沉稳。 满山的青绿,好似一片透彻人心的碧湖,风吹来时,绿叶摇拽,使得这湖水有了涟漪,那轻轻荡漾的水波,在一个不小心时,淹没了在湖中,另一个的身影。 ... ... 时间一晃,又是两日。 黎明再一次倒下,倒在青石路上,他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掌,努力的向前爬去,尽管有时,他会因失去力气从而难以保持平衡,而向着山下滚落一段距离,但当平静,他便会再次默默的向前爬去。 他模糊的视线中,没有其他,只有这走不尽的青石路! 无声无息,老者出现了,望着那执拗的身影,他轻轻一叹,道:“明知走不到山巅,你又为何执着,徒劳无功罢了!” 黎明的身子细微的停顿了一下,而后便又向前爬去,他不曾回头,只有干涩的声音传入老者耳中。 “人明知自己会死,那是否便要不活了?” “你是在狡辩!”老者摇摇头,道:“你可知,你执念越盛,那么这青山路便越长,你不放下心中执念,那这青石路,便永远走不到尽头!” “我不知什么是执念。我只知道,我不愿负我心......”黎明眼睛很干净,很诚恳。 两人对视半晌,老者无言,低头思忖,脸上看不出表情,眸子中却闪烁着复杂,半晌,他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修道的目的......” “......报仇!” 老者微微眯起了眼,面上不动声色,声音依旧平和,道:“什么仇?” 两人眸子相对,一平和一冷淡,四周寂静无声,就在这瞬间,风都停默。 “不共戴天之仇。”黎明神情冷淡,双眼出神,道:“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从小父亲带大.......七岁那年父亲离开......” 他无喜无悲,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般,讲述着自身的一生,可他的身子却在细微的颤抖,那握紧的双手,越发冷厉的眸子,都说明,黎明的内心并不似他话语那般,云淡风轻。 他是在乎的。只是将这在乎,深深藏进了内心的最深处,不愿也不想,在别人的面前表露。 “......那魔自称王如天,我不知他到底有多强,但我此生必要杀他,杀尽这天下邪魔,祭我王叔在天之灵!” “这就是我修道的目的......”黎明话语不高,但其中的意志,仿佛那个叫做永远的东西,都难以去改变。 老者沉默,面色更加的复杂了,他眼神动了动,似乎最初的坚持被动摇了,他在犹豫,在思虑。 最后,他开口了,道:“你可知,你的执念虽正,但......未来你说不准便会因这执念入魔,到时候......你又将如何?” 闻言,黎明面色不变,眸子低垂,像是在思考。老者也不催促,两人之间,又莫名的安静下来。 哗啦啦~ 嫩绿的叶子,风吹来后,悄悄的动了,它们交头接耳,发出声音,似在议论那站在它们下方的少年。 黎明抬头了,伸出的手,掠过无声的风,像是要抓住掌心的光阴。他眼神飘忽,想了很多,思绪随着这风,飞到了很远的天际,似乎看到了父亲的面容,王叔的笑声。 他轻叹。面上的笑容,似悲哀、似凄凉,又带着坚定,那是一种说不的情绪。他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如果这世间,一定要有魔的话......那么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只有我一个......” 这声音传出时很轻,在风中后变得更淡。
这话语传出后,没有天地大变,亦无石破天惊。 可传入老者的耳中,却仿似万雷轰鸣! 老者嘴唇动了动,重复了少年的话,细细的品味,然后他抬头了,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似惊诧、敬佩、不敢相信亦或是难以置信! 如果这世间,一定要有魔的话......那么我希望,只有我一个...... 他说,要杀尽天下的邪魔,但老者却言,因此执念,未来你便会入魔,然而他又答,那么我便杀尽了这天下的邪魔,让这世间,从此只剩我这一个魔! 老者一生修道,岁过千载,见过多少物是人非,可从来没有这一刻,因眼前之人说的这句话,带给他的震动来的更大! 他的内心甚至在不自觉的颤抖,像是第一次修道时,感受到天地真正的广阔,从而不受控制的产生敬畏般情绪! 要知道,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少年,一个他随手便可碾死的平凡少年罢了...... 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站在原地思索良久。而后,他开口了,对着黎明说道:“你所说当真!” “我之誓言,不需这天地见证,只要我一人铭记,刻在魂中,便是历经轮回,生生世世,亦不改变!“黎明说道。语调不高,却铿锵有力! 他话语之坚定,之执拗,仿佛那个叫永远的东西,都无法去改变! “好!”老者轻喝一声,浑身腾起一股威势。 双眼精光四溢,盯着黎明沉声道:“你可愿拜我青羽为师?” 黎明抬头,见对方眼神真诚,他本就是果断之人,略微思索后淡淡一笑,抬手撩起褴褛的衣袍,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恭敬的朝着老者磕了三个头。 “弟子黎明,见过师尊!” 