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护身符佩戴禁忌听说是预言获得,具体怎么弄

流放之路寻宝者的心眼黑曜护身符属性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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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橘色的烛火忽高忽低地跃动,仿佛要竭力跟随男人呼吸的节奏。  黑暗包裹着这方寸之地,男人铁铸一般的身躯纹丝不动。  黝黑的手臂上,华丽精致的纹身在黄金战甲的熠熠映衬下,更为夺人心魄。  男人睁开双眼,银蓝色的眸子让人无法对视,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狼头人身的怪物?  殷黎呼吸一滞,想喊却喉头发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男人凝视着面前的一座黄金天枰。  天枰左侧的托盘上是一片白羽,右侧托盘上则是一颗血红的心脏,而天枰居然没有偏向任何一边。  “普拉美斯,你有着高贵的灵魂,你通过了审判。”胡狼头男人不容置疑地说道。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不可见的极地,威严而冷峻。  “可我辜负了一个人。”心脏突然快速跳动,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还需要救赎?”  “是的,阿努比斯神。”心脏搏动地更快,红绿交缠的血管似要迸裂,“请给我一个机会。”  男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握紧手中的权杖,“你确定能战胜你的宿命吗?”  “以对拉神的忠诚起誓,我会全力以赴。”  “你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说完这句,铁塔一般的男人静默了。  他闭上眼睛,微微颔首,口中轻念咒语。  片刻,他猛然抬头长喝一声,露出白色獠牙。  银蓝双瞳逐渐变成与烛火一样的金色,双目射出一道道金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天枰渐渐消失不见,男人双手合十,阖上双眼,竟然瞬间凝成一尊黑曜石石像。  白羽缓缓向上飘去,托住心脏的托盘向下一沉,发出一声巨响……  殷黎微微抽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就从梦中抽离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是最近材料看多了脑细胞过于活跃?”  脑袋发沉太阳穴发紧,还想继续睡却浑浑噩噩始终睡不着。  “算了,不如起来继续写论文好了,谁让自己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呢?”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殷黎揉着眼睛准备起身开灯。  可刚睁了一只眼,就隐隐约约看见房间里有两个黑影。  殷黎吓得清醒了大半,顿时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使劲看。  月光透过墙壁上方的小窗射进屋内,两个黑影都弓着腰,似乎在快速翻找着什么。  “有贼!”殷黎冒出第一个念头。  “继续装睡!”殷黎冒出第二个念头。  早在出国之前,父母就千叮万嘱,女孩子出门,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万一遇到小偷或是劫匪,赶紧乖乖交出现金银行卡,千万别做无谓抵抗,保命要紧!  可头一次遇到入室行窃,殷黎慌了,手心后背冷汗直冒,咬着嘴唇压抑着哭喊的冲动。  珍妮呢,她那边怎么样?  希望他只劫财……要是他动我,我就拼命喊。  我把电击器放哪儿了?呜呜,怎么不把辣椒水放床头呢?  ……  一瞬间,殷黎脑子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只能屏息凝神,半闭着眼睛观察。  其中一人似乎对房间内部很熟悉,借着月光也能及时避开家具。  翻找东西时也只是发出细微声响,如果房间里的人在熟睡的话,是绝对不会被吵醒的。  知道旅客随身现金少还要来偷,也许只是贪图小便宜的惯偷。偷点钱包、相机什么的之后就该走了吧。  继续保持,千万别被他发现&.&  殷黎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两手紧紧抓住床单,大气也不敢出。  高一些的黑影翻找了一会儿以后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停下来,走到同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里的物件递到他眼前。  矮子赶紧拿过物件,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转头看向单人床。  瞬间,殷黎吓得赶紧闭上眼,尽量把呼吸调地均匀一点,生怕窃贼看出什么破绽。