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谁是谁麦田的守望者感想》作者:芥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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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知》的全部小说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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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就是你的
  钟柔柯爬上凳子,从桌上的锅里盛了一碗粥,就着橄榄菜吃起来。粥是昨天晚上煲好的,妈妈一早要去上工,没工夫煲粥。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妈妈昨晚满是歉意地小声告诉她今天她得自己一个人去学校了,工厂里不能请假。她一脸不在乎地说才不要你送叻,多丢人,其实心里还是很失望的。钟柔柯从小就学会了不把失望表现在脸上,想要的太多而能得到的太少,她只能从仅有的这些里面挖掘快乐。
  钟柔柯背起书包,锁上房门,钥匙挂在脖子上,向学校走去。她今年五月刚满六岁,虽然有规定七岁才能上学,但是在他们这个没人管的贫民区,求求学校也就进去了。妈妈说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有人玩,不如去上学。
  钟柔柯在分配给她的座位上坐好,眼睛直视前方。突然课桌被猛烈地撞击,凳子剧烈晃动一下,坐下一个男生。她扭头看去。她认识这个男生,住在她家楼下,他家总是传出叫骂声和奇怪的声音。
  那男孩梗着脖子,一脸的桀骜:“看什么看!?”
  钟柔柯慢慢收回目光,没有惊慌没有害怕。她知道他叫阿健,而她的同桌应该是个叫李强的男生。
  那男孩把胳膊一横:“坐过去些。”
  钟柔柯挪了挪,坐在三分之一的凳子上。
  老师开始点名,点到“朱佑健”时钟柔柯旁边的男生响亮地答了一声。老师皱眉:“你不是该坐在后面吗?该是李强坐在这里。李强,李强呢?”
  后面有个男生小声答应着。
  “老师,他不愿意坐这里,想坐后面,我就跟他换了。”
  老师本想再说些什么,想着这也是一班乌合的学生就懒得管了,反正只不过是个座位而已。
  朱佑健虽然是个顽劣的男孩,倒也没有给钟柔柯造成很大烦恼。虽然他总是霸占着大部分课桌,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坐着,喜欢动来动去,时不时抽掉她手中的笔。如果还有笔,钟柔柯会另拿一只,如果没有,她就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把笔还给他。
  对朱佑健来说,钟柔柯是个安静得过份的女孩。班上女生唧唧喳喳说话的时候她只是在一旁听着,别人和她说话她也是听的多说的少。其实钟柔柯不是不想和她们说话,只是她们讨论的话题诸如明星歌星电视剧之类的她一概插不上嘴,她家连电视都没有。而且,其他同学都不大瞧得起她,虽然大家都出身于贫民区,可她住的地方是贫民区中最乱的地方,她们无形中便觉得自己比她高了一个档次。钟柔柯不想要强求来的友谊,她渴望朋友可是她不需要施舍。
  钟柔柯和朱佑健的友谊从某次放学开始。钟柔柯经过一个小巷口时听见巷子里传来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在这个区屡见不鲜,她一向是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只是那天她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吼,扭头见朱佑健与三个比他大的男孩厮打在一起,虽落于下风却气势不减。钟柔柯眼珠一转,响亮地叫了声:“老师好!”
  虽然这些孩子打架是家常便饭,对老师还是或多或少有些畏惧,那三个男孩一窝蜂地跑了。朱佑健从地上爬起来,也要跑,脚步有些踉跄。钟柔柯忙上前扶住他:“没有老师来,我骗他们的。”
  朱佑健靠在墙上喘了喘气,挥开她的手:“谁要你扶!?”
  钟柔柯帮他把书包捡起来,在一旁静静等着。
  朱佑健挥挥手不耐烦道:“走啦。”从她手上抽过书包。钟柔柯慢慢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朱佑健伸出一个手指虚点着她,皱着眉头恶狠狠地说:“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钟柔柯眨眨眼:“你要不要擦药?”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
  “谁跟你鸡同鸭讲!……没药……听到没有!”
  “我家有,你要不要来擦?”
  朱佑健怒从心头起,心说,反了你了,敢不回答我的话。他竖起眉毛就要发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盛夏的冰霜,让他的火气瞬时跑得无影无踪,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上楼。
  一进钟柔柯家,朱佑健眼睛就四处乱看。她家比他家小,只有一间房,小小的过道算厨房,一个小小的浴室。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俱,还都是旧的。房间用一块碎花布一隔为二,床围在里面,窗帘也是花布做的。这样一个破旧的房间却散发着淡淡的清雅,仿佛四处都发出柔和的光,空气中有似隐似现的香气。朱佑健觉得自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他没有想到在鱼龙混杂兵荒马乱的贫民区还有这样一个安宁祥和的地方。
  钟柔柯取出小药箱:“我只知道该怎么弄,还没自己弄过,你别怕疼。”
  朱佑健不屑地歪着头。
  钟柔柯学着妈妈的样子把酒精擦在他破皮的地方,手肘擦破的地方贴上创可贴,红肿的地方她有些犹豫:“妈妈说肿的地方要先用冰敷,第二天才能擦药酒。我们没有冰……”
  朱佑健手一挥:“不要了,我是看你今天帮了我才让你给我擦药的。”
  钟柔柯把药箱收好,爬上凳子坐在朱佑健对面。
  朱佑健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两只脚在桌子下面乱晃:“喂,你家总是你一个人?”
  钟柔柯点头:“妈妈要上工。”
  朱佑健撇撇嘴:“你总是一个人在家?……都没什么玩的,哪天我带你去玩。”
  钟柔柯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地坐着,摇摇头:“我有地方玩。”
  朱佑健斜睨着她,脸上挂着不屑:“切,你会有什么地方玩!?”
  “真的。”钟柔柯眨眨眼,伸手比划了一下:“这边过去十几条街有一个图书馆,我每天放学都去那里看书。”
  朱佑健一只眉毛抬起,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歪着嘴:“哈哈,哈哈,看书……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顶吃还是顶穿啊!?”
  “当然有用!成绩好就可以上大学,上了大学就可以不用回这里来了。”
  朱佑健竖起眉毛,从凳子上跳下:“怎么!?瞧不起这里啊!?”
  “不是……”钟柔柯忙摆手:“上了大学就可以找一份好工,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朱佑健愣了愣,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爬回凳子上:“你才几岁,想那么远!成绩好就能读大学啊?你不知道读大学要好多钱的?成绩好顶个屁用!?”
  “那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万一那时候有钱了叻,成绩不好就算有钱都读不了,成绩好的话至少还有这个可能。”
  朱佑健眨眨眼,没说什么,钟柔柯的想法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他没想过那么远,他会想想明天的事,最多想到一个星期以后,十几年后?管得了那么多!
  在这个区那帮无心向学的孩子里,钟柔柯是个异类。她上课总是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作业本子干净整洁。每当授课老师被课堂上东倒西歪窃窃私语的学生弄得挫败不已的时候,只要看看前排那张仰着的清丽小脸,便会恢复点动力,至少还是有孩子愿意学习的。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学习的,只是有的要帮家里做小生意,有的家里永远有一桌麻将,想学也没法学,有的被别的孩子拉去游乐厅,久而久之开始的动力也没了。尤其是本来就没有学习目标的他们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姐不用学习也能穿得光鲜,混得不错,而学习并不能让他们不受别人欺负,久而久之更找不到学习的意义。这样下来,一个班能有几个认真学习的孩子就不错了。
  钟柔柯的语文老师有一次在图书馆见她坐在一个角落里看书,小小的身体在椅子上只坐了四分之一不到。她走过去小声笑问:“看什么书?”
  钟柔柯忙从椅子上跳下来,鞠了一躬:“辛老师好!”
  辛老师看看封面:“《安徒生童话》……唔,你这个年纪看《格林童话》比较好。”她从书架上找出来给她:“这本过几年再看。”
  几天后钟柔柯交语文作业的时候说:“辛老师,《格林童话》也很好看,可是我更喜欢《安徒生童话》。”
  “哦?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可能《安徒生童话》里我更近一些吧。”
  辛老师拍拍她肩头,不语。
  在钟柔柯的带动下,朱佑健会稍微花些工夫在学习上,因此学习也不算太差。他成绩平平,打架倒是越来越厉害,在这一带的孩子中间已小有名气。
  朱佑健的妈妈不去上班,有时候呆在家里,有时候会有男人来找她,有时候会打扮好了出去,她出去的时候朱佑健就没有饭吃,她会扔给他几张钱让他自己买东西吃。
  朱佑健第一次被钟柔柯领回家吃饭的时候才见到她妈妈。她们母女俩长得很像。她妈妈脸上很干净,不像他妈妈脸上总是涂很多颜料。她说话细声细气的,硬邦邦的白话也被她说得很好听。她妈妈会很温柔地看他,给他夹菜,对他温柔地笑。朱佑健心目中的妈妈就是这个样子的。
  从那天起,朱佑健一没有饭吃就会往钟柔柯家跑,吃完饭便在她家就着房间里唯一的那盏灯写作业,钟柔柯妈妈一般会和他们一起坐在桌边做些针线活。他只是想多听她妈妈说几句话,她的手轻轻拍着他肩头说他乖的时候他会坐得笔直。
  当然,朱佑健从来不吃白食。他知道她们家很拮据,钟柔柯就没吃过什么零食。他把妈妈给他吃饭的钱攒下来,买些糖果饼干水果给她吃。
  朱佑健第一次从书包里掏出糖果的时候,钟柔柯睁大眼睛看着五颜六色的糖果,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慢慢地,那些光芒渐渐减弱,她摇摇头:“我不要。”
  “干嘛!有糖不吃!?”
  “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朱佑健赌气把糖果扫到地上:“瞧不起我是不是!?嫌我的东西不干净!我都吃了你们家的饭,你不肯吃我的东西!”
  钟柔柯跳下凳子,把地上的糖果一颗颗捡起来:“你别生气,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可是你不是别人对不对,你是阿佑啊!”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眼睛弯起:“好甜!真好吃!”
  朱佑健戳戳她鼓起的一边腮帮子,笑:“对,我是阿佑,你是阿柔,我的就是你的。”
  她总是叫他阿佑,不像别人那样叫他阿健,她说这样他们俩的名字就比较像。
  朱佑健的妈妈有一次带回来一个蓝色的饼干罐子,上面是他不认识的字,但是他知道是好东西,因为他偷偷打开闻过,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和甜香。乘妈妈不在家,他把这个蓝色的罐子偷偷拿到钟柔柯家,兴奋道:“给你尝个好东西!”
  钟柔柯屏住呼吸抚摸着上面微微凸起的卷卷字,惊叹:“好漂亮的罐子!”
  朱佑健不屑道:“切,谁要你看罐子!里面才是好东西!”他把罐子打开:“闻闻!”
