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做错了什么攻把受在钢琴上皇帝攻折磨囚禁将军受

湿润花瓣 小妖精坐上来自己动 一攻三受腐书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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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出手,张算盘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靠”。张算盘随手一拨,将猴子和黄杰手里的钱抢了回来。“能从我张算盘的手里骗出钱去,你们也算是古往今来了!”“能把借给我的钱再抢回去,你也算是头一个了!”猴子竖起拇指。其实要不是他俩放水,张算盘能夺回去个屁啊。猴子和黄杰恨恨的看着我,埋怨我耽误了他们的生财之道,而上校、叶小来等人都露出了微笑。“你们还真像是一家人”。陆离摇着轮椅走过来,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好啦,走吧,去吃饭”。我招呼着大家。一想到我的任务是让这些家伙变成我们真正的朋友。就情不自禁地有点头疼,我以前可从来没干过这活,也不知该从哪方面入手。我承认自己的人缘是还可以,但朋友这东西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哪有刻意去营造的道理?我都怀疑猴子是不是耍我的,给我戴上草鞋的帽子,还给我布置这么一道难题。我们一行人走在路上也是蛮拉风的,单手兵团在十一中算是响当当的组织了,而我们在前几天的运动会上也大放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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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耽美文二战德国军官攻俄国士兵受HE结局
求小说的名字,最好有百度或360网盘的资源攻貌似是少将或少校,受是很年轻的士兵,结局是受做了钢琴家,攻有找到他,两人回到受的家乡,在一起了。谢谢哦*^_^*
不是天鹅湖奏鸣曲,印象中是从腐书网上看到的,受是钢琴家然后整篇文章貌似是受的回忆,从两人相遇,受进集中营,受答应攻貌似是做攻的的仆人,(情人?)攻教受钢琴还有其他知识,后来攻去带兵打仗,受去战场上找他,经历了许多事。后来,受被本国人找到,回国。二战结束后,受做了钢琴家,被攻找到,(到这里回忆结束),两人重新在一起,后来受为攻出庭作证,辞去工作,最后两人一起回到受的家乡。
我有更好的答案
我知道一个德国耽美的,除了受是一个法国公爵,其他的都和你说的差不多,是E伯爵的《天鹅奏鸣曲》
可是貌似不是这个,恩再说详细点:应该是受的回忆,先是受遇到攻,然后进集中营,之后受同意做攻的仆人,攻把受带回家,教受钢琴还有其他知识,之后攻去打仗,受不放心去战场找攻,途中经历许多事,后来攻被本国人找到回国,二战胜利后,受做了钢琴家,被攻找到,两人又在一起了,后来受为攻出庭作证,辞去工作,两人一起回到受的家乡。
感觉好好看啊
应该是my lord my 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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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god 应该是这个
是布兰登堡之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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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 作者 江洲菱茭,小受在小攻的饭店里弹钢琴,不过谈得很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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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是钢琴天才,因为攻左手废了。。。。。觉得这文挺扯的,攻出轨找的借口太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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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会弹钢琴《合法强暴》和《完全控制》比较喜欢前一篇,是讲受在世界末日穿到未来,从实验室逃脱以后误被当成奴隶贩卖,结果稀里糊涂的被人嫁给了小攻。。。标签:强强,原来你特么就是我老婆,师生,肉香
绝 昨天刚看的'提到了一点'八过不太多
之前有看一篇叫《合法强爆》的文文~~那个受就会弹钢琴~~
求文:男主是受,重生在未来,家人很宠他,第一次在光脑世界里弹钢琴无意中治愈了很多人,其他的就记不清好像能用音乐打仗
登录百度帐号文案从相遇的开始,林朗丞就和管雍临不对盘! 无论是公事私事大小事,管雍临这死乌贼都有办法气死自己。就算深呼吸说世界真美好, 在看见管雍临那张脸后,整个都变臭了! 更糗的是,当自己和同性玩伴在车上亲热时, 居然给他当场目击? 这这这……他可以杀人灭口吗?什么?那个死乌贼,竟是暗中帮忙自己的小精灵! 震惊加上一点点的愧疚, 让林朗丞对管雍临那死个性有了一点点的改观, 当然,只要他嘴不要那么坏的话……
1  严格说来,林朗丞跟管雍临的梁子在最初的第一眼就已经结下,有人是相见恨晚,他们两个是不如不见。  其实管雍临长得不是什麽小头锐面、獐头鼠目的小人样,相反的他五官端正,脸上挂戴的无框眼镜看起来增添几分温文儒雅,也称的上是帅哥级人物。败就败在他无时无刻不忘拉沉著脸,嘴边总是有意无意挂著嘲讽的笑意,眉宇间不经意会透露出一丝不耐,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质。  其实不是林朗丞刻意把管雍临观察得这麽仔细,只是在最初见面的那刻起,两个人的不对盘总在在提醒他这个人的存在。  两人恰巧都在年关将至的时期进来公司,分别隶属不同部门。第一次与管雍临正式碰面是在公司的尾牙上,他和管雍临虽是新人身份,却临危受命被安排一同上台负责第一段馀兴节目的热场。对於林朗丞来说,这样类似团康活动简直游刃有馀,以前他在学生时期不知道到参与过几百遍,在舞台上总能轻易带动底下的气氛,制造高潮笑点;这次尾牙这个场合也不例外。  倒是站在一旁像樽门神的管雍临就显得呆板笨拙。好几次他提词说好要套的话老兄冷冷冰冰没有什麽反应,只会应「嗯、喔」几声,害得他在台上冷汗直流。  不过在他绝佳的临场反应下,现场气氛依旧热闹非凡。等他们两下台後,他忍不住跟管雍临抱怨他在台上毫无交流的互动。  「这麽蠢的事我不想做。」当时管雍临冷冷的这麽说。  「不想做为什麽还要上台?」林朗丞对这样的回答傻了眼。  「你以为我愿意?」对方还他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抽签抽到了,衰。」  管雍临冷淡的言语当下让他听得脑中一遍轰然炸响,莫名地的怒火中烧。  这个人,不仅是孤僻、而且根本毫不在乎旁人的感受!林朗丞已经在心底对管雍临的性格擅做结论。  就这样第一眼印象非常糟糕的情况下,开始他们的同事生活。  林朗丞就职的这间公司不是什麽员工众多人数以百计的大公司,算是很典型的中小型企业,每个月业绩量有一千万基本盘,老板每逢月会总不忘高呼口号信心喊话,只要员工各各肯努力抱著拼劲,上市上柜指日可待。  他是业务部的业务员,基本早上一进公司开始打开电脑看客户档案寻觅可开发客源,不时的上网找标案、看标规,有时为了客户需求,还得向研发部的机构要图面先给客户做实机参考。  通常也是这时候,林朗丞与管雍临之间展开最激烈的唇枪舌剑。  「我的线呢?」机构的人手刚走一批,同期开进来的人员都是负责支援公司这次最新的案子,理所当然身为业务的林朗丞也会跟研发讨论。  「还没好。」管雍临一贯冷淡到可以冻人的语调,摆出一张表情匮乏的死人脸给他看。  「没搞错吧!?我昨天就说今天要赶著给客户看啊!」  「你没搞错,我的作业天数就是两天,明天才能把图给你。」  「既然这样你昨天为什麽不加班?」  「为什麽我要加班?明明在上班时间能做完的事,为什麽要影响到我的私人时间?」  「我的私人时间就不是时间吗!现在只欠你的配线图没有你知不知道?」一时情绪激动,林朗丞的用词变得比较直接不客气。  「是你标规龟龟毛毛没拿出来的不知道在摸什麽,没有标规要求我要怎麽画?我也可以随便呼咙一张图给你,这就是你要的?」  管雍临微扬眉,虽然一样面无表情,但在林朗丞看来那道微扬的弧度叫做挑衅。  「你......」林朗丞不想跟他在办公室内大吵,悻悻然的回到业务部。  新人上路第一周,犯不著这样与同事相冲,他的EQ不能这麽低,他可是立志要当Top Sales的人,不能在第一关就先跟不知好歹的RD没效率的谩骂......  林朗丞仔细思考能和平共处的方式──既然公事暂时无法配合,那从私事下手吧,如果经过私底下相互磨合总可以影响到公事的处理,不至於讲没两句话就想拍桌走人。  说不定管雍临这个人私下人很好......林朗丞突然往他的方向看,莫名其妙打身冷颤,然後很肯定的摇摇头将这项猜测自行推翻。  冷静过後,林朗丞这麽打定午餐之约、好畅聊的主意。当天中午用餐时间,他自发性的跑去找管雍临。  「你订便当吗?」林朗丞问的很自然,脸上也没什麽异状,彷佛上午的争执只是比较「大声」的沟通。  「忘了订,现在要出去买。」  「我也没订,那顺便一起出去吃好了。」  原本转身穿起外套的人又把它脱下,坐回原位像是交代公事一样对林朗丞说:「既然这样你就帮我买个便当,我要鸡腿。」  第一次午餐之约,林朗丞未战先败。  之後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只是反覆重演的历史:一言很容易不合的两人又开始放声讨论,惹得周遭同事引颈注意,私下林朗丞还被自己的经理叫过去,教他什麽是「沟通的技巧」。  气不过的林朗丞心中愤愤不平:明明是那个姓管的也有问题,怎麽现在针对他进行开导教育?最该开导的那个人才是管雍临!  情绪只要在气恼的临界值附近徘徊时,林朗丞又会拉回理智想找出解决之道,於是第二次的午餐之约因此而生。  「你今天有订吗?」  「没有。」  「我也没......