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声响。  殷黎感到背上全湿透了,呼吸也开始滞重起来。  正在纠结要不要眯着眼再看一下窃贼是否还在的时候,殷黎突然感到腿上传来一阵温热。  顿时,殷黎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天!这千刀杀的死流氓……”  那只手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地摩挲着殷黎的腿。  虽然隔着薄被和睡衣,但殷黎还是觉得恶心一阵阵袭来。  就这样躺着让他占便宜?万一他得寸进尺怎么办?  他会不会有刀?我要是反抗会不会马上就被他杀了?  一念至此,殷黎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后悔当初没跟珍妮要个标准间。  这以安保著称的酒店这么轻易就让窃贼混了进来?……  要不,跟窃贼谈判?  天,谁知道他懂不懂英语,万一只会阿拉伯语该怎么办?  心中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而那只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正当殷黎准备趁人不备猛力一推的时候,那只手又开始了动作,力道逐渐加大。  耳边甚至传来略微沉重的呼吸。  发丝随着那人喷出的气息在脸上来回轻扫,一时间奇痒无比。  他们都没有蒙面?难道不怕被看到?  此时,殷黎心中的害怕已被恶心和愤怒取代。  她握紧双拳,暗暗汇聚全身的气力,准备大喝一声推开这无耻之徒。  只要能跑进洗手间反锁门,再大声呼叫,应该就能脱离险境了吧。  “我知道你在装睡。”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切又变得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殷黎条件反射般猛地睁开双眼,一张陌生的大圆脸近在咫尺。  半明半暗的阴阳脸看不清五官,只能感觉到那双三角眼中狡黠的笑意。  让我看见他的脸?!  难道,难道他想谋财又害命,杀人灭口吗?  事已至此,殷黎反而冷静下来,谈判才是最后一线希望。  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话,那人却迅速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  殷黎吃痛,忍不住张口“啊”了一声。  几乎同时,一大团布就被野蛮而快速地塞了进来,一下就堵到嗓子眼儿。
  殷黎一阵干呕,再也不想束手就擒,使出全身力气猛推。  窃贼似乎没想到殷黎会奋起反抗,一不留神被猛地推开了些许。  他冷哼一声,马上反扑过来将殷黎上半身牢牢压制。  殷黎动弹不得,胸闷气短,只好双手乱抓,双脚乱踢,无奈腿脚竟然不听使唤,只能微微动一动脚趾。  这时,殷黎才真正被吓到了,惊骇到极点,只能“呜呜呜”拼命发出声音试图呼救。  爸,妈,殷明!  我就要死了,一句话都没留给你们就要死了!  雷姆教授,我们没法在中国相聚了。  珍妮,珍妮,你为什么睡得那么死!!  什么是欲哭无泪,什么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回殷黎完完全全体会到了。  “啊!”男子猛地叫了一声:“臭丫头,竟敢抓伤我!”  骂骂咧咧地,男子更加凶狠地压住殷黎,将她的双手按住拿绳子捆起来。  几分钟的猛烈挣扎,几乎耗尽所有气力,殷黎除了来回扭动脑袋,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别的反抗。  男人点了灯,让同伴看着殷黎,自己则坐在桌边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刚找到的东西。  殷黎原以为他要偷的是自己包里的相机、钱包,没想到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厚本子。  这两人一胖一瘦,都穿着黑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胖子急切地翻看本子,脸上未干的血迹也顾不上擦,一会儿目不转睛,一会儿快速翻阅。  屋子以及里面的家具摆设,完全不是当初入住的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绑架?勒索?  殷黎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间土屋的。  半晌,胖子热切的表情逐渐变冷,气急败坏地冲到床边一把扯掉殷黎嘴里的布团:“塞尼德把矿脉图藏到哪儿了?说!”  嘴里骤然一空,脸颊酸痛无法言语,完全不知道这个暴怒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没人给你撑腰,我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快说!”胖子双手撑在殷黎身侧,那鹰钩鼻差点碰到她的脸。  “咳咳……不知道……”  “信不信我马上强了你,再放火烧了这屋子!”胖子目露凶光,不耐烦地打断殷黎。  殷黎本能地闭上眼,真是无语了,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脉矿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想着怎么跟窃贼周旋,突然“咚!”