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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斯之墙被破坏了。　　这样如噩梦一般的消息瞬间在城中传了开来，令人窒息。　　“什么？我们才刚刚捕捉了女性巨人没多久，罗斯之墙竟然就被破坏了吗？”　　“是的，总统阁下。”艾尔文端正地坐在桌前，“是米克派人传回的消息。”　　“匹克西斯，你怎么看？”总统达塔斯转过头来，看向正尝试往嘴里灌酒的老头。　　“唔唔……这可真是不妙啊。”他说着又灌了一口，“嗝……如果罗斯之墙真的被攻破了，那么大概又是那个超大型巨人搞的鬼吧……”　　“尚不能确定。”艾尔文说道，“距离最近的，是104期新兵的作战班。”　　“……没办法，只能相信他们了……”达塔斯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总之，艾尔文，给我拿出一套方案来，越快越好。”　　“是。”　　…………　　“什么？女性巨人自我冰封了？”我惊讶地合上手中的书，“行动还是失败了么……”　　“这是事实。”利威尔的眼神瞟着窗外。　　“这下麻烦大了。”我叹了口气。　　他的双眼依旧盯着窗玻璃，冷哼一声，“结果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是被蒙在鼓里。”　　“……的确，既然那个人把自己冰封了，我们完全得不到任何可用的情报。”我沉吟着，“而且更糟糕的是，希娜之墙内损失惨重，我们如果拿不出任何成果……”　　“那些猪猡又会开始吵嚷个没完吧。嘁，真麻烦。”他的视线从玻璃上转到了我身上，“索菲亚，你觉得……下一步怎么走？”　　“我？我已知的情况就是这些，不好说啊。”我苦恼地摇摇头，“毕竟我并不在场啊，这些消息都是你告诉我的。”　　“我也只了解这么多。”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艾尔文不准我参与接下来的调查。”　　“哎？为什么？”我打量了一下他，这才发觉他最近确实闲的很。　　“壁外调查救艾伦的时候，左脚出了点问题。”他淡淡地说道，“上次动用了一下立体机动装置，现在似乎恶化了。”　　“问题？什么问题？”我瞥了一眼他的左脚，问道。　　他白了我一眼，才有点不情不愿地：“嘁……踝关节错位。”　　“……”我头疼地抓了抓脑袋，“怎么搞的？落地没站稳还是怎的？”　　利威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见他似乎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便打了个哈哈：“嘿，别往心里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总比我差点把心脏捅破了要好。”　　“……”他没有回话，抿着嘴唇，抓着杯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整理着现有的信息。　　现在女性巨人已经冰封……我们什么情报都没能得到。但是就它的行动来看，似乎和五年前破坏玛利亚之墙的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是一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年突然消失的那两个巨人会不会也像这个女性巨人一样……潜伏在兵团里呢？　　“索菲亚。”　　“啊？”我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你的父母……怎么样？”利威尔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父母？”我愣了一下，“我5岁那年就没了。”　　“……这样么。”　　“嗯……是遇上了抢劫，被杀掉了……我还记得……我听到消息，飞跑去看的时候……那样……我的母亲是一刀毙命……但我的父亲身上却被刀捅得像个筛子，已经……面目全非……”　　我将手攥紧，平放在膝盖上，整个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看上去有些动容。　　“不过，我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记忆也已经模糊了……”我深吸口气，重新拾起了那本书，喃喃道。　　真的……模糊了吗？　　不，分明，历历在目啊。　　那满地的鲜血，像破碎的银杏叶，浇灌了那棵轰轰烈烈的梧桐，满地凄凉。　　“一刀毙命，是偷袭。”他的手轻微地比划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只有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这样吗？”我清醒过来，“那样的话……不对，真奇怪啊……我父亲他，为什么跟我的母亲……死法不同呢？”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父亲在遭到偷袭的那一瞬间，身体作出了反应，避开了要害。”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有这样的直觉不足为奇。　　可是……这……　　我的灵魂因震惊而战栗起来，心悸的感觉让我觉得一阵胸闷。　　“这……不太可能吧……我父亲他，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看着我母亲死在他面前……能够躲开吗……”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我的父亲他……　　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看似不符合逻辑的推理却又好像是唯一的解释。时隔二十年，我从未怀疑过的现实，似乎，并非我所见的，那样简单……　　“好了，不说这个。”这时，利威尔出声打断了我于恐惧中持续升温的臆想，“你继续说吧。”　　“嗯，嗯……我父母死后，我就只能靠偷盗为生了……我记得，你也差不多是这样？”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你来自哪里？”　　“我吗？希甘希纳区。”我收拾了一下情绪，抿起了唇。　　“希甘希纳？”他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的诧异。　　“是的，嗯……而且，我不是正规入伍的。”我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是艾尔文团长让我加入调查兵团的。他那时候只是分队长。”　　“……”他没有接话，像是忆起了什么，偏着头，眼神于阴霾之中增添了几分忧郁。　　见状，我压下疑虑，语气放缓下来：“先不说这些了，对了，你对壁教的了解怎么样？”　　他回过神来，皱皱眉头：“你信那个？”　　“不啊，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我扬扬手中的圣经，神秘地，“你不觉得，他们把墙壁看的如此神圣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么。”　　“嘁，谁管那些东西。”他看起来兴致缺缺。　　“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秘密……”我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埋下头去，翻开第一页。　　“墙壁即是神圣的上帝所赐，绝不容沾污。”　　“赞美玛丽亚！赞美罗斯！赞美希娜！我等延续的生命之壁！”　　我看着那些满口称颂的语句，刚想翻到下一页，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利威尔放下了茶杯。　　“兵长！”一个调查兵团的士兵冲了进来，“艾尔文团长找您！事态严重！”　　“……”我转头看见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站了起来。　　“是要参加行动吗？”我看着他霎时间犀利起来的眼睛，“……当心点。”　　“嗯。”他没有回头，站起身，随着那士兵一同走了出去。我目送着他黑色的外衣飘起，消失在视野里，放下了圣经。　　“祈祷吧！为了玛丽亚，罗斯，希娜，三位女神的健在！我等绝不可怀疑墙壁，那是由上帝亲手缔造的。神圣的光之墙壁，将因为我等的祈祷，而更加坚固！”　　我仿佛听见了圣徒的祈祷。　　不过很可惜，现实总是异常残酷的。　　这一点，我从小就明白了。　　…………　　“罗斯之墙被破坏了么……巨人还真是不给人闲着的工夫。”利威尔走进艾尔文的办公室。　　艾尔文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过身来，“你可以吗？”　　“只能上了吧。”他停了下来。　　“团长，看起来，让米克分队长担任新兵作战班的领队是一项很明智的决定！”之前那个士兵面露喜色，“只要能扛住……”　　艾尔文看了这个高兴的年轻人一眼，淡淡地道：“嗯。”　　利威尔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罗斯之墙南部的平原上响起，然后一切归于诡异的平静。一个巨大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惨叫的发源地，挠了挠头：“哦，这不是能说话么。”　　令人震惊的是，它身高超过十五米，浑身披着猿猴一样茂密的皮毛，手臂奇长无比。　　口吐人言。　　…………　　我看着黄昏在窗外渐渐落下帷幕，黑暗沉淀下来，在天际将一丝无形的恐惧铺开。　　“好的，索菲亚小姐，您可以坐起来了。”医生换好药，对我说道。　　“啊，好的。”我试着动了动手臂，胸口已经不闷了，骨骼上好像有一群蚂蚁在爬来爬去，奇痒仿佛能深入骨髓，弄得我难受得不行，“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至少……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小姐。您的肋骨还没有完全长好呢。”医生说道，多看了我几眼。　　“……这样么。那么，您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我没注意到她讶异的神情，按耐下自己的手，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您问外面么……”她竟然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听说，罗斯之墙已经被破坏了。”　　“……”我的心悬了起来，奇痒一下子消散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医生出去后，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一种由衷的恐惧将我包围。　　我们还什么都没有揭开，罗斯之墙就紧接着被攻破了，只坚持了五年。时间好像在与人类作对，迫不及待地想将我们这些生灵灭绝吗。　　如果是这样，我躺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的东西正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献出心脏吗……　　我不敢再自私了。　　如果是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这颗心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放下手，一如既往地想着那些陈年旧事。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放弃他们，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　　844年，希甘希纳区贫民窟。　　“喂！臭小子站住！来人啊！有人偷东西啊！”　　“滚开！下贱东西。”　　人群吵吵嚷嚷着，那个恶棍大呼小叫着，不慎撞到了一名士兵，一下子被踹翻在地。　　我转过头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迅速钻出了人群，看看自己怀里的几个粗麦面包，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改善一下伙食呢……”我停下疾跑的脚步，因为那个恶棍肯定是追不上来的了。　　他平日里最喜欢在这贫民窟里作威作福，难得也能看见他被别人一脚踢开的恶心模样。　　还有，他竟然敢叫我臭小子，真是活腻了。　　我觉得挺解气，抱着面包拐进了角落里，朝深处走去。　　自我5岁那年父母意外身亡后，我便一个人住在原先的房子里。我们家本就很穷，吃不上饭是经常的事。然而奇怪的是，他们走了以后，我反而能经常吃上面包了。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安排的。辛勤工作到最后连半点粮食都换不到，作为小偷却能够安生吗……　　我胡思乱想着，经过了一个废弃的垃圾场。　　