我有事想跟你讲,顺便『一起』出来吃吧!」这回林朗丞态度强硬,吃顿饭的邀约却弄得有如公事公办的生硬。  管雍临难得施舍一些笑意,点点头赴约。不过在林朗丞看来那笑容里没什麽善意释出,他除了面无表情,就是那个看了就令人生气的讽笑。  林朗丞闷想:第一次遇见这麽不适合笑容的人。  两人在公司附近找起用餐的店家,林朗丞随性惯了,他抬头看见顺眼的店家没有多加考虑就会进去。  「这家牛肉面好了。」林朗丞已经往店内跨一小步。  「我不吃牛肉。」  他那跨出去的一小步缩了回来,继续寻找下一家。  「这家的铁板烧不错,他的饭可以无限续碗。」  「在里面吃饭身上都是那个味道,我不喜欢。」  「鲁肉饭怎麽样?总不会吃的一身臭味了吧?」林朗丞的耐性将尽数用罄,他耐著性子询问。  「饭太少吃不饱。」  「靠杯......」林朗丞忍不住低咒一声,没好气的问他:「你到底要吃什麽直接说行不行?」  「鸡腿便当。」  早知如此买两个鸡腿便当在公司交谊厅随便解决不就了事!林朗丞悔不当初的想。  但真正的磨难才要开始。  林朗丞把挑哪家自助餐的鸡腿便当决定权交由挑剔的管雍临来负责,在绕了小吃区两圈後,他才缓缓的站在一家担仔面摊上。  「就这家。」他转头只是给个结果,不是在询问林朗丞意见。  「担仔面?」是谁刚说要吃鸡腿便当的?林朗丞没好气的喃念:「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为了怕气氛冷,林朗丞刻意拿了一桌的小菜,想著万一用餐时想不出聊天话题还可先奋力的抢攻盘中食物,边吃边想,省得两眼对望发呆。  他随意拿了卤蛋、豆干、泡菜、海带、猪耳朵......林林总总五六盘。管雍临看著一桌小菜没说什麽,等到林朗丞动筷在邀他一起享用时,他才幽幽的说:  「我讨厌吃小菜。」  「嗄?!」林朗丞这回完全傻眼。  於是整顿中餐有趋向管雍临看著自己在解决的趋势,被这麽一个冷淡的人盯著吃饭实在难受,但他又不愿帮忙解决一桌的菜色,弄得林朗丞很痛苦的嚼著满嘴食物之馀,还得随便找话聊。  「对了,你之前是做什麽的?」  「我刚当完兵退伍。」  所以这份就是他第一份工作......难怪这麽冲。不自觉林朗丞有些释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那就算是新鲜人罗?有不顺利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做过很多种类型的工作,像是生技、品管、买卖房屋的业务,上一份是在出版社里当企划,我有很多经验可以分享给你。」  「所以说你不是本科系出生的业务?」  「业务哪有分什麽科不科系,只要会讲话谁都可以当业务。」林朗丞不以为意的大笑,夹起盘子里最後一块豆干,把桌面上三分之二的小菜解决掉。  「难怪......」管雍临默默的喃语。  「难怪什麽?」林朗丞耳尖听到他嘴里的话,好奇的问道。  「没有理工背景的人问的问题都很没深度。」  言下之意是指他问的问题没水准吗?那口刚咽进去的豆干当场卡在喉咙,他猛咳几声,下意识拿起一旁的饮料猛力喝了几口顺气。  「啊......」林朗丞喝完才後知後觉的发现不是自己点的珍珠奶茶,而是管雍临的柠檬红茶,他虽然不在乎还是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不小心拿错杯喝了几口。」  林朗丞把柠檬红茶递还给管雍临,对方居然冷著脸推还给他。  「我不喝。」  「没关系吧,只是几口而已,大不了我再买一杯还你。」他脸色微僵。  「不是那个问题,我不喝别人的口水。」  难搞、善变、又龟毛!林朗丞心里面猛干谯眼前这个冷面男,觉得自己对他的观感大致抵定,剩下就是不断再加上负面的形容词而已。  「一个大男人的还怕这种东西,你当兵的时候怎麽活过来的?」他试著用轻松的口吻半开玩笑,来化解一时间沉默下来的尴尬。  「我是替代役,不用像你说的一样要吃到别人口水。这样其实很不卫生,你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什麽病,会不会藉由口沫传染。」  所以这浑帐是在拐著弯说自己有病吗──林朗丞强烈的感觉到耳鸣现象在眼前产生,沉不住气的他出言反讽:  「最好这样是会得癌症还是AIDS。」  「谁知道?像是什麽肺结核之类的经过唾沫传染的病也不少。」他面无表情可是很认真的在陈述这件事。  他不行了、他不行了......  林朗丞气的拍桌,剩下三分之一的小菜也跟盘子分离。  「老子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麽!  不能沟通的人不要妄想用沟通解决问题,直接移民到外太空比较快吧!  那一次之後,林朗丞在心底对管雍临设为拒绝往来户。  2  但事情不会因为林朗丞的冷淡就有转寰的馀地,真正的引爆点是在之後。  林朗丞在公司里人缘不错,谈不上热心但是他看到能帮的上忙的就会插手,出去游玩後不时会带回来一些当地特产回来请全公司同仁,有的时候为了慰劳工厂帮忙加班的辛劳,还会自掏腰包买几杯饮料答谢。  偶尔花点小钱请些东西无伤大雅,林朗丞看来这像是一场长期搏感情的投资,像是学生时期不时会收到同学间贴心的小礼物,对这人的印象多半也会抱持几分好感。有好感就方便做事,拜托人家的时候不至於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个不赏脸的管雍临除外,很明显他是个给脸不赏脸的人,不在林朗丞的讨好范围内。  一直以来,管雍临这样硬邦邦的性格在公司里也没多大影响,因位研发部是一个埋头苦干跟时间与肝奋斗的部门,公司人际关系的经营不是很重要,管雍临还是继续安安稳稳在他的世界里画他的线路图。两人虽然经常性因为公事联系,但总是三言两语马上解决,省得一言不合又在公司里上演高声对骂的戏码。  其它部门可能不清楚,不过同是业务部的同仁,各个都十分了解林朗丞与管雍临之间有多不对盘。  虽说身为业务的同仁还没亲身遭遇到林朗丞的经历,不过偶尔会在msn互传讯息告知说:『乌贼今天又摆死脸给我看了。』  『你不会指著他的脸跟他说:有胆你就吐几口墨汁给我看!』  『哈哈,你讲话真毒!』随後还附上一个捧腹大笑的XD图。  林朗丞隐隐听间隔壁的隔壁桌有噗嗤的笑声传出,他飞快在键盘上舞动:『那你还笑。』  在公司里,大家都叫管雍临为「小管」,这样比较方便记。而「乌贼」是林朗丞与业务同事私底下给管雍临取的绰号,方便在发泄怨气的时候使用。当时只想到每次管雍临讲出来的话又臭又硬,就像乌贼一样只会喷出讨人厌的黑墨,没想到还跟「小管」这个腻称有异曲同功之妙。  久而久之林朗丞就习惯叫他乌贼了,有几次拿著配线图当面问他的时候,还忍不住冲口而出那个绰号,幸好管雍临的死人脸看不出什麽异样的反应,大概是没注意到这是在喊他。  真正的磨难从三个月後开始,人家常说三个月的试用期不仅是公司给员工的,同时也是员工在观察这间公司适不适合自己。  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後,林朗丞成为公司正式员工之一。当然,管雍临也是。  平静无波的渡过进入正式期的第一个月,仔细加总起来两个人共相识四个月长的时间,讲过最多话的时候竟然是在开始进公司的第一个礼拜,尤其是那顿林朗丞拍桌而去的中餐,是和他单独相处的最长时间。  近日公司接了一个大案子进来,不过是国内订单,国内订单麻烦的是款项问题,常常卡著汇款条件谈不拢,摸了几个礼拜後才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签下合约,正式下单。  国内订单也有个特点,就是交期快。这个月下的单子,往往下个月月中或是月底就要交出成品。所以在标规下来前有一段冗长的洽商期,非得要全部确认好才会下单。  因为公司产品的关系,多半不是直接面对需求人,而是透过建筑商来谈合约或标案,也是这个时候林朗丞会拿到整份标规书,上头清楚的写著需求单位、需要产品的规格及一些细项说明,随随便便也有四五十来页。  他是业务,对价钱比较敏感,所以拿到标规後第一个动作是翻到条款那边的条约规范,确定无误後才开始往後一个个推,先看成品规格、再去询问供应商交期跟成本。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朗丞再度与管雍临展开密切的接触。这回不太一样的地方在於这种有谈合约的标案,业务部一部份的工作也会给专案部支援,於是这将会面临到两个业务面对一个研发的情况。  向客户做最後通盘确认前,林朗丞拿著规格书和配线图来对管雍临说:「这张箱体不太对,规格书上面写说要防水还要螺丝加盖,你画的防水功能我看不太出来,还有螺丝加盖的地方画在哪?」  「防水不是在这?这边有设计个凹槽,是专门用来隔绝里面线路跟外面用的。」管雍临拿过图面,精准的指出林朗丞没注意到的细节。  「喔喔──看到了、看到了。」林朗丞不甚在意的笑笑,眼角却瞥见那只乌贼露出微微不耐──抑或是不屑的目光,当下他的理智又自动的沸腾起来,口气也变得不太好:「那螺丝加盖呢?在哪边?」  「防水就不用螺丝加盖了,不然凹槽在那边要干嘛?这样在组装时会产生问题。」  「可是标规书这样注明,这是要加强防护门板措施,我们不能不加。」  「它这样写有问题,大概是不懂的人下的标规吧?」管雍临顶顶架在鼻梁的无框眼镜,一板一眼的说:「你要不要再跟客户重谈一下标规,修一些细部设定。」  「管这麽多干嘛!不就是标规吗?人家下好的条件我们照做就好,哪还轮到我们开条件叫客户遵守?」他以为标规很好改吗?连人家客户从别人手里抢下标案都写好的东西,哪有这麽容易说改就改。  「我无所谓,我只是告知这个往後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你坚持要的话我可以画给你。」  管雍临罗哩罗唆一堆,听得他一肚子火。  「你不想画就直说,我可以找别的RD帮忙。」林朗丞憋著怒气。  管雍临牵动他的嘴角,扯出林朗丞绝对不会错看的不耐:「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帮你画,不过既然被派到这个案子来,我就会尽义务。」  「我今天就要,客户急著在催。」乌贼的表情实在太惹人厌了,当场他就施加压力,要他马上交图。其实图面等到明天再给也没关系,但他就是见不得这人得意又骄傲的死德性。  林朗丞看看手表,不忘含笑带削的损他:「离你的私人时间还很早,这回应该不会说什麽不想占用之类的理由来说图没画完吧?」  「你如果还一直站在这的话可能就会。」管雍临从电脑里抽出时间瞄他一眼,意有所指。  讲话也可以惹人厌到这种地步,也只有乌贼才办的到吧?吐出来一口黑,什麽也看不清;就像管雍临一样,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那天管雍临还是顺利的交图了。幸好,省得第二波乌贼大战又再公司里展开,林朗丞实在不想把上班的气氛弄得这麽不愉快。  