  钟柔柯凑过去,闭着眼一点点地小心闻着,仿佛睁开眼或稍用力吸气那香味就会跑掉一样。她从未闻过这么甜的香气,她细细闻着,这个世界仿佛都不一样了,瞬间变成了《格林童话》里那个美好的世界。
  朱佑健看着钟柔柯陶醉的脸,傻呵呵地笑着。
  钟柔柯睁开眼,见罐子里放着不同形状的饼干,有圆的,方的,圈圈的,有花纹的,有的上面粘着一些白白的半透明颗粒,每两块饼干摞着放在边上有皱褶的圆圆的半透明纸上。
  朱佑健捏起一块饼干,递到她嘴边:“尝尝!”
  钟柔柯咬了一小口,松软香脆,顿时她舌头上的每颗味蕾都被激活,一种松弛的感觉遍布全身。钟柔柯弯起眼睛笑道:“真好吃!”
  她也拿起一块递到朱佑健嘴边:“你也尝尝。”
  朱佑健扭开脸:“我都吃过的,也就你这个乡巴佬没吃过好东西。”
  钟柔柯坚持:“尝尝!”
  朱佑健就着她的手吃下,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想笑,不是快活的大笑,是甜蜜的微笑。
  他们俩互相喂着对方,从蓝色的罐子里跑出来的幸福萦绕着他们,像阳光下的灰尘一样在房间里飞舞。很久以后,钟柔柯才知道这种饼干叫蓝罐曲奇,每当情绪低落的时候她都会去买小小一罐,重新体会一次幸福的感觉,可是刻意找来的幸福永远都是那么的绝望。
  钟柔柯看看下去一个小角的饼干盒子:“我吃饱了……阿佑,我可不可以拿两块留给妈妈。”
  朱佑健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什么!?你同我还要这样问!?不是早说过了吗,我的就是你的。”
  “可是你妈妈还没吃吧。”
  “她吃到不要吃了,谁像你那样。”
  朱佑健的妈妈后来想起这罐曲奇到处找不到时去问他,他不耐烦地说:“我吃掉了!”
  他妈妈用力在他身上拍了几下:“你这个挺尸鬼,见不得好东西,老娘还一块都没吃叻!”
  朱佑健挣了几下跑出门,留下他妈妈的一串大骂。
  那天晚上,钟柔柯献宝似的拿出这个蓝罐子:“妈妈吃,阿佑拿来的。”
  柳筱音摸了摸罐子,微笑:“丹麦曲奇啊。”
  钟柔柯睁大眼睛:“妈妈,你认识上面的外国字啊!?”
  柳筱音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坐在那里陷入沉思,直到钟柔柯推她才回过神来:“阿柔,你怎么老拿阿佑的东西。”
  “他说他的就是我的,妈妈,不要紧的,我的也是他的。”
  柳筱音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苦笑:“阿柔,妈妈没有本事,委屈你了。”
  钟柔柯钻进她怀里撒娇:“才不是,妈妈最好了,阿佑还总说你是他妈妈就好了。”
  “傻孩子。”
  钟柔柯得意地告诉朱佑健:“原来我妈妈认得外国字哦。”
  朱佑健钦佩地睁大眼:“真的啊!”
  “嗯!”钟柔柯用力点点头:“因为我爸爸在国外啊……等我爸爸从外国回来就会来接我们,我们就不用住在这里了。”
  朱佑健心猛地跌到谷底,他黑着脸,皱起眉头鼓着嘴:“你妈妈骗你的!你跟我一样没有爸爸!”
  钟柔柯脸涨得红通通:“才不是!”
  “你要是有爸爸,你爸爸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们!?”
  钟柔柯用力跺着脚:“我有爸爸的!有爸爸!我跟爸爸姓,跟你不一样!你才没有爸爸!”
  朱佑健推她一把,气呼呼地跑掉。
  钟柔柯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回家。晚上,她想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看她们,可是她不敢问。她小的时候问过妈妈,妈妈总是微笑着说爸爸忙,在国外不是那么容易回来的,可是她见到妈妈偷偷地掉眼泪。
  朱佑健气恼完之后很是后悔,为什么要嫉妒钟柔柯有爸爸?可是她有那么好的妈妈,还跟爸爸姓,他连自己爸爸姓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想跟爸爸姓,不想跟妈妈姓。她爸爸还会来接她走,到时候他就见不到她了。
  第二天上课时朱佑健偷偷瞥了眼钟柔柯,见她紧抿着嘴,一眼也不瞧他,知道她还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抿着嘴角。
  钟柔柯课间休息回来后在桌肚子里摸到一根棒棒糖,愣了愣,瞟了眼朱佑健,见他贼忒兮兮地用眼角的余光溜着她,脸上带着个讨好的笑容,自己也就不好意思板着脸。
  放学后,朱佑健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地跟在钟柔柯后面。
  钟柔柯停下嗔道:“你不去玩跟着我干嘛!?”
  “我跟你去玩。”
  “我去图书馆。”
  “那……我也去。”朱佑健拉了拉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对,牵起她的手:“糖吃了没有?”
  钟柔柯摇摇头,把糖从口袋里拿出来:“你有没有?”
  朱佑健昂着脖子一撇嘴:“女生才吃糖。”
  “我们一起吃。”钟柔柯剥开糖,把糖纸夹在书里,递到他嘴边:“喏。”
  在去图书馆的那条长长的路上,钟柔柯与朱佑健分享着一根小小的棒棒糖,这份甜由他带给她,也由她回赠给他。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在这个黑暗堕落充满罪恶的角落里,分享着对方带来的光明,温暖和美好。
  她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钟柔柯小学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这个区的中学。中学里混的人更多,有的人不光在学校混,还和学校外面的人混在一起。不过什么样的环境都没有影响钟柔柯学习的劲头。
  十一岁的钟柔柯已有了些少女的清丽样子,学校里盯上她的人不少却没有人动她。一个原因是她是老师面前的红人,惹她怪麻烦的,另一个原因是朱佑健的拳头厉害。初中部,一对一的单挑,朱佑健谁都不怕,打群架他也不怕,别人有兄弟他也有,而高中部的男生没人对还没发育的小女孩感兴趣。
  升入初中的朱佑健仍然成绩平平,主要还是归功于他不想看见钟柔柯失望的眼神,在钟柔柯的轻声细语下每次都乖乖地完成作业。
  架打得多了难免不受伤,每次朱佑健都从门边溜进,一声不吭地坐在凳子上等着钟柔柯拿出药箱。钟柔柯每次都板着脸,重重地用蘸了酒精的药棉擦上去。朱佑健呲牙咧嘴地做怪相,她的动作就轻了些,最后还轻柔地帮他吹着。
  初一下学期,朱佑健已经开始和“道上”的人混在一起。钟柔柯劝他:“阿佑,你不可以和他们混。”
  朱佑健不耐烦:“女人少管男人的事!”
  钟柔柯抿着嘴不语。
  朱佑健也不高兴,发作道:“你一心想读大学,你看看我们学校有哪个考上了大学?最后还不都是出来寻份工,累死累活也没有几个钱,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我现在跟着康哥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不是我打架厉害康哥哪里会看上我!?”
  钟柔柯别过头,皱眉道:“你不要说你认识我!”
  朱佑健猛地站起来,额头的青筋爆起,梗着脖子道:“是啦,你以后是大学生,自然瞧不上我这种人,不认识就不认识,我才不要认识你!”气鼓鼓地跑掉。
  这次是他们冷战最长的时间,朱佑健的兄弟取笑他:“搞不定马子了!?”
  朱佑健瞪眼:“找打!谁搞不定!?过两天就要求着跟我和好。”
  其他人笑:“阿健的马子长得倒是靓,就是太古板。”嬉皮笑脸道:“有没有亲过啊?哈哈哈……”
  朱佑健涨红了脸,发狠道:“当然有!瞧不起我啊!”其实他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现在光用想的就让他面红耳赤。
  他也见过“大哥”和马子搂搂抱抱亲在一起,却从未想过对阿柔做这种举动。阿柔就像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在他心目中比公主还要金贵,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听她说话看她笑就好了,对她做这些他怕亵渎了她,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朱佑健经过小花园瞥见里面一个影子好像钟柔柯,蹑手蹑脚走过去却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他第一个反应是愤怒,谁敢欺负她!他期期艾艾坐到她身边:“阿柔,谁欺负你了?”
  钟柔柯抬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满面泪痕,继续垂头落泪。
  “还说没有,没有你哭成这个样子!?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钟柔柯还是摇头。
  朱佑健灵光一现,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生我的气?”
  她摇头:“不是。”
  朱佑健看着她轻轻抽动的窄窄肩膀,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柔情。他伸出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搭两根手指在她肩上:“别生气了,我不再同你吵了。”
  “不是……”钟柔柯转过身,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肩头哽咽:“阿佑,妈妈生病了!”
  朱佑健双手揽紧她:“不怕,不怕,会好的,生了病都会好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保护怀中的这个女孩。
  钟柔柯渐渐止住哭声,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绢。
  “阿柔……”
  “嗯?……”钟柔柯扭头看着他。
  朱佑健见她脸颊上还挂着泪,凑过去舔了舔,扁扁嘴:“好咸……阿柔,别哭了,你的眼泪又不会变珠子。”
  钟柔柯破涕为笑,用手绢把脸擦干净。
  朱佑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阿柔哭起来都这么好看,眼睛鼻子红红的,好可爱。
  钟柔柯看看天色:“要回去做饭了。”
  “我同你一起。”朱佑健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她的手:“你妈妈生什么病?”
  “我不知道,她咳得好厉害。”
  “不会有事的,吃了咳嗽药水就好了。”
  “嗯。”她小声道:“她今天去医院看病了。”
  柳筱音半年前就开始咳嗽,自己吃了些药,强撑着不去看病,像她这样的情况生不起病。最近实在是咳得太厉害了,咳得她喘不过气来才决定去医院看看。医生告诉她的结果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她拖着发软的腿回到家中,迎接她的是女儿担忧的眼睛。她微笑着安抚女儿:“没事的,医生开了药,吃了就好了。”
  钟柔柯稍稍放心,追问一句:“真的没事?”
  柳筱音笑:“阿柔,妈妈不骗你。”
  钟柔柯拍拍胸口,又想起什么:“啊!妈妈,我煲了汤,你喝一些,阿婶说猪肺润肺的。”
  柳筱音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大恸,就算能治好,她也没有那么多钱看病啊。她走了,阿柔怎么办?该为阿柔找条后路才是。
  那年春天很温暖,可是钟柔柯却像时刻浸在冰窟里。妈妈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好起来,她时常喘不上气,后来更是没有去上工。妈妈向她解释:“工厂给妈妈放一段时间假,等养好身体再去上工。”
  钟柔柯怕妈妈费神照顾她的情绪,总是装作不担心的样子,却时时躲在小花园中哭泣,最后总是朱佑健把她安慰好带回来。
  钟柔柯扯着朱佑健的衣服:“阿佑,妈妈不会有事的吧?她不会……”
  朱佑健打断她:“瞎想什么,那边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头都活得好好的,你妈妈多年轻啊,不会有事的。”
  钟柔柯被他这个类比搞得哭笑不得,却还是选择相信他:“对,妈妈不会有事的……阿佑,你也不要有事。”
  朱佑健佯怒:“啊你这个乌鸦嘴,我会有什么事!?”