“维纳，维纳，你看着托德，我去找吃的……”　　“不行，艾丽斯，你打不过他们的……”　　“这样下去……”　　“哇——”　　这时，稚嫩的声音闯入了我的耳畔。我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成堆的破烂家具中间有一块脏兮兮的空地，一男一女正坐在那里。我眯眯眼睛，看清了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正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呀，托德，不哭，不哭……姐姐马上就去找吃的……”唯一的小女孩低声安慰着自己的弟弟，我看见她漂亮的金棕色头发上沾满泥土，正在轻微颤抖着。　　我撇撇嘴，想抬脚走开，却迈不动步子。　　嘿，我可帮不起他们……那可是三张嘴呢。我自己糊口都艰难。　　但我的良知在颤抖着。我分明，是个小偷啊……　　“维纳，我去了，相信我，一定会把面包抢回来的。”那个叫做艾丽斯的女孩子毅然地站起身，转过头来，看见了正注视着他们的我。　　“呀！！！”她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我回过神来，复杂地看着那两个孩子眼中充满了恐惧。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艾丽斯颤抖着，却还是挡在两个男孩的身前，冲我喊着，“不要伤害他们！”　　“……”我迈开了腿，向他们走去。　　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眼泪已经滚了出来。　　“你们……跟我走吧。”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尚带着余温的面包，“这个……给你们。”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手中的面包，维纳小声吞了一口口水。　　“嗯……我没有家人……”我轻声说道，“如果不行的话，这面包就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这是我偷来的，但我觉得并没有错。　　在这浑浑噩噩的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她站了起来，小手接过了面包，紧紧抓在手里，生怕掉了。　　“谢谢……大姐姐。”她的童音激动地发颤，“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哦。”我想那一刻我就像母亲一样，温柔。　　我可以在污水中前行而没有犹豫，但在最鲜活的生命前我无所遁形。　　“太好了！！！”我看见那些充满天真的，溢满泪水的笑脸，露出了微笑。　　这是我失去双亲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不再孤单。　　…………　　845年，巨人入侵。　　“快跑！快点！”我抱着已经昏过去的托德，转头向身后两个孩子大吼着。　　“哈……哈……”维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栽倒在地。　　“维纳！！！”艾丽斯停下脚步，转身向他跑去。我大吼着：“艾丽斯！”　　“维纳！站起来啊！”她边跑边呼喊着，金棕色的背影被一片黑暗遮住。　　我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巨人诡谲的神情，向维纳伸出了手，将他瘦小的身体握住，缓缓提起。　　“不要！！！不要啊！！！”艾丽斯尖叫着，冲向巨人。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奋不顾身的背影，燃烧着向巨人扑去。　　“咔嚓！！！”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响声，维纳还是被它送入了口中，鲜血霎时狂喷了出来。他那具没了脑袋的，黏糊糊湿哒哒的半截幼小的身子无力地垂下，肠子吊在巨人嘴里，尚在蠕动。　　我抱紧了托德，泪水长流。　　但我没有动。　　艾丽斯哭嚎着，拼命捶打着那个巨人的脚脖子，被它一把提溜了起来。她在那只巨掌中挣扎着，哭喊着，我呆呆地看着她金棕色的头发，在黄昏里飘扬着，沾满鲜血。　　她被送入巨人嘴中的最后一刻，那双含泪的眼睛望向了我。那里没有怨恨，没有指责，只有希冀。　　“索……菲亚姐姐……托德……”　　“咔！！！”　　那一刻，我的双脚突然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我如梦初醒，转过头迈开脚步，开始发足狂奔。　　活下去！　　我发疯似的奔跑着，将一个又一个巨人甩在脑后。　　活下去！　　我的眼泪飞在空中，溅在正在熟睡的托德的脸上。　　我一定要，活下去！！！　　来自地狱的血雨当头淋下，混合着夕阳将我染成一并的腥红。　　…………　　“啊！！！”我惊坐而起，摸摸脸颊，发现那里湿了一大半。　　活下去……吗。　　我看着自己已经痊愈的双手沾满泪痕。　　…………　　那天，我坠落而下。　　罪恶的手抓不住她的背影。　　“索菲亚……活下去……为了……人类的未来……”　　“活下去！！！”　　佩特拉大声呼喊着，背对着我行入天堂。　　…………　　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是的，我要活下去，但绝不是苟且偷生。　　我不会再逃避。　　为了未来，不管是我的，还是全人类的。　　活下去。　　…………　　“分队长！请您务必快一点！”　　“啊，稍等一下莫布利特，我要确认个东西……”韩吉突然噎住了，吃惊地把视线从镜筒上移了开来。　　“喂。”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去，看见利威尔正靠在门边，“走了。”　　“哦，这可真令人吃惊啊。”韩吉抬起头，将什么东西揣在兜里，却意外地没有露出笑容，“她还好吧？原谅我现在没时间去看她。你……”　　“她好得很。你最好别去看她，免得又给我惹事。”利威尔不耐烦似的打断了他，“赶紧走了。”　　“哎哟，着什么急啊……利威尔，你最近很不正常哟……”　　“你给我滚出去。”　　韩吉见那张脸变得恐怖异常，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先去找个人，你放心！”他边说着，便拍拍利威尔的肩膀，“放宽心！她估计不需要我去看望就能康复啦！你也很清楚的吧，她的那种自愈能力……”说着，他的镜片反了下光，“虽然远不及艾伦那样……但也不是正常人所能达到的……”　　利威尔瞥了他一眼，接着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　　…………　　“哎，韩吉分队长怎么还不来啊……”艾伦大声嚷嚷着，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精疲力尽的模样。　　利威尔坐在马车上，静静地望着对面三个孩子，末了抬起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天空。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胜利的那一天……　　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一定能看见。　　他这样想着，藏在外衣下的双手缓缓握紧。　　
　　“哟！各位久等了！”这时，韩吉拉着一个中年人上了马车。　　利威尔松开手，神色又恢复了阴沉的模样。　　韩吉一屁股坐了下来，朝他眨了眨眼睛。他装作没看见，撇过头去看那个中年人。　　“哎？他是？”艾伦不解地询问道。　　利威尔瞟了一眼，便看见他脖子上戴着的装饰品。　　……壁教的么。她好像说过，这教派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吧。　　“哦！这位是尼克神父！”韩吉也不恼，收回那个奇奇怪怪的目光，装模作样似的拍拍尼克神父的肩膀，“他说想去看看罗斯之墙，所以决定与我们同行哟！”　　“哈？但是韩吉分队长，我们怎么能带着外人啊……”　　“哎呀，没关系！尼克和我是朋友！对吧？哈哈哈哈！”韩吉搭着神父的肩膀夸张地大笑着，神父紧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利威尔原本在火把照映下显得忽明忽暗的脸上多了几分阴翳。　　“嘛，其实是这样。”韩吉收敛了笑容，板起脸，“之前女性巨人破坏的希娜之墙内壁，发现了巨人，活的。”　　“什么？！”艾伦不可置信地想站起来，却因为巨人化的后遗症倒了下去，“墙里有……？！”　　利威尔脸色一沉。　　果然有问题。　　“但是呢，尼克神父却死活不肯说出墙壁中的秘密……”韩吉缓缓道，“我也没办法啊，只能看着他咯，直到他改变主意为止。”　　“那么，就交给我吧。”利威尔掏出火枪，在外衣的掩饰下对准了神父，“我虽然受了伤没法帮上什么忙，但是看守这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千万不要介意在身上开个洞，我是说，互相之间。”　　神父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没有用哦，利威尔，我已经试过了。”韩吉同样在看着神父，“看起来尼克神父不是会对于威胁轻易妥协的人呢。由此看来，我认为他还是具备健全的判断能力的。当然，只是我的猜想。”　　“……”利威尔收起了枪。　　神父的脸在火光下阴晴不定，他眼窝深陷，显然是处于莫大的不安中。　　“或许，他不交代的理由，真的比阻止人类灭亡还要重要呢……”韩吉看着对面三个孩子，慢慢地说道。　　…………　　我站在窗前，凝视着没有月亮，也并无半点星光的夜空。　　这样漆黑的夜晚，虽说巨人的行动能力会大大降低，但对我们也是相当不利的啊。　　而且，万一……那就完了。调查兵团已经受了一次重创，绝不能再来一次，否则……好运不会永远存在的。　　我弯腰拿起之前利威尔放下的茶杯，里面的红茶都凉透了。　　“真是……就不能顺手拿去倒掉么……”我嘟囔着，端着茶杯打开门，朝卫生间走去。　　这时，两个士兵穿着制服，急急匆匆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抬眼看见是宪兵团的标志，便低下头准备走开。　　“希琪，你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正在交谈着，无视了我的存在，“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却……”　　“啊，是啊马尔洛，我也很奇怪。”那个女孩道，“而且，最令人反感的是，对此没有任何解释。真不知道阿尼怎么样了，我一直没看见她。她会不会在这里呢……”　　阿尼？阿尼·雷昂哈特？那个女性巨人体内的人？　　我慢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两个行远的身影。他们是宪兵团的新兵？　　“不知道，我们问问吧。”那个马尔洛说着，正巧我刚打算迈步，突然听见他叫我，“啊！那边那位！请等一下！”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什么事？”　　他显然是对我如此迅速的反应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多想些什么：“那个，请问您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阿尼·雷昂哈特的士兵……”　　“这个，我不清楚呢。”我抱歉地说道，“你们可以去问问医生。”　　“这样吗……多谢了！”马尔洛沉默了一下，我向他们点点头，刚要离开，他突然道，“前辈，冒昧问一句，您是哪个兵团的呢？”　　“……”我看了他一眼，“调查兵团。”　　“是，是吗……真是……失礼了。”他突然向我行了一礼。我疑惑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　　“啊抱歉抱歉！呃这家伙总是神经质！谢谢您了！”希琪连忙拉起他，向我陪笑后拽着他离开了。　　我端着杯子看着那两个新兵消失在转角处，沉吟着。　　也罢，是个正直的孩子呢。不过，这样的心性，过于单纯了，倒是不适合呆在宪兵团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不过，看起来，他们大概是级别太低，没资格得知真相吧……不过，宪兵团也是奇奇怪怪的，似乎与这场闹剧脱不开干系呢。　　总觉得很可疑啊……宪兵团……　　我回过神来，发现茶渣都糊在杯壁上了，暗骂一声，赶紧抬脚走了。　　…………　　“喂，混蛋四眼。”利威尔探头看了一眼韩吉，“你什么时候有了把玩石头的恶趣味？”　　“啊，是啊。”韩吉把目光从手中的东西上抬起，“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从女性巨人身上取下的硬质化碎片。”　　“哎？！”阿明惊叫出声，“没有消失吗？！”　　“嗯，而且，我拿着这个与墙壁比对了一下，无论是构造还是排列方式都是相同的。”韩吉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就是说，墙壁果然是由巨人身上的硬质化物质组成的。”　　