这张订单到订金确认汇款後正式施工,公司部门各司其职,把部份工作发包给委外厂商,一些工厂里能自行作业的就会让工厂来做。  然而在一切的工作进行到一半,委外的箱体终於送回来,在工厂进行成品组装时发生大问题:因为防水凹槽的存在,导致所有螺丝加盖无法锁紧,整个箱体根本无法密合。  已经进入组装程序才发现这种情况,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严重到总经理把相关人员全部叫到会议室来,进行一场小组会议。  「这是怎麽回事?这种问题怎麽没人发现?」总经理不可思议的敲敲桌子,质问鸦雀无声的众人。  「经理,标规这麽注明要螺丝,原本我们还没画到这地方,当初我有请小管帮我画上螺丝那个部份。」林朗丞率先充当炮灰开口。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标规是错的?你会这样跟客户讲吗?」  林朗丞当下被赏了一张语言的巴掌,打得无力还击。  「小管画的图也有问题吧,如果换个方式画螺丝的部份,今天这种问题就不会产生。」另一边有负责的专案同事吕大伟看著图面,很中肯的给予建议。  「还是会。」被人点名的管雍临立即出声,出来捍卫他当初的说法:「当时朗丞要我加的时候我就跟他提醒过了,他还是坚持要加,今天不是画的地方错误,而是本来凹槽就跟螺丝不合,所以这部份的规定有瑕疵,他应该要去跟客户谈才对。」  这话非常轻巧的把责任全部又丢还给林朗丞,他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刹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先解决问题!这个疏失我等一下再追究。小管,你看现在有什麽补救方法?」  「嗯......我要先想想。」  「好,那先散会。」当同事们一个个鱼贯离去,在林朗丞踏出会议室之际却被总经理叫住:「朗丞,你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谈。」  死了,现在是要准备写下一份工作的履历表了吗?林朗丞僵硬的走回座位,不经意的与管雍临错身而过,那张死人脸还特意瞟了他一眼,表情一样是欠揍的冷淡漠不关心,想必再给管雍临多一些时间,也许他会在会议室里落井下石也说不定。  总理经叫住他开始进行工作教育,语气谈不上严厉但十分慎重,总经理说这类问题不应该是交还给RD让他们照著标规画,即使是业务对自家产品也需要一些基本认知......总之他就是完全败给了管雍临那只乌贼。  林朗丞垂头丧气的走出会议室,整个人低沉到某种境界。  3  整整两个礼拜,林朗丞客户工厂两头烧,深深觉得这几天简直是活在地狱里。  交期还是如期的赶出来,没赶出来也一定要赶出来才可以,只要没在限定时间内交货,依照合约是会扣款的,因为兹事体大,林朗丞这票货可以说是从头盯到尾,连假日工厂加班时他也会来探班顺便帮忙做加工。  事情最後还是交由研发那边在想办法解决,管雍临想出螺帽再圈上一层防水软胶,应该可以改善一些情况,暂时抒解燃眉之急。只要能全部组装好最重要,其它事後产生的问题只能见招拆招。  赶在交货期内出货,目前来到第一阶段的三天安装测试期,看起来机器一切正常运作,林朗丞那颗吊得老高的心终於徐徐落定,肩上扛著巨大的压力这才松懈下来。  几个业务部的同仁三五成群,邀约他周末去吃个饭狂欢发泄情绪,林朗丞摇摇头婉拒。  「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睡觉。」他说。  其中一个交情跟他颇熟稔的同事吕大伟知道他的意思,出来打圆场赶人。  「好了好了,那我们自己去,让阿朗一个人回家休息。」临别前,吕大伟还很够义气的拍拍他的手臂,用手比比自己说:「记著,你欠我们一顿。」  「知道了。」林朗丞很潇洒的一笑,用拳头槌自己的胸膛几下,以表铭记在心。  同事吵吵闹闹的离开,方才对谈让他带著轻松的笑意整理自己的办公桌,一边心底盘算今天晚餐的著落。将文件夹一份份归档收到柜子里放好的时候,一抬头好死不死跟管雍临四目相接。  「......再见。」虽然不怎麽情愿,基於礼貌林朗丞还是主动道别。  管雍临非常微乎其微的轻轻点动他的头颅,林朗丞在心里自动解读为『嗯,我听到了,再见。』  直到死人脸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後,林朗丞忍了许久的低咒才蹦了出来:「死乌贼,就会摆一副喷墨脸。」他很快将管雍临的乌贼脸抛诸脑後。  虽说没什麽事,但等到林朗丞步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过了用餐时间的的八九点钟,饿过头的他也没什麽胃口再找东西吃,很直觉到一间私底下很喜欢的Piano Bar报到。  这家Bar说来十分不错,他某天下班无聊瞎逛发现的。气氛不错,看起来也不是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最主要是这里的钢琴师非常对他的胃,以纯欣赏的角度来这边听音乐喝酒,的确有助於身心放松。  「Tonight」的霓虹招牌不是很显眼,却别有一番风致。他开门进去,正巧发现那位琴师在吧台边不知道和吧台的调酒师聊些什麽。  「嗨!好久不见啦,Asa。」林朗丞积极的打声招呼,不忘附带自若潇洒的笑容。  那名琴师侧过头望著他,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我们......」  「你忘了?之前你还请过我一杯酒的。」林朗丞敲敲桌面,对调酒师说:「两杯马丁尼,谢谢。」  Asa亮了眼,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後,才略带惊喜的问:「Kent?上次我请喝酒的Kent!」  「真伤心,居然不是直接认出我,而是靠两杯马丁尼才想起来。」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麽伤心欲绝,将其中一杯推给Asa,颇挑衅的举杯致意:「我可是你的忠实老顾客,只要是你的场子我都准时出席,难不成有人破了我连续三个月都来你这报到的记录?」  「Kent,你足足消失了两个礼拜,我的忠实老雇客怎麽可以缺席这麽久。」Asa有著音乐人的优雅,却又带著个人风格的叛逆,他那张脸孔看起来十分稚嫩年轻,但眼神却散发超乎他外表的成熟。  「别说了,我好不容易才解决那些鸟事。」林朗丞狠狠灌了一杯,努力忘却工作上的烦闷,他扭开领带闷道:「最近烦都烦死了,终於有机会来你这边听你弹琴,来首『多少柔情多少泪』吧!」  Asa噗嗤一笑:「你是认真的?」  「你们这里只能弹爵士或古典?」  「当然不是,你想听『背叛』也可以。」Asa笑了笑,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的白色钢琴弹奏几曲耳熟能详的流行乐。  林朗丞欣赏认真的男人,只要认真的人做什麽都好看。  安安静静的听了几首,Asa改变曲风弹起轻柔的爵士,舒服的音符洗涤他两个多礼拜来的疲惫,音乐果然是最佳抒解压力的工具。  Asa一直弹到有人接替他之後才结束演奏,他一向在钟点结束後就会到後台自行离开,不过这次他却慢慢走向林朗丞,选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一个人喝酒不寂寞?」Asa手支下巴偏头看他。  「不是有人陪我来喝了。」才想举杯示意时,Asa却握住他持著酒杯的手,就口饮下。  「今天晚上也是一个人吗?」Asa舔舔唇角,莫名散发勾引的邀请。  「你来就不是了。」埋伏了三个多月,今天终於有机会啊......  林朗丞不仅欣赏认真的男人,他也很「喜欢」认真的男人。这个琴师Asa也是他会一直来Tonight光顾的原因,他敏锐的察觉对方散发出同类的气息,只是没想到Asa对自己也有点意思。  Asa此刻大胆抚摸著林朗丞的手,淡淡的开口问道:「你家还是我家?」  「都可以。」  「呵......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声,我只当1号,这样没关系吗?」  「我也老实告诉你,」林朗丞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为了你我可以只当0。」  Asa眼睛为之一亮,他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十分期待的望著林朗丞。  一拍即合,双方达成完美共识。林朗丞准备用欲望来宣泄自己一身的压力,适度的做爱可以调剂身心,位置的区分他不是很在意,反正选到的对象也顺眼就行。隔天休假不用上班,代表今夜可以尽情狂野做到挺不起腰,这种偶尔纵欲的感觉也不赖。  两人在酒吧里暧昧相贴著,直到Asa难耐的触摸挑逗,林朗丞才赶紧带著他离开。  热情如火的Asa在一进车子里就先扑上来压住他,他讶异於他心急的态度,试著从热吻中脱困,但又被Asa挑情的抚摸勾引的忘了理智,最终他也弃守坚持放肆的回应对方,欲望的崩解就在那瞬间──  馀光瞄见车子斜前方好像站著个人,一开始林朗丞以为是什麽路人甲乙丙,乍看男人间的激情拥吻吓傻了眼,时间久了自然会离去;不过这个路人未免也伫足太久,难不成他也想跳进来玩3P?  林朗丞试图抽离Asa热情的深吻,他别过头,任由Asa顺著脸侧一路吮吻到自己的颈项。  他不以为意的往路人停留的方向看去,眼睛顿时瞠大,几乎不可置信。  林朗丞使力推开缠挂在身上的Asa,想再次确定那个人影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拜托,等一下......」  「嗯......为什麽要等......嗯,你的味道好棒......」Asa不因被他打断就丧失积极的热情,他更为火热的贴著他不放。  「等、等、等一下──!」林朗丞火大的把沾黏在身上的人推开,眼睛直视车外那个路人。  Asa玩味的扬了眉,顺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只有一名戴著眼镜看上去很斯文俊秀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而且正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  「干嘛,你男人?」现在是偷吃被抓包了吗?  林朗丞低咒几声,他连忙发动车子尽速离开案发现场,期间林朗丞心跳加速紧张到手心冒汗,就连跟人家搭讪都没有现在情绪波动来的起伏剧烈。  「你没弄错吧,你的男人还站在那边等你下去认错喔。」看著他紧张又迅速驾车逃离的模样,Asa有些吃惊的问。  「我没这麽衰有那种男人,他是我同事!」  林朗丞驱车离开前再度看一下後照镜,那该死的乌贼脸他绝对不会看错。  他懊恼的拍打方向盘,咒骂几声:「妈的,连这种事都会被赃见!」  