老者嘴角含笑,受了黎明一礼后,将如海的威势收起,再度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紧跟着,只见他手掌一挥,虚空生风,将黎明从地上扶起。 老者深邃的双眼扫过万里山川,只听他道:“你之执念,杀尽天下邪魔!然杀字太过血腥,尽字太过绝对,为师便将其改为禁字,赐你道名...禁魔...” “你看如何?”老者双眼含笑,看着黎明。 “禁魔...黎禁魔...” 黎明抬头,轻声呢喃,双眼看向虚空,似看到遥远,“若有一日,我立身之地便是禁魔之地...” 想到那样的画面,黎明笑了,他朝着老者躬身一拜,道:“弟子无议,多谢师尊赐名。” “如此甚好。”老者点头,而后嘴角含笑:“此地只是宗门招收弟子用的山峰,并非在宗门内部,来,我带你进宗门!“ 说着,老者大袖一挥,黎明眼前一花,浮光掠影,视线再度恢复之时,已到了山巅。 云端之下的连绵山脉,那一片片青绿仿佛无尽,似与天合为而一。氤氲蒸腾,在山间,犹似莹白的海波,瑰丽壮观,沧桑厚重之感,仿似从遥远的恒古传来,动人心脾。 “我站到了这个地方!”黎明心中喃喃,俯视万里山川,一股冲天的豪气,在此时充斥在他胸膛之中,让他直欲长啸,吐尽这段时间的苦闷和委屈。 老者含笑望着黎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一种无言的鼓励,那是一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 莫名的,黎明心头一酸。 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王叔... ... 开! 仙风道骨的老者,气质绝顶,此时他轻喝,探出一臂按向了山巅的虚空。 无声无息,虚空裂开一道丈高的缝隙。 有沁人心脾的灵气从中逸散,迎面而来,黎明一吸之下,只感觉浑身舒坦,身体每一处的汗毛都好似张开,他神清气爽,疲惫一下子被驱除了很多。 双眼微睁。 黎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仙家秘境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神奇吗?只是无意间流出的灵气,便能让人身体的疲惫在一瞬间散去,那么里面,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心脏加速,在不受控制的跳动,黎明呼吸略微急促,想到可以见到真正的仙家福地,他内心很激动。 同时他又期待,希望这仙地比他想象的更好,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可以有更大的机会,学到更加强大的本领! 以此,来为王叔报仇! 终于。 虚空的裂缝大开,形成一道门,可以让人通过了。 紫衣迎风鼓荡,老者回头望着黎明,嘴角含笑,他双眼带着鼓励之色,一步迈出,消失在原地。 脚下,有风升起,那是老者施加在他身上的仙术。显然,老者是要让他自己独立的迈出那一步。 望着虚空中的‘门’,黎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低着头,狠狠的握了握拳头。 抬头时,他不再犹豫,脸上带着期待之色,整个人一步跨出。 大! 这是黎明进入后,第一个感觉。 一块青色的巨碑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这石碑好似与天齐高,根本望不到其顶峰在哪里。上面有‘青阙’两字,龙飞凤舞,如金戈划出,既带着飘渺如烟的仙气,又有着睥睨天地的狂霸。 掠过这石碑,向前方望去,只见那是一堵黑青相间的城墙,高不知多少万丈,宽度更是吓人,根本望不到边。 可当老者告诉黎明,这是一座山时,黎明当即震撼,口感舌燥,还有些难以置信之感,他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巨大的山! 要知道,只此一山而已,便抵得过外面的万里山脉!可想而知其是多么的雄伟广阔! 与它相比,外面考核入门弟子的那座山,根本不能称之为山,只能叫做小土包罢了! 从未有过的震撼充斥着黎明的心头,同时他想要大笑,笑这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狠狠的搓了搓手,略微平息了内心的激动,黎明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上,有九座呈三角形的岛屿悬浮。可仔细看,黎明发现,那根本就是倒立的山峰,只是不知被何人已无上神通定格在了虚空中,从而永不坠落。 它们环绕在仙山周围,一动不动,仿佛恒古如此,一直在守护。 一山,九峰。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般仙家奇景让第一次见到的黎明心中激荡不已。同时他想到未来的日子,将要在这样的地方修行,内心中既兴奋,又忐忑不已,忍不住又一次捏紧了拳头。 “走吧。”老者带着笑意,脚不沾地,仙气飘飘,缓缓朝着前方而去。