的一声巨响,身上骤然轻了。  接着,“咔嚓”一声脆响后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  “奈菲尔!奈菲尔!”  手腕儿上一松,绳子被解开了。  一双温暖的手掌扶着自己的双肩轻轻摇晃,耳边传来浑厚而隐忍的呼喊。  这一番折腾,殷黎已近虚脱,身体好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随风盘旋;又好像一团浮萍,在漩涡中忽上忽下。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双关切的眸子。  “奈菲尔?”  这是在叫谁?  摆脱了束缚,殷黎撑着床慢慢坐起来,狰狞的黑衣男人滚在了床边。  面前的男人又是谁?殷黎不由得往床角缩去。  “别怕,奈菲尔,我是巴塔啊!”男人心疼的神情在月光下无比清晰。  可殷黎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遍,来埃及后并没结识过叫巴塔的人啊。  既然窃贼都被他打倒在地,那他可能就是酒店的安保人员了?  身手不错啊,瞬间放倒两个!  可安保人员为什么不穿制服,****着上身干什么?  皎洁的月光下,男人精壮的肌肉泛着冷光。  刚意识到脱离了危险的狂喜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会又是一个暴露狂吧?!  殷黎顾不上搭理那男子,一把扯过薄单盖住自己,虚弱地说了一声:你,出去。  男人叹了一口气,仿佛这才想起地上躺着的胖子,狠狠踢了一下,确认那人已彻底晕厥。  “早知道村头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这么猖狂。”  男人给殷黎端来一杯水,“好了好了,小不点,巴塔哥哥会保护你的。先喝点水,我去处理一下这畜生再来找你。”  男人掖了掖殷黎脚边的薄单,左右开弓扛起两个黑衣人就出了门。  一切又陷入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殷黎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呼出一口气,七魂六魄才悉数收了回来。  等等,这哪是什么杯子?  殷黎拿近手里的物件,才看清是一个小泥罐,造型简单质朴,并不是酒店里的玻璃杯啊。  去找珍妮吧,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冲到门边,殷黎推开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原本车水马龙的马路变成了不到两米宽的土路,眼前的房屋最高不超过5米。  月光下,一栋栋小屋整齐地排列着,向两侧一字排开,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远处,有一点点桔红色的光亮。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皓月星辰点缀在天幕上。  明明入住的是四星级酒店,不是住的埃及农家乐啊?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殷黎满脑子黑人问号脸,特别想冲到珍妮房间问个明白,可一步也跨不出去。  直觉告诉殷黎还是退回房间等天亮比较保险,黑灯瞎火的,万一再碰上个抢劫犯,哪还能逃出生天呢?  回到屋内,殷黎赶紧到处找自己的双肩包。  很快就发现包包摊开在墙角,殷黎仔细检查了一下,虽然被翻得有些乱,但没有丢东西。  里面有护照、身份证等重要证件,还有应急药品、手电式电击器、手机、mini太阳能充电器、kindle阅读器等一些重要的随身物品。  手电的光足以照亮屋内的一切,殷黎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绝对不是自己和珍妮入住的酒店!  简直就跟一个毛坯房一样,看不到任何一个“现代”物品。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不是那条妈妈买的真丝睡裙,而是一件白色亚麻长裙。  而自己留了四五年的及腰长发也变成了齐耳短发……  谁干的?!  换房间换衣服也就忍了,谁这么缺德把头发也给我剪短了啊!  正当殷黎气愤难平的时候,门外闪进来两个人。
  男人****着上身,穿一条白色短裙,正是刚才打晕黑衣人的男子。  他身后的女子一袭紧身白裙,显得干练优雅。  女子一见到殷黎,快步走上来紧紧拥抱了她,再抬头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经湿润了。  与此同时,男人快速点燃了一盏小油灯,拉着她俩围坐在桌旁。  见殷黎一副不知所以的神色,女子捧着她的脸,轻声说道:“奈菲尔,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可急死我们了。”  奈菲尔?  “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女子有些急了。  “伊芙琳,她刚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旁边的男子忍不住插话道。  “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昏睡三天?这又是哪儿?”殷黎连珠炮似的问道。  男子和女子对望了一眼,那名叫伊芙琳的女子转身拉着殷黎的手,说道:“看来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没关系,我慢慢告诉你。”  伊芙琳的声音温柔却有力,很是悦耳:“七天前,你的父亲塞尼德医生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没等我们送他到底比斯的大医院去,他就不幸去世了……”  殷黎感到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伊芙琳的神色也充满了怜悯和担忧。  “你伤心欲绝,操办完父亲的葬礼后就不吃不喝的,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我和巴塔每天都来照顾你,但你就是不醒。后来,我们也商量着要把你送到底比斯的大医院去呢。”  “对,我们几乎寸步不离。晚上我嫂嫂突然叫我回去,没想到就被那畜生钻了空子!”巴塔忍不住握拳砸在了桌上。  “奈菲尔,你忘了?村头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了。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多次向你父亲提亲,都被塞尼德先生拒绝了。我们担心他怀恨在心,趁机对你做出不利的事,才天天在你家看护你。”  伊芙琳询问的眼神期待殷黎能想起一丁点来。  他们都叫我奈菲尔,难道……  一念忽起。  “现在是什么年代?你们的统治者是谁?”殷黎睁大了眼睛,答非所问。  巴塔和伊芙琳面面相觑。伊芙琳轻轻摸了摸殷黎的头,有些无奈地说,“承蒙众神的眷顾,现在是伟大的图坦卡蒙法老统治的第八年呀!”  图……图坦卡蒙!!!  这个名字殷黎并不陌生。出于对古埃及建筑的喜爱,自己阅读了很多关于埃及历史和艺术的书籍。  史称小法老的图坦卡蒙,是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18朝的法老。  他九岁君临天下,十九岁暴亡。  他的墓室口镌刻着神秘的咒语。  尽管盗墓活动一直很猖獗,但他的坟墓在三千年间从未被盗。  直到1922年,才被英国人霍华德?卡特发现,挖掘出大量珍宝,震惊世界。  “那么……”殷黎突然感到憋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继续说下去,“现在是公元前多少年……?”  “公元前?你在说什么啊?”伊芙琳也有点懵了。  对了,公元纪年是16世纪才开始广泛使用的纪年法。  如果目前真的是在古埃及,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伊芙琳,镜子在哪儿?我要镜子!”殷黎一边说一边急着站起身来。  伊芙琳见状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一个小柜子前面,拿出一个物件递给殷黎,“我的大美人,你还是洗洗脸再照吧~”  殷黎拿过镜子,一看就知道是黄铜材质的,在微弱的光线下镜面中只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用裙边使劲擦了擦,一张眉清目秀又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镜中。  即使是一面铜镜,即使蓬头垢面,殷黎还是能分辨出镜子里的人就是她自己。  在伊芙琳说到图坦卡蒙的时候,殷黎脑子里就跳出了“穿越”这个词。  穿越,已在各种娱乐消费品中司空见惯。  魂穿、书穿、男穿女、女穿男、双人穿……应有尽有。  殷黎平时对这类流行文化不太感兴趣,只是略知一二,谁知穿越这种事儿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万分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冒出穿越这个念头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符合逻辑。  穿亚麻缠腰布的男人,埃及博物馆里见过的瓶瓶罐罐,图坦卡蒙小法老……  殷黎这才注意到,巴塔和伊芙琳说的根本不是英语,而自己居然能听懂。  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话,听起来也一样是鸟语,而他们也能听懂。  看来,穿越之神考虑得还挺周到,连古埃及语言文字的任督二脉都给她打通了囧。  可还是不死心,放下铜镜,殷黎继续追问伊芙琳,“那这是什么地方?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看着殷黎那忽闪忽闪,晶莹透亮的大眼睛,伊芙琳又是一阵难过。  这么美丽的女孩儿,遭受丧父的巨大打击后居然失忆了,塞尼德先生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更加难过?  “这里是德尔麦迪那,一个工匠村。工匠们和家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为法老修建陵墓和神庙。”  伊芙琳看了一眼巴塔,继续说,“巴塔和他哥哥一家住在你家斜对面,他哥哥就是一个优秀的雕刻师。