“没有消失……”阿明低声说道，“那，这样的话……”　　“我们或许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来堵上墙上的洞！”　　…………　　从卫生间回来，我百般无聊之下又拾起了那本圣经。　　“简直就跟吹嘘一样。”我自言自语着，翻开了后续。　　不过，信仰总要有个依据什么的吧。　　他们以墙壁为依据……墙壁里莫非真有什么军方并不知道的秘密？　　那些和墙壁被破坏，有什么联系吗……　　说起来，利威尔他左腿还没好……这么着急就出去了，大概也是去了罗斯之墙那里吧。　　这样想着，我倒有些担忧起来了，这真是……浪费了四年，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对我的脸色好看了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　　我就真的要孑然一身了。　　那样的话，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呢？　　…………　　“艾伦如果能够用硬化的能力将墙壁堵上的话……说不定，连玛丽亚之墙都可以夺回来！”阿明激动道。　　“艾伦，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很困扰，但是，你行吗？”韩吉默认了阿明的提议，顿时，几双眼睛盯住了艾伦。尼克神父干枯的眼神微动，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我……”艾伦沉默着。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吧。”利威尔瞥了一眼他，“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去做，艾伦，你必须行。”　　“……是！”艾伦深吸口气，大声道，“请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填上那个大洞的！”　　利威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将目光越过那看上去炯炯有神的双眼，投向了远方茫茫的群山。　　…………　　“一个月扫除，你是不是嫌少？”　　“是！请交给我吧！啊什么……”　　“……”　　“不……不是……请……请交给我……一……一个月……就……就够了……呃哈哈哈……”　　…………　　这样回忆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艾伦没有发觉他的异常举动，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一把钥匙拿了出来，攥在手心里：“地下室……我家的地下室……如果老爸没有骗我的话……一切的答案就在那里……　　利威尔听见了，但却没有做出回应。　　他依旧在神游着。　　这时，韩吉抬起头：“啊，到艾米哈区了。”　　灯火掩映下，他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被晚风吹起，悄悄携到那扇窗前。　　
　　罗斯之墙被攻破，巨人出现11小时后。　　“终于到了。”韩吉跳下马车，向临时指挥部走去，“离开艾米哈区后就是巨人出没的区域。艾伦，一会儿你可以骑马的吧？”　　“嗯，身体力量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艾伦连忙答道，与三笠，阿明一起跟了上去。　　尼克神父宛如枯柴般的脸上毫无血色，他浑浑噩噩地朝前走着，兀自穿过一扇门。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拖家带口，前往地下街避难。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无一例外。　　那是上帝也无法拯救的，地狱般的绝望。　　那是对未来无尽的彷徨。　　神父停了下来。他的双腿，他的双手，他的心脏无不在颤抖。　　“喂，别停下来。”利威尔早已收起笑容，踹了他一脚，他踉跄几步，跌下台阶。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所想得到的。”利威尔揪住他的衣领，不让他倒下去，“到时候，墙壁被破坏，所有人都会一起，在巨人的臭嘴里经历人生中最糟糕的体验，这样全人类就能友好地迎来末日了。”　　神父干裂的嘴唇依然紧闭着，满头大汗。　　“……你就等着沦为巨人的养料吧，混帐东西。”利威尔松开了手，神父猛地跪了下去，周围的人群没有朝他看一眼，悲戚的哭嚎声依旧在不断传出。　　他就这么跪着，颤栗着。　　彷徨着。　　“站起来，废物。”利威尔不耐烦了。　　“不……我不能说……”突然，神父的嘴唇翕动起来，“他们……不会允许……”　　“……嘁。”　　…………　　“啊……我好想出去啊……”我瘫在床上，盯着窗户发愣，“外面到底什么情况啊……”　　“艾尔文团长已经率军去那边察看了吧。”奎蒂笑着抱起换下的旧床单，“索菲亚小姐，您在担心什么呐？”　　奎蒂是负责照顾我的护士。这些天来我无事可做，倒和她混熟了。　　“唔……那还用说吗……”我叹了口气，“当然是现在为止累积的这么多谜团……那可是关系着人类未来……”　　“哎呀，病人就要好好休息嘛。”她嘻嘻笑道，“我还以为您在担心利威尔兵长哟……”　　“哈？！”我顿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哇，反应这么剧烈啊，看来我猜的没错呢！哈哈哈哈。”她笑出了声，“那我先告辞咯。”　　“喂喂……”我看着她瞬间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啊……哎。　　我保持着坐姿，看向尚不明朗的天空，这才发现满月已不知不觉爬上云霄。　　嗯……如果他需要我的担心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顺便去这样想。　　只是……他需要么？　　佩特拉没了结果的情书依旧在我脑海里徘徊。　　对于士兵来说，这种情感在进入兵团的那一刻，就应该抛弃了吧。　　战争是无情的。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不安。　　如果真的一丝念想都没有，那么又怎会彷徨？　　“还是……算了……”我茫然地对着月亮，轻声说道，“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念想的吧？”　　月亮似乎向我微笑了一下。　　我毛骨悚然。　　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晚风撩动起我的发梢，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抚慰了一下我彷徨的心。　　我连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紧了头发，深深呼出一口气。　　…………　　“我不能说。想必其他教徒也是一样的吧。”神父终于开口了，“因为这件事十分重要以至于我无法独自决定。我们壁教只是遵从多数人的意志，我不能说。”　　“呵，那真是多谢啊！告诉我这些！”韩吉怒了。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多数人意志下，我们被命去监视某个人物的名字……”　　“监视？”　　“我听说，此人于今年加入了调查兵团……她的名字是……”　　“韩吉分队长！这是上级交给您的文件！”就在这时，莎夏闯了进来。　　“此后，就拜托你们了……”神父向着众人低下了头。　　“啊！我知道了。”韩吉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匆匆接过文件，众人转身向外走去，“准备出发！”　　利威尔望了一眼身后仍默默站立的尼克神父。　　如果那家伙说的是真的……那么，该担忧的反倒是我们了。　　索菲亚，你的猜想……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啊。　　…………　　“大家，都明白的吧。”韩吉直起身来。　　“是！”　　“总……总之，大家都去前线吧……”艾伦结巴着，就要向着大门扑去。　　“冷静点，艾伦。”利威尔喊住了他，扫视着所有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他看上去很冷静。　　但……有谁会知道，他的心中也正充斥着万千思绪呢。　　“只能靠你们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定，要成功。”　　“是！！！”　　…………　　韩吉率领的分队出发了。　　利威尔站在高台上，定定地看着他们手中燃烧的火把渐渐隐没在墨色里，末了转身走了下去。　　“回程。”　　“兵长，我们不在这里等韩吉分队长他们回来吗？”　　“不必了。”　　“是。”　　…………　　“全员！快到塔顶上来！”　　仍身着便装的新兵们睡眼惺忪地爬上塔顶，却在刹那间清醒了。　　“这……这是……”　　此刻，距离罗斯之墙最近的他们，正遭受巨人的猛烈袭击！　　“咚！咚！”随着能将人心脏一并击碎的巨响，整座遗迹正在轰然瓦解。　　“为什么……为什么晚上也能……行动？”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彷徨了，绝望了。　　“看那儿！”康尼突然大叫道，“那是什么……好像……好像野兽一样……”　　“那真的是巨人吗……啊，它向罗斯之墙去了！”　　他转过头，却发现莱纳与贝尔霍尔德正用无比恐惧的眼神呆呆地盯着远处像猴子般滑稽的巨影。　　那是面对上位者由衷的畏惧。　　“新兵！你们退下！我们上！！！”负责的纳拿巴长官大吼一声，拔出双剑，“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我们一定要撑住！！！”　　…………　　不知道他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夜色已渐浓，这时候大概是没有巨人的吧。　　我这样侥幸地想着，绷带将我的心口遮得严严实实。　　我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祝他们平安。　　从窗边挪回床上，我也不拉上窗帘，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睡吧，明天起来说不定就能看见他们凯旋归来。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悄悄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我知道我永远欺骗不了自己，只是尽力放空思绪而已。　　那样的晚风，还会再来吗？我迫切地需要它的温暖。　　因为那月亮的笑容，是何等的残忍啊。　　…………　　利威尔孤身一人坐在飞驰的马车上，仰望着头顶冷酷无情的圆月。　　是啊，何等残忍。　　
　　我的眼皮子渐沉，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这样安稳的睡眠，只因我不曾听见远方之人痛苦的哀鸣。　　…………　　“结束……了吗……”　　“我还没有……喝上……酒啊……”　　“上帝……”那男人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你为何……如此残酷啊……”　　“啊！父亲！对不起……我错了！父亲！！！我错了……求求您……求求您……”　　紧接着的，是响彻血腥月夜的哭嚎声，和人体被撕碎的恐怖的摩擦声。　　新兵们已经彻底呆住了。　　“长官……他们……”　　深夜的天龙露出獠牙，游舞着卷起风暴，仿佛将最后一丝希望粉碎殆尽。　　“喂，克里斯塔。”尤弥尔站在塔顶，突然道，“答应我一个请求吧。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用你真正的名字，好好活下去吧。”　　“……”克里斯塔想抓住她的手，“尤弥尔……”　　“答应我！”尤弥尔大喝一声，猛地翻了下去。　　“尤弥尔！！！”　　霎时间，一丝电流划过天空。　　“吼！！！”　　所有人呆住了，因为，尤弥尔变成了巨人？！　　…………　　“快！再快点！”韩吉在队列前方，高声吼道，“马上就到了！”　　“轰隆隆隆！！！”地动山摇的崩塌声疯狂地在风暴中累积着，传播开来。　　“看来，今晚没法儿睡觉了！”　　“全员！准备作战！！！”　　…………　　黎明终于到来了。　　我揉揉眼睛，爬起来。身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我伸手拉住，定睛一看，不由地吃了一惊。　　是利威尔的外套。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甚至连被子都没盖。　　我扶住了昏昏沉沉的脑袋，那里痛的要命。　　“我还挺佩服你的。”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怒气，“看来你认为你已经好了？”　　我抬头看见他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一股无名的火气也涌了上来，下意识地无视了他眼角的疲倦。　　“我怎样用不着你管。”我试图站起来，却有些寒颤，“我又不是小女孩……”　　说着我打了个喷嚏。　　