  钟柔柯靠在他肩头幽幽道:“阿佑,我要干干净净地从这里走出去,你也是,阿佑,你一定也要清清白白地从这里出去!你千万不要跟着他们做坏事!”
  朱佑健为了陪着钟柔柯不知被那帮兄弟们取笑过多少次,他们那个叫秀才的兄弟还文绉绉地来了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以理解。”这些他都没理,他有预感阿柔的妈妈身体真的很不好,他得陪在阿柔身边。
  转眼放暑假了,钟柔柯高兴地告诉朱佑健:“阿佑,妈妈最近好多了!她说冬天容易不好些,到了夏天就会好起来。”
  朱佑健也很高兴。既然阿柔妈妈好起来了,康哥邀他去外地时他也就没有推辞,临走前他对钟柔柯说:“阿柔,我去外地几天,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钟柔柯拉着他的手,眼中满是不舍,睁大了眼睛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朱佑健笑:“你最近真是喜欢哭嗳。”
  钟柔柯一眨眼,两串眼泪滑下。
  朱佑健啄掉她脸颊上的泪:“很快回来!”
  这是他与她最亲密的接触。
  没过几天,柳筱音又不好起来,开始是胸痛,后来其他地方也痛。钟柔柯手足无措,只会帮妈妈揉着胸口。阿佑又不在,她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好不容易这阵疼痛过去,钟柔柯倒了杯水喂妈妈喝了两口。
  有敲门声,她放下杯子去开门,仰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弯着腰笑问:“请问……”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
  那男子愕然,他听不懂她的话,可是那声“爸爸”再清楚不过。
  钟柔柯腾腾腾跑回房间,高兴地大嚷:“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
  柳筱音挣扎着坐起来,喃喃道:“阿晓……”她看见走进屋的高大男子,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身体向前倾:“阿晓,真的是你!?”
  那男子迟疑片刻,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是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唔,大哥给我写信叫我回来的……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
  “你收到我的信了。阿晓,这是我们的女儿……阿柔,叫爸爸。”
  钟柔柯小声唤了句“爸爸”,妈妈和爸爸都说普通话,她会听但是只会说一点,不像妈妈说得这么好。
  “阿晓,让我看看你……”她轻轻捧着他的脸,眼中满是奇异的光芒:“你成熟了许多,我却老……”话音未落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
  阿晓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担心,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钟柔柯睁大眼睛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黑的东西,打开按了几下说起话来,心里满是好奇,原来这就是别人说的大哥大吧。
  没过多久,有医院的救护车来用担架把妈妈抬上车。爸爸招呼她:“阿柔,我们一起去医院。”
  钟柔柯跑到桌边拿起钥匙挂在脖子上,跟在爸爸后面,爸爸牵起她的手下楼。钟柔柯的手第一次被握在成年男子干燥温暖的手心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爸爸是这样的,爸爸和妈妈不一样,爸爸的手掌很大很有力。
  在爸爸的安排下,妈妈很快住进医院,爸爸让她陪着妈妈,自己在外面和医生说话。好半天爸爸才进来,见钟柔柯睁大眼睛殷切地看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别担心。”
  钟柔柯莫名地放心了,有爸爸在,什么都不怕,他站在她身边,像一座山一样。
  那两天,爸爸一直陪在医院。钟柔柯每天煲了汤做好饭给爸爸妈妈送到医院,爸爸总是夸她能干,叫她不要做,可以去外面买。钟柔柯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妈妈要喝汤啊,喝汤好得快。”
  爸爸看着她不语,眼睛里有些东西她看不懂,她有点害怕。
  柳筱音没有拖几天,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无力回春了,在医院的这几天只是给她打止痛针镇痛,她是含笑离开人世的。
  办完丧事后,阿晓把眼睛红肿的钟柔柯搂在怀中:“阿柔,我要对你说件事。我知道你会失望,可是不能不对你说清楚。”
  钟柔柯抬起眼,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阿柔,我不是你爸爸……你听我说,我是你大伯,就是你爸爸的哥哥,我和你爸爸长得很像,所以你们错认了。”他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才是你爸爸,这是我,你见过他照片的对不对,他比我年轻多了。”
  钟柔柯咬着下唇,小声道:“那我爸爸呢?他不要我们吗?”
  “不是……你爸爸……”他长叹一声:“你爸爸去美国没多久就出车祸去世了……我想让你妈妈走得安心就没有对她说。我们一直不知道他留下了个女儿。阿柔,对不起……”
  钟柔柯颤抖着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那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大伯会照顾你,像你爸爸一样,我会弥补你……阿柔,你跟着我回B市好不好,我住在B市。”
  钟柔柯垂头不语。
  他揉揉她的头发:“对了,阿柔,忘了告诉你,我叫钟清远,你爸爸叫钟清晓,你还有个姑姑叫钟清云,她在美国……姑姑就是我的妹妹,爸爸的姐姐。你叫钟柔柯对不对?”
  钟柔柯轻轻点点头。
  “真是好名字,是妈妈取的吗?”
  又轻轻点了下。
  “阿柔,我们把你妈妈的骨灰带到B市和你爸爸葬在一起好不好?……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今天收拾收拾。”
  钟柔柯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她的衣服很少,妈妈的衣服也很少,她拿了几件做纪念。妈妈还有一个日记本子和一些信放在盒子里,她也有一个盒子,是那个蓝色的罐子。钟柔柯猛然想起,阿佑还没回来,她怎么能走?阿佑跟她说几天就回来,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腾腾腾地跑下楼,拍打着阿佑家的房门:“阿佑,阿佑……”
  朱佑健的妈妈打开门,懒懒地靠着门框:“阿柔呀,什么事?”
  “阿姨,阿佑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挺尸鬼,鬼晓得跑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钟柔柯又腾腾腾跑上楼:“爸……大伯,我们可不可以晚几天走?”
  钟清远皱了皱眉头:“我那边工作很忙,你有什么事儿吗?”
  钟柔柯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有个朋友,还没和他说再见。”
  钟清远皱眉思索半天,取出一张卡片,在背后写了几行字:“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这个名片留给他,上面有家里的电话和地址,让他给你写信或打电话都可以。你也可以给他写信啊,对不对。”
  钟柔柯接过卡片,低着头慢慢走到楼下,敲开朱佑健家的门:“阿佑妈妈,你把这个给阿佑,让他给我写信好不好。”
  朱佑健的妈妈用两只尖尖的手指捏着名片看了看,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的笑:“阿柔,要去过好日子了,别忘了我们阿健哦。”
  钟柔柯一声不吭地上楼。
  朱佑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钟柔柯的家门,半天没有人应,跑下楼问妈妈:“阿柔和她妈妈去哪里了?”
  他妈妈哂笑:“她妈妈死了,她爸爸把她接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我就说她跟这里的人不一样吧,她爸爸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她是过好日子去啰,还会记得你?”一脸的幸灾乐祸。
  朱佑健看着名片吼道:“闭嘴!”
  “嗳你这个小兔崽子,敢吼老娘!”上来就要打。
  朱佑健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少惹我!”推开她的手冲出门,留下他妈妈在后面大叫:“你个王八蛋,翅膀硬了!敢打你老娘了!”
  朱佑健跑到小花园坐在钟柔柯经常坐的长凳上。阿柔丢下他走了,她离开了这个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她没骗他,她爸爸真的来接她走了。以后她会去上大学会认识好多的新朋友,再也不会记得他了。他有什么好,除了会打架,她又最讨厌他打架了。
  朱佑健从包里拿出一双黑色圆圆头的漆皮鞋放在长凳上,离开小花园。
爱读书,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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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东西慢慢填进了她的心里
  钟柔柯坐在飞机上时刚才的新鲜劲还没有消失,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不仅如此,她甚至连火车都没坐过。机场那么亮堂,地面那么光,都可以在上面溜冰了。飞机上的姐姐都好靓,穿得也好靓,总是笑着的。听说坐飞机可快了,一下子就可以飞到好远的地方去。
  钟清远递给她一片口香糖:“呆会儿飞机起飞的时候耳朵会不舒服,嚼着口香糖就好多了。”
  起飞时,钟柔柯只觉得飞机不停地抖动,一股大力向她耳朵压来,她用力嚼着口香糖,手心全是汗。
  钟清远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试图分散她注意力:“阿柔,我的妻子你要叫伯母,她人很好。我还有个儿子,比你大四岁,叫钟英奇,你要叫他哥哥。你就把那里当自己家好不好,大伯就跟爸爸一样。”
  钟柔柯重复着:“伯母……哥哥……大伯,我叫对了么?”
  钟清远笑:“很好……阿柔,你要学着说普通话,在学校里都要说普通话的。”
  钟柔柯点点头,她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普通话,可是她也没有去过外面。现在她一下子到外面来了,就像开启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门一样,不知门里是什么。
  坐在出租车上的钟柔柯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城市,街道那么宽那么平整,人那么多,路上的车子也那么多,好多的楼房一排排看不到头,还有好多的高楼。车子开了好久都没到,在她们那里,都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出租车开进一片住宅区,房屋整齐漂亮,绿树成荫,安静得能听见鸟鸣。这里和她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满地的垃圾,没有腐败的臭味,没有打架的声音,没有坐在屋前不工作的人,没有到处的麻将桌,没有屋子里传出的打骂声。
  钟柔柯跟着钟清远进电梯的时候,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她谁也不认识,只认识大伯,他们,伯母和哥哥会喜欢她吗?他们会对她好吗?钟柔柯抬头看看大伯,往他身边靠了靠。
  电梯启动了,钟柔柯只觉得身子一沉,不由自主“啊”了一声。钟清远牵住她的手笑道:“这是电梯启动时候的超重现象,停下的时候会有被抛起来的感觉,那是失重现象,这些你以后物理课上都会学到的……啊,我们到了。”
  钟清远开门进去,扬声道:“我们回来了!”
  一个人从楼上慢悠悠地优雅走下:“路上还顺利吧。”走到钟柔柯面前打量了一眼,带点诧异地扬扬眉笑道:“哟,好漂亮的小姑娘。”将目光转向钟清远:“倒是不像清晓。”又看着钟柔柯:“你长得像妈妈对不对?”
  钟柔柯点点头,鞠了一躬:“伯母好。”
  苏明咯咯笑:“嘴也很甜。你叫什么名字?”
  “钟柔柯。”
  钟清远问道:“英奇呢?”
  “出去玩了,我让他今晚早点回来的,估计差不多了吧。”
  正说着话,门开了,进来一个瘦高的少年:“回来了!”懒洋洋的语调。钟柔柯好奇地看着他,他有着和伯母一样的浓眉大眼,脸的下部像大伯,比较秀气,头发有点长,理着怪怪的发型。钟柔柯后来才知道那是学流川枫的发型。
  苏明招呼道:“英奇,来见见妹妹。”
  “妹妹!?”钟英奇扬起眉毛笑了,他笑起来嘴略微朝一边歪,有点坏坏的样子。
  钟柔柯唤道:“哥哥好。”
  钟英奇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脸上黑白分明,雪白的脸乌黑的发,眉眼清澈细致,弯弯的眉毛乌溜溜的眼睛,樱色的唇洁白的齿。他来了点兴致,跳到她面前,弯着腰道:“你是广东人吧,广东人不都是面孔黄黄鼻子塌塌的么,你怎么不一样。”说完刮了刮她的鼻子。
  苏明笑嗔道:“怎么一见面就欺负妹妹。”
  钟清远也道:“唔,英奇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钟英奇直起身子,翻翻眼珠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幼儿园老师。”坏笑着看着钟柔柯。
  苏明拍拍手:“该吃饭了!”