离这里不远就是帝王谷,这一带位于尼罗河的西岸,在都城底比斯西部山麓下。”  “这里的匠人们每隔几天都会去帝王谷的工地干活儿,十天半月以后再回到村子里,所以这里白天多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巴塔接着说道。  “我的丈夫是村里的书记官……”  说到这里,伊芙琳突然神色一黯,连音调都变了,“他是个好人……我怀疑他是被害死的!!”  什么???伊芙琳的丈夫也死了???!!!  殷黎看着伊芙琳痛苦又隐忍的表情,忍不住拉她过来拥抱了一下。  虽然自己与眼前这两个人刚刚认识了不到1小时,却感到非常投缘和亲切。  得到安慰的伊芙琳停顿了一小会儿,继续说道:“半月前,我丈夫从工地回来后说头疼得厉害。我请塞尼德医生前去诊治,医生说并无大碍。但是,但是在喝了塞尼德医生开的草药汁之后,我丈夫头反而头疼得更厉害。后来就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醒过来。”  啊!自己的“父亲”医死了伊芙琳的丈夫,这……  殷黎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位可人儿了。
  “奈菲尔,这不怪你父亲。  我相信塞尼德医生,他绝对不会出错。  我丈夫这次去工地之前就郁郁寡欢,问他什么原因也没多说,只是跟我说账本出了点问题。  从工地回来后,他就生病了。”  伊芙琳坚定地说,“我丈夫一辈子兢兢业业地工作,很少出差错。  他说账本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后来我在家里也没有找到他的账本。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丈夫和你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书记官一向廉明公正,与人为善。  据我所知,他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突然患病,连名医塞尼德先生也无力回天呢?”巴塔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低声说道:“我和伊芙琳都怀疑,书记官和医生的死,都跟村头迪亚斯有关。”  他冷哼一声,“他早就盘算着你们俩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带人深夜潜入,肯定是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一直在逼问我脉矿图的事。这到底是什么?”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殷黎一时还理不清头绪。  “脉矿图?”巴塔一时也有些错愕,随即说道;“时间来不及了,以后再跟你细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逃走!”巴塔和伊芙琳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现在?”  “对,我们俩已经谋划了一段时间了,留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巴塔很坚定。  “迪亚斯一手遮天,今晚又跟他结下大仇,留在这里肯定要为他所害。”伊芙琳。  “……”  德尔麦迪那村位于帝王谷的西南角,犹如一座沙漠中的孤岛,是法老为修建皇家陵墓命人建造起来的城镇。  整个村子被两米高的泥墙围住,墙外还有卫兵把守。  村民所需的一切物资,都由牛车定期运进来。  与普通村镇不同,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不得随意出入,私逃出村更是重罪。  “没有别的办法?让你们为我涉险,风险太大了。”殷黎担心地说。  “唉……”巴塔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说完全是为了你,我也是不得不走。”  “你也知道,从小我就不喜欢做石雕活儿,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职业军人,为国效力。但埃及的职业都是世袭的,不想当石匠就只能去格斗场寻找入伍的机会。”  “本来我还有些犹豫,可前几天我嫂子发现了我私藏的弓箭和匕首。今天早上,我哥哥去工地后,她找机会对我说,她说……”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巴塔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她说她想要一个孩子,如果我,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就要向我哥哥揭发我对她图谋不轨。”  “啊?……”听到这个猛料,殷黎觉得太狗血了,古埃及的女人这么开放?  “**是重罪,私藏武器更是死罪,他嫂子要是揭发他的话,巴塔也就没有活路了。”伊芙琳补充道。  “可你哥哥会相信她说的吗?为什么不找他先解释一下?”殷黎不解。  闻言,巴塔神色凄然,“有些事,即使是真相,说破以后反而更没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  “……”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离开这里,想尽一切办法入伍。”  “我也想投奔我姑姑,”伊芙琳附和道,“姑父已经帮我们打点好了帝王谷的守卫,我们只要逃到那里,拿到驴子和补给就可以赶到码头乘船前往孟菲斯,那里也是霍姆将军的驻地,巴塔可以在那里寻找机会。”  “霍姆将军?”  “嗯,他是埃及人民的英雄!到了姑姑家,我们俩先安置下来,等巴塔在军中站稳脚跟再从长计议”。  还没有从穿越事件的余震中缓过神来,就要开始一段亡命天涯的旅程,殷黎有些无语。  可现在,没有时间多愁善感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几十年来,德尔麦迪那村一直没有出现过私逃现象,所以轮班值夜的守卫也从最初的30人减少到10人。  若是困极了,大部分守卫也会倚着墙根打个盹儿。  从村子西北角防守最薄弱的地方翻墙而过之后,三人沿着巴塔事先勘查好的路线拔足狂奔。  想去往底比斯的港口,就需要穿过沙漠和碎石坡,再一路向东到达尼罗河。  沙地很软,即使发力往前冲,也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龟速前进。  殷黎穿着夹衣,背着大书包,瘦弱的身形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背包里除了日常物品和简单衣物,还有塞尼德医生留下的两本医药学典籍和那本厚实的日记。  目前家里没有任何其他遗物,要解开脉矿图的疑问,恐怕只能好好研究一下这本日记了。  脚上穿的是一种类似人字拖的草鞋,一点都不跟脚,每次踩下去就积满一脚的碎砂石,硌得生疼。  在古埃及,除了皇族、贵族和富人阶层,老百姓在户外大都不穿鞋,反而是在干净的室内才穿鞋。  看到殷黎临走时穿了一双鞋,带了一双鞋,伊芙琳还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  不出一刻钟,殷黎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突然,腰上一紧,身子一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趴在巴塔背上了。  “你……”  “嘘!别说话。”巴塔压低声音快速回应,同时,一块干粮递了上来。  这待遇也太高了吧……坐在人家背上吃饭囧  殷黎赶紧道谢,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开始大嚼特嚼。  唔,面包!虽然口感粗糙了一点,但味道还不错。  伊芙琳取下殷黎的帆布包,帮巴塔减轻一点负重。  巴塔的背宽阔厚实,步子又大又稳,背着百来斤的人丝毫没有影响他前行的速度。  记忆中最后一次被人背,应该还是七八岁时与父母去爬黄山吧。  殷黎十二分地不好意思,但也毫无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趴着。  这具“身体”已经三天滴米未进,走路时脚下像踩棉花糖似的,没发低血糖已经不错了,哪经得起这么高强度的负重奔袭。  巴塔常年习武,打小身子骨就应该强壮结实,体力超人吧。  虽然这位巴塔哥哥有些“自来熟”,但他无微不至的体察和关心,让殷黎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深感安慰。  尽管自己是姐姐,但从小到大,弟弟殷明就像巴塔一样,一直像个小大人一样关照着自己。  想到亲人,殷黎不由地又是一阵伤感,不再说话。
  由于少了“拖油瓶”,三人行进的速度明显增加了一倍。  渐渐地,德尔麦迪那村泥墙上的火把,变得像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着飞着就看不见了。  这时,伊芙琳才掏出打火石点燃了火折子。  书包里的手电式电击器和没有信号的手机都能照明,但殷黎暂时不想吓着他俩。  借着微弱的光线,靠着巴塔惊人的记忆力,他们一刻不误地向帝王谷奔去。  殷黎回头,德尔麦迪那村就像一座巨大的孤坟,毫无生气,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几千年后,这里只剩下了纵横交错的泥墙残迹,而工匠们创造出的陵墓和石雕却永世流传。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朽?  想到这里,殷黎叹了一口气,巴塔脚下一顿,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在回想,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认识的……”  殷黎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机一动。  “唔……有一天,对门的白胡子爷爷家突然多了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我们就认识了。”  说起这些,巴塔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语气也轻松顽皮起来。  伊芙琳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学着巴塔的语气说道:  “唔……后来,邻居叔叔家突然多了个高高瘦瘦的大丫头,我们三个就又认识了。”  “好哇,你们欺负我记性不好是吧?”殷黎也是心直口快的人。  “我说的没错啊,塞尼德医生去亚洲游医,回来时就多了一个你。他从来不避讳你是他的养女这件事。”  巴塔顿了顿,继续说:“当时我只有5岁,你3岁,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呢。”  没想到随口一问,居然问出了“奈菲尔”的身世,殷黎觉得有必要再打听打听。  “那这些年来,我都在干什么啊?”  “哎,奈菲尔妹妹,你怎么把看家本领也给忘啦?”伊芙琳忍不住抢着回答:  “塞尼德先生说你有天分,十多年来一直努力培养你,希望你成为一名医生。”  “的确很有天赋,从小到大我的病都是你给看好的。”巴塔骄傲地说:“虽然我十年也就生过一次病吧……”  “……”  听了小伙伴们的话,殷黎丝毫没有因为医学神童的光环沾沾自喜,反而心里直打鼓。  目前除了知道一些非处方药的功效之外,自己没有任何医学方面的技能。  虽然在大学时参加过红十字会组织的救援集训,但也从没实践过……  连做江湖郎中和赤脚医生的资格都不够呀。  正在想怎么转移下话题,突然感到巴塔停下脚步,压低了身子,抬手示意他们注意隐蔽。  伊芙琳灭了火折子,巴塔放下殷黎,三人蹲在一处。  放眼望去,从沙漠中蜿蜒而出的石路变窄了,径直通向一个山谷的隘口。  火光照亮四周大小不一的土堆,八名士兵一动不动地执戈而立,戒备森严。  想必,这就是通向帝王谷的入口。  体力恢复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景致,变幻成混沌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没错,自己和珍妮来到埃及后,专程来过这里。  为避免陵寝为盗墓人侵害,新王国时代的18朝法老图特摩斯,命人在底比斯山西麓隐蔽的石灰岩壁上开凿隧道作为墓穴,用来存放遗体。  此后的五百年间,法老们就不断地在这个山谷里沿用这种方式构筑自己的岩穴陵墓,逐渐形成了帝王谷。  记得当时和珍妮参观的,是位于帝王谷和帝后谷之间,世界上第一位女皇帝哈特谢普苏特的陵墓。  乾坤扭转,现在竟然来到了3000多年前的帝王谷,殷黎不禁心驰神往,有些小小的激动。  “你们在这儿等,我去探探。”话刚落音,巴塔已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此时,沙丘、断崖早已化为剪影。  月光、繁星、云彩渲染在一起,梦幻般的紫蓝色笼罩着天与地。  漫天星辰如此之近,城市夜空中难以辨认的北极星闪耀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夜幕安详而宁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霓虹的幻彩,殷黎觉得好像置身在童话世界。  如果不是在逃亡,真想躺在这星海里美美睡上一觉。  幸好今晚没有大风,不然骤降的温度很可能让人体失温,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待在野外。  正神游间,不知是什么鸟发出了几声怪叫,在清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他在那边。”伊芙琳低声说道:“跟我来”。  来不及多问,殷黎猫着腰,紧跟着伊芙琳向前走去。  大约五六分钟后,就看见巴塔和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一片灌木丛后。  一瞬间,殷黎觉得有些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巴塔拍了拍肩上的水袋和包裹,示意已经拿到补给。  士兵手里牵着两头小驴子,它们喷着鼻子,老老实实站着摇尾晃耳。  看不清士兵的表情,只听见冷冷的声音传来:“说好的是两个人,怎么多了一个?”  伊芙琳不解:“长官,之前说好的是三个人,您再想想,是不是弄错了?”  “闭嘴,你还敢怀疑皇家卫队?”士兵陡然变色。  巴塔不多言语,迅速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片金叶子递到士兵手里:“长官,加一人!”  士兵接过金叶子仔细看了看,将它放入挂在腰间的布袋。  这不是敲竹杠吗?真是遇人不淑!!  殷黎明白巴塔不想与士兵纠缠,赶紧拉住伊芙琳的手,暗示她不要再问,以免节外生枝。  金子在古埃及是稀有贵金属,由皇室负责开采和管理,主要用作神庙、皇家陵墓和重大仪式所用器物的装饰。  在实行物物交换的时代,即使手中有贵金属,也很难买到食物和日用品,所以只能在帝王谷用这种方式获取长途旅行必须的补给和交通工具。  殷黎不知道这金叶子到底价值几何,但从伊芙琳气愤难平的神色可以推断,这两片金叶子肯定来之不易。  巴塔见士兵收下了金叶,便伸手想要牵过套驴的绳索。  “慢着!”士兵拿手挡开巴塔的手臂,“过来。”  “说的就是你。”士兵盯着殷黎,目光阴沉如铁。