哦……这太尴尬了。我的气一下子全消了。　　“……”他显然也是愣了一下，看着我赌气似的坐回床上，嘴角竟然上扬了一下。　　“喂，笑什么笑。”我没好气地说道，“前线什么情……”　　我又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肺部没感染吧……　　我绝望极了。　　利威尔抿抿嘴唇，站了起来，我正在试着把他的外套紧紧裹在身上，突然感觉脸前一热。我抬起头，看见他那双放大的眼睛正盯着我。　　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我感到一阵暖意。　　“没发烧吧？”他轻轻问道，我发誓我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嗯……嗯。”我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虽然这么说，我觉得整个脸都火辣辣的。　　真奇怪啊……　　他见我脸色不太对劲，把手收了回去：“我去叫医生。”　　“哎，不用不用……”我尝试着叫住他，他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　　“她没有大碍，只是有点受凉了，兵长阁下。”医生把我检查了一遍，向利威尔说道。　　“索菲亚小姐。”奎蒂站在我身边，背对着他们，冲我悄悄地说道，“加油，我看好你哦！”　　我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她吐吐舌头，随着医生出去了。　　“哎……真好啊。”我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嘟囔着，“年轻真好。”　　“你多大？”利威尔转过头来，挑挑眉。　　“……25。随随便便问女士年龄可是很失礼的。”我不满地说道，“衣服还你。”　　他接过去掸掸灰，毫不在意地：“是么，原来你是女士么。”　　“……不说这个，”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双手抱臂，“罗斯之墙到底……”　　他看了我一眼，重新披上外套：“韩吉领着艾伦他们去救援了。战斗大概已经结束了吧。”　　“救援？”　　“米克率领的104期新兵作战班在罗斯之墙南部遇袭，米克战死了。”他的眼神阴沉了下来，“其余人逃去了罗斯之墙附近。”　　“……米克分队长也……”我眼神灰暗了下来，“情况很糟糕啊。”　　“嗯，是啊。而且，如果壁教提供的消息准确，那么……”他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你的猜想就成真了。”　　我本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闻言却诧异道：“什么？”　　“墙壁里，有巨人。”　　我大吃一惊，猛地掀了被子：“你说什么？！巨人？！壁教又是怎么回事？！”　　他抬手抓住被子，眉头又拧了起来：“你还想继续生病……”　　“这不是问题吧！重点是壁教到底说了什么？！”我急道，从床上爬了起来，“不行！我一定要出去……”　　“冷静点，索菲亚！”他提高了声音，我被骇了一跳。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我惨哼一声，栽了下去。　　“哎哟……”我痛得缩成了一团，心肝乱颤起来。　　墙壁内有巨人……壁教真的有秘密瞒着军方……那些巨人……内奸……　　啊啊啊……好痛啊……上帝啊……　　该死的巨人！！！　　“喂！”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怎么了！”　　“胸口……疼……要死了……呜呜……”我脸上眼泪横流，蹭在了他的衣袖上。他理都没理，依旧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他可是……洁癖狂啊。　　我心中的愧疚更加沉重了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坚持住，我去找医生……”他说着就要放开我的手。　　“不……”我死死抓住他，剧烈的疼痛使我的十指近乎变形，狠狠扒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甩开。　　“咳咳咳……”左肺抽痛着，几乎要被我咳出来。我的眼前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漆黑无比。　　我太渺小了，什么都做不到，就只能这样在痛苦中死去吗……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啊……　　我感到自己即将被绝望吞噬。带着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痛楚，被一并吞噬。　　突然，我感到身体一轻，直直撞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头疼欲裂，我只能将脑袋埋在那片温热里，拼命地大口喘息着。　　我原以为我再没机会了。　　上……上帝啊……您何等残酷……　　人类……何其不幸……　　“索菲亚……”我虚弱的听力捕捉到利威尔的声音，“好些了吗？”　　他……是在关心我吗……真稀奇……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把脸埋得更深了点。这时候，我的心里竟然出奇意料地涌出几缕小小的满足感，尽管我知道这并不是时候。　　如果我不是在做梦的话……　　我……不想死！　　我们……还没结束！　　原本被死亡的冰冷所包围的僵硬身躯缓缓地放松了下来，我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利威尔……”　　“嗯，我在。”　　……他在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开始发出啜泣声，胸口依旧憋闷，但痛楚正在褪去。　　“啊，我很好。”我喃喃着，勉强扬起头。　　我感觉到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他弯下腰，呼出的热气在我冰块一样的脸上化开，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我几乎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就想直起身子。　　“唔？！”　　我的嘴唇……撞上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我瞬间反应过来，钻出了他的怀抱。　　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令人尴尬的了……真见鬼……咱们刚才明明在谈正事儿呢……　　我下意识用被子蒙住了脸。我觉得我该量量体温，再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烧。　　我没看到的是，他正定定地看着我，神情好像有点失落似的。　　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尤弥尔……”克里斯塔站在战斗过后的断垣颓壁上，握着她残余的一只手，泪花从眼角涌现，“我的真名，叫作希斯特莉亚。”　　尤弥尔似乎微笑了一下，合上了眼睛。　　希斯特莉亚·雷伊斯，此刻，她终于舍弃胆怯，有勇气面对自己。　　然而，当这名字出现的那一霎那，命运的轮盘开始嘎吱转动。　　存活下来的人们于疲惫中满心欢喜，却无人知晓，潜在的危机即将爆发。　　…………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把被子从脑袋上扯了下来。　　没办法，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啊，那个，意外，意外。”这样想着，我脱口而出。　　语毕，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我在说些什么？我是白痴吗？这种没营养的话只会让他更生气吧……　　“嗯。”利威尔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这个，那个……那个不重要！嗯，重，重要的是现在的具体情报……”我结结巴巴地说着，连带着用手比划。　　“……”他怀疑地盯着我，“你真的没事了么。”　　“啊啊啊，至少现在不痛了。应该还能撑一会儿吧……”我喘了口气，这才有工夫好好端详一下我面前的这个接吻对象。　　看见重重的黑眼圈吊在那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睛下方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难受。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动了动，似乎也在注视着我。　　“不，还是算了，利威尔，你快去休息吧……”我垂下头，装作很累的样子，“我现在想睡觉了。”　　他没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衣服，末了点点头：“睡吧。”　　我趴在被窝里，听见他起身开门出去的声音，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平民破碎的内脏糊了一地的血腥场景，与那被破坏的玛丽亚之墙，罗斯之墙，就会一并出现。　　无尽的谜团包围着我的大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哪怕稍微一激动，也会轻易死掉。　　利威尔每次来看我，也对具体的情况闭口不谈。　　仿佛，我的智慧已经不再被需要，也根本不必存在了。　　难受得想吐。　　任何人都不能接受吧，这种被现实无情抛弃的命运。　　…………　　利威尔觉得自己脚步虚浮的很，好像踩在云端上一般，走的跌跌撞撞，慢慢吞吞。他知道这是因为神经过于紧绷而导致的，不过他从没经历过这样。　　那样的注视竟然能够使他的心跳加快吗。　　为什么她的痛苦能让他心烦意乱呢。　　真该死。　　他突然想起那个人的话：如果不能舍弃情感，就什么也办不到。　　只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她踏向深渊，被上帝那个混账一把夺走吗。　　他办不到啊。　　他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啊。　　…………　　“我们休整一下，马上回艾米哈区。”韩吉吩咐着，站在罗斯之墙上，沉思良久，“不过，墙壁竟然毫无被破坏的痕迹……那些巨人到底是怎样进来的……难道是挖地洞……？！”　　“韩吉分队长！”这时，希斯特莉亚跑了过来，“尤弥尔她……是为了救我们才变身的……所以……能不能请您……”　　“啊，这个我不敢保证。”韩吉扶扶镜框，“不过，我们肯定是不会舍弃她的，毕竟，你可是我们的关键人物啊，克里斯塔。”　　“哎？”　　有士兵将尤弥尔锁在担架上，将她抬了起来。　　“好了各位！我们差不多该启程了！”韩吉转身大喊一声，其他人站了起来，困倦地向她走去。　　艾伦落在了后面，刚想追上去，却被莱纳和贝尔霍尔德叫住了。　　“喂，艾伦。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莱纳的右臂仍打着绷带，他神情异常的凝重。　　“哎？你说吧？”艾伦困惑道。　　“是这样，其实我和贝尔霍尔德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是墙外的地区。”他好像很认真地在同艾伦商量着，“我就是铠之巨人，他是超大型巨人，我们是一类的，都是被注射了那个东西的人。”　　“哈？！喂稍等一下，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艾伦，我们的目标就是你，只要把你带回去，我们就能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家乡。”莱纳不管不顾地说道，无视了艾伦苍白如死人一般的脸色，“怎么样，你跟我们走吧。”　　“喂……搞什么……”艾伦回过神来，面露难色，“就算你们真的是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我也不会就这么说‘好的我们走吧！’这样的吧……”　　“啊……”莱纳脸上突然显出震惊的神情，艾伦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有立刻逃开：“莱纳，贝尔霍尔德，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大家不是刚刚从巨人嘴里逃出生天吗？”　　“我……差点忘了。我们竟然……已经和这种人生活了这么久……”莱纳没有理会艾伦的质问，倒更像是在与贝尔霍尔德交谈着，“已经忘了我们的本能了吗……”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艾伦急了，“快走吧！！！”　　“抱歉了，艾伦，”莱纳突然一把扯掉了绷带，举起了右臂，“为了回到那个家乡，我愿意，舍弃一切！！！”　　