  钟清远招呼钟柔柯:“阿柔,我带你去洗手。”
  苏明噗哧一声笑:“清远,你哪儿想出这么土气的称呼,我们就叫她柔柯好了,你说好不好。”她看着钟柔柯。
  钟柔柯忙点头。
  钟清远笑:“柔柯就柔柯,不过是个称呼。”他朝她招招手。
  钟柔柯跟在大伯后面,想,叫阿柔很土气吗?我们那里都是这么叫的啊,是不是这里不一样些。大伯家好大,好多扇门,堂屋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加起来都大好多,还有楼上,房间里面摆的东西也好漂亮。他们家就是有钱人家吧。
  吃饭的时候,苏明闲闲道:“清远,你也太粗心了,都不知道给柔柯买几身衣服。”
  钟柔柯垂眼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衫和牛仔裤,心想,这衣服不能穿吗?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这边真的和我们那里不一样。这么想着,她就有点想家,想妈妈,想阿佑,想那些熟悉的地方,心里酸酸的涩涩的,赶紧爬了几口饭。
  钟清远微笑道:“是啊,我哪儿想得到这些,要不你明天带她去买吧,明天还有一个大手术等着我呢。”
  苏明呲笑一声:“我哪儿有空!?算了,让小王带她去。”
  钟英奇懒懒地插嘴:“我带她去。”
  苏明奇道:“你!?”
  钟清远忙道:“这样好,正好英奇放假,你有空还可以带柔柯到处玩玩,熟悉一下环境。”
  钟英奇小声嘟囔一句:“看心情吧。”他看着钟柔柯,嘻嘻笑:“你怎么不说话?要不是你叫了我声‘哥哥’我还真以为你哑巴呢。”
  “哦!你倒提醒我了。柔柯不大会说普通话,英奇你有空多教教她。”
  “不会说普通话?”钟英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从哪个山洞里钻出来的,居然不会说普通话!”眉毛挑着,嘴歪着,嘴角挂着一丝怪怪的笑。
  钟柔柯默默地看他一眼,埋头吃饭。
  晚上,钟柔柯洗漱完毕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说着不一样的话。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大伯对他很好,伯母对她好像也不错,可是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一个人被抛在没有人的陌生星球,永远也回不去。
  门被敲响,钟柔柯赶紧吸吸鼻子,又找手绢擦眼泪,刚想跳下床去开门,门就被推开,钟英奇背光站在门口不耐烦道:“搞什么!一声不吭!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钟柔柯手足无措地垂头坐在床沿。
  钟英奇按亮灯:“真是小孩,这么早就睡了!我还想问你要不要看书呢!”
  书?钟柔柯心里一喜,忙点点头,抬起眼看着他。
  “你哭了!?”她的眼皮鼻头都粉粉的,一双眼睛水洗过似的亮晶晶。
  钟柔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钟英奇坐到她身边,见她身上穿一件旧旧的睡衣,垮着肩膀的样子显得身子特别小。他捏捏她的鼻头,嘻嘻笑:“羞都羞死了,这么大还哭鼻子……自己过来挑书吧!”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往外走。
  钟柔柯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亦步亦驱地跟着他。
  钟英奇心里嘀咕一声“小跟屁虫”,却有一丝小得意。
  钟英奇的房间有着男孩子特有的凌乱,不是脏乱,像是故意要达到那种不羁的效果一样。墙上到处都挂着海报,贴得歪歪的,书桌旁边靠着一把吉它,床边的地上滚着一个篮球和一个足球,靠墙有两个书橱,下层放书,上层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模型。
  钟英奇胡乱招呼一声:“自己找。”就打开壁橱搬了个凳子不知在顶上翻着什么。
  等钟柔柯把书挑好,听见钟英奇大松一口气般道:“找到了!”从凳子上跳下,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钟柔柯:“这个给你,晚上抱着睡觉。”
  钟柔柯瞪大眼睛愕然接过那个穿着红衣服,不穿裤子,咧着嘴笑的黄色小熊,心里有股甜甜的味道慢慢渗出来。
  “我看看你挑了什么书!……这本不好,不适合现在看。”《红楼梦》被扔出来:“你看这么新,我都没看……这本也不好,对你来说太深。”《红与黑》也被扔出来:“这本不好,这本也不好……哎呀你真不会挑书,还是我帮你选吧。”从书架上刷刷拿了几本:“看武侠小说吧,没看过武侠小说吧,你现在看这个比较好……好了,赶紧回去看吧,不许看得不睡觉哦,明天还要出去买东西。”挥挥手把她打发走。
  钟柔柯抱着书和小熊回到自己房间,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空了,有些东西慢慢地填了进去。小熊有点旧,有的地方毛被磨光了些,颜色也不够鲜亮,有点灰灰的,但是她觉得这是她看过的最可爱的公仔。
  钟柔柯拧亮台灯躺在床上翻开第一本: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钟柔柯一口气看完五回,觉得眼睛有点涨,看看墙上的钟已是十一点多,大惊,自己以前从来没这么晚睡过,要是明天起不来哥哥要不高兴了。她赶紧放下书,熄了灯抱着小熊,脸贴在软软的小熊上慢慢进入梦乡。
  可以握紧的手
  钟柔柯晚上睡得很好,早晨醒来时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看到墙上的钟,摸着怀里的小熊才想起是在大伯家。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多,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满脸的懊丧。哥哥昨晚还特地叮嘱她不要看得太晚,她没听哥哥的话他要不高兴了。
  钟柔柯冲到浴室,迅速洗漱好,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才发现屋子里一片寂静。她有些慌神,他们都出去了?哥哥没有等她就走了?那她怎么办?钟柔柯在客厅中间站了会儿,慢慢走上楼,见钟英奇的房门关着,心中燃起一线希望,也许他还没走。
  钟柔柯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失落地走回自己房间接着看昨天的小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扑通”一声好大的响动,赶紧跑到钟英奇门口,里面还是静悄悄的,仿佛刚才那一声是她的错觉。她把耳朵贴在门上,没提防门突然被打开,吓了一跳。里面的人也被惊得往后跳一步,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吼道:“你干嘛!大清早这样吓人!”昨天怪怪的发型不老实地到处翘着,给他的愤怒大打折扣,倒显得有点滑稽。
  钟柔柯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嘴角含着一丝笑,原来他才起床啊,他那个样子好滑稽好可笑哦,还要做出一副很凶的表情。
  钟英奇慢条斯理洗漱好,对着镜子吹着口哨摆弄了半天头发,神清气爽地出来,经过钟柔柯房间诧异道:“你这么喜欢看武侠小说,大清早起来就看。”
  钟柔柯心里嘀咕,哪里是大清早啊,都十点多了。
  “吃早饭没?”
  钟柔柯摇摇头。
  钟英奇眉毛一竖,训道:“早上起来饭也不吃,就知道看小说!过来!”
  钟柔柯乖乖地跟着他。
  钟英奇打开冰箱:“喝牛奶!小孩子喝牛奶才能长高!”他“砰”地把牛奶放在桌上:“喝牛奶,吃面包,听到没!?……别吃多了,一会儿还要出去吃中饭。”见钟柔柯乖乖地点头,忽然觉得这样教训小孩的感觉很好,得意地摆了摆脑袋歪到沙发上开始打电话。
  钟柔柯找了一个小锅子热好两人份的牛奶倒在杯子里,见钟英奇还在讲电话,自己吃起来。哥哥卷着舌头说话语速又快,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说话的?那她岂不是上课都听不懂了。
  钟英奇打完电话,又懒懒地靠了会儿,慢悠悠地走过来,挥了挥手吩咐一声:“等你吃完收拾收拾就出发。”他瞪大眼睛指着桌上的杯子:“这是什么!?”
  “……牛奶。”
  “我当然知道这是牛奶!这是给我的啊!……我刚才说了牛奶是小孩子喝的,你看我是小孩子吗!?”
  钟柔柯猛点头,点到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拼命摇头。
  钟英奇抓狂:“你还敢点头!?”见她绷着小脸,眼中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凑到她面前和她大眼对小眼,故意恶狠狠道:“不许笑!”直起身子招招手:“准备走了……”
  “……哥哥,你没吃早饭!”
  “我不吃早饭。”
  “……不吃早饭不好的。”
  “你少管我!”
  钟柔柯端着牛奶送到他面前,目光殷殷,温柔而坚定。
  钟英奇皱眉不耐烦道:“啰嗦!”
  钟柔柯也不气馁,静静地看着他。
  钟英奇沉下眉毛,气呼呼地磨着牙齿,突然一把接过杯子,一口喝干,把杯子塞回她手上,暴喝一声:“走了!磨磨蹭蹭!”
  钟柔柯坐在钟英奇自行车后座,双手死死扣住身下的座位。钟英奇为了“报复”钟柔柯早上的坚持,故意把车骑得飞快,还左钻右钻。他想听她害怕的尖叫,等了半天却一点声音也没听见,让他差点怀疑在某个拐弯时把她给甩出去了。他扭头瞟一眼,见她静静地坐着,脸色苍白,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忽然,他觉得这样欺负小孩子有点胜之不武,规规矩矩地骑起来。
  钟柔柯见钟英奇停在一家漂亮的店门口,红色的招牌,招牌上是大大的两个连在一起的黄色小拱门,店里进出的都是一群群的学生。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钟英奇已经走到店门口,钟柔柯赶紧跟着他走进嘈杂的店里,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吼道:“阿奇!这边!”
  钟英奇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胖子看看跟在钟英奇身后的钟柔柯,呵呵怪笑:“哟,感情今儿个六一儿童节啊!”
  钟英奇给他一个爆栗:“皮痒了不是!”招手让钟柔柯坐下,自己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在钟柔柯椅背上,随意拿根手指头点着:“胖子,石头,黑皮……这是我妹妹。”
  那三人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勾肩搭背怪腔怪调地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钟英奇指着他们,恨恨道:“一个也跑不掉啊!”
  胖子晃着脑袋笑:“你这也太残害祖国的花朵吧!这还不是花朵,还是个花骨朵就被你给摘了!啧啧,暴殄天物啊!”
  钟英奇笑骂:“胖子你丫闭嘴,这是我亲妹。”
  石头拍着桌子笑:“咱爸咱妈啥时候给咱整出个妹了!”
  “我叔的女儿。”
  胖子凑到钟柔柯面前:“咱妹芳龄几何啊?”
  钟柔柯眨眨眼:“……十二。”
  “敢问芳名雅姓?”
  钟柔柯愕然,怎么他和她说话非得这么文绉绉么?“钟柔柯。”
  石头搭腔:“咱妹说话像华侨啊!妹妹哪里人?”