看来他不只跟管雍临八字不合相冲,连相遇的时机都很不对盘。  4  星期一,每一个上班族或多或少患有的病症:星期一症候群。病情依个人情况轻重不一,症状通常是精神萎靡不振、严重睡眠不足、没来由的心情怠惰厌倦提不起劲,而且永远都会在早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装作没听到,继续埋进棉被里拒绝清醒。  林朗丞没想到自己也有,而且症兆十分严重,已经严重到想请假不去上班的地步。但如果真的请成了,他的「星期一症候群」马上会变成「星期二症候群」,往後以此类推......  再怎麽不愿面对的事物,该来的躲不掉,最终还是得提起精神鼓起勇气去面对。  说不定那只乌贼什麽都没看到......林朗丞在心底很驼鸟式的自我安慰。  那天从看到管雍临出现的身影後,他立刻开车闪人,驾车时不停地窥视後照镜里的反射,从昏暗的灯光跟管雍临贫乏的表情来看,他实在没把握他到底看到多少。当下什麽寻欢的心情都没了,马马虎虎的随便打发掉Asa,这两天闷在家中足不出户。  虽然林朗丞个人坦然面对同志的身分,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摊在阳光底下任人品头论足。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在公司公开出柜,那晚被管雍临这样无意撞见,万一管雍临想藉著这个把柄搞掉他......林朗丞不敢再细想。  林朗丞将公事包丢进去车子後座,整个人甩进驾驶座,心情郁闷的趴在方向盘上。  「唉,真不想上班......」他出神的凝视车窗,亡羊补牢的想:如果现在去贴完全不透明的隔热纸,不晓得一片车窗玻璃要花多少钱?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  林朗丞沉重的脚步缓缓跨进公司门口,不管是步伐还是心情,跟前两个礼拜的水深火热相较之下,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无精打采的打卡,行动迟缓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今天星期一,他难得的成为第一个进来公司里的员工。渐渐的接近上班时间,同事一个个进来公司,态度也很自然的应声早安,看起来没什麽异状。  「可能是来不及说......」他走到茶水间,在倒咖啡的时候喃喃自语著。心神不宁的他没注意即将满溢的马克杯,结果导致流溢而出的咖啡烫到自己的手。  林朗丞低咒几声,硬生生吞下惊呼忙急搁下咖啡杯,随意抽起一旁的擦手纸处理衣物和地上的残汁,看到自己红通通的手指才想到「冲脱泡盖送」的烫伤五大救急步骤。  正要附诸於行动时,他转头随即看见最不想再见到的人进来茶水间。  两人都微微一怔,面面相觑。  林朗丞先回过神来,他尴尬的点点头,连冲水消红肿的要事都忘了,拿著擦拭过地板的拭手纸就要往外走,管雍临出声提醒他:  「咖啡。」他下巴朝著那杯咖啡横了一横。  「啊,对。」林朗丞迅速踅回来拿了杯子想快步离去,管雍临眼睛一直盯著他不放,像是在打量什麽。  「你的衣服。」他的视线放在被咖啡喷沾上的袖口,那里已经染上一块深褐色。  林朗丞低头瞄一眼烦躁的嗔啧一声,到洗手槽那边冲刷袖口的污渍。  在这中间,管雍临连动都没动,林朗丞深刻感受到胶著在身上的视线,他快要被这道无言的凝视给逼疯。也不管到底弄乾净了没,他甩甩手想尽速远离这个尴尬的茶水间。  「你喜欢男人?」  管雍临的话如一记直球,敲得他躲避不及眼冒金星。  「你看错了,我那天没有跟什麽男人接吻。」义正言辞的话冲出口,林朗丞马上後悔的想咬舌自尽。  现代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最佳代言人非他莫属。  听到他说的话後,管雍临的表情煞时变得很诡异多变,不管是哪一种,那绝对称不上是欣喜的神情。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林朗丞不睬理他想出去,本以为就这麽轻松了事,哪知道管雍临不放过他,继续接著问:  「两个男人接吻是什麽感觉?很爽吗?」  太过平铺直述的口吻听来更是刺耳,反讽的话语如同点燃火苗的引信瞬间引爆,在林朗丞脑中轰然巨响,他一时失去理智,拎捋起他的衣领想给他一击狠拳,耳边却听间隐约的人声脚步往茶水间走来,理智不停地告诉他放下拳头,不要选在这时候忍麻烦......  林朗丞悻悻然的放下拳头,但揪住管雍临领口的手不肯放松。经过的人没有留意茶水间的剑拔弩张,再度缓缓远离。  窸窣的人声脚步远去,徒留下压抑的尴尬和波动的怒力在两人之间,像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等待一次强烈的爆发。  他愠怒的瞪著管雍临,明明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牌脸,不知怎麽看来就是带著一股不屑又惹人厌的骄傲,再仔细看久一点他怕真的克制不住冲动抡他几拳消气。  林朗丞愤懑不平的甩开他,警告似的威胁:「你给我听好!如果有其它人知道这件事,我这拳绝、对、会揍你的脸!」他不甚客气的推了管雍临一把,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推开的管雍临维持著同个站姿几秒钟,才慢慢的伸出手撢撢拍拍自己的领口,脸上表情依旧沉静如昔,彷佛刚刚那幕是恐吓也好、还是鄙视也罢,与他没有关系。  也许是威慑起了作用,这几日没有林朗丞预想的轩然大波出现,他和管雍临也相安无事的渡过一个礼拜,他紧绷的情绪才逐渐舒缓放松下来。  不过因为这件事,林朗丞便得更加讨厌管雍临,从性向、性格、言语到外表??......好吧,他必须公平的承认对方外型还不错,但也没好看到可以抹杀心中强烈的厌恶。林朗丞不是一个循私忘公的人,必要的工作接触他也会按捺烦闷的情绪,中规中矩的讨论公事上的事务。  最近林朗丞开始觉得奇怪,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终於在刚刚他去和管雍临要图面的时候,发现那个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来自坐在管雍临斜後方的同事,同是研发部门的施念宇。  施念宇是刚进公司两个月的新人,时常笑口常开很和气的模样,不过在公司里话不太多,不过比起阴沉寡言的管雍临,他可以说是研发部里最健谈好相处的人。因为两人的职责范围不同,他多半是和管雍临配合,近来才让金额较小的案子分给施念宇画图,才有比较多的机会交谈。  明明之两个月还察觉不出什麽异状,但这一两天那种微妙的违和感一直在在提醒林朗丞。  首先,每当林朗丞来研发部找管雍临时,总有股很强烈的视线在追随自己,等他抬头迎击时,那道视线又缩了回去。可是他有很强烈的预感,那个一直暗中窥探的人,就是坐在管雍临身後故作自然的施念宇。  情况不只这些。  除了越来越赤裸裸的视线外,只要他靠近施念宇时,他总会有意无意的言语调笑,那实在称不上好受,尤其他有时明目张胆的行迳几乎让他确定,施念宇也是──  msn那头突然传来新增联络人的通知音效,打断林朗丞的臆测。他看了看发现是陌生的e-mail但後面一串是公司信箱伺服器,直觉又是公司同事加入他,没想太多的他将这个帐号加入到清单里,但他没有料到来人会这麽打:  『你是gay吧。』  即便几个简单的文字,林朗丞也能看出这不是什麽问号结尾的疑问语气,也不是删节号的不确定口吻,这人非常肯定他的性向。  这句话带来震撼太大,林朗丞暂时只能对LCD萤幕发呆。  『你是谁?』不可能是死乌贼,他的mail帐号早就被加入了,被归类在平时绝对不联系的名单里。唯一可能就是他没有遵守承诺──也许那算不上是承诺──他已经告诉其他同事......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恐吓你之类的。』  『你是谁?』  『哈,我是念宇!』  施念宇,那个新进人员?如果是他,身为同部门的管雍临跟他八卦公司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太奇怪吧!  『你怎麽知道我是?看出来的?』简单几个字林朗丞敲打的极重,每一下都代表内心沸腾的愤怒与被揭穿的羞愧。很显然,管雍临除了难搞、善变、龟毛、阴沉之外,还得加上「喜欢揭人隐私」、「讲八卦」等不良习性。  『如果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就不会等到现在才跟你说话。』  林朗丞默然的看著这串话的意思,更加确定是有人告诉他,而且很明显施念宇是同类的机率高於百分之七十。比起这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更关心另外一个。  『所以是谁跟你说的?』  『想知道?今天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好的坐下来聊......』  『我没有兴趣。』  『为什麽?因为我不够好看?』  『不是这个原因。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林朗丞急欲知道其他重要的讯息,对施念宇的回覆很执著要个答案。  『你不是早就猜到的吗?』msn内建的眨眼动画,此刻看来既讽刺又碍眼。  不是早就猜到的吗?除了那只乌贼还会有谁──  林朗丞心底冷笑自嘲,脑中一直上演著冲到管雍临面前、把他揍得不成人形的剧本,这样的念头不断在叫嚣促使成真。  愤怒、憎恶、被发现的不安与惊慌交织成一面网将林朗丞团团包围,胸中翻滚的怒气在鼓吹他发泄......  管雍临这人难相处之馀又擅自散播他的个人隐私,今天告知的对象恰巧一样是同性恋的施念宇,如果是别人的话......学生时期那种歧视又轻蔑的目光,是不是又要降临在他身上?  两人已经不是单纯不合这麽简单,管雍临背地里搞的小动作让林朗丞忍无可忍,他正式爆发,并且决定反击。  5  尘封脑海已久的高中回忆如潮水般急流涌现而出,那是一段林朗丞不愿触及的伤口。  被排挤的举动、歧视的目光......甚至连老师也带著担忧的态度关心他、导正他。那个一向不问世事的父亲在被告知真相後,抓著他狠命的用扫把管教他,扫把不仅被打到断裂,扫柄尖碎的利端还刺在他的身上,弄得他一身是血是伤的逃出家门。  「干!你死出去好胆丢麦返来!(你敢出去就不要再回来)」  父亲的印象已经渐渐模糊淡去,可是那张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还深刻的印在心底难以抹灭。  林朗丞记得自己怎麽不屑又叛逆的与父亲抗衡,他蛮不在乎的翘家未归,父亲带给他的影响力远远不及学校,那阵子真正痛苦的来源是同侪间恶意的举止,最终逼得他转学来抹杀这些惨痛的回忆。  