仙山的四周是一片平原,上面蒿草不生,通体由青色的石块铺垫,上面有诸多黎明看不懂的花纹。 这花纹很玄奥,也很复杂,一时间看的久了,黎明只感精神疲惫,眼前有些发黑。 “随我来吧,这四周被布下了‘大阵’,以防有不轨之人潜入宗门,你不曾修行,不要久望‘阵纹’,否则精神会承受不住的。”老者开口说道。 点了点头。 黎明应声,他虽不知老者口中的‘大阵’、‘阵纹’是什么东西,但不明觉厉,且也确实如老者所说那般,望得久了他会头晕,所以便收拾了心神,紧紧跟在老者身后。 “你可知什么是修行?”在路上,老人突然开口,问向黎明。 闻言,黎明沉默,细细地思索,脑海中回忆起自身看过的诸多书籍,和那些关于鬼怪精灵的杂记。 很长时间后,他开口说道:“我们每个人,每一个生灵,在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有着大大小小的弱点,和来自天地之间的限制......” 说道此处,他略有迟疑:“而修行...便是将这些缺点抹去,将这些限制改变,从而逆天改命,长生不死,拥有和天地一般的伟力!” “不知弟子说的是否正确?”黎明望向老者。 “对,也不对。”老者回头,神色莫名,他道:“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因为每一个人心中的答案都没有相同。”他轻叹一声,“所以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对错。” “...这是一个需要你一生来回答的问题。”老者凝视着黎明的双眼,神色极其认真与严肃。 黎明似懂非懂,眉头微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感觉无从开口,只得点了点头,垂下眸子不语,脑海中细细的思索。 他相信,可以让老者认真嘱托的事情,必然不是无用的,或许其中的深意,已他现在的境界并不能知晓,但未来,或许有大用。 “我们到了。”正想着,老者的声音突然响起黎明耳边。 抬起头,黎明满头雾水。 “明明离的很远,怎么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青松苍翠,半隐与山间,氤氲气荡漾,遮天蔽日,让这里一切都变得朦胧,这场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立身在这个地方,仿似置身与天上仙阙般。 亭台楼宇,霞光四溢,点缀在仙山的各个角落,在其中飞禽走兽,如昙花一现般,突然现行后,又匆匆离开,藏身与白蒙蒙天地间。 这是一处勃勃生机的仙家福地,到处都充斥着神圣与祥和的气息。 “修道到高深之处,一步万里也一样轻松至极,这并不算什么......”老者像是看出了黎明的疑惑,开口解释了一句。 说罢,率先朝着山上而去。 在这个地方,老者浑身飘逸淡然的气质,被四周的环境衬托的越发浓厚,真的就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老仙一般。 黎明应声。望着老者飘然而去的身影,心中却不能平静,想起老者那平淡的话语。 “修行到某个境界,真的能一步万里?”他轻声咕哝。心神向往。 “跟紧了!” 不远处,又传来老者的话,黎明不敢分神了,连忙跟上。 这曲径通幽山间小路上,有一种浓浓的虚幻感,那充斥在视线的白雾,总给黎明一种雾里望花的感觉,让他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真实,脚下不时踩空,跄跄踉踉,几近跌倒。 一路上,很狼狈,他几次差点失去老者的身影,然而老者却似是不知,自顾自的走着。 黎明性格倔强执拗,不愿意轻求别人,所以一直不曾开口让老者放慢一些脚步,还好的是,没有跟丢,成功的到达了目的地。虽然最后他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但内心中却生出喜悦。 然而很快,他如遭雷击,像是有一盆冷水灌在头顶,浑身透凉一片。 “这是师尊你的住处?”望着眼前那一口老井,两间草屋,简陋的不成样子,黎明目瞪口呆。 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仙人的住处? 为何比之凡人的草屋还要寒颤? 突然,他脑海灵光一闪,脸上隐有期待,冲着老者脱口而出:“师尊,莫非这草屋之中,另有乾坤?” 不怪黎明如此想法,实在这草屋寒酸不堪,跟老者仙人的身份太不相匹配了! “这并非我的住所。”老者摇了摇头,又道:“这草屋内也没有什么乾坤。” 内心一紧,黎明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你的住处。”老者淡淡扫了他一眼,语罢飘然而去。留下一个潇洒飘逸的背影。 黎明双眼瞪大,一人在风中凌乱,待回神时老者已走远,他正要大喊,耳边却又突然传来老者的话语。 “脚下的东西收好。明日我会来此。” 黎明低头,只见在脚边安静的躺着一本简装的书籍,以及一卷木简。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黎明心神平静下来。他叹息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工具,朝着草屋走去。 推开斑驳的竹门,烟尘在阳光下肆意荡漾,黎明打了几个喷嚏,苦笑一声后,摇着头走了进去。 