艾伦大吃一惊，连忙退后，贝尔霍尔德大喊一声：“莱纳！要干吗？！就在这里？！”　　“上！！！”　　忽然，“噌！”“噗噗！”三笠瞬间砍翻两人，鲜血洒在了她的脸上：“艾伦！快逃！！！”　　“嗞嗞！”这时，空中两道电流飞闪而过，莱纳与贝尔霍尔德在顷刻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城墙上的，巨人！　　…………　　为什么，要舍弃我呢……　　…………　　舍弃情感，这是否永远成立呢……　　…………　　“为了回到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家乡，我的心愿，仅此而已。”　　“莱纳，贝尔霍尔德……你们两个……叛徒！！！”　　…………　　我坐在床上，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我是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的话，想要趁机抢走艾伦，我会在哪里潜伏呢……　　自然是104期新兵作战班了！艾伦对他们毫无防备，最容易中招吧……不知道韩吉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不过之前利威尔说过艾伦他们已经前去救援……　　没来由地，我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像……那天危机爆发的前夕一样！　　“不好……艾伦那边恐怕出事了！”我扔下笔，再次掀掉了被子，匆匆拎起一件马夹披在身上便跑了出去。　　这一次，我决定相信我的推断，和我的直觉。　　“呼哧……呼哧……”没跑几步，这副孱弱的身躯就有了支撑不住的倾向，我咬紧牙关，拼命拿出自己曾经的速度，向楼下飞奔而去。　　希望他还没走太远。　　…………　　利威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迈不动步子。　　他就这么狼狈地挪出了医院，刚想向马厩走去，就听见身后大呼小叫的声音，震得他耳朵生疼：“利威尔！你给我等一下！！！”　　那个蠢货怎么又起来了！　　他气极了，转过头就想数落她，然而却被她堵了回去：“快……快去告诉……团长……艾伦……出事……”　　“什么？”他皱起了眉头，“艾尔文那家伙也在罗斯之墙那里，你在这里瞎咋呼什么！”　　“啊？！”她摇晃着，差点倒下去，他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扶住了她。　　“完蛋了……”她喃喃着，“如果是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就彻底完蛋了……”　　“你说什么？”　　“艾伦……恐怕要被他们……抢走了……”她颤抖着，握着他的手颤抖着，“你去通知一下驻留的军队也好……不管怎样，总之赶紧向罗斯之墙增援！！！”　　“……我知道了。”他不再犹豫，“你赶紧给我回去。”　　“是，是。”她舒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转身摇晃着离开了。　　利威尔转过头，迅速向马厩奔去。　　“我就信你这一次吧。”　　…………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房间的。　　瘫倒在床上，我丧失了力气。　　真希望能帮上他们啊。
　　“听好了，你们现在立刻分成三个小队，前往罗斯之墙增援。这是命令，不要给我有任何议论。明白了吗？”　　“是！兵长！”驻留军队得令，立刻前去收拾了。　　利威尔看着他们鱼贯而出，也站起身来。　　“索菲亚，希望你是对的。否则，我们两个都会很难办啊。”　　…………　　“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巨人会把艾伦抢走？”利威尔很快就回来了，他看起来有很多事情想询问我。　　我费力地撑起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前我有考虑过，如果当年入侵的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就像女性巨人一样潜伏在军团里……然后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缩小到104期新兵班，那么现在艾伦就和他们两个在一块儿。”　　他看起来并未对我大胆的推断感到惊讶。　　“确实，韩吉在出发前也针对这种情况提出了计划。”　　“哎？这样吗？”我吃了一惊，不安地，“这样一来，我的担心岂不是多余了……”　　“不，韩吉的计划是在可控的范围内才能成功的。”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双手，“你的提议，说不准会派上用场。”　　“哦，但愿如此……”我嘟囔着，精神有些萎靡了下去，有点支撑不住了，“喂，利威尔，我先睡会儿，待会儿记得把我弄起来……”我的声音小了下去，就这么仰头倒在床上，意识在瞬间离我而去。　　我终于沉睡了过去。　　因为，我已经尽力了。　　没有办法再做些什么了……　　…………　　利威尔看着她倒头便睡，头疼地把手帕揣了起来：“真不怕再死过去啊……蠢货。”　　他又一次替她盖好被子，靠回椅子上，端详着她那张平和的，没有了痛苦的脸，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吼！”此刻，艾伦所化的巨人正拼命地向铠之巨人发起进攻，但全被它浑身坚硬的铠甲挡了下来。　　“艾伦！扯断它的关节！”韩吉倒悬在罗斯之墙上，冲艾伦大声喊道。　　“吼！！！”艾伦仰头长啸一声，冲向铠之巨人，拼命扯住它的脑袋，一个背摔将它砸在了地上。它迅速挥出一拳，粉碎了艾伦几乎半边的脸部。　　然而艾伦依旧死死缠着它的全身，开始发力，巨大的压力紧紧箍着它的头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咔咔咔……”铠之巨人剧烈颤抖着，眼看头部就要被艾伦狠狠拔下——　　“轰！！！”就在这时，一直留在城墙上的超大型巨人身体一歪，那近乎五十米的骨架上如火山爆发般喷出高温蒸汽，直直向艾伦和铠之巨人纠缠在一起的身躯砸了下去，韩吉等人来不及升空，迅速被蒸汽吞没了。　　“艾伦！！！”三笠忍着仿佛要被蒸熟的痛苦，大声呼喊着，却猝不及防被砸昏了过去。　　蒸汽笼罩下，艾伦早已解除了变身，昏死过去。铠之巨人一把将他和尤弥尔抓在手里，将贝尔霍尔德托在肩膀上，朝墙外的远处跑去。　　艾伦，被夺走了。　　…………　　“韩吉，你还好吧。”艾尔文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罗斯之墙，“你全身被烫伤了，最好不要乱动。”　　“是，是……真该死啊……那两个家伙……竟然把艾伦……”韩吉躺在地上，咬牙切齿，“不过，我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了，估计他们是向巨树之森去了……”　　“艾伦是我们夺回玛利亚之墙的关键，我们绝不能放弃他。”艾尔文凝视着远方一片的朦胧，“集合部队，一定要把他夺回来。”　　“团长！”突然，只听“嗖嗖”几声，几位调查兵团的成员飞身来到艾尔文的面前。　　“……嗯？你们不是没有参加行动的吗？”艾尔文打量了一下他们。　　“报告团长，是兵长让我们率领小队前来增援。”其中一人说道。　　“……是吗。不凑巧，那两个巨人已经逃走了。”艾尔文说着背过身去，“不过还不算太晚，你们去墙下与剩余部队会合待命，我要回一趟总部。”　　“是！”　　艾尔文看着他们迅速下了墙，转头对韩吉说道：“利威尔他……先回去了？”　　“大概是吧……真奇怪，这家伙会这么料事如神？”韩吉怪笑了一声，“我可不信。没准儿……”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诡异却又是如此真诚的微笑。　　“韩吉，你下去好好休息吧。”艾尔文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说着就要离开。　　“啊，稍等一下，艾尔文，我需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　　“笃笃笃。”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索菲亚小姐，该换药了。”　　利威尔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小姐？不会还没起床吧……都这个点了。”他听见门外的嘟囔声，伸手推推那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家伙，“喂，起床了。”　　“……托德……别吵……让我再睡会儿……”她哼了一声，翻了个身。　　托德？那是谁？　　利威尔觉得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僵了一下，他默默地站了起来：“进来吧。”　　“哎？”门外的人傻傻地应了一声，这才抱着一堆药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他向那人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这家伙……那天的话，没讲完吧。　　他边走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兴许是刚睡醒，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利威尔。”冷不丁，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他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眼神恢复了正常，“艾尔文。”　　“你在走神？这可不像你。”艾尔文松开了手，“你在想什么？”　　“嘁，我从没见过你还有这种打探别人心思的恶心癖好。”利威尔冷冷地看着他，“说吧，出什么事了。”　　“艾伦被铠之巨人夺走了。”艾尔文也不恼，转过身去，“我打算联合三个兵团，把他夺回来。”　　利威尔重新皱起了眉头：“那小鬼真多事。”　　“其实你早知道了吧。”艾尔文如鹰一般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盯着他，“那些增援是你派去的。”　　“这个一会儿再说。重点是，你要怎么说服那些只会趴在那里等死的猪猡？”利威尔不屑地哼了一声，“指望他们？”　　“很遗憾，我们调查兵团伤亡太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艾尔文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冷清的楼道里有些森然，“不过你放心，他不会等死的。”　　“……那么走吧，艾尔文，刻不容缓。”　　“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　　“索非亚小姐，该醒醒了！”　　“啊！！！”我突然坐了起来，倒把医生吓了一跳。　　“呼，呼，抱歉……”我摇摇头，断断续续的睡眠使我的精神恍惚。　　“啊，对了，利威尔兵长已经走了。”她说着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请您不要担心。”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并不平静。　　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还是我的判断出错了……　　…………　　“喂，艾尔文。”利威尔坐在飞驰的马上，突然道。　　“怎么？”艾尔文头也不回地问道。　　“索菲亚也是你带进调查兵团的吧。”　　“……不错。她都告诉你了？”艾尔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了然地消失了。　　“嗯。”利威尔的眼神瞟向别处，“不过不是全部。”　　“难得你也会多管闲事。”　　“……嘁。”　　艾尔文将目光投向远方：“马上要到了。”　　“知道了。”
　　我这人大概生来就比较欠揍，我也不清楚，不过大抵是因为我习惯于装傻充愣，导致某人总想把我这根永远搭不上的筋给掰回去。　　但是我呢，同样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为什么这么说呢……瞧吧，虽然我在兵长面前是很服服帖帖的，但是我一点儿都没有想要真正地好好听他的话哪怕一次。　　我还记得，我进入利威尔班之前，艾尔文团长跟我唠唠叨叨，说我们俩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　　现在我对这话是深以为然的，的确，脾气很接近，只是表现形态不尽相同罢了。　　他很稳重，那大概是岁月留给他的痕迹，但同样的，他的个性却也很鲜明。　　而我却不一样，我分明温顺却又异常顽劣的脾性就如孩童一般忽明忽暗，让人头疼吧。　　我想我定格在我那已逝的父母心中的形象，大概是个好孩子吧。他们不会知道我在他们走后一夜之间养成的这种怪癖，或者说，在任何人面前都做足了伪装的习惯。　　伪装自己很开朗，伪装自己有点傻。　　伪装自己很宽容，伪装自己很乖巧。　　这是好事，这能让别人愿意与我交流。但在我独处的时候，或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躺在床上望着浑浊天空中黯然的星的时候，我时常回想起真正的自我。　　懦弱却又冷酷异常。　　何日我卸下所有的伪装，将这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本我大大方方展示在世人面前，便是我失去一切之时。　　我一直这样想着。　　