  钟英奇手指关节扣着桌子不耐烦道:“有完没完啊!小柔你去看看要吃些什么。”指指柜台那边。
  钟柔柯心里嘀咕,怎么你又不叫我柔柯要叫小柔,再说那些东西我怎么看得懂啊。尽管如此,还是乖乖地去了。
  钟柔柯站在人群后面仰着头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回头看看他们那一桌,见他们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又研究了半天灰溜溜地回去了。
  钟英奇问:“选好没?”
  钟柔柯摇头。
  “儿童套餐好了。”钟英奇把几张钱拍到胖子面前:“快去!”
  钟柔柯汗,儿童套餐?我还是儿童么!?
  胖子大声叫嚷着不干:“我一个人哪儿成啊,石头,一起去,黑皮也来!”
  胖子他们端着三个满满的托盘回来,摆了一桌。钟柔柯学着他们的样子吃起来,除了可乐是她以前喝过的,其他东西她见都没见过。他们叫“汉堡”的那个东西味道怪怪的,不过还挺好吃。她更喜欢他们叫“薯条”的那种小方棍子,很是想不通,红薯也会有这个味道吗?
  钟柔柯喝一口可乐,凉凉的甜甜的。上次是和阿佑一起喝的,玻璃瓶子,阿佑问老板要了两根吸管,他们头抵着头一起喝一瓶。她暗暗叹口气,不知阿佑现在回家了没有,他找不到她一定很生气吧,她都没告诉他一句就走了。
  钟柔柯咬着吸管发呆,眼前一个红色的东西一晃。她看过去,是包薯条,钟英奇放在她面前的,原来自己的薯条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完了。她看着钟英奇的侧面又开始发呆,阿佑,我有个哥哥了呢,哥哥对我也很好,可是我还是好想你。
  钟英奇拉拉她的头发:“不好好吃饭发什么呆!”
  钟柔柯赶紧把注意力挪到汉堡上。
  吃完饭后他们几个走出来,却不离开,歪七倒八地靠在外面栏杆上抽烟聊天,取笑路过的人。钟柔柯扶着栏杆兴致勃勃地看着路上的车和行人。
  钟英奇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上去碾了碾:“有事儿,先走了……黑皮,明天打球啊!”扭头见钟柔柯还在那儿乐呵呵地看着街景,扯着她胳膊:“走了!看个没完!”
  钟柔柯跟着钟英奇走进一间大商场,一进去就像钻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充满了好奇,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商场里面很凉爽,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会发光,晃得她两眼睁不开。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钟英奇已经不见了。
  钟柔柯向前紧跑几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地找,没找到,又钻到另一堆人里找,还是没有。她吓得四肢冰凉,手足无措。她身边不断有人走过,衣着漂亮步履匆匆,她与他们距离那么近,可是却比天上的星星隔得还远。她很害怕这种感觉,不存在的感觉,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个泡沫,随时都可以消失而不会被留意。
  钟柔柯在人群中呆呆地站了半晌,想,走丢了是不是该到警察局去啊,可是她连警察局在哪儿都不知道,门口有个穿制服的人,他应该知道。她慢慢往门口挪,听见身后一声暴喝:“你还到处乱跑!”这个充满怒火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竟像天籁一般。钟柔柯扭头扑到钟英奇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这是那根浮木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紧紧抓住的东西吗?
  钟英奇正想好好教训她一通,见她一言不发抱住他,身体轻轻颤抖,额头上满是汗,知道她也吓坏了,要冲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他轻轻抱了抱这个尚不及他肩膀的身体。钟英奇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女孩,瘦瘦的身体像块板,窄窄的肩细细的骨头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似的。他拍拍她的肩膀,粗声粗气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走丢了记得等在原地!”牵起她的手,嘟囔一声:“这么冰!”
  钟柔柯牵着钟英奇的手,心情此时才放松下来,她不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哥哥会把她放在心上,哪怕只有一点影子也好。哥哥的手和大伯的一样,干燥温暖,大大的手掌,比大伯的手瘦些。她仰头看看他,哥哥也和大伯一样,高高的,站在他身边好安心的感觉。
  钟英奇走进童装区,吩咐迎上来的店员:“给她选衣服,夏装……”想到她旧旧的睡衣,又道:“睡衣也拿几套,内衣拿一打。”自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掏出游戏机玩。
  店员见一个大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来买衣服,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热情地招呼着钟柔柯在货架上挑选。
  钟柔柯挑好衣服给钟英奇看,被他嫌少,赶着她再去挑。等她都选好,钟英奇随意翻着,不屑地嘀咕:“小屁孩儿眼光倒不错,没买那些恶心兮兮的衣服。”突然大喝一声:“鞋子袜子呢!不用穿鞋么!?”
  钟柔柯吐吐舌头,跟着店员去看鞋子。
  在满满一排漂亮的鞋子里面,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鞋,走上前轻轻拿起来。那是一双黑色皮子亮亮的鞋,圆圆头,一个扣绊从脚面上搭过。有次和阿佑出去玩,她见一个小女孩穿着这样一双鞋。那女孩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穿着白色短袖格子裙,白袜子黑皮鞋,梳两根可爱的小辫子,一脸的幸福。
  钟柔柯把这双鞋捧在手心里,听不见店员在一旁的唠叨。那天她一直羡慕地看着那个小女孩,也想有她那样的鞋,那样的格子裙,也想像她那样被爸爸妈妈牵着。
  钟英奇走过来:“看什么看半天?”看见她手中的鞋,一撇嘴笑道:“还是个小孩,喜欢这样的鞋。”吩咐店员:“拿一双!”
  钟柔柯回过神来,赶紧道:“不用,不要,我不要这双。”她喜欢这双鞋,只是想成为穿这双鞋的小女孩,可是这个愿望再也不会实现了。
  她曾经幻想过爸爸会来接她和妈妈,从此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像她对阿佑说的那样,虽然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别再骗自己了。那时候她至少还有妈妈,可以一夜之间妈妈走了,爸爸也不存在了。爸爸并不是不想来看她们,而是无能为力,还有什么比死亡更能把相爱的人分开的呢?
  钟柔柯此时年纪尚小,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并不是最遥远的距离,那个转身黯然离去的背影才是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触手可及却永不可达。
  钟柔柯把鞋放回去,手指在鞋面留恋片刻。
  钟英奇笑:“原来你喜欢拿着看,没关系,咱买回去接着看,你想抱着睡觉都可以。”
  钟英奇一回到家就把手中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扔摊在沙发上:“累死我了!小柔你还真能逛,什么都要看,又不买!”
  钟柔柯乐呵呵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晃腿:“买了好多啊。”
  钟英奇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去,冰箱里给我拿瓶饮料。”
  “哦。”钟柔柯跑过去打开冰箱:“有好多种……”
  “可乐。”
  钟柔柯跑回递给他。
  钟英奇拉开罐子喝一大口,长舒一口气:“你走那么多路不累啊?还这么有劲!”
  钟柔柯摇摇头,心想,以前和阿佑不管去哪里都用走的,这点路小意思啦。
  “走,吃饭了!这么晚,饿都饿死了!”
  “大伯和伯母还没回来。”
  “他们不回来吃饭……”钟英奇见钟柔柯不解地看着他,鼻子哼一声,一边嘴角向上挑着,挂着一个不知是自嘲还是苦涩的笑容:“他们难得回家吃一次晚饭,昨天那样两人都在的情况算得上是盛况了。”
  钟柔柯故作老成地点点头:“大伯和伯母都很忙对不对?哥哥,我不忙,以后我们一起吃饭。你陪着我,我陪着你,这样我不是一个人,你也不是。”
  钟英奇默默地看着她,半晌牵起她的手:“洗手去。”
  吃过饭,钟柔柯把碗筷收到厨房,加了点洗洁精准备洗碗。大伯家的厨房真漂亮,连水槽都那么亮堂好看。客厅传来电视声,还有钟英奇的声音:“小柔,你在干吗?”
  “洗碗。”
  “不用洗,明天钟点工会洗。”
  “哦。”钟柔柯答应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心里不解,钟点工是谁啊?是大伯家的人吗?怎么我没见过?为什么要把碗留给钟点工洗?
  钟柔柯洗完碗,把厨房收拾成原样,走到客厅,见钟英奇懒懒散散地歪在沙发上,脚架在茶几上。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看电视!”
  钟柔柯坐在他身边,身体稍向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原来这就是电视!里面的哥哥姐姐都好靓,穿得也靓,说话也很有意思。啊!原来他们也吃炒河粉,也煲汤的。看了会儿,电视里唱起歌来,钟柔柯指着电视,睁大眼睛扭头对钟英奇说:“唱的是粤语哦!”一脸的好奇。
  钟英奇呲地一笑:“当然唱粤语,香港的电视剧嘛。”
  “那他们怎么不讲粤语?”
  “配音的,说粤语我们怎么听得懂。”
  电视里放起广告来,钟柔柯又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心里不住赞叹,连广告都这么好看!
  钟英奇扯扯她的头发:“这么喜欢看电视!?”
  钟柔柯摇头,目光不离开屏幕:“我没看过电视。”
  “妈妈不让看?”
  “不是。我们没有电视。”
  钟英奇愣了愣,默然地盯着电视半晌,拍拍她肩头:“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好。”钟柔柯站起来。
  “小柔,我明天要出去,你……”
  钟柔柯乖觉道:“我在家看电视。”
  钟英奇笑:“不许看太多!对眼睛不好。想看书就去我房间里拿。”
  钟柔柯一直到躺在床上时才觉得很疲乏,这一天看的太多听的太多,有点兴奋过度。她带着胆怯的孤独走进这个陌生的城市,却在这里找到了她可以握紧的手。
爱读书,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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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只准被我欺负
  钟柔柯早晨起床后钟清远和苏明还没出门,他问了问她昨天出门的情况,歉然道:“柔柯,对不起,大伯没空陪你熟悉环境。”
  钟柔柯忙乖巧地说:“没关系,哥哥会带着我。”
  钟清远哂笑:“他这么毛躁哪儿会做哥哥……唔,我最近这几天都会很忙,有好几个大手术,你就跟着哥哥玩好不好……那好,我们上班去了。”
  “大伯,伯母再见。”
  钟柔柯自己热了牛奶吃面包,想到钟英奇昨天说他不喝牛奶,在冰箱和厨房里翻了翻,煲上一小锅皮蛋瘦肉粥,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乱按一通才把电视打开。
  粥煲得差不多的时候,钟英奇伸着懒腰踢踢踏踏地下楼,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钟柔柯从沙发上跳下来:“哥哥,我煲了粥,你来喝吧。”她见他没有反对,给他盛了一碗,上面洒了点葱花。
  钟英奇尝一口,扬起眉头奇道:“很不错嘛,跟酒店里的味道差不多。看不出你这个小广东佬还挺能干的!居然还会做饭!什么时候学会的?”
  “三年级。”
  “三年纪?”钟英奇停下手中的勺,拉过她的手反复看了看:“……你以后专心学习,钟点工会烧饭。”
  钟柔柯笑笑不语,坐在桌边陪着他。
  “你刚才看电视的时候嘴里念的什么?”