这草屋,外面是枯黄的稻草,骨架则是几根竹子,里面一张竹床,两张板凳,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黎明摇摇头,转身走入另一个草屋,这是柴房,里面有炊具和一些杂物。 “这就算是我的住处了吧!”黎明打量了一眼,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算是师尊给我的考验吗?不管如何,我都要坚持下来,学到仙术!”他捏了捏拳头,眸光沾沾。 怨天尤人,那不是他的性格,勇于面对一切,那才是! 起身,去院子的老井打了水,他用一块破烂的抹布,将两个房间都彻底清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爬在竹床上不能动弹,肚子“鼓鼓”直叫,饥饿难耐,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唳!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鹤鸣。 神色一动,黎明一咕噜爬了起来,走出屋门。 只见院落内,一只丈高的白鹤在渡步,姿态优雅祥和。 它羽翼光明,丹顶赤红,一双眸子很有灵性,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黎明。 “哎呀。” 一声轻呼,让黎明注意到这白鹤上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一手抱着白鹤的细长脖子,一手抱着和他一般高的食盒,动作歪歪扭扭,想要从白鹤身上下来。然而白鹤很不安分,在四处走动,让小童差点掉下来。 “小白你别闹,让我下来。”唇红齿白的小童有些不满,拍了拍白鹤的脖子。 唳。 白鹤轻轻鸣叫,跪伏下来,一只翅膀展开,连同在地上,小童憨态可掬的从上面滑了下来。 “呐,你就是那个青羽真人新收的弟子,黎明?”小童仰着头,稚声稚气的说道。 “是啊,是我。”黎明笑了,感觉很有趣,明明是个不大的孩子,却非要学大人的语气说话。 他伸出手,想摸摸对方,然而被拒绝了。 “你不要碰我,脏兮兮的,你好不爱干净。”小童皱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黎明愕然,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太雅观,蓬头垢面的,衣服都成了布条,他尴尬的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 “诺,这是给你的吃食。真人怕你饿着。”小童努力抬起手中的食盒,很傲娇,然后又撇了撇嘴说道:“在这下面有衣物,你好好清洗一下吧,太邋遢了。”说着他指了指食盒的底部。 明眸皓齿的小童喋喋不休,像是个小大人,黎明被他说的一脸尴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最后,嘱咐完一切,小童挥挥手朝黎明告别,骑上了那叫小白的白鹤,一飞冲天,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了。
“清炒竹笋?凉拌灵芝?还有这个,完整的果子?”将食盒的菜肴一一放在桌子上,黎明在抗议的肚子下,顾不得其他,一阵狼吞虎咽。 片刻,摸着浑圆的肚子,黎明望着眼前如洗的盘子,一阵脸红,嘀咕道:“仙人吃的东西果然不同凡俗。” 这些食物,饱受灵气的滋润,清新的不像话,和它们相比,黎明感觉自己以前吃的都不能叫做饭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不仅如此,这些食物下肚,黎明明显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体从他腹部升起,贯通四肢,让他一阵神清气爽。 吃饱喝足,天色也渐黑,有点点星光升起,黎明清洗了身体,换了一身衣衫,搬了凳子到院落,接着淡淡的月华,翻阅起师父留下的木简和书册。 泛黄的书页,显得有些年头,上面写着“养气剑诀”四个大字,有一股云淡风轻的韵味。 黎明打开,只见上面寥寥几笔勾出一个人行图案,那人影执剑,舞动开来,每一页便是一个全新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简洁朴实。 随意翻了翻,黎明没看出什么名头,便置身于一旁,拿起了木简。 这木简绿中泛白,儿臂长,有些沉重,不像是木头,但也不是金玉之类的矿物,他想不出,便缓缓将其打开,一片蝌蚪大小的字体浮出眼前。 “青木道典---开灵卷。”黎明呢喃。认真的看下去。 只见上面文字晦涩难懂,寥寥百余字,却有一种玄而又玄,如对天书之感。一遍读下来,黎明感觉似有收获,可认真想了想,却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很怪。”他摇头,而后便又沉浸在里面,一遍又一遍的苦读。 夜空的星璀璨,却不刺目,反而带着别样的慵懒,似要让人沉醉,银盘状的皎月撒下柔和的月华,为这万物天地,披上一套雪白的衣衫。 两间草屋,一口老井,伴着一少年,这是一幅安静而祥和的画面,少年手捧木简,忘掉了时间,陷入书中的世界,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眉飞色舞,又时而挖耳挠腮,表情丰富而精彩...... 