　　“要我们也出兵？”宪兵团团长奈尔猛地站了起来，“注意你的言辞，艾尔文。难道你想违背王室的意志吗？”　　“奈尔，你先冷静下来。”一直倾听着的总统达塔斯挥手示意他坐下来，“艾尔文，你继续说。”　　“是，总统阁下。我认为，如果宪兵团和驻屯兵团能分出一部分兵力，与调查兵团剩余的部队会师后前往巨树之森，那么，夺回艾伦的可能性就会更大。”艾尔文冷静地说道，利威尔瞪了一眼奈尔，他像被捏住脖子的鸭，脸色涨得通红。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救一个新兵，我想我在审判会上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他身上有值得我们去下赌注的价值，只要我们好好利用这个价值，玛利亚之墙的夺回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哼，说的挺好听啊艾尔文。”奈尔大声道，“可现在呢？你们调查兵团马上可是连罗斯之墙都要拱手送出去了！还在这儿做白日梦呢！”他说着就要起身走人，“你们慢慢幻想去吧，我们宪兵团可不敢奉陪……”　　“嘁，蠢猪。”利威尔用看小丑一般的目光蔑视着他。　　“你说什么……”　　“奈尔，坐下。”达塔斯淡淡地说道，“别忘了我有权辞退你。”　　“……哼！”奈尔重重地坐了下来。　　“嗝……都冷静，冷静一下吧……”这时，匹克西斯往嘴里灌了口酒，满足地打了个嗝，“奈尔，要不要来点？”　　“……不必了。”奈尔硬邦邦地回道，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艾尔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匹克西斯，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达塔斯双手交叠端放在桌上。　　“我的看法么……嗝，那孩子跟我接触过，我挺喜欢他的。”他晃晃手中的酒壶，“他的酒量还真差……哈哈……”　　“喂，老头，这不是酒量差不差的问题吧。”利威尔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有点耐心嘛……这样下去可是找不到老婆的哦……”匹克西斯依旧摇头晃脑着，利威尔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暗骂一声：“死老头。”　　艾尔文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嗝……总统阁下，我看，这事就依艾尔文团长的提议吧。”匹克西斯终于说道。　　“好吧，那就按照艾尔文的提议，驻屯兵团与宪兵团各调派一个50人的作战班……”　　“总统阁下，这件事，我们宪兵团绝不会派兵。”奈尔冷冷地说道，看着艾尔文，“你自己送死去吧。”　　达塔斯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却被艾尔文打住了：“奈尔，你怕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奈尔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如果连希娜之墙都被破坏了，你是否还有像现在这样的自信。”艾尔文眼神晦暗，“是眼睁睁看着希娜之墙被破坏，还是夺回玛利亚之墙，选择哪一个，你心里有数。”　　奈尔的呼吸声粗重起来。　　“……哼！”最终，他怒哼一声，“我会安排的！”说着，他也不理众人，直接摔门而去。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达塔斯怒气冲冲地看着被摔上的门，“这宪兵团仗着王室，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利威尔瞟了一眼老人很不好看的脸色，沉吟不语。　　奈尔他……真是怕死么。　　…………　　“利威尔，你不跟我们一起去罗斯之墙那里？”艾尔文出了总统办公室，转头问道。　　“嗯，我现在这副样子，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依旧直视着前方，“喂，戏演的不错。”　　“多谢。能得到你的夸奖也真是不容易。”　　“……理由我就不多问了。”　　“好，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了。”艾尔文点点头。　　“了解。”　　…………　　“所以，团长已经带着联合部队出发去前线了吗？”我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那样就太好了，加上原先就在前线的部队，足有百来人了吧。”　　“那种巨人可不是用人数就能战胜的。”利威尔淡淡地说道。　　听着这话，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望。　　那样的话，我的行为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　　他是在嘲笑我的愚昧吗……　　“……对了，宪兵团居然也出兵了吗？真是不可思议。”我勉强转移了话题，“我还以为他们会竭力反对……”　　“呵，他确实这么做了。”他嘲弄地眯起眼睛，“迟早成为巨人的排泄物。”　　“哈哈。”我挤了一个微笑出来，“巨人没有那个东西的，这是常识吧？”　　“……嘁。”　　他有点恼羞成怒似的瞪着我，我保持着那样空荡荡的笑容，转头看向窗外，却讶异地发现天空开始泛白。　　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不知何时起雾了。露水的结晶迅速阻隔了我眺望远方的视线，一派混混沌沌迷迷朦朦。　　仿佛被笼罩在布满灰尘的玻璃壳中，令人窒息。　　我空洞地收回视线，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见我没有反应，收起了情绪，转过头来，“你还是不舒服？”　　我没有回答。　　这样下去，他们连赶路都做不到，还谈何反击……上天也在与我们作对吗？　　距离艾伦被掠走已经过了大概多长时间了呢……虽然说那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大概也受了重伤，但那是很快就能恢复的吧，对于巨人来说。　　如果……那样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我看上去大概是脸色差到了极点。　　我们可是一开始，就把一切赌注压在了那个小子身上啊。　　不……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以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派不上大用场。　　如果我能想到更多……如果我能真的预知未来就好了……但我不能。　　现在，大雾把时间进一步拖长了……我还能做什么？　　不……我自始至终，只会嚷嚷，让别人担心，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到吧。　　我祸害了多少身边的人呢……　　真是个……废物。　　废物。　　“喂，索菲亚，”他听起来很不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我厌弃，“你又在瞎想些什么。”　　“是吗，你是想连我瞎想的权力都剥夺吗。”我突然冷冷地抬起头，“您还是回总部待命吧，反正我什么也做不到，您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跟我废话了，好好养伤吧，兵长。”　　他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诧异的表情，一下子站了起来。隔着那外衣，我仍本能地感到他的左脚仍在轻微颤抖着。　　他没有发火真是令人吃惊，不过我想我已经将那种东西抛到了脑后。　　我说过的吧。何日我卸下所有的伪装，将这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本我大大方方展示在世人面前，便是我失去一切之时。　　到那时，我便可以像头疯癫的野兽一样大声怒斥这世界，然后如一潭死水一般就此沉寂。　　永远，永远不再醒来。　　“您大可以像从前一样骂我一顿，让我滚回猪圈里好好清醒一下。”　　我把嘴唇咬得发白。　　……他那句话是无心的，还是有心的呢。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把指甲捏得近乎折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止不住去想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变得易怒起来。　　像个白痴。　　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献出心脏。　　浓雾将我勒紧，包围。我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那么干脆恢复从前的模样吧。　　可那样就很好……吗？　　我不知道。我本应愤怒的心中却异常的茫然若失。　　利威尔的双目略微有些失神地望着我这边，我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看清了那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的——　　失望。　　我的心猛地刺痛起来，疼得让我几乎昏厥过去。　　尽管我看上去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不要……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值得……我不值得……　　我的胃痉挛起来，混合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仿佛要将我压榨干净。　　我在干什么啊……真像个蠢货……　　丢人显眼的白痴。　　这是本我吗，还是我已经疯了呢。　　这样的我，果然还是离开的好。没用的，没有什么可以救赎这隐瞒了五年的罪过的，没有什么可以做到……　　“请您走吧……我想……您现在是违背上面的命令的……吧……”　　“请……请为了您的大义，继续向前吧……”　　“走吧！！！”　　
　　“请……为了您的大义，一心向前吧……不要为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停下来啊……”　　“前方的路……还需要您来开辟吧……您可是……我们的仰仗啊……”　　这番充斥着一股子大道理的话让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仿佛回到了当年被教官训话的时候，我对这种慷慨激昂的大话总是嗤之以鼻。　　我在干什么……　　肮脏的东西……哈哈。　　我承认，这样的形容反倒让我心安了些许。　　“……”利威尔没有开口，我低下头，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他的神情。　　他就这么沉默着。　　“喂喂，听见了吗？听见了就别站着了啊！走啊！”我把头使劲埋了下去，“我……不值得。”　　因为我肮脏，因为我对别人的感受无动于衷。　　他这样爱干净的人，四年前就应该把我一脚踹出去啊。　　他依然没有回应。　　我早就学会了嗤笑傻子，但此刻的我却成了昔日我嗤笑的对象。　　骄傲使我的泪水不会轻易落下，但我的腰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那份大义面前挺直。　　我是废物。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家庭，葬送了自己的挚友。　　那么就让我再次，将自己那种幻想掐灭，坠入深渊埋葬吧。　　我畏惧了。我懦弱的双手什么都挽不住吧。　　他说得对，很对。我的大脑在紧要关头总像鸡肋般无用。　　我总喜欢后悔，但总是屡教不改啊。　　命运总喜欢将我送上高空，然后松开手，我每每渴望展翅飞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坠地，摔得遍体鳞伤。　　我该怎么办才好？人们惨死的哭嚎久久地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那其实，是我的哭嚎。　　“蠢货。”他终于开口了，冷淡的口气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样。　　“你在指望我一个人能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下来么？”