管雍临的举动无意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惧意,他不想承担这些异样的眼光,也不想离开这份他已经上手、也很喜欢的工作。林朗丞选择一种恶劣的态度想逼迫对方先辞职,在众人还不知道他的秘密之前。  在管雍临身上如同看见当年被逼走的他,不同的是只要管雍临轻松的离去把一切都撇下,他就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过生活,不必再害怕有人触及那块他不想被发现的地方。  自卫性的恐慌强自压抑後,林朗丞对待管雍临的态度更为冷漠,几乎可以说是在工作孤立他。林朗丞交给管雍临画的图面总是有千万种理由被退件,他给的期限也很短促,常常一个礼拜内交代他要画出三四个箱体图。  管雍临虽然寡言但不代表是不吭一声的软柿任人揉躏,他不时也会回呛林朗丞追标案的进度迟缓,导致增加他作业产生多馀的工时。  要是之前的林朗丞一定沉不住气的和他当面杠上,可是现在的他只是冷笑。他私底下和业务部的同仁一起暗批管雍临难搞不配合,渐渐的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几个比较相熟的同事也开始刁难管雍临。  工事上的相互配合应该是完美的双赢局面,内部批斗只会增加混乱,没多久这种後果马上都尝试到。  眼看最後期限在即,结果箱体样品组装完成送检测中心检测,报告出来显示某个环节发生问题以至於没有通过,一份花了十来万做的检测报告等於白费,什麽东西都没有步上轨道。总经理再度汇集小组成员召开联合会议,美其名是解决问题,实际上是一场批斗大会。  「小管,你在搞什麽?这个sample怎麽会做成这样?配线不是有厂商跟你谈过了吗?怎麽防水的问题还是一样?」  「我把需求告知生技跟采购部,有请他们让厂商送sample给我做测试,当时我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图面业务说还要改,我就更动了一部份,可能与原先设计图不同导致产生一些问题。」  「还要改?我怎麽不知道?」  「经理,客户之前就有说了,只是催小管图他都没给才会拖延到送测,所以成品出来的时候为了赶上合约的成品测试期,也没有仔细Q就送了。」林朗丞一旁做注解,等著看一场棒打落水狗的好戏。  总经理听完把瞄头指向管雍临,语气不太好的质问:「政府交通案的东西怎麽做的拖拖拉拉,你的规划进度表在哪?」  业务部同事A跳出来补一枪:「我手边的图面小管也还没给,虽然是明年度的计划,但政府标案一向时间比较吃紧,如果资料不够即时的话会在合约上有问题。」  「我手头也有case很急啊,都催过小管了他也没给。」同事B凉飕飕的再补一刀。  「一次在同个时间给我这麽多工作,我有点忙不过来。」虽然管雍临的脸色本来就很僵了,但此刻看来更为凝重。  总经理皱了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小管老是嫌我们拖拖拉拉,不知道是谁耽误谁的比较多。」林朗丞环抱手臂,带著事不关己的讽然,迎视管雍临隐隐发怒的目光。  「那是你们......」  「好了,现在讲这些都不重要。小管,你有问题可以主动提出来,不要等到deadline快到了、发现问题了,等到要问你的时候才说。念宇呢?叫他进来,把你手边的case挪一些给他。」  林朗丞从头到尾都带著极为嘲讽的态度,嘴边挂著微微的冷笑看著管雍临做垂死的挣扎。稀奇的是他匮乏的脸部表情展现前所未有的生动活力,林朗丞第一次发现那张死人脸也会有这种怒气勃勃的模样。  管雍临不服气又不甘心的瞪著他,可是什麽话都没有再反驳。  『你输了。』林朗丞用口型刻意讲出这句话,从管雍临眼中瞬绽的怒焰,他很肯定他读懂了自己的唇语。  两人间的暗潮汹涌没有随著会议结束而终止,反而持续进展变得更白热化。  在每个礼拜的产销会议里,管雍临依旧是被业务部炮轰的对象,但这回他带著信心十足的嘲讽冷笑迎击。他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叠文件,上面全是制式化的表格,第一页是他的工时规划表、案件进度时间图,接著後面是一张张每个案子的工作日志,上头写什麽时间收到业务需求通知画了什麽图面,全部清清楚楚。  工时记录还搭配时间表另外制成长条图进度表,明显可以从管雍临制式流程化的文件中得出结论──都是业务部的人做事杂乱无章,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那些规划表还明白指出业务部与客户洽商的时数,搭配管雍临的工时相比之下,可以看出他不仅已经比旺季时做的速度都还快,反倒业务部的流程太过冗长,延误作业时间。末了还有与业务沟通的信件列印,历历在前的佐证。  管雍临提出的资料像是法庭上的必胜证据,打得业务部一群人灰头土脸,一个个都无话可说,其中以处处与他为敌的林朗丞脸色最为难看。  想当然尔,业务部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主管抨击,但他们也没有料想到管雍临做人可以绝到这种地步,居然在一般的产销会议这样反击。  管雍临正面迎视林朗丞的目光,还给他得意的讽笑,那天的场景模式如此熟悉,但扮演角色却整个倒置过来。  林朗丞心底咬牙切齿,业务部的聚会除了谩骂老板之馀,又多了一个可以尽情攻击的箭靶。  『你输了。』这回用口型讲出这句话的人是管雍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又挑衅的神采,令林朗丞看来非常刺目。  研发部与业务部陷入一种很微妙的冷战,不是完全避而不谈的态度,而是那种「只挑重点」说明的精简话语。连带全公司也弥漫著诡异的氛围,凝滞不动的低沉气氛在各部间漫延开来,於角落中形成耳语,很快的大大小小的流言各自散播。  正处於尴尬的时间点时,发生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在事情发生後隔没几天,早上上班时间进来公司的时候,有人发现管雍临办公桌上赫然出现动物的粪便,看那大小可以猜测绝对不是什麽老鼠蟑螂等类的动物,一定是比这些身形更大的、类似猫狗之类的动物。  但问题在於:公司里面没有人养宠物,门禁又都受到保全的监控,根本不可能让一只小动物跑进公司。  虽然管雍临本人没有说什麽,但已经有人把嫌犯指向刚刚才与管雍临结下梁子的业务部,让业务部的每个人都气得人人自清。  「谁会干这种无聊、幼稚、又麻烦的事?整人整到这麽用心,还特地自备大便来上班?」同事C在林朗丞面前用适中的音量诉说,顺便召告路过的同仁,以告知自身清白。  为了探查事情的真相,研发部经理自行调出监视器录影带,查看昨晚拍到的画面。漆黑的办公室有一道小小的黑影,切换到不同视角的监视器观看,才赫然发现真正的真凶是只从公司财务部钻进来的小野猫,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缝隙里窜出,选中一个方便的处所然後尽情撒野。  真相大白,还给业务部一个清白,但同事间仍此起彼落的奚落毫不容情的攻击苦主。  『那只猫还真会挑,居然挑上乌贼。』  『猫都喜欢吃海鲜嘛!』  同事间的讽笑在msn间传开,林朗丞难得没有参与其中,因为他顿生出一种很奇妙、很五味杂陈的感受。  是那只乌贼活该!他在在这麽提醒自己。  在林朗丞拿图面给施念宇跟他确认时,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向正在清理桌面的管雍临,那种很微妙说不上来的情绪再度袭上心头,直到专案部的大伟又来刁难管雍临,他才蓦然明白回绕在胸中的是什麽感觉。  林朗丞做了一件自己绝对不相信的事──他居然出手解围,以极为自然、轻描淡写的态度拦阻同事的逼迫,留给管雍临一段可以自行处理的时间。  他故作不睬理的翻阅检视图面,但一边眼角却不停注意管雍临的举动,他脑中暗自想:也许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  看著管雍临默默清理的身影,「罪恶感」第一次降临在林朗丞身上,而那道背影对林朗丞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彷佛是看见当年的是自己──直到此刻林朗丞才恍然大悟,原来围绕在心中挥之不去的感受叫做「同情」。  6  内疚的时间严格来计算的话只维持这麽一瞬,因为接下来林朗丞根本无心追究与研发之间的心结──确切来说,应该是只针对管雍临的心结。  在猫咪事件发生的隔一天,公司内部资深业务突如其来的说要离职,老板眼见慰留不住,也只能放手让他向外发展。原本资深业务的负责业务范围全部向下分发,尤其以林朗丞分配的部份最为吃重,除了国内业务,一口气他还兼了香港、新加坡以及德国等三区客户。  林朗丞的外语能力和国外学成归国、操著一口流利英文的留学生当然有所差别,但基本口语能力还算不错,读写方面等句子组织文法也没什麽太大问题,除了听说的反应慢了点之外,大致来说书写没有太大困难。  与国外客户洽谈多半是仰赖e-mail等书写式的沟通,偶尔会来几通越洋的电话,一年当中与客户面对面接洽的时间也很不多,所以口说能力的提升倒不是这麽急迫。业务经理颇为看重林朗丞的潜力,所以打算栽培他为国外业务。  自从接了国外业务以来,林朗丞顿时从中文世界踏入外星世界,睁开眼进公司回的信件都变成英文,肩上的担子瞬间变得很重。  离职前资深业务正好与德国客户谈的标案,也全权转由林朗丞负责,那通篇全是生硬冷涩的英文描述,其中除了要读懂要求规格外,还得依照上面附述的规定条例制作。所以不仅要看手中标规,另外还得再去翻阅官方的通用制定条例书,两者搭配进行。以至於工作上所需的文件变得十分繁重,林朗丞几乎是分秒必争,时时在吞咽那本英文标规。  在这个尤其繁忙的时刻,业务经理还丢给他一本业界产品变化过程的流程介绍历史,告诉他不仅要读熟而且背起来运用,对客户做简报的时候说出来,会给人一种专业形象。这本书通篇用英文写成,光是那密密麻麻的专有名词,足已让林朗丞看得头痛。  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下,林朗丞也提不出什麽力气去和管雍临纠缠,而且在一连读了一天半,什麽进展也没有的时候他更抽不出时间去批斗他。  因为欧洲与台湾之间时差关系,他每天都独自在公司与客户寄来的mail奋斗,逐渐习惯性在公司待到晚上七八点才离开。  今天虽然是星期五,但林朗丞打算利用假期时间把整份标案解决,并且在星期一报价给客户。趁著还在公司的时间一边回覆手边的mail、报价,一边不忘查阅标书,心中盘算最完美理想的情况是在今天把德标规案看完。  一到周末,公司里的同仁都很准时的下班,鲜少有人会继续待在公司工作。在林朗丞以为会和总经理奋战到最後一刻时,哪知道今天总经理也赶著回家准备节目。  「阿朗,公司钥匙给你,今天就交给你锁门了。」