这情景一如当年! 只是当初读书是为了取得功名,可如今,却是修道! 阴影处,似乎有一个人立身,他望着那少年,眸子中,轻轻的笑了...... 日子就这般过着。 白天时,老者到来,给他传授修道的知识,并且训练与他。 到了傍晚时,老者会离去,而这时那小童就会骑着白鹤,手挽着跟他差不多高的食盒来临。 到了晚上,四周寂静无声,黎明先是读书,当看累了,便开始打坐,自我修行,感受着天地间灵气的存在。 ... 一月后。 “修行,正如你所说,打破自身的极限,改变天生的弱点,从而逆天改命,长生不死,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那么第一步,便是感受到这天地间的灵气,引入己身,从而----开灵!”老者沉喝,立身在山巅,看着瀑布之下挣扎的黎明,面无表情,神色冷漠。 黎明大口喘息,感到窒息,奋力的在水中扑腾。 但他游不出,因为双脚有铁链,捆绑在谭底的巨石上。 且腰腹处绑有铁块。一旦停下,他身体便会立刻沉入谭底,而他的师尊,那老者,并不会马上救他。 而是在他昏迷后,才拉出,然后施展仙术,将他唤醒,随后便再一次抛入水中。 这般滋味,一月内黎明已忘掉了自身经历多少次,若非他意志坚定,执念深厚,只怕早已坚持不住,崩溃过去。 “我可以出手帮你完成修行的第一步!”老者开口。 “不...不需要...”黎明四肢奋力滑动,在白色的浪花中搏击。 开灵,是修行的第一步,迈出那蜕凡的第一步,是一个人命运转折的一步,所以,黎明不愿假借他人之手来完成,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师傅,他骄傲的心也不允许! 且,开灵分有很多,最难的便是由自己打破极限,在生死之间,在力尽之时,由身体本能的将天地灵气强行吞入体内,从而改命,是为先天开灵。 次等,也是由自身开灵,但却是修行道法,每日盘坐,感受灵气,已温和的手段,将其纳入自身体内,是为后天开灵。 再次等,由修行有成的得到高人,点化而成,分出一缕灵气与自身体内,从而已灵引灵,吸纳外界之灵,是为赐灵。 最次等,吞食灵丹妙药,身体自生灵气,是为假灵。 还有一种,天生灵气环绕,有境界在身,这种生灵被称作天之骄子,是为道灵!意寓生而被天地,被大道,祝福。 除最后一种,前四种开灵之法,不说未来成就如何,单说同境界争斗,第一种最强,第四种最弱。 黎明当然不甘心弱,所以当初老者让他选择之时,他便选了第一种。 要做,便要做最强!这是他的信念,也是他要走的路,不然,面对未来的敌手,他拿什么去对抗? 发誓要诛尽世间之魔,若自身不努力,如何实现?当作一个笑话一样吗? “师傅...这次不要...不要救我了...”黎明开口。 他的声音传出时,断断续续,那是因为每当他张口时,都会有水进入。说完,他脸色绝然,深吸一口气,猛的潜入谭底。 他要置死地而后生! 已经有一个月了,可他却连修行的第一步都没有跨进,黎明心中有紧迫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莫大的煎熬,他渴望变强,渴望去复仇! 正是这执念,让他变得激进,变得不在如从前一般沉静。 或许,黎明已然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有一种生,叫做不如死,而不死,只是不甘心。 听闻,老者神色动了动,眸子低垂,望着那消失的身影,他轻叹一声。 “赤子......痴子.....” 万丈的飞瀑,从天际流淌下来,贯穿整座山脉,蜿蜿蜒蜒,此刻黎明所在的地方便是其中一个分支。
轰隆隆! 那水声奔腾,像是千军万马在征战、在厮杀,充斥在耳边,让人血液都随之去沸腾,欲要仰天长啸,舒尽心中意气。 黎明盘坐谭底,古井无波,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灵,什么是灵? 他在心底这般问自己,一遍又一遍。 如果这天地世界,是一片宇宙烘炉,而众生,是炉中的铁,那么灵,是否便是这炉中的火? 修行,修行又是否就是为了超脱? 如果是,那么是否就是借用天地烘炉,吞纳众生强大自身,用这炉中火锻造出一把绝世的神兵,从而打破这烘炉,超脱出去,问得大道? “这是我的路,这是我的道!” 突兀,黎明睁开了眼,看水荡漾在身前而过,此刻,他心中一片通灵,无喜无悲,陷入一种奇特的境界之中,像是在悟道,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一股温暖突然出现,将他包裹,如在母亲的怀抱。 那是灵气入体的感觉! 虽然是第一次经历,但黎明异常肯定,他成功了,迈入了修行的第一步,从此,不在是一个凡人。 “师傅说,修士是逆天而行,故而天地不容,吞纳灵气时,特别是第一次,必然浑身如刀割,痛苦异常。”黎明抬手,任由掌指尖水流划过,他眼神莫名,“可我不仅没有那种情况...且,为何会有种熟悉感...” 他想不通,索性起身离开,双手发力,随手拽掉镶嵌在谭底巨石上的锁链,游了上去。 若是之前,他做不到这般情况,可现在灵气入体,一切都变了,如同鱼跃龙门,如同雀成天凤,一朝改变,褪去了凡体,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伟力。 “不食,不忘,不寐,开灵三境,你已成功步入第一个境界,从此不必在食,只需每日里吞纳灵气,便可力如虎牛,一生长命百岁,容颜不改!” 老者从山巅走来,看着黎明欣慰的笑了,很开怀。双眼充满了赞叹。 “多亏师傅教导有方,如此才有徒儿今日。”黎明不喜不悲。 老者点头,说道:“你已开灵,便可修行道法,之前给予你的青木道典你可曾还有不解之处?若无,便修行吧。” 黎明闻言,低着头想了很久,抬头时,脸上一片认真,他道:“师傅,青木道典我想...并不适合我,弟子可否换一个道法?” 一道二术三神通! 道法,便是修士的修行之法。 天地,有五行,金木水火土。青木道典,木属性道法,走的是自然之道,走的是柔和之道,可这道,和黎明的道不合,所以他拒绝! 他要的,是锋锐的金!是狂烈的火!是可柔可刚的水!是厚德载重的土!而不是已生命为名的木。 “木属性道法,是打基础的最佳道法。”老者面色平静,摇头道:“暂时还不需要换,等你修行到第三个境界时,在换吧。” “......这,好吧。”黎明有些迟疑。 “我想,你并不了解修行有多少个境界,今天,为师便为你解惑一番。”老者盘坐青石上,神色淡然而凝重。 他一指前方说道:“坐吧。” 黎明闻言应诺,恭敬的盘坐在上,双眼看向老者。 老者沉吟少许,说道:“开灵,补阙,渡生,跃门,这是修行的四个大境界,而除了补阙之外,其他每个境界都有九层。” “补阙境有什么不同吗?”黎明疑惑。 “稍后我会告诉你。”老者示意他不要着急,而后再次开口道:“开灵境,分为三层,分别为不食、不忘、不寐,字如其意,即为不食三餐,过目不忘,夜不必寐。” “而每一小境界,又分三层,初、中、后,而每过一小境,身体便会被灵气洗礼一次,从而使得肉身更为强大,契合灵气度也更高!” 黎明点头,表示理解。 老者话语不停,再次道:“补阙境,又称改命境,它可使朽木化作璞玉,可使海鱼化龙!” “如你所言,人体有先天弱点,而修行便是将这弱点抹去,补阙境的意义正是如此。如果说开灵只是小幅度的改变自身,那么补阙便是全方位的改变,这改变甚至细微到每一滴血液!” “一沙一世界,我们身体中一样如此,每一滴血,其内存在的都是一个浩大的世界,而补阙境就是最大的限度的开发自身,将每一滴血都灌满灵气!” “如果说,开灵境你所拥有的灵气总量是一滴水,那么补阙境便是一条汨汨而流的河!”老者异常的严肃。 “什么?”黎明一下子震惊了。他问:“那么补阙境的修士,是否可以随手杀死一个开灵境的修士?” “理论上可以这么说。”老者点头,而后又叹息一声,说道:“补阙境是没有境界限定的,当身体吸收灵气到一定程度后,便将灵气压缩与血肉融合,从而使得身体可以容纳灵气的数量更多。” “你可以压缩一次灵气便进入下一个境界,也可压缩两次...三次...等等,进入下一个境界。” “然而,一次比一次难,越到后面,其中便越有莫大的凶险,一个失误,便是身死道消,化作齑粉!”老者认真而严肃的告诫。 称让他以后不要逞强,若在这个境界,感觉到身体的极限便不要在继续下去,不然会有生命之危。 黎明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收获总要和付出成正比不是吗!?这是他的想法。 “那么正常来说,一般的修士都是经过几次补阙?”他问。眸子很炽热。 “为师是经历了八次补阙的修士。”老者感叹一声,神色带着追忆,说道:“史上曾有一个生灵,在补阙境界经历了十五次,肉身无敌,灵力的质量亦是冠绝同境界。” 黎明沉默,难以想象老者所说的情况,他问:“那个人后来怎样?” “坠入魔道了。”老者摇头,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而后继续讲道,道:“补阙,又称之为补缺,意寓补足自身缺点。此境亦是真正修道之根基。身如楼盘,灵若巨石,魂似凡人,法同器具。” “魂趋法,法驭灵,灵铸身。从而建造通天的大厦!” 黎明点头,问道:“如果说开灵是在体内种下了一颗种子,那么补阙便是要这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吗?” “是啊,而灵气便是这种子的养分,至于是否能长成参天大树,那还要看你自身。”老者答道。起身渡步,背负着双手。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在沉思。 黎明沉默,没有打扰,在细细品味老者讲述的东西。 最后,老者离去了,没有说太多,他称以后的境界当黎明修行到一定地步后再告知,现在说出对以后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风轻云淡,流泉飞瀑自天际而来,阳光斜照,映出一片七彩之色,黎明盘坐青石,手捧木简观看。 当再三确定自身已经完全记下了青木道典的内容后,他合了木简,开始打坐,沟通天地间的木灵,将其纳入体内。 青光点点,纷纷扬扬,散落在天地之间,这光是柔和的,是生命的精气。黎明吐纳,如老僧盘坐,一动不动,夕阳迟暮,而后月光如水,又到骄阳初升,他不曾移动。 风来,又去,尘埃落到他身上,雨水又冲刷,来回反复,他像是坐化了一般,沉浸在最深层的修炼境界中。 期间,老者几次而来,站在他的身前,在默默的驻足,然而黎明不知晓,他已屏蔽了外界,不能感知。 这样的情况很危险,若在外界,被人发现说不得要付出血的代价,但还好的是这里是青阙宗,且有老者的守护,始终留有一缕神念在黎明身上,保证了他的安全。 