  “学普通话啊,跟着电视学。”
  钟英奇哈哈笑:“你倒会另辟蹊径。”
  钟英奇有空带她出去玩的时候,钟柔柯就跟着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她从那个黑暗充满暴力的小社会中走出,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大社会,不知道如何才能适应,只知道多学习一定是没错的。她学习所有自己以前不懂的东西,看电视,看报纸,看杂志,看书。看完了钟英奇书架上的所有武侠小说,开始看那些他说不适合她看的小说。
  钟英奇起初对把钟柔柯丢在家里自己出去玩的做法还有些抱歉,后来见她一个人呆着也很自在,也就开始心安理得。其实钟英奇不是不想带她出去玩,她漂亮懂事乖巧,带出去一点也不麻烦,只不过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开始做一些不适合让小女孩知道的事情。
  钟柔柯跟着钟英奇和他那三个死党逛遍了这个城市著名的景点,那座曾经金壁辉煌的宫殿,那个著名的广场,几个庙宇,曾用来抵御敌人的烽火台,当然还去了所有孩子都喜欢去的地方,游乐园。在游乐园,钟英奇投篮帮钟柔柯赢了个大大的公仔,她选了那个黄色的小熊,差不多有半个她那么高,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小熊是有名字的,叫维尼。尽管这个更大,把脸埋在里面更舒服,钟柔柯还是更钟爱那个小的旧旧的维尼熊。
  钟清远抽出时间带着钟柔柯安葬了柳筱音的骨灰,也替她找好了学校,是钟英奇就读的那个中学。因为学校对英语的要求比较高,钟柔柯考完入学考试后钟清远和她商量着让她留了一级,重新读一次初一。钟清远安慰她:“柔柯,你年纪还小,不会耽误的,现在打好基础,以后考大学也容易些。”
  钟柔柯很喜欢她即将就读的新学校,大大平整的操场,宽敞明亮的教室,绿树成荫。她特别喜欢他们的校服,白衬衫格子裙,是她梦想中的校服。她每天都要打开壁橱摸几遍校服,盼着早点开学。
  开学第一天,钟柔柯早早地就起床了,吃过早饭便背着书包出门,被刚起床的钟英奇大大取笑了一通:“全世界估计就你一个人这么盼着上学。”
  钟柔柯还不会骑自行车,只好坐公车上学,好在一趟车就到了。
  尽管钟柔柯的普通话已经说得很流利,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的口音还是被同学毫不掩饰地嘲笑,从讲台上下来她还收获了几个轻蔑的眼光。钟柔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对那些嘲笑听而不闻。
  残酷的孩子们当然不会满足于取笑她,针对她的恶作剧层出不穷,像把她的辫子绑在椅子上,故意把她的东西碰到地上,把虫子藏在她书包里,突然掀起她的裙子等等。恶作剧的发起者无非是想看她尖叫哭泣,可是钟柔柯每次都很默然镇定的样子,让他们索然无趣。
  在钟柔柯看来,这里的环境和她以前那个学校比,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这只是些精力过剩的孩子故意学坏的举动,他们不知道充满血腥暴力和凌辱的校园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个拳头和勇气说话的地方。不幸中的大幸,在朱佑健的保护下,钟柔柯从未经历那些,并不证明她不知道那个阳光可以照到的角落是多么的黑暗。
  这个暑假,钟柔柯写给朱佑健的信仿若石沉大海,她知道阿佑生她气了,气她不告而别,气她丢下他走掉。可是她只是个小孩,很多事情不是由她来决定的啊。她坚持定期给他写信,告诉他她现在的情况,直到一年半后她的信被退回,上面写着此地址不存在。他们搬走了吗?这样她以后到哪里去找阿佑?
  也不是所有的同学都对钟柔柯不友好,在这里钟柔柯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同性朋友。她们的友谊源自一本书。
  那天中午钟柔柯坐在座位上看书,又被人毫无新意地把她的书撞到地上。钟柔柯弯下腰去捡,听见左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麦田守望者》。”这正是那本书的名字。
  钟柔柯扭头看去,见一个短发女生对她微笑:“我也很喜欢这本书。”
  这女生叫康宁,也是个独来独往的人物,不过没人敢惹她,因为她会像个男孩子一样打架。
  放学时两人的目光交流让她们心领神会地并肩走出。康宁和钟柔柯交流了各自看过的书和看书的心得,钟柔柯想,原来有人比我更喜欢看书,看来我不是异类。康宁看的书多且杂,她爱看闲书简直到了不务正业的地步,经常上课也看,按照她自己的话就是“毫无克制力”。
  康宁笑问:“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别人欺负你你怎么不反抗,我看你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啊。”
  钟柔柯不以为意地笑:“没关系。”
  康宁愕然半晌,竖起大拇指笑道:“还是你高!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两个独来独往的人开始结交,她们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时刻粘在一起,恨不得同吃同住。她们喜欢在课间,中午,放学后聊天,有时讨论功课,晚上则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钟柔柯喜欢放学后在学校写作业,同时也监督着康宁写作业,不然她回到家一定又是放羊,作业胡乱做。这里的老师比她以前的老师水平高很多,上课教的内容也深很多,尤其是英语,不光要会读会写会听,还要求他们说。在学校写完作业,回去就可以多花些时间在英语上。
  写完作业康宁就回家了,钟柔柯通常会在篮球场边逗留一小会儿。高中部上的课比她们多,放学晚,这时候去篮球场钟英奇一准在那儿打球。
  钟柔柯总是离篮球场稍远些,站在人堆后面。那天她像平时那样离开人堆一点距离,听见前面高年级的女生唧唧喳喳地讨论:“你们说钟英奇像不像流川枫?”
  “像!”
  “他好帅哦!”
  “那样笑起来迷死人!”
  “他最酷了!”
  “就是不理人。”
  “那才酷呢。”
  然后又小声咬耳朵,再哄地一笑。
  钟柔柯不解,刘川枫是谁?是哪个篮球明星吗?她在哥哥的墙上看到过一些篮球明星的海边,都是黑人啊,哥哥怎么会像黑人?倒是黑皮哥哥有点像。
  钟英奇凌空跃起来了个灌篮的动作,双手抓着篮筐晃了会儿才跳下来,甩了甩头发,扬起眉头挑起一边嘴角给了这边一个坏笑。顿时这边的女生响起了一片尖叫声。
  钟柔柯乐呵呵地想,哥哥原来也很臭屁呢,他故意这样想听女生尖叫吧,那些女生也好奇怪哦,为什么他甩甩头笑笑就要尖叫呢。正想着,一股大力从后面撞在她身上,钟柔柯面朝前摔倒。
  钟英奇朝那个固定的方向瞥了眼,果然又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人堆后面,虽然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叫她上前些看,她总是眨眨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只是放学回家经过那儿,不是要看你打球。我又不懂打球,有什么好看的。”
  钟英奇转转眼珠,来了一手炫的,瞥着那个方向笑想,小屁孩儿,看这回不把你收在马下。果然,他见到那张小脸上惊喜的笑容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敬佩,心中得意不已。
  正臭美着,他眼角的余光瞟见一个小男生把钟柔柯推倒在地,顿时怒从心头起,分开人群走过去一把拎起他:“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欺负我妹妹!”
  那男生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她,她是你妹妹!?”
  钟英奇把他重重地墩在地上:“蠢蛋!用屁股想都能想到了!”
  钟柔柯坐在地上小声道:“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钟英奇朝她瞪眼吼道:“闭嘴!”他松开那男生衣服:“滚!我不打小孩。”蹲下身扶起她:“给我看看!”
  黑皮也跑过来:“柔柯,有没有事儿?”
  钟柔柯忙笑道:“没事儿。”
  钟英奇吼她:“还敢说没事儿!手和膝盖都出血了!”把她书包解下:“黑皮,帮看着书包,我带她去医务室。”
  钟英奇将她打横抱起,见她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老被别人欺负?”
  “没有啊。”
  钟英奇竖起眉毛大喝一声:“还敢说没有!在我眼皮底下都敢这样!……喂,你是不是从小被欺负惯了,都有免疫力了。”
  “没有,以前也没人欺负我。”
  钟英奇不屑地撇嘴:“你这么笨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被欺负。”
  “真的没有……哥哥你好厉害!可以跳那么高!像飞起来一样!”
  钟英奇看着她乌黑的眼中钦佩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笨蛋”,没好气道:“喂,以后只准被我欺负,听到没!”
  钟柔柯抱着他脖子靠在他肩头:“哥哥不会欺负我的。”哥哥这样抱着她很舒服呢,好像妈妈都没这样抱过她,这样感觉好安全啊。
  那天钟柔柯是坐在钟英奇自行车后面回家的,他说她一瘸一拐不能挤公车,在她膝盖好之前都由他带她。
  第二天钟柔柯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进教室时感受到了比平时更多的目光,更让她吃惊的是中午当她和康宁在学校餐厅找座位时竟听见有人招呼她:“钟柔柯,这里!”
  她看过去,是班上一个叫张丽娜的同学朝她们招手:“我们帮你留了位置!”
  钟柔柯看着康宁,眼神很是诧异,倒是康宁一贯的沉静:“过去吧。”
  张丽娜她们那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陈莎莎,还有高雁,戴欣她们几个。陈莎莎是班上的“小公主”,长得好学习好家境好,会弹钢琴会跳舞,刚进学校就有不少女生自动簇拥在她身边。
  钟柔柯坐下后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和她们说些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下是不需要她来寻找话题的,张丽娜劈哩叭啦地开问:“钟柔柯,原来钟英奇是你哥哥啊,从来没听你提过。”不等她回答便道:“也是哦,你们都姓钟嘛,我居然没想到。”
  钟柔柯讪笑着。
  高雁问:“你怎么会在广东长大呢?”
  钟柔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点头。
  张丽娜插嘴:“那你会说广东话啰……哇,好羡慕啊,可以唱粤语歌。”
  钟柔柯只觉得额角有一颗隐形的汗珠往下滴,怎么她前一段时间还被取笑的口音顷刻间受到羡慕。她再傻也知道同学向她示好是因为哥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脸可以变得这么快。她瞥一眼康宁,见她嘴角含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嘲讽,眼睛仿佛在对她说,既来之则安之吧。
  一个学期就这么匆匆过去。期末考试后照例要开家长会,苏明照例是没空的,不等钟清远犯难,钟英奇主动说:“爸,你去开小柔的家长会。”
  “不要,还是去哥哥的,他们那个比较重要。”
  钟英奇没好气道:“有什么重要的,陈词滥调。”
  钟清远笑道:“还是去柔柯的,是你的第一个家长会啊。英奇,那边结束后我再去找你们班主任。”
  钟英奇偷偷翻个白眼,小声嘟囔:“有什么好找的。”
  家长会后,钟清远去找钟英奇的班主任,让钟柔柯等在教室里。张丽娜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钟柔柯,寒假有什么活动?”
  “……啊……没想好。”
  “那样啊,我们玩的时候叫你,我给你打电话哦。”
  “哦。”钟柔柯傻傻地答。
  张丽娜还待再说,钟英奇在教室门口叫:“钟柔柯,回家!”