总经理归心似箭,把重责大任交给林朗丞後迅速归去。  整个公司人走得零零落落,顿时跟空城一样,剩没几个部门还在挑灯夜战。  林朗丞为自己泡背咖啡提神,打算靠著不加奶精和糖的纯黑咖啡与手边工作抗衡到最後。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读得越是仔细认真,里头的字就越混淆不清,全部模糊的黏成一块。  他打起精神猛灌一整杯咖啡,那股倦意没有随之散去,反变得更加晕眩。他低头看看手中的表,十点一刻,不早不晚,还是可以稍作休息再继续冲刺。大略翻过所剩三分之一的规格书,心里大约分配时间後,非常率性的把桌面上所有件往旁边一推,趴头就睡。  咖啡原是提神醒脑的饮料,没想到竟成了最佳入睡的良伴,没多久林朗丞随即入眠。  趴睡是一种潜眠的状态,只能小憩一下很难真正入睡作梦。但林朗丞却恍惚的陷入睡梦之中──  梦里,他还在辛勤的赶著工作,路过的同事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慰问关心他,一个个冷漠的笔直前进。直到一向是死对头的管雍临出现,原本快步离去的他又折回来,用那张面无表情的乌贼脸说:  「你累了吗?」  「去你妈的我才没有累!」  林朗丞狠狠的往桌上一拍,目光凶狠的瞪向前方──那道碍眼的身影突然消失,眼前空无一物什麽人影也没有──他揉揉眼睛,这才发现梦境与现实融合了。  林朗丞站起身左右张望,全公司的灯都关了,只剩下他这边还亮著,他反射性的看向时钟,这个小睡竟然睡了这麽久,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钟。  他低咒的烦嗔,什麽事都没做完还白白睡掉两个小时,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收工下班回家处理,起码醒来是躺在家中那张温暖又舒服的大床,舒适又安稳。  林朗丞心情低落的整理桌面,打算把工作带回去,利用周末时间陪著它一块打拼,随手拿起便条纸想找出自己看到的段落,一边翻阅一边奇怪的呢喃:  「有看到这麽後面吗......」他越翻越奇,也更加肯定上面的重点记号和简单的英文说明绝对不是他的字迹。而且上头的文字注解井然有序条理分明,标示的很清楚,看起来不是随便画几行写几句话而已。  第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做靴子的小精灵也改行兼职看标规?  林朗丞心里被这件怪事塞满整个脑袋,无力再思索其它事,所以他决定先回家。於是他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离开前不忘巡视全公司一遍,在关门那刻按下锁定,与另一方的保全做连结监控。  快步下楼的林朗丞踏了几阶又停下来,回头若有思的看了一眼,接著迈步向前,归途返家。  一直到隔天清醒,林朗丞从床上起来不是去刷牙盥洗,而是跑去翻公司包里的标案,上头还是存在著醒目的记号注解,前面三分之二是自己的笔迹,而後面三分之一──  「所以真的有小精灵这种东西?」林朗丞不可思议的自问。  *          *          *  星期一林朗丞上班第一件事──开始搜寻谁是公司里的小精灵。  首先是制造、品管这两个部门,星期五制造没有加班,没有加班就不会有货物,没有货物品管当然就没办法检验,所以这两个部门完全不可能,删除。业务部他是最後一个留守的战力,所以也不考虑。依稀记得财务和研发那边还有灯光人影相伴,适逢年终盘点,财务部忙著整理报表以便会计师抽查,会待晚一点下班也是合理的事,但不合乎常理的地方在於......  『小鹃,你有看过我的标案吗?』林朗丞这麽在msn上问。  小鹃是公司里年轻一辈的同事,负责公司出纳,平日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的话题閒聊,猜想著平日维系不错的交情,也许比较有可能会出手帮忙。  『标案?什麽标案?』  『德国的Army案,通篇都是讲军方规格的那本......』  『厚,我没学过德文耶,根本看不懂啦!』  『那是英文。』他默默的也把财务部从可疑名单中剔除。  既然不是财务部,那就只剩下研发了。研发当时还留守的人员他并没留意,於是从最方便问起的那个人著手。  『问一下,上星期五你们有谁加班?』林朗丞对施念宇问道。  『讲到这个就让我想到......为什麽上星期五你不跟我出去?』  但施念宇最擅长的就是文不对题的回答,林朗丞懒得跟他瞎耗,俐落快速的打:  『谢谢,我问别人。』  『我又不是不说......』施念宇附赠嘴角下弯的苦脸跟流泪的连续动画图,在还没磨掉林朗丞的耐心前他接著打:『上星期五我先走了,走的时候我们部门剩下经理跟小管还在。』  研发经理跟管雍临?这还需要考虑些什麽,小精灵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中午林朗丞特地外出买了两杯星巴克的咖啡回来,热腾腾的交到研发经理的手上。  「樾宏,这请你喝的。」林朗丞笑嘻嘻的将其中一杯塞给他。  研发部经理沈樾宏莫名其妙的问:「没事干嘛请我喝,你生日?」  「你人好嘛!」  「呵呵。」沈樾宏没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他也笑笑的收下咖啡。  林朗丞喝了几口,忍不住心中的赞扬:「看不出来你英文蛮厉害的,怎麽之前没听你说过?一个RD英文还这麽好,你转业务的话一定是Top。」  「我英文好?」沈樾宏露出了一抹滑稽的笑容,喝下口的咖啡差点没呛出来。「你在开玩笑吧?」  「做人干嘛这麽低调?」林朗丞以为他在谦虚,还用手肘堵了他几下。  「没有啊,我进来公司都六七年了,你是第一个说我英文好的!你是从哪边看出来的?」  林朗丞笑意微微僵在嘴角,他试探性的问:「你难道没看过我们业务那边英文标案规格书之类的......」  「拜托,我怎麽可能看的懂!有时候你们那些跟客户回覆的mail每次都会cc给我,我都看得很慢了,其中一些专业的用语是勉强可以看的懂,其它有的没的描述句完全有看没有懂。」  「真的假的!?」所以他不是小精灵?「RD还有谁的英文不错?」  「小管啊!」  沈樾宏极为理所当然的接话,一旁的林朗丞听得震撼不已。  「那只乌......我是说,小管、管雍临?」  「你别看他都闷闷不讲话的样子,其实他英文好的咧!interview的时候他还有全民英检中高级的合格通过证书,TOEIC的分数也有750分,我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应徵你们国外业务的。」  林朗丞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所以,真正的小精灵其实是管雍临......吗?  7  震惊与紊乱的情绪在林朗丞心中盘旋几日,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管雍临会出面帮助他,可是经过多方面推测在加上他有意无意探查管雍临的英文笔迹,在在指向管雍临就是那天相助的小精灵。  不过管雍临的乌贼脸没有变得比较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从他嘴里吐出的话依然是令人怒火高涨的欠揍嚣张又冷血可恶,他也没有对大发善心的行为有任何一丁点的表示,彷佛他根本没做过这件事。  林朗丞忍不住开始观察管雍临。  这几天下来,林朗丞默默观察著管雍临,无意中发现每个人都会丢些大大小小的工作给他,像是品管维修的老庄会给他几块待修理的零件,美其名是修好请他测试,实际上是变相的让管雍临帮忙修理。  不只品管,连制造部也会让管雍临打打零工,帮忙工厂组装,当然更不用说一向势不两立的业务部。  这时候林朗丞才後知後觉,原来管雍临也是经常下班之後还继续在公司里奋斗的人。  被深埋在心底的内疚、同情、罪恶感全部一并涌上,他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是促成如此局面的原凶。  解铃还需系铃人,良心大发的林朗丞不仅不再处处找管雍临麻烦,他还会适时的拦阻一些不属於管雍临份内的工作。  像是林朗丞和管雍临要图面时,发现他桌上还放了几块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掉待修复的面板。  「这边怎麽会有panel?是厂商送来的sample吗?」林朗丞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你眼睛在看哪,这明明是之前香港那批交通案的东西,你自己的货还认不出来怎麽当业务?」  不管林朗丞心底演练多少次平和的对话场景,但远远不及真枪实弹的演出,他还是低估了管雍临的实力。假使管雍临的言语不要这麽过度刺激的话,林朗丞心想他会解围解的比较心甘情愿。  选择忽略管雍临尖锐的话语,他拿过管雍临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内线给维修的老庄。  「老庄,你的维修品怎麽放在小管这里?......快点来领回去修,我答应客户这礼拜要寄给他,请你帮忙一下......嗯嗯,感恩呐!」林朗丞状似自然的挂掉电话,刻意忽视管雍临那道奇异的目光。  两人还来不及说些什麽,业务部的同事又来找管雍临催图。  「小管,我的图好了没?」  林朗丞悄悄皱了眉,直接接过同事手中现有的图面大略翻看,过了几秒他问道:「你这里不是有?先把这张scan给客户看。」  「我想提供几个不同的箱体给客户参考嘛。」  「应该不用了,这是标准产品的规格吧?既然是提供标准产品,客户理论上不需要什麽特殊规格的要求,现在这张图就够了,先这张拿给客户看,被钉了我负责。」林朗丞快速打发同事,转头再度对上管雍临的眼睛,这次管雍临的眼里还有深深的疑虑。  林朗丞做作的轻咳一声,他伸出手:「panel给我,我的图面给你改,明天再给我就行了。」  「不是今天就要?」  根据平日的要求是这样没错,可见林朗丞对管雍临有多严苛。  他心虚的说:「不急,你慢慢画。」将桌面多馀的东西撤走,带著面板迅速逃离管雍临的视线范围。  林朗丞带著面板来到老庄面前,不忘对他交代不要再把份内的事往管雍临身上塞,老庄震惊不已的问:「你......你跟小管不是仇人吗?」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林朗丞神秘兮兮的丢下至理名言,原以为可能摆脱追问,结果回到业务部时也被一阵猛攻。  「阿朗,听说你今天帮乌贼?」  「哇~你吃错药啦?他是乌贼耶,你确定你帮的人是他吗?」  「阿朗,你今天被雷劈到吗?」  所有笑闹的话他一一回覆,难得正经的将立场表明十分明确:「不要再搞了,再这样玩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  「那只乌贼只是嘴贱,人又机车了点,没什麽其它大缺点,至少他不是笑面虎,人前对你笑嘻嘻的,转头会在背後捅人一刀。」