这是开灵必要经过的一个过程,要沉下心神来打磨根基,一点点吞吐灵气,做不得一丝虚假。 然而寻常之人并不能刚开始修行后,便一直打坐,吞吐灵气,因为身体会受不了,心神也会垮掉,但黎明进入一种奇特的境界中,故而不受影响,反而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成为了一颗树,扎根于大地,在吸收阳光雨露,吸收来自天地间的一切养分来壮大自身。 星转斗移,黎明静修,心神皆空灵,在默默的吞吐灵气,改变自身的境界,一次打坐便耗去了一个月,而在他的意识中,仿佛只是片刻而已。 清晨,当他睁开眼的刹那,两道神芒沾沾,那是精气神壮大的体现,他起身,感受到体内澎湃的生机,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便是修士的力量吗?”他自语,一步迈出,刷的一声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掌指尖,晶莹的绿光冲起,他一掌拍在一块丈高的巨石上,碰的一声巨响,那大石裂开,留下一道很深的掌印。 “感觉如何?”老者出现了,无声无息,脚不沾地,一身紫衫迎风鼓荡,飘然若真仙。 “师傅。”黎明叫道,而后兴致高昂,道:“我感觉前所为有的强大!” “那只是一种错觉,你的修行路只能算是刚刚开始。”老者笑了,望向不远处飞流而下的瀑布,他大袖一挥,只听轰的一声,千丈的飞瀑被生生定格,不能落下,而后更是猛的回转,倒流回去。 黎明咂舌,说道:“徒儿自然比不上师傅的神通。” 言外之意,便是说老者以大欺小,修道不知多少载,却来和他这个初踏修行路的修士比试。 老者摇头失笑,收回神通,一切恢复原来的样子,他这才道:“道法是吞纳灵气所用,而操控灵气,却需要专门的术法,如今你修为小成,可以挑选一门术法了。” 闻言,黎明惊喜莫名,连忙开口道:“还请师傅赐下术法。” 老者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把将他提起,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上。 风烈烈,下方的一切都在缩小,这种遨游俯视天地的机会,凡人一生难有,然而黎明来不急感叹,便被老者放了下来。 这是天空中九坐岛屿中的一个。 神岛上宫阙密布,殿宇无数,有一片又一片的霞光从中冲起,神圣不凡,可以想象住在其中的,必然道行高深的修士。 黎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老者何意,然而不等他发问,老者便朝前走去。 “随我来!” 此地显得空旷,占地很大,但是修士却寥寥无几。脚下,青砖玉石,随意的铺在地上,尽管黎明对财富不敢兴趣,但还是对这种大手笔忍不住震撼。 “不愧是修士,手段不凡,视凡俗财物如土石。”他感叹。 走不到一炷香时间,在一座古朴的楼阁前,老者止步,回头对着他说道:“进去选取你的术法,还有体术,机会难得,一定要选择自己最适合的。” 老者神色认真而严肃的告诉他,当打不定注意时,便随从自己的本心。 黎明点头,同时有不解,他问:“一切交给感觉。会靠谱吗?” “凡人尚可靠感觉趋利避凶,而修士的直觉更是可怕,有很多大能甚至能冥冥看到未来的光景!” “你要记住,很多时候我们的眼睛会被表面,被这凡尘所迷住,但内心,却不会。” “那师傅你帮我选一本不可以吗?为何要我自身选,万一选错了......”黎明问道。 “这是你自己的路,我不会干扰,一切你自己抉择。”老者摇头,道:“若是真的选错了,那也只能说是你自身的命。” 黎明闻言,脸色顿时夸了,他还真的怕自己选一个不适合的,那样的结果想来不会太好。 “你在犹豫什么?” “这只是修士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坎,甚至可以说是机缘,你这般犹豫,没有勇气去面对!忘了当初修道的初衷吗?以后拿什么面对邪魔?面对你自己的本心?”老者开口断喝。 这声音如晨钟暮鼓,响在黎明的耳边,让他浑身打个冷颤,眼神清明过来。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他自问。 如老者所言,这只是他修道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坎,或者说是一份机缘,而他却拿不定主意,不敢去抉择! 为什么会是这样?黎明问自己。 他怕失败,他怕选错了术法而蹉跎人生,因此碌碌无为,不能为王叔复仇! 不知何时,那个叫王如天的大魔,已经在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像是一座大山般,无时无刻不在压着他,让他心中一直压抑。 因为他在乎,所以才会怕失败,而这便是心魔!若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何来成功?只能一直败下去! “我的人生还很长,我不需要计较一时的得与失。便是这次选的功法不合适,我不还有下次吗?”黎明深吸气,而后笑了:“况且我会失败吗!?或许一飞冲天也说不定!” 此时此刻,黎明的心境被老者的话语改变。 他依然在乎,依然要复仇,但却不再畏惧失败! 这一刻,他才是他,曾经的那个他,但心智却更加的坚定。