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确实这么认为，而且，不止我一个吧。　　“你可是人类的希望……”　　“闭嘴，”他用像是在训一个刚入伍的新兵的口气打断了我，“你来这里准备干嘛的？给我一个答案，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吵吵嚷嚷就是你的能耐吗？！”　　我一惊，眼前一晃，四年前的那一瞬间飞闪而过。　　…………　　“喂，你叫什么。”　　“索菲亚·卢塔斯，兵长。”　　“你来这里准备干嘛的？如果是为了偷懒的话还是趁早滚蛋吧。”　　“哦……不行，是艾尔文团长叫我来的，我不能滚蛋，兵长。”　　“……嘁。这理由真是蠢到家了。”　　…………　　“为了胜利，兵长。”我缓缓地说道。　　“……什么？”他似乎顿了一下，依旧用极其严厉的声音说道，“再说一遍！”　　“为了人类的胜利！！！”我抬起头，大声喊道，“为了那样的惨剧不再发生！！！为了自由！！！”　　“哼，这不是叫得很响亮么。”他抱着臂，并不高的身形却透出一股伟岸，“那你刚刚在干什么？认为你做不到吗？”　　我咬紧嘴唇：“我……”　　“你还能做到什么？”他皱着眉头，那双眼睛里的威严让我忍不住颤栗，“动动你那不够用的脑子，好好想想吧，你还能做到什么。”　　我张张嘴，欲言又止。　　“听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顾忌。”他沉下声，“既然你选择了这里，就给我走下去！”　　走下去……吗？　　…………　　“我是艾尔文·史密斯。你的名字呢？”　　“……索菲亚。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这样，索菲亚小姐，我们来谈个条件吧。我可以让你的弟弟进入富人的家庭生活，并保障他的安全，而相应的，你要加入调查兵团。”　　“……好，我答应你。”　　…………　　啊，回想起来了。尽管这不是我的初衷，但这里确实是我自愿来的。　　是吗，我应该走下去吗。　　“担忧没有错，但是不能太过分了。”他见我有些动容，稍微缓和了一点，“没有人会不犯错，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会如何。如果看不透，就去坦然接受吧。”　　坦然……接受……　　“如果……如果是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你……会接受吗？”我轻声道，闭上了眼睛。　　我乞求着，乞求着他的回音。　　“嗯。如果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白痴。”　　他原本板着的脸松了下来，低低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我错了。”我怔了半天，嗫嚅道，“或许……是我压抑了太久了。”　　啊，没错，太久了。　　二十年了，我伪装了整整二十年。　　“不，你没有错。”他似乎是听出了我话里包含的东西，慢慢地坐了下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不后悔。”　　“后悔？”我看向窗外的迷雾，“后悔什么？”　　“你最初的选择。”他淡淡地说道，神色隐隐充斥着矛盾。　　“……那个啊，”我苦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的。”　　“……是吗。”他将左手搭在椅背上，也侧过身去看着窗外，“……我也是。”　　这样的答案令我震惊，我似乎，还保留了某种不知名的情感。　　我好像，并非一无所有。　　…………　　“艾尔文团长，雾散开了！”　　“好！”艾尔文点点头，迅速翻身上马，“趁现在立刻赶往罗斯之墙会合！前进！”　　“是！”　　马的嘶鸣声震碎了混沌，联合部队重新迈开铁蹄，向战场飞奔而去。　　…………　　“你是说，法兰和伊莎贝尔，也……”　　“嗯，被奇行种杀死了。”利威尔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我瞧见他的左手正死死扒住了椅背，似乎有些变形。　　我揉揉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命运让他没有父亲，失去母亲，被人收养又被抛弃，二十几年来都无法得到来自地面的阳光。　　我啊，原来一直是……幸福的啊。　　“……那时候，我的身体里突然涌现出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去杀了那个混蛋。”他慢慢地说着，似乎在等我回想完毕。　　“……奇怪的感觉？”我惊讶地放下手，“什么？”　　“说不上来，类似于觉醒一样的吧，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很清晰的战斗意识。”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却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跟你的恢复能力很像，远超常人。”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差点咬了舌头。　　“我的恢复能力？可那东西难道不是天生的吗……”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也皱着眉头，看上去好像也想不明白。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哎，别想了，我总感觉瞎猜是猜不到的。”我干脆把那玩意儿抛到了一边，沉闷下来，“其实吧……我来到这儿也已经五年了。”　　他不再多言，抬起头，静静地听着我发表感慨。　　“五年没见我那弟弟了。”我把手环在膝盖上，“他今年大概7岁了吧，不知道长高了多少呢。”　　“嗯。”　　“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他一面。”我喃喃着，“至少让我向他道个歉吧，我终究欠他的。”　　“然后让他好好活着吗……我也搞不懂我在想什么呢。只不过，命运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吧。”我遗憾地笑着，“我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啊……甚至……连他是否真的活着……”　　“艾尔文不会食言。”他淡淡地说道。　　“……但愿。”我的脚碰上了地板，站了起来，“不过，我们大概也算是……一类人吧。”　　他不置可否，也站了起来。　　命运多舛的那种。　　我感慨万千。　　这时，一缕阳光突然钻了进来，在我脸上晃了一下。　　“咦，雾散了？”我疑惑地挪了两步，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户。　　暖风一下子灌满了整个房间，带着久违的湿乎乎的气息。　　我深吸口气。　　“太好了，利威尔，放晴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嗯。但愿。”他轻轻哼了一声，“喂，索菲亚。”　　“哎？”我愣了一下，转过头。　　“下次不要用肮脏这个词了，你……很干净。”他那双灰绿色的瞳眸静静地注视着我，缓缓的声音随着阳光一同流淌而下，带着一种异样的温和。　　我哽住了，不知名的液体顿时有了决堤之势。我强忍着，怕他笑话。　　满屋子只留下我一人的啜泣声。　　“……是。”　　
　　我呆呆地回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对我这个一直以来都是脏兮兮的家伙来说，这还真是无上的荣耀啊。　　不，其实，我真正在乎的，是那句话里郑重的包容。　　无论是这具饱经挫折的躯体，还是这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抬手抹去了眼角那些我发誓绝不存在的东西，心中愈发感激。　　这样的他，或许……他所带领的一切，真的值得我去献出心脏，也说不定呢。　　…………　　“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艾尔文站在浩浩荡荡的联合部队前，大声道，“虽然艾伦被铠之巨人夺走，但他也留下了线索，我们立刻前往巨树之森，趁巨人还没走太远，将他夺回来！”　　“在此，就由我，艾尔文·史密斯担任总指挥。我希望，所有军团，都能摒弃成见，同心协力。”　　“让我们为人类的未来，献出心脏！！！”　　“敬礼！！！”　　罗斯之墙内，第一次响起了整齐而高昂的回应。所有士兵举起双手，右手敲击在胸前，发出有力的回声。　　那是人类反击的号角声，那象征着，不屈的灵魂！　　坠地的鸟儿，此刻，终于盼来了疾风的降临！　　“团长！起重机已经准备完毕！”　　“把马匹运送到墙外，所有人检查自己的立体机动装置！”　　“是！”　　…………　　来自墙壁外的风吹拂起我的头发，它们飘散起来，在阳光下褪去了浅棕色，添了几分金丝。　　当然对我来说，我的头发只是堪堪过肩，即便是这样优雅地飘起来也显得毫无美感可言。　　亦或是说我现在没心情去管它们。　　利威尔斜靠着墙，黑色的短发无风自动，眼睛眯起，大概是在考虑事情。　　我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隐晦与斜阳并济的天空，心中的忐忑虽缓解了不少，但仍旧存在。　　老实说，这次联合部队的行动，虽然在人数上可谓是空前绝后，但在质量上可不一定……我可是大肆嘲笑过宪兵团那些家伙们糟糕的技巧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幻想着一生中连巨人都见不到几回，指望这样一群人真是活见鬼了。　　“说起来，团长为什么要宪兵团也出兵啊……找驻屯兵团不就好了。”我絮絮地说道，“匹克西斯司令也比那个宪兵团团长好说话吧？”　　“……嘁，那个死老头。”利威尔回过神来，突然愤怒了起来。我撇撇嘴，真不知道老人家哪儿惹他了。　　“所以团长究竟在想什么？”我重新转过身去，“虽然我对宪兵团没什么好感，但让他们去活活送死未免也……”　　“哼，是时候让他们回想起来了，那群猪猡。”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地说道，“你觉得，是他们重要，还是艾伦重要？”　　我难得拧起了眉头，却不再说话。　　艾尔文团长总是这样，真是个冷酷的家伙。　　他为了人类的未来，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曾经我第一次参加壁外调查的时候……”利威尔突然说道，“艾尔文那家伙叫我注意物资的多少，而不是同伴的性命。”　　“这家伙总能看到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沉默片刻，艰难地点点头。　　就如他所说，哪怕抛弃名誉，抛弃人性；哪怕再卑劣，再无情的手段——　　艾尔文团长他，都能够坦然接受。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胜利。　　…………　　“你最好不要乱动，艾伦。你现在可是连修复都无法完成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尤弥尔早已醒转过来，狭长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对现状的担忧。　　或者说，除了希斯特莉亚，她什么都不在乎吧。　　艾伦盯着自己直冒白汽，却迟迟未能修复完全的双臂，惊恐万状：“怎么会……怎么会………莱纳！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抱歉，艾伦，因为当时迫不得已，所以一不小心把你的双臂扯断了。”莱纳与贝尔霍尔德站在另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俩，“尤弥尔说的没错，你最好还是不要想着逃走了。”　　“不……这不可能……”艾伦拼命地想要催动力量，却力气透支，一屁股坐倒在尤弥尔身旁。　　“你看，艾伦，这里是巨树之森。即便我们能恢复然后逃跑，却也会因为太过虚弱而被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们给分食的。”尤弥尔压低声音，悄悄在艾伦耳边说道，“而且，贝尔霍尔德我不确定，但莱纳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艾伦眼神一凝，停止了挣扎，像是在考虑着。　　莱纳见艾伦停下了动作，便又大声道：“艾伦，放弃吧。你根本不是人类，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自己也很清楚，又何必这样执着呢？还是跟我们回去吧，等你跟我们回到家乡，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尤弥尔凝神细听着，似乎知道些什么。　　