  张丽娜笑:“啊,你哥哥找你来了。”她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钟柔柯迅速收拾好书包跑到他面前:“大伯让我等他。”
  “他呆会儿要回医院。”接过她书包,手重重地搭在她肩膀上:“你说你数学和化学考满分干嘛,没事儿那么用功干吗?”
  “啊?……”钟柔柯眨眨眼:“因为没事儿啊。”
  钟英奇哈哈笑:“你怎么这么呆!是不是班上第一?”
  “不是。我的英语和物理都不够好。第一名是陈莎莎,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生,她英语特别好,听说她从小就学。语文考得最高的是康宁,她是我的好朋友……”
  “哦,就是那个天天和你在一起的‘月饼’。”
  “什么!?”钟柔柯瞪起眼睛鼓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钟英奇戳戳她的脸,笑:“怎么不是,面孔黄黑黄黑的,脸大大圆圆的……”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打个哈哈:“你不喜欢月饼,那叫‘柿子’好了。小柔,你天天和她在一起潜移默化都会变丑的”
  钟柔柯一把夺过书包,一声不吭闷头朝前走。
  钟英奇手上一空,一下没反应过来,站在那儿愣了会儿才向前追去,见她紧抿着嘴角脸板得紧紧的,心里诧异,嘿,原来这个小面人儿也会生气啊。他挡在她前面:“生气了!?”
  钟柔柯越过他,继续朝前走。
  钟英奇拉住她:“爸爸说你考得好,要给你奖励,想要什么?我带你去买。”
  钟柔柯低头不语。
  “别生气了……为啥生气呀。”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我朋友!”
  钟英奇满不在乎地笑:“我说的是事实啊。”见她瞪眼,忙道:“那叫她鸭梨好不好?鸭梨是好东西。”
  钟柔柯用力甩开他,一溜烟朝校门口跑去,心里忿忿不平,为什么人们总是要以貌取人。
  钟英奇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小屁孩儿,脾气还不小。”等他慢悠悠骑车回到家,钟柔柯已到家了,房门紧闭。他敲她的门:“小柔……”拧了拧门把,锁着的。“开门!……你敢给我锁门!我数三下,再不开我不客气了!一……二……”他等了半晌,里面动静全无,无奈道:“好了,不说你朋友了,我们小柔的朋友最好了……我饿死了,你快出来给我做饭。”
  又等了好半天,她才把门打开。钟英奇一把将她抡起:“你个小屁孩儿,敢跟我来这套!……说,下次还敢不敢了!”倒举着她。
  钟柔柯紧闭着嘴不吭声。
  钟英奇举了半天,见她脸涨得越来越红,紧闭着眼,就是不说话,心说,嘿,这小孩还真倔。他把她放下:“你怎么这么轻,跟个小鸡似的。不对,你是小老鼠……”捏捏她憋得粉红的脸:“是粉粉的小白鼠……”刮了刮她的鼻子:“说话啊!你不说话让我跟这儿唱独角戏……说话!不许不理我,听到没!……小柔……”
  “……你不许那样说我朋友!她有什么不好,比那些长得好看的人好多了!”
  “好,不说。我刚才不就说了不说么……我们小柔最好了,小柔的朋友也最好……喂,你怎么脾气这么大,以后不许这样对我听到没!”
  钟柔柯不满地撇撇嘴。
  她知道他会保护她
  除夕夜,钟柔柯他们是在苏明的父母家一起过的。那是一个大家庭,苏明的父母均是已退休的老干部,她有四个兄姐,家里的小辈一大堆。年夜饭,长辈一桌小辈一桌,钟柔柯是小辈里面最小的,人又乖巧可爱,大家对她都颇多照顾,其中不乏怜悯的心态。
  钟柔柯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除夕,任何时候都有不止一个人在说话,耳朵里永远充满了声音,以至于她晚上睡觉时都觉得耳旁不停有人说话。
  吃过饭后,钟英奇带着几个小孩到院子里放焰火。钟柔柯手里各拿一根满天星看他们几个放冲天炮,像彗星一样“吱”地拖着尾巴飞上天,发出“啪”的爆炸声。以前过年的时候,阿佑也会弄好多小爆竹来,拿在手上点着了扔出去。
  钟柔柯朝手掌哈了哈气,忘了戴手套出来了。这里的冬天真冷啊,还要穿厚厚的棉袄。以前过年的时候妈妈会帮她做新衣服,在上面绣漂亮的图案,她们没有缝纫机,所有的衣服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现在穿的衣服虽然好看,可她还是觉得妈妈做的衣服温暖。
  钟柔柯看着灿烂的焰火发呆,冷不防被一个怀抱从后面拥住,随即双手被握在一双大手中:“手这么冷!……冷不冷,小柔。”
  “还好。哥哥,你好暖和哦。”她往后靠了靠。
  “笨蛋,怎么不戴手套?”
  “忘了。”
  钟英奇比划了比划她的脑袋:“哟,我们小柔长高了不少呢,都要到我肩膀了。”
  “嗯,我今年长了八公分。”
  “笨蛋!你怎么知道?自己量的?”
  “每年过年的时候妈妈都会帮我在门框上划一道,今年我自己量过了……我今年长得最多了。”
  “……小柔。”
  “嗯?”
  “……你刚才是不是想妈妈了?”
  “……”
  “……走,我们去放那个六十四响礼花。”
  钟柔柯呵呵笑:“……我不敢。”
  “我抓着你的手……走。”
  钟柔柯的手幸福地被握在钟英奇的大手中,其实她才不是不敢,她都敢在手上点着小爆竹放。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敢哥哥就会保护她,有哥哥保护的感觉真好。钟柔柯看着钟英奇浓黑的眉眼,想,妈妈现在一定和爸爸在一起吧,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哥哥会照顾我的。
  寒假,钟柔柯和康宁去逛了几次书店,又被张丽娜她们邀着逛了一次街。她逛街一向只看不买,那些精致可爱的小东西虽然漂亮可是也价格不菲,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她也很少买衣服,一定要等到衣服小得不能穿了才在钟英奇的逼迫下买两件,反正大多数时候都穿校服,后来钟英奇干脆每次买衣服都带上她。
  小女生逛街眼不闲着,嘴也不闲着,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学校里的人和事。在她们锲而不舍的八卦精神下,钟柔柯不得不透露了钟英奇房间里面怎么布置的,床单的颜色,墙上贴的什么海报,在家里穿什么样的拖鞋,穿衣打扮花多长时间等等无聊问题。
  “钟柔柯,你哥哥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啊?……我不知道耶。”女朋友?他还是高中生啊。
  “真的吗?谁啊?”有人插嘴。
  “真的,那天我和家里人逛街看到的。好像就是他们那一级的,长得挺漂亮的那个。”
  “哎。陈莎莎听到要伤心死了。”张丽娜故作成熟地叹气。
  陈莎莎,又关陈莎莎什么事?
  “张丽娜,陈莎莎怎么不出来玩?”
  “她们家去南边度假了,说这里冷。”
  “哇,好羡慕啊……”
  钟柔柯一言不发地听她们唧唧喳喳,原来陈莎莎喜欢哥哥啊,可是她还那么小,怎么就喜欢男生了。她觉得这样的聊天挺无聊的,还是和康宁说话有意思多了,可是她也不想拒绝她们的邀请。从小到大,钟柔柯就只得朱佑健和康宁这两个朋友,因此张丽娜她们给她的友谊她也很欣然地接受。
  开学后,钟柔柯一如既往地用功,而康宁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看书。钟柔柯现在都不用自己找书看了,经常是康宁看完某本书扔给她:“唔,这本书不错……不许偷懒,看完讲心得啊。”
  钟柔柯恨恨道:“你才不许偷懒!数学做了没?化学做了没?物理呢?”
  康宁吐吐舌头:“马上做马上做……真是个二老师。”
  钟柔柯抓狂。
  天气一天天地和暖起来,钟柔柯终于可以摆脱身上厚厚的冬衣。来北方后,最难以适应的就是干燥的气候和漫长的冬季。钟柔柯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做着物理习题,她的物理是弱项,花在这上面的时间最多。冰雪融化了,仿佛她的思路也泄了个口,做起题来流畅许多。
  完成了今天的任务,钟柔柯揉了揉眼睛,站在窗边掀开窗帘远眺。傍晚时分云层就渐渐向下压,现在压得更低了,远处有银龙飞舞。蓦地,钟柔柯眼前一亮,随即一个惊雷炸在窗口,她吓得手一哆嗦,尖叫一声往外跑,门也顾不上敲,一头冲进钟英奇房间。
  钟英奇正翘着脚写作业,头也不抬揶揄道:“干嘛?有鬼追你?”
  “不是……”钟柔柯定定神,咽了咽口水:“我,我有问题问你。”
  钟英奇抬头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扬扬眉:“问问题?书呢?”
  钟柔柯结结巴巴道:“就,就一个小问题,不用书。”
  钟英奇把笔一扔,招手叫她过去,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椅背上:“问吧。”
  钟柔柯正想编出个问题,又是一个炸雷,连窗户都被震响。她尖叫一声,钻到钟英奇怀里,紧闭着眼。
  钟英奇哈哈大笑:“小柔,你是不是想问我你和雷谁跑得快?……还是你跑得快些,你看,一眨眼就钻到我怀里来了……来,坐好。”将她搂在怀中帮她捂着耳朵:“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钟柔柯紧紧抱着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外面的电闪雷鸣已不那么害怕了。哥哥和妈妈抱起来一点也不一样,妈妈抱着软软的,哥哥是硬硬的,可是都抱得很舒服。这样被哥哥抱着,听着他的心跳,就像在摇篮中一样安宁,好像重新得到了那种被疼爱的感觉。
  哥哥怎么一点也不怕打雷呢?连阿佑都怕。有一次大白天下好大的雨,打好响的雷,她和阿佑挤在床上,阿佑帮她捂着耳朵,拍着胸脯安慰她说有他在这里不用怕。可是她觉得阿佑也是怕的,她也帮他捂着耳朵,两个人靠在一起就不那么怕了,好像害怕也会被分掉一样。
  钟柔柯觉得眼皮上痒痒的,原来是钟英奇在摸她的睫毛:“小柔,你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钟柔柯抬起眼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摸摸她的脸:“闭上眼睛。”
  钟柔柯听话地闭着眼。
  钟英奇凑近了些研究:“又黑又长又密,翘翘的,像个娃娃……眨眨眼。”
  钟柔柯眨了两下眼,感觉到睫毛刷在他手心。
  钟英奇哈哈笑:“真好玩。会眨眼的娃娃。”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以后我就把你当娃娃玩好不好,你是我一个人的娃娃。”
  “哥哥!”钟柔柯气恼。她握着他的手:“哥哥,你的手真大!”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比划。
  “当然大。”钟英奇得意道:“不然怎么打篮球。”他弯下腰五指用力提起篮球:“你看,这么着就可以抓起,你试试看,拍都拍不掉。”扔掉球把手压在她脑袋上:“两只手就能把你的脑袋包起来。”
  钟柔柯不满地拍掉他的手。
  钟英奇拍拍她的脸:“还怕吗?”