“谢师尊点醒弟子。”黎明语气真诚,朝着老者施礼,发自内心。 随后,他转身,大步朝前走去,腰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露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伸手,推开那碧绿的大门。 入眼一片五彩斑斓,那是一枚枚巴掌大的玉简在发光,它们在虚空中沉浮,散落在室内的每个地方。 黎明缓步上前,认真而仔细的观察,每当他靠近一枚玉简,虚空便有字体生出,那是功法的名称的功效。 “术法,飓风裂天术。“黎明摇摇头,这是风属性的术法,并不适合与他。 “术法,烈焰玄冥术。” “术法,残雪封空术。” 一步一步,走马观花,黎明忘掉时间,寻找适合自身的术法、体术,见他时而欣喜,时而皱眉,时而又踌躇不已,在考虑与思量,但最后,他还是摇头,选择离去。 “竟然没有一个感觉适合我!”他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在房间的一角,有木梯,通往更上面的一层,黎明离开一层,朝着上面走去。 二楼,如一层一般大小,只是玉简的数量少了一些,黎明停留,如刚才一般,仔细搜索,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找到适合自身的,摇摇头,离去了。 三层。 这里的玉简比之一楼来说,少了太多,数量上不及百一,但每一枚玉简都显得很不凡,皆神虹冲天,霞光灿灿,在虚空中飞舞。 仅仅望着,黎明便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来自那玉简内的威压,可以想象,那其中存在的记录的术法,必然滔天。 一枚赤金色的玉简,像是犹金铁铸成,它飞出,围绕黎明转圈,像是在打量着他,最后咚的一声,它撞在黎明的额头。 黎明一个踉跄,脚下不稳险些跌倒,于此同时,他脑海中多了一些信息。 “究竟是我在选术法,还是术法在选我?”等回过神来,黎明哭笑不得。 这是一门体术,名为‘金阳灭圣拳’,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金火两种属性,修到高深处,化身骄阳,能一拳崩灭一片万里山脉,蒸发一片汪洋大海,威力大到无边。 “木生火,火克金,金又克木,与我来说,这体术很不错!”仔细观摩其中的精华,黎明最后发觉,这门体术其实真的很合适他。 或许这术法真的有灵,黎明猜想,不然为何会主动选择于他? “那么接下来,我只要在选择一门木属性的术法便好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带着轻松的心情,上前去挑选术法,走进一片绿莹莹的玉简中。 黎明驻足良久,眼神转动,仔细的观察,最终,他选择了一门叫做‘青木诀’的术法,里面共有九大术法,一道比一道强,已他如今的修为,也只是能动用第一个而已。 “该离开了。” 得到了自身想要的,没有了停留下去的必要,黎明离开了这个地方。 木门打开。老者还在那里,在等候着他。 “看你面带笑容,想来收获不错。” “是的师尊,我感觉我选取的功法,是我需要的。”黎明微笑道。自从打开了心结,他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那便好。”老者嘴角含笑。但很快收敛,他面露认真之色,道:“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便自己修行吧,若有不懂之处,可去询问其他长老。” “什么?师傅你要离开?”黎明吃惊,上前两步。 “你不必多问,去入道院吧,那里有很多和你同龄大的年轻人,你该去那里修行。”老者说道。双眼眺望着远处,微微眯起。 “可......”见此模样,黎明欲言又止,但最终他叹息一声,恭敬施礼,道:“弟子祝师尊早日功成归来。” 他想问老者为何离开,但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开口,因为他太过弱小,就算真的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想来老者也不会告诉他,以免他困惑。 “嗯。”老者点头,而后刷的一声,大袖甩起,虚空生风,将他包裹,抛向下方的天山。 斗转星移,黎明停在了一个古朴的修道院前,那上面有一道匾额,上书“入道院”三字,龙飞凤舞,蕴含着不可揣测的意志。 正在这时,有两个少年说说笑笑,从中走出,待看到门口的黎明时,一人愣住了。 “你是......野人兄?”那是一个麻杆一样的青年,很瘦弱,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向黎明。 闻言,黎明无奈,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 他见过此人,正是那****迈入忘尘路时,在人群中搞怪的少年。没想到,对方竟然通过了考验,进入宗门内。 “兄台,我不叫野人,我叫黎明。”黎明苦笑道。 “啊...真的是你啊野人兄,啊不,黎明兄弟。”那麻杆少年脸露惊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