艾伦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眼去，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莱纳见他并不回答，也不恼，很有耐心地坐了下来，向贝尔霍尔德说道：“贝尔霍尔德，这次回去，我们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他的神色有些如释重负，更有些欣慰的喜悦：“五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但是，阿尼她……”贝尔霍尔德面露难色，“他们……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吧……”　　“……只能另想办法了。只是，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得够好了。”莱纳倚在树上，似乎很迫切地说道，“升职什么的姑且不谈……至少，我们不用再回来这里了吧？我觉得，这是我们作为战士……应得的吧！”　　“莱纳……”　　艾伦冷静了下来，听着那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一时间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意思。　　这时，尤弥尔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突然说道：“你在害怕什么，莱纳？怕那些人把你的这种力量……”　　“闭嘴！这不是你该管的！”莱纳怒吼一声，然而他眼中的畏惧显而易见。尤弥尔闭了嘴，不再多言。　　艾伦一直垂着头，暗暗地将这些记在了脑海里。末了，他抬起头：“喂，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总感觉只有我一人还被蒙在鼓里啊……既然，莱纳你说我们是一类的……那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并不是逃脱，而是尽全力把他们口中神神秘秘的东西记忆下来！　　无论他是否能够逃脱……他都要赌一把！　　“……现在还不是时候，艾伦。”莱纳像是有些顾忌似的，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那些调查兵团的应该快要追上来了。”　　艾伦心中一惊。　　他们……会来救我吗……　　不，不行！不能这样！　　必须拖延时间……不能这么快就离开！　　“什么啊，莱纳，我们都快晒成干尸了，哪还有力气走啊。”尤弥尔挥挥自己仍然残缺的右臂，淡道，“你们对这具身体的掌握度还真是高啊……”　　“反正我们也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尤弥尔，就听他们的吧……”艾伦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头，不顾她吃惊的眼神，努力地摆出一副白痴似的楚楚可怜的神情，“拜托了……轻一点吧……至少照顾照顾我也好……”　　“什么啊你这家伙，突然变了副模样似的……真让人受不了……”尤弥尔打了个寒战。　　莱纳似乎也被恶心到了，头痛地，“好吧好吧，你是吃错药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驾着立体机动装置跳下树梢，向艾伦靠近。　　艾伦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怒火。　　当莱纳的手伸出的那一刹那，他突然一拧身，猛地扑了上去，整个身体直直撞在了莱纳的身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艾伦趁机张开嘴，对着那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莱纳拼命抵住他的下颚，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混蛋！叛徒！你们该死！该死！！！”此刻，艾伦像条疯狗一般，疯狂地在那条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地咬痕。　　“松口啊艾伦！”莱纳情急之下，一巴掌切在了他的后颈处。　　“唔……”　　最后一刻，艾伦仿佛听见了贝尔霍尔德惊惧的呼喊声：“莱纳！他们来了！！！”　　好极了……　　他倒了下去，周遭陷入一片混沌。　　
　　那些前赴后继的身影向着巨树之森扑去，仿佛要将那些背叛往昔的仇敌吞没在滚滚汹涌之中。　　让他们尝尝，背叛的代价！　　…………　　莱纳与贝尔霍尔德于慌张中拉起昏迷过去的艾伦和同样开始颤抖的尤弥尔，开始在巨树间逃窜起来。　　“希斯特莉亚……不……她一定会跟来的吧……”尤弥尔趴在贝尔霍尔德的背上，喃喃着，双目失神。　　“别管了！尤弥尔！”莱纳背着已经手脚已经被绑起来的艾伦，转头大声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我们都没办法带走希斯特莉亚了！另想办法吧！”　　尤弥尔硬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暗红的色泽在森海的幽冥中忽隐忽现，显得格外狰狞。　　“不行！你们得答应我！”她突然怒喝一声，一把勒住了贝尔霍尔德的脖子。　　“！！！快……放手……”　　“赶快答应我！现在就去接她！”尤弥尔不顾他痛苦的挣扎，手上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带她一起走！我就加入你们！！！”　　“不行！我们就要被追上了！”莱纳依旧不肯松口。　　尤弥尔恶狠狠地瞪着他，用她那已经恢复的双手死死掐住了贝尔霍尔德的后颈：“那就没得谈！我以为我不能夺了他的立体机动装置吗？！”　　莱纳看着拼命扭动着，快保持不了平衡的贝尔霍尔德，咬咬牙。　　“好！”　　…………　　“长距离索敌阵型，展开！”　　艾尔文团长双臂平举，将近百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沿着既定的路线分散开来，很快便迎上了位于巨树之森外的第一批巨人。　　“绕行吸引巨人！诱敌班准备进入！援护班随后跟上！”　　“是！”　　所谓诱敌班，实际上就是那些104期的新兵。而那韩吉所说的重要人物，希斯特莉亚，也在其中！　　艾尔文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　　“尤弥尔！”刚刚恢复真名不久的希斯特莉亚在巨树间飞速地穿行着，很快便将同伴甩开了一大截。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能像这样优秀地驾着立体机动装置，心中充斥着无穷的战意。　　这份战意，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存在的呢？那样一个乖孩子克里斯塔·连兹，能够做到吗？　　“克里斯塔！太快了！慢点啊！”康尼在她背后大喊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自从那天他在家乡见到那个长发如金色瀑布，闪烁着刺眼的寒光的巨人；那个对他露出怪异但温和的微笑，用奇怪的腔调发出“欢迎回家”的巨人，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再奇怪，也不再能令他恐惧了。　　因而此刻，他完全能够理解克里斯塔的心情。　　他们都是牺牲了什么，从而得到了当下的改变吧。　　“康尼，叫错了，我叫希斯特莉亚。”她放慢了速度，二人会合一处。　　“哈？什么啊？”　　希斯特莉亚正要解释，突然，“噼啪”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凭空而降，二人急忙向两边闪开。“轰隆！”漫天的尘埃被一只细长的巨掌拨开，一张丑陋而矮小的脸出现在二人眼前。　　“尤弥尔！”希斯特莉亚呆怔片刻，欣喜地大喊出声。　　尤弥尔所化的巨人却并没有动作，一双漆黑的巨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喂！丑女人！发什么呆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咱们赶紧走啊！”康尼飞上前去，稳稳落在那毛发丰盈的脑袋上，大声嚷嚷着，踢了几脚。　　尤弥尔依旧毫无反应，只是鼻息开始粗重起来。　　“尤弥尔！是我！”希斯特莉亚急切地一拉绳索，向尤弥尔荡了过去——　　“吼！！！”　　霎那间，尤弥尔猛地张开那张血盆大口，一下将希斯特莉亚生吞了下去。　　“？！！”康尼吓呆了，尤弥尔一仰头，他被狠狠甩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射出绳索，险险倒挂在树上。　　尤弥尔转身迈开四肢，大步而去。　　康尼目眦欲裂，怒吼着：“尤弥尔！混蛋！！！”　　……为什么？她要干什么？　　…………　　三笠坐在马背上，一双黑瞳因极度的焦虑而放大。她绷直了全身，仿佛没有感觉到疲倦和伤痛。　　她不能放松，更不能倒下。　　明明说过的，那天发过誓的，要保护他，结果却总是食言。　　没用的东西！白白糟蹋这身体里的力量！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纵马飞奔。　　她不能停下！　　“三笠！三笠！慢一点！这样下去，阵型会被破坏的！”突然一人驾着快马追上了她，三笠回头一看，是汉尼斯大叔。　　“……大叔。”她低声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放心吧，那小子已经长大了。”汉尼斯大叔笑笑，看向远方的斜阳，“就像从前那样吧，把他带回来。会没事的。”　　三笠下意识拉拉脖子上的那条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嘴角边怀念的笑意。　　“嗯。”　　…………　　旷野之上的平静，随着一声冲破森林的巨响，被彻底打破了。　　“轰轰轰——”铠之巨人浑身包裹着热蒸气，向远处奔跑而去。　　“目标出现！准备作战！”　　随着铠之巨人的气息显现，巨人潮迅速从巨树之森中涌出，在旷野上肆虐起来。　　前方的部队一个措手不及，瞬间被阻断，与后卫失去了联系。　　“小心！尽量绕过去，向铠之巨人靠近！”　　马蹄声在旷野上被放大，传远，似暴雨般急促，随着艾尔文团长一声令下，恶战开始！　　“噗噗噗！”一时间，绳索飞舞起来，极速收缩的刺耳摩擦声与刀刀入肉的血腥气息在残阳下显得格外悲壮。　　鲜血淋漓，顷刻间染红了这片原野。这滚烫的液体，既来自那些蒸腾着热气的赤裸躯体，也来自那些凄厉的哭喊声背后。　　“团长，前方的部队开始出现伤亡！”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毕竟是驻屯兵团和宪兵团的成员居多，他们还是不能与调查兵团的战力相比啊。　　艾尔文这样想着，眼睛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继续前进，一定要追上铠之巨人。”　　他冷冷地命令道，甚至连声线都不曾颤抖。　　牺牲只是必要的。玛丽亚之墙夺回一战，再多的牺牲都绝不会比得上一个艾伦。　　那么，孰胜孰负，成败在此一举！　　…………　　“我从这里绕过去！”三笠一勒马，迅速改变了方向，绕开前方的战圈，向铠之巨人庞大的背影追了过去。　　“三笠！我也去！”阿明大喊一声，撇下汉尼斯大叔跟了上去。　　汉尼斯大叔想喊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而他，已经没资格去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了。　　…………　　“站住！！！”康尼一直追在尤弥尔身后，亲眼看见她跳上了铠之巨人的肩膀。　　他只觉得浑身如抖糠般颤抖着，愤怒到了极点。　　今晨发生的一切仍旧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化为了愤怒的根源。　　尤弥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救了我们吗？现在居然把克里斯塔给……可恶！！！　　“康尼！”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声将他唤醒，是让的声音。　　“让！莎夏！”康尼朝他们挥手，一眼又瞥见正骑马飞速赶来的三笠与阿明。　　“太好了！大家都来了吗！”　　三笠弃了马，猛地将绳索甩了出去，钉住了铠之巨人被肌肉覆盖的背部，腰板一挺，顺着绳索的收缩，直接冲了上去。　　“废话少说，我们上！把艾伦那个混蛋抢回来！”让迫不及待地大喊一声，众人围着铠之巨人，飞身而上。　　铠之巨人似乎急着保护无法变身的贝尔霍尔德和艾伦，双手只顾着护在胸前。　　尤弥尔见状，一张嘴将希斯特莉亚吐了出来，将她举在头顶上，发出奇异的吼声，却显得有气无力。　　“上！！！”　　
　　“哧哧！”　　无人阻拦的情况下，想要抓住一个直线移动的巨人却也不那么容易，更别提那是铠之巨人，一身几乎覆盖全身的铠甲足以让他高枕无忧。　　但很可惜那是104期调查兵团，是存活下来的，新兵中的佼佼者。　　更是一群最熟悉他的人。　　“砍他的脚踝！”阿明大声指挥着，多日的鼓舞之下，他似乎已经渐入佳境。　　“噗噗！”下一秒，铠之巨人浑身一震，脚踝处便多了两道伤痕，滋滋作响，却没有血液喷出。　　“不行！阿明，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