  “不怕了……哥哥,我把书拿过来看好不好?”
  “快去吧。”
  钟柔柯跑回房间,抽了本书回来,窝在钟英奇床上看书。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钟柔柯这次排在第一,她都想好了,如果这次哥哥问她要什么奖励,她就要他教她骑自行车。康宁都骑车上学,钟清远也说要给她买一辆自行车,等她学会了到哪儿都能骑自行车了。
  “钟柔柯……”陈莎莎叫住她。
  钟柔柯有点诧异,虽然她现在经常和张丽娜她们聊天,也和陈莎莎说过不少话,但她这是第一次单独找她说话。
  陈莎莎嘴角扬起一个笑:“你这次考得不错……不过,下次我不会让你赶上的。”
  “哦,好。”钟柔柯傻傻地答了句,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原来她要说这个啊,真是个奇怪的人。
  康宁从后面过来,凑到她耳边,啧啧道:“看得这么入神!难怪她们讨论男生你不感兴趣,原来你喜欢美女啊。”
  钟柔柯要想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跳起来去扭她的脸:“好你个康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康宁边跑边笑:“你才看了几遍《红楼梦》啊,里面的腔调就学上了。”
  钟柔柯和康宁约好了第二天逛书店就回去了,磨了磨钟英奇让他答应了教她骑车,回房间坐在桌前看康宁布置给她的作业。康宁听说她还没看过《小王子》,一副看朽木的眼神:“我真怀疑你是从火星来的。”把书借给她,扔了一句:“老规矩。”老规矩就是第二天要谈心得,在康宁的老规矩下她的作文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钟柔柯听见钟英奇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他前一段时间迷上了什么摇滚,还和几个狐 朋 狗 友搞了一个什么乐队,墙上的海报也换成摇滚歌手的,都是些打扮怪异的人。头发也不是流川枫的那个西瓜太郎头了,留长了一些,如果不是学校有规定,他准会学着海报上面歌手的样子留长发。
  前一段时间他弹琴弹得太多,被晚上回家的苏明听见,好好训了他一通,说他不务正业,他耸着肩撇着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钟柔柯敲门进去:“哥哥,你期末考班上第几名?”
  “第五。”
  “啊!伯母不是说不到前三名就不许你弹琴么。”
  “还早呢,等她回来我就不弹了。”
  “不早了,我今天早晨听见她跟大伯说回来吃晚饭的。”
  钟英奇放下琴,满脸的不高兴:“真没劲。”
  “要不,我到阳台上去帮你把风,伯母回家就来告诉你。”
  钟英奇笑着捏捏她的脸:“我们小柔真好。”
  钟柔柯在阳台上盯着楼下,生怕一个眼错不见没看到苏明,等了大半个小时才见苏明的车停在楼下,赶紧大呼小叫地跑上楼:“回来了,伯母回来了!”
  钟英奇斜睨着她,动动嘴唇笑道:“笨蛋!半天才能上楼呢,跑那么快干嘛。”他放下琴:“走,我们去迎接母亲大人。”
  苏明进门,见两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缓缓问:“英奇,爸爸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他留言说下午有一个临时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让我们不要等他。”
  苏明唔一声,上楼去整理。
  钟柔柯看看钟英奇,他朝她挤眉弄眼。
  吃过晚饭,苏明猛然想起:“英奇,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没有?”
  钟英奇面不改色:“还没,要过几天吧。”
  苏明唔一声:“下学期就高三了,这个暑假该收收心了,别总跑出去玩,平时就在家里学习,周末可以轻松一下。你看你前一阵子不务正业的样子,还有头发也该剪剪了,留那么长跟小流氓似的。”
  钟英奇等她上楼后,不满地嘀咕:“平时又不管,一管就训人。”
  钟柔柯正穿上围裙收拾碗筷,听他这么说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钟英奇收到她这个眼神,扬起眉毛瞪着眼道:“不是嘛!”他扯扯头发:“就不剪,怎么着……喂,小柔,别洗碗,留着明天钟点工会洗。”
  “夏天碗这么放着不好,很快就洗完了。”
  “那我陪你。”
  钟英奇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第二天刚过中午就拎着足球和球鞋出门:“小柔,我去踢球了,万一有什么情况或是妈妈打电话回家你帮我掩护一下。”
  钟柔柯追着他急道:“可是我和康宁约好了今天去书店。”
  钟英奇把足球甩在背上,皱眉道:“你早点回来就是了,书店有什么好去的,走了啊。”
  钟柔柯见到康宁只得先跟她道歉,说今天得早点回去。
  康宁笑道:“没事儿,我呆会儿正好去趟琉璃厂,你又不感兴趣的对不对。”
  钟柔柯把《小王子》还给她。
  “怎么样?”康宁问。
  “小王子真是个任性残忍的人啊。”
  “啊?怎么说?”
  “他想回到他的星球,想回到他的玫瑰的身边,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回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被他驯服的小狐狸,他只知道他的玫瑰是独一无二的,其实小狐狸也是独一无二的。只不过对他的玫瑰他付出的更多,也就更难以忘记。”
  康宁默然半晌:“你会留下来吗?”
  “我说不清。只是……如果回不去了我不会忍心伤小狐狸的心,如果能回去谁会忘了那曾经念兹在兹的玫瑰啊。”
  康宁沉默半晌,突然道:“我会想回去,无论如何我都想回去……但是,钟柔柯,即使你留下了你会不想着玫瑰吗,那样的留下不也是残忍的吗?也许小狐狸并不稀罕呢。”
  钟柔柯一愣:“我没想过那么多。”
  康宁叹息:“所有退而求其次的爱情都不是爱情。”
爱读书,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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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有她陪着
  钟柔柯听见楼下“砰”的开门声,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上楼梯,赶紧迎出去,尖叫一声:“啊!哥哥你和别人打架了!”
  “没打架,摔了一跤。”
  钟柔柯不满地撇撇嘴,心说,我帮阿佑上了那么多次药还会不知道。钟英奇把球鞋和球随意扔在地上,坐在地上脱了球衣擦汗。钟柔柯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他擦:“衣服那么脏,怎么可以擦到伤口上,你快去洗个澡,我帮你擦药。”
  钟英奇把袜子扯掉,光着脚走进浴室,巴着门问:“妈妈打过电话吗?”
  “打过,我说你在上厕所,她忙得很,说了两句就挂了,她说今晚不回来吃饭。”
  钟英奇松一口气:“谢天谢地,又可以拖一天。”
  钟柔柯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袜子捡起,鞋子放好,呵呵笑道:“你也很怕伯母啊。”
  “谁怕她!不愿听她唠叨。什么也?你怕妈妈啊?”
  “唔……也不是怕,就是她很威严的样子,就会有点怕。”
  苏明自诩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自然做不出刻薄小叔子遗腹子的事。再说,家境宽裕,多一个孩子也不多什么事儿,何况钟柔柯又乖巧懂事,从不要大人操心。只是她出生于军人家庭,久而久之陶冶出一副干练的样子,笑的时候不多。钟柔柯心目中的母亲是自己妈妈的样子,温柔贤惠说话轻柔,对伯母自然而然地有些敬畏。
  洗过澡的钟英奇头发上还滴着水就踢踏着拖鞋出来了,钟柔柯取了条干毛巾帮他擦干:“为什么打架啊?”
  “谁打架了!?没打架。”
  钟柔柯把毛巾扔在他身上,气鼓鼓道:“那好,伯母问起来我不帮你掩饰了。”转身就走。
  钟英奇忙拉住她揉着她肩头:“别介!我们小柔最好了……有人来抢场子,怎么能不打……嘶,你轻点。”
  钟柔柯鼓着嘴:“打架的时候不知道疼现在反而叫疼了!”她放轻了动作。阿佑每次打完架怕她生气,上药的时候总是故意叫疼,打完架的第二天总是特别讨好她。她心疼归心疼,却怎么也没法生气。
  钟英奇伸臂紧了紧她的腰:“你那什么表情,想你的小情人啊!?”
  钟柔柯用力在他瘀伤处按了按,恼道:“胡说什么啊!”
  钟英奇呲牙咧嘴地笑:“还说不是,看恼羞成怒了吧!”
  “阿佑才不是什么小情人,阿佑是……”阿佑是什么呢?是亲人?家人?反正阿佑是最亲的人。哥哥也最亲,阿佑和哥哥都是最亲的人,唔,大伯也是。现在没有她在旁边念叨他,他一定打架更多了,又没有人帮他擦药。在那样的环境里,他可别做什么错事啊。
  钟英奇掰着她的脸,眉毛挤在一起:“想什么呢!?阿佑是谁?……就是你成天写信的那个?一厢情愿,也不见人家给你回信。”
  “他生我气了。”
  “为什么?”
  “我丢下他走了。”
  钟英奇翻翻眼珠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小屁孩儿……喂,专注些!……不许想着别人!听到没!”
  暑假,钟柔柯一直帮钟英奇打着掩护,当他要去打球,踢球,练歌的时候。好在苏明总是很忙,大多数时候想不起管他,而钟清远不大喜欢管孩子,觉得他们已经足够大有足够的自制力来约束自己。
  一天晚上,钟英奇偷偷溜到钟柔柯房间,弯着腰,脸上挂着一个谄媚的笑:“小柔,下个礼拜帮我个忙好不好?”
  钟柔柯立刻绷直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坏事儿?”
  钟英奇差点抓狂:“你那什么表情!?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儿!?……喂,下个礼拜五有好些摇滚乐队的演出,朋友搞到票子了,很难得的。你帮我掩护一个晚上。”
  “晚上啊!晚上大伯和伯母都在家的,怎么可能做得到!?”
  钟英奇赖赖地靠在她床上,两腿叉开撑着地:“不管了,反正给你一个礼拜想对策,怎么也该想出来了。”
  钟柔柯苦着脸:“我怎么想得出来?……你为什么不干脆跟大伯说,大伯应该不会反对的。”
  钟英奇扬扬手,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爸爸是会同意,可是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就会唠叨爸爸,我可不想听她唠叨来唠叨去。”把她拉过来耍赖般揉着她肩头:“交给你了啊。你看我那么卖力地教你学自行车,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们小柔最好了。”
  钟柔柯苦思冥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能让苏明不察觉钟英奇晚上不在家,最后还是苏明自己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苏明那几天正好要去出差。听到这个消息,钟柔柯和钟英奇都偷偷地松了口气。
  钟英奇征得钟清远的同意,正大光明地去了演唱会,第二天起床眉飞色舞地对钟柔柯描述演唱会的盛况,最后保证:“下次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
  新的学年开始,钟柔柯被数学老师威逼利诱着参加了数学兴趣小组,她对老师说她其实对数学没多大兴趣,只是因为用功才考得好。
  老师笑眯眯地和她打太极拳:“没关系,你先参加,不喜欢再退出来。”
  钟柔柯其实想参加英语小组,她特别羡慕陈莎莎那一口漂亮的发音,听说英语小组以听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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