林朗丞的话在说服众人,听起来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原先为敌的两人突然一个撤手不玩,旁边的人跟著起哄也是无趣。在林朗丞的规劝下,两个部的对立冲突缓缓随时间淡去。  走向共和时期的两人交集依旧只限於公事,平日相谈的废话不多,而林朗丞当然也不会自虐的跑去找管雍临共餐,因为对方还是有一两句话把他气得脑充血的本领。  而林朗丞性向的事......依然只有施念宇知情,他经常性的邀约林朗丞出游,不过林朗丞全部一概回绝,除了令人厌烦的邀约外,施念宇倒没有其它大动作。  虽然是和平相处,但林朗丞能避免与管雍临独处就避免,真的躲不掉了,也只是点头示意而去,如现在偶然在楼梯间的相遇。  和之先前并没有多大迥异之处,林朗丞只是轻点头,正与管雍临错身而过时,他突然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  「什麽?」没头没尾的话让林朗丞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工作吗?」工作上他听了太多从管雍临说出令人吐血的话,如果有一天他要是不幸中风了,那一定是给管雍临气的。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的事。」  管雍临语焉不详的低喃,林朗丞听得不甚清楚,但从他别扭神情来看,林朗丞马上猜想到什麽事。  「嗯。」  关於他的私事他无意多谈,本以为话题就此终结,但管雍临接著说道:  「我......我没有这种朋友,所以有点讶异。」  「讶异?」他冷笑,自嘲道:「所以讶异就应该召告天下?」  「什麽召告天下?」管雍临有些困惑的望了他一眼。  「你还在装什麽傻,我的事不就是你告诉念宇的吗?」  「我怎麽知道他为什麽会知道。」管雍临稀奇的露出略为诧异的表情,他扬了眉,神色不屑的自清:「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管雍临的答案也让林朗丞吃了一惊──既然管雍临没有说,那施念宇又是从哪知道的?  *          *          *  「哈哈哈,所以你直接问小管?」听完描述後的施念宇第一个反应是哈哈大笑,拍桌兼捧腹极尽的夸张之能事。  那是一间普通的咖啡店位在公司附近,林朗丞藉著下班之後趁机约施念宇出来,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随意的坐在店门外的座位上。话题转著转著,来到林朗丞急欲探知的中心部份。  「我以为是他跟你讲的。」林朗丞脸色难看的抽动嘴角,看著眼前笑得恣意的施念宇,心里再度後悔答应与他的邀约。「既然这样就没事了,有空再聊。」  「欸──等一下!我不笑了、不笑了。」施念宇急忙拉住他,语带恳求:「再待久一点嘛,好不容易才跟你一起出来......」  「我们是同事。」  「同事不好吗?」  「办公室恋情很不好,分手的时候会很麻烦,见了面就尴尬。」  「不要分手就好了嘛......」  施念宇释出博取同情可怜姿态,可惜一点都勾不起林朗丞想要怜惜的欲望。  「好吧,是你逼我的。老实说你不是我的型,我喜欢可爱中带点成熟的,斯文又要有男子气概的,最好像是温文儒雅、气质乾净的读书人最合我胃口,你完全不合格,整个人砍掉重练吧!」  一旁娃娃脸的施念宇每听一条列出的条件,面色就越来越凝重,他苦了脸,直嘟嚷著不公平。  「孩子,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本来就很多。」他拍拍他的脸,很马虎的安慰:「但是我很感谢你没有对其他人说我的性向......不过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感谢到後来的林朗丞又对他提出疑问,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是施念宇一进公司就对他示好,那麽还可以说是自己看出来,可是很明显是有人告诉他才发现的。  「是亚恩......」施念宇嗫嚅的说道:「亚恩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後来才发现原来你们认识......」  「等等等──谁是亚恩?」  「亚恩就是在『Tonight』担任钢琴手的Asa啊!」  当!真相大白的鼓声在林朗丞脑海中响起,错怪好人的鸣鼓声还越来越响,不断在心中帮腔:冤枉啊──大人!  原本的偏见再加上层层的误会,再度让原本就有罪恶感的林朗丞更为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回头想想先前自己的举动,比起管雍临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快速撇下施念宇,林朗丞急著回家想出弥补大错的办法。  8  林朗丞想到的补救方法非常庸俗──他订了几十杯珍珠奶茶请全公司同仁喝,包括身为研发的管雍临。他想,如果只请管雍临一个人喝的话,不要说他自己觉得奇怪,恐怕连管雍临都会怀疑饮料里头有什麽问题。  为了让管雍临喝得自然喝得心安理得,林朗丞硬是请了全公司的人。有人好奇问为什麽他要请饮料,他都打哈哈的回覆说:「大家辛苦了!前阵子的交通案谢谢大家通力配合......」  特意瞟了研发的管雍临一眼,确定他桌上有杯珍奶後,悬得老高的心才微微放下来。  林朗丞不再逼著管雍临交图,连带要他在场,他也会帮管雍临过滤掉些不属於他份内的事,渐渐地不再有人变相压迫管雍临。  关於这方面林朗丞其实好奇的很,明明管雍临是个被欺负会跳起来反击的人,为什麽面对其它部门的同事压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某日,林朗丞跟著几个同事准备要外出用餐,他发现管雍临也拿起外套正要起身出去觅食,他没有细想顺口向他邀约:  「要不要一起吃?」  管雍临波澜未惊的瞄他一眼,没有出声拒绝那应该就是默认。果然管雍临默默跟在林朗丞身後,当他出现在铁板烧店时,其它先到的同事全部呆住,只有林朗丞的表情最为自然,彷佛两人之间的嫌隙未曾存在过一样。  原本只顾著扒饭的众人後来渐渐遗忘管雍临的寡言,很快的找到话题聊开来,讲讲棒球、聊聊香菸,有家室的则提到老婆小孩经,讲到单身这方面的话题,个个矛头指向林朗丞和管雍临两人。  「阿朗,你交女朋友没?」  林朗丞笑了笑,含糊不清的摇摇头,不想对这问题太过深入。  「你没有?我以为你有,人长得帅又好相处......」某同事意有所指的看了管雍临一眼,只见当事者不为所动,他也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没再往下去讲。  「小管你呢?从来没和你聊过这个,你也没交吗?」  「嗯,我没有。」  「哈哈,那你们两个真是我们公司的黄金单身汉。」  林朗丞笑笑的附和,把尴尬和苦闷往肚子里吞。  「还好吧,年收入没有百万应该算不上是黄金之列。」管雍临态度不冷不热的把人家的恭维当认真,打了回票。  林朗丞闻言皱了眉头,薪资在公司里一向是不能说的秘密,这人有没有大脑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又知道了?我们业务薪水弹性比你们RD大多了。」该是跳开的敏感话题,林朗丞却一头栽进去和管雍临对辩。  「别人我不敢说,你嘛......」管雍临此刻火上加油的哼笑:「看你接单也知道离Top很远,什麽百万年薪,你省省吧。」  太过直接的话语当场令所有人为之愕然无言以对,但不包括再度怒极攻心的林朗丞。  「我薪水多少关你屁事?还有你讲话一定要这麽靠夭?」他反讽道。  身为全公司都知道的死对头之一的林朗丞沉不住气的反唇相讥,他直言的程度也不在管雍临之下,唯恐这场饭局演变成唇枪舌剑的修罗战场,有人急忙跳出来圆场。  「阿朗......算了啦,吃饭、吃饭!」  「没关系,这种小事小管不会在意,对不对?」林朗丞还颇示威性的挑了眉,管雍临只是瞥了他一眼,很配合的选在此刻沉默,没有以往反击的风格。  这场诡异的对话默契还是令众人捏把冷汗,各个只想快速解决中餐然後赶快回公司去,免得遭到流弹波及。  用完餐时,大家各自回到机车停放处准备返回公司。林朗丞平日倚靠开车上下班,但中午外出吃饭对开车来说停车不易,所以他多半坐同事的机车随行,而这回林朗丞难得一见的选择管雍临的机车回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谁也没有开口破冰的意愿。走了几步之後,林朗丞率先开口问道:  「听说你英文不错?」  管雍临微微一顿,淡淡的说:「还好。」  拿到英检中高级合格证书的人说他英文程度还好?看来他标准不是普通的高。  「那些英文标书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管雍临瞄他一眼,走到自己的机车前,在把安全帽递给林朗丞的时候才说:  「是不难,里面不少专有名词的东西以前在书上有看过。」  「所以德标案是你帮我看完的?」  「我只是顺手看几眼而已,那麽简单的东西你也可以看这麽久?」  这只乌贼讲话非得要夹枪带棍的攻击人才高兴?林朗丞憋不住胸中不爽的怨怒,他直问:  「你跟别人说的话时候也是这个死样子?」  「没有。」   「你......什麽?」林朗丞万万没想到管雍临是否定的回答。  「只有对你的时候我才会这麽严重。」  「靠,我跟你有仇你看不顺眼、还是你歧视同性恋!?」  「都不是。」  「可是你只针对我!」他怒吼道。  「你不也是?」管雍临轻巧的把问题回丢给他,跨上车子发动引擎,无言的示意要林朗丞坐上来。  被管雍临的话回堵的一愣,林朗丞回想过去相处的模式,好像也如他所讲的那样......他内心挣扎一番,最後拉下身段的先低头投降认输。  「乌......小管,我们老是这样讲话也很累,你觉得休战怎麽样?」  「你龟龟毛毛的不上车在干什麽?」管雍临微透露一些不耐,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管,我们休兵吧。」林朗丞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眼,用前所未有的诚恳这麽对他说。  管雍临眼里有著淡淡讶然,但他什麽话也没表示,过了几秒他又出声催促:  「快一点,我还想回公司睡午觉。」  林朗丞上了车,透过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全罩式安全帽的遮概下,低低的送出自己的感谢:  「乌贼,那次谢了,还有......」对不起。道歉的话,他讲在心里。  从头到尾,林朗丞看不到管雍临的表情,无从猜起他究竟听到多少。可是从这顿饭之後,两人的对话即便直接火爆,却少了当初那种相互攻击的剑拔弩张感。  等林朗丞察觉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默默的从「仇人」晋升到「朋友」阶段。  9  自从林朗丞与管雍临握手言和之後,公司那股烟硝味也随之淡去,虽然两人还是容易一言不和就在言语间刀剑相向,但少了之前那股对立的意味。  总有同事私底下好奇的问:「你们到底是死对头还是好同事?」毕竟不是每个人可以冷言相对之後继续在中午一起共餐吃饭。  林朗丞总是对外宣称:「嘻笑怒骂是我们的相处之道。」  「你确定和小管之间有嘻笑?」有人开玩笑的说。  「那好吧,『怒骂』是我们的相处之道。」  不管怎麽样,能让两个部门间平和共处总算是件好事,这场战役维持了近半年终於在两人找到磨合的方式下止歇。  近来林朗丞接了一个从新加坡来的案子,公司固定会和几个新加坡的客户配合,形成一种类似代理商的贸易模式。最近,新加坡客户正在积极的洽谈中东杜拜的建设案。  杜拜是近年来新兴的都市,大量的开发不仅引起旅游观光业盛行,这里头的商业建设也令世界各地的商人趋之若鹜。  林朗丞正为了中东这个案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有了上回在公司沉睡的经验,他现在都会选择将公事带回家中处理。但在这个关键的要命时刻里,他家中的电脑出了点小状况。本来电脑一些小问题他不放在心上,反正开关机正常就好,可是最近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尤其已经严重到常常不定时自动关机。  平日只用来上网倒无所谓,但赶案子报价的时候还有这个要命的问题,那就令人无法忍受了。  所以同样的周末夜,林朗丞同样心酸的加班。  总经理在周末都不忘把钥匙交给他,这回多了几句意思性的慰藉:「阿朗,都周末了不要待在公司待到这麽晚,有空也要出去玩玩啊!」  「当然、当然。」前提是工作得先解决才能尽兴。  在与总经理道别後,林朗丞一个人继续忙碌的埋首於工作之中,直到他感觉有道人影站在他前面不动,而且灼灼的目光实在令人难已忽略......  林朗丞抬起头,心底不怎麽意外看见管雍临那张脸孔。  「要下班了?」他随口问。  管雍临点点头,瞄了瞄他桌上的文件:「还在看中东的案子?」  图面是下班前才交出去给林朗丞,看样子他还没有开始动手写计划书。  「早看完了。」林朗丞得意了几秒,随後又颓丧疲惫的揉揉眉心。「不过现在才开始写工程计划书。」  「这次你不会又蠢到在公司不小心睡到过夜吧?」  贯有的管式冷嘲热讽,林朗丞已经习惯在心中擅自解读成:不要在公司弄到这麽晚,早点回去。一句看似关心的慰问,从管雍临口中说出来、再搭配他没有起伏的表情,大有嘲弄的意味,也难怪林朗丞当初很难接受他。  「反正会有乌贼小精灵跳出来帮忙。」  「什麽?」  「没什麽。」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他低下头处理文件假装没说过那句话。  不过那只真正的乌贼小精灵没有离去,依然站在他面前,林朗丞无奈的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问:「你不下班还站在这边干什麽?」  「为什麽不带回家做?」  「你以为我不想啊,家里电脑有点问题,我怕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档案一个不小心全部不见。」  管雍临沉默一会儿,问道:「什麽问题?」  「发神经一样的会无预警自动关机。」  「喔......你打算真的睡在公司?」  「没办法啊......」林朗丞难得在面对管雍临的时候,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你明天帮我送早餐过来好了,我要吃永和豆浆的烧饼油条,感恩!」  管雍临犹豫的望著他,缓缓的开口:「我明天没事。」  他反而为之一愣,难以置信的问:「你真的要送早餐来给我!?」  管雍临给了他一记「你是哪里来的白痴」之类难以沟通的鄙夷眼神,在林朗丞累积的怒气临界值爆发之前,他才说:  「我可以帮你修电脑。」  「......嗄!?」  从以前林朗丞就是个十足的电脑白痴。从他开始使用高科技电脑产品以来,货源始终来自己他的同学、他同学的同学、他同学的同学的朋友......电脑相关硬体一概有听没有懂之外,软体部份也是靠别人热情赞助才能灌在电脑上。至今出了社会工作,因为朋友同学间的时间无法配合,通常求助无门的他会找一般贩卖电脑的店家来解决这类电脑问题。  昨天管雍临说好要来他家修电脑,虽然让他省了钱、还有专人到府维修服务,但还是让林朗丞觉得这应该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那个独善其身的人什麽时候好到这种程度?大好周末的假期不出去旅游,跑来他家修理电脑。如果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正妹那还情有可原,但他明明就是铁铮铮血淋淋的大男人......  因为繁重工作的压迫而显得昏昏沉沉的林朗丞,一直带著这样的疑惑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黑甜乡。依稀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手机好像在响,无奈他拨不出力气回应手机,只能任由铃声空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耳边彷佛传来门铃声。他从睡意朦胧的意识挣扎而起,有五秒的混沌在思考:我有换手机铃声吗?  下一刻拍门声立即否定他的梦境。  「林朗丞,你在吗?」  林朗丞思绪空白了几秒,立即意会来人是谁,整个人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他看了时间,忍不住咒骂几句:  「居然已经这麽晚了......」昨天林朗丞睡得不安稳,一直在潜眠状态,当他终於睡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留心管雍临约好早上来访的时间已经悄悄逼近。  林朗丞带著几分懊恼、几分惺忪、还有莫名其妙的被吵醒的干意打开门──来人的脸色也是可以跟他媲美的难看。  「你太早来了吧?」他打个哈欠,精神还在恍惚之中。  「是你起太晚。」管雍临瞥了精神不济的林朗丞一眼,不急不徐的回敬。  林朗丞懒懒的打开门让他进来,他随意挪出一块空地让管雍临可以席地而坐。突然间,空气中飘进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让原本睡眼惺忪的林朗丞的精神有些回笼。  他嗅了嗅,奇怪的喃语:「这味道好熟......」  林朗丞下意识追寻著香气,意外的瞥见管雍临手里一包塑胶袋,很明显食物的味道是从袋子里窜出。  「这是烧饼油条的味道!」闻出香味的林朗丞十分诧异的瞪著他,语气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你、你真的有带早餐来!?」  管雍临今天来不仅修电脑,而且还附赠一客早餐,整个人的举止友善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简直可以列为世界十大惊奇之一。  当下林朗丞也没等他回答,直接兴冲冲的接过那袋食物,先是看见那被吃到一半的烧饼油条整个人愣住,还没来的及弄清楚状况,管雍临冒出来的下句话让他想把食物砸在他脸上,难得暴殄天物一次。  「这是我吃剩不要的,你嫌浪费的话可以把这些吃完。」管雍临不冷不热的说道,眼角却瞥过和剩下一半的烧饼油条包放在一起、还完好如初的蛋饼。  林朗丞昨晚没睡好的闷气加上惯性的起床气,再结合管雍临的话语,三者在心中混合而成一股强烈的化学反应。  「我是厨馀吗!?我干麽吃你剩下的──」  他眼里顿时只有那半条烧饼跟管雍临那张乌贼脸,正打算将把不属於他的早餐扔回去时,因为动作过大,踢到昨晚特地移出来摆放的电脑主机,高科技产品禁不起健壮男人的撞击应声而倒,轰轰烈烈的声响里还夹杂主机中电脑零件散落的伴奏。  林朗丞扔掷的动作卡在半空中,他表情空白,原本放在管雍临身上的视线慢慢转向地上的主机......  愣了几秒,从惊愕中回神的林朗丞马上破口大骂,飙出一连串流利的脏话。  管雍临一如往常波澜不惊,沉著一张死鱼脸与林朗丞相望,淡淡对他说:「很好,你现在连重灌都省了。」  10  本来只是不定时自动关机的电脑,现在自动升级成不能开机的电脑,哪种挂法比较惨烈?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林朗丞想要的结果,为了日後工作上的需求,他还是逼不得已得和管雍临随行到光华商场买电脑设备。  「你之前那台哪买的?」  「都这麽久了......」林朗丞试图抓回久远以前的记忆,最後不确定的说:「大概是电脑展大特价的时候买的......什麽学生特价优会专案之类的东西。」  「学生......真的是很久以前。」管雍临别有深意的瞅他一记。  「久又怎麽样,电脑能开机上网就好。」有人不爽反呛。  「你要换什麽配备?预算呢?」  在逛过一家又一家的电脑商品店,管雍临看著门外张贴的报价单随口问道。  种类繁多又凌乱的商家看的林朗丞眼花撩乱,他来光华商场通常只有一个目的──  「你看要都行,可以让我开机上网打计划书最重要。」林朗丞很随性的开出采购条件,他已经迈向觊觎已久的目标──一排排的影剧电影搁放在架上,令他停下脚步仔细查看。  「喂......硬碟要多大?」  「你要多大就多大。」林朗丞发现最新一季的日剧又上架,他新奇的拿了几个看看背後剧情大纲介绍,对管雍临提出的问题完全漠视。  「那还有没有其它要求,像是CPU跟RAN......」  「有!我要能看DVD跟VCD的光碟机。」  「还真是重要的需求。」管雍临微微扯动嘴角。  一头栽进个人世界的林朗丞已无法顾及管雍临的冷言冷语,他很认真的找起自己想看的剧集。从出社会工作以来,他几乎没什麽时间可以好好坐下来仔细欣赏,虽然买回来买回来堆放在家中的碟片,已经堆叠到令人心酸,但他总美好的规划在一年内的几次长假里,慢慢分摊天数看完。  管雍临也没有特别挑选店家,就在林朗丞挑片子的附近随便相中一家店,问了报价觉得合理,开始著手帮他添购需要更换的电脑配备。  管雍临一边等待拿货的同时,他也一边默默的观察站在不远处的林朗丞,他脸上那种轻松自适的神情他从来没在公司里看过,想必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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