  又是哪里不对了?为什么都要找我麻烦?  殷黎看了看巴塔和伊芙琳,两人都是一副紧张隐忍的神色。  “长官,有什么事吗?”殷黎小步走到士兵面前,轻鞠一躬。  士兵一步迈到殷黎面前,伸手轻勾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月亮的清辉照在一张面容姣好的小脸上,浓密的长睫毛低垂着。  高挺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微启的唇,即使在黑夜中,也泛着点点樱红。  白如象牙的皮肤,在星辉下闪耀着浅淡的蓝色光泽。  这几秒,似乎有一个小时那么长。  突然间,疾风拂面,殷黎被士兵猛地拉入怀中。坚硬的皮甲硌疼了脊背,同时感到脖子一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巴塔措不及防,等回过神来,殷黎已被士兵用军刀挟持,动弹不得。  “把你们身上所有的财物都交出来!”  果然!第一眼见到这人就觉得不对劲。  从营房悄悄出来与人私会,穿着便服更为方便,怎么会全副武装?  看来他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情势突变,巴塔和伊芙琳又气又急,但此刻殷黎在对方手中,也只能按士兵说的做。  “快点!别磨蹭!”  待包裹里的财物都被拿出来铺在地上以后,士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你,转过身去!跪下!你,把他绑起来!”士兵朝伊芙琳踢过去一根绳子。  见伊芙琳站着没动,士兵手上发力,低喝道:“再不动手她脸上就多一道口子!”  伊芙琳只好将巴塔反手绑了起来。  “把衣服脱了!”士兵不等伊芙琳站起身就发出了指令。  巴塔一听士兵对伊芙琳说出这句话,再也按捺不住。几乎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长官,财物都已经给你了,放我们走吧。”  “哼,想得美。要是她把我伺候好了,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放你们一把。”士兵毫不手软。  “你……!”  即使看不真切,也能想象出巴塔怒目圆睁想要吃人的样子。  “别废话,快脱!”士兵的手臂又加大了力量,锁骨吃痛,殷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伊芙琳盯着士兵,一言不发,默默地开始慢慢脱掉外衫……  巴塔被绑,自己被挟持,伊芙琳即将遭受侮辱。  这个士兵怎么突然翻脸,不是说伊芙琳的姑父早就安排好了吗?  难道他是见财起心?或是饥渴难耐,想趁机占便宜?  如果都不是,那他达到目的后会不会把我们都灭口?  追究起来,只需要说三个私逃出村的嫌犯拒捕,自己不得已才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殷黎不禁冷汗淋漓。  伊芙琳身上只剩最后一件吊带裙,她的手正沿着圆润的肩部慢慢往下滑。  半个肩膀暴了出来,丰满的胸部马上就要一览无遗……  “咕咚……”耳边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殷黎吓了一跳,同时感到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早已僵直了。  这猥琐男已看呆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就在伊芙琳的裙衫往下坠落的一刹那,传来“嗷”的一声怪叫。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巴塔回头,只见那士兵已直愣愣躺在殷黎脚边,军刀也已脱手,扔在地上。  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殷黎捡起军刀直奔过来割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伊芙琳,快穿好衣服!我们得赶紧跑!”殷黎急急说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把他怎么了?”快速抖落身上的绳索,赶紧背上补给袋。  “以后再跟你们解释!”殷黎迅速将士兵腰上的布袋塞进帆布包,准备去牵小驴子。  不能便宜了这无赖,再说了,这金叶子说不定还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刚走出几步,殷黎又折返回去,从士兵的盔甲上揪下了一个印章。  这人品行太差,以后一定要查明他到底属于哪个军队,得向他的长官好好告他一状,最好去坐牢!取消军籍!  殷黎本来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可此时却恨得牙痒痒。  本来,穿越后的不适应就足已让人心烦气躁。  谁知屡次被人威胁到生命,此刻殷黎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原来,就在士兵全神贯注盯着伊芙琳的时候,殷黎慢慢摸出帆布包里的电击器,对准士兵的大腿就是一下子。  这个手电式电击器能产生4万伏以上的强电击,是弟弟殷明坚持让她带上的,临行前还给她演示了一遍。  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危急时刻救了命。  心里默默感谢殷明一万遍!  更值得感谢的是,殷明还给她准备了一套迷你太阳能充电设备,随身携带的各种小电器都能通用。  这意味着,作为一个现代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还能有拥有一些生存技能。  “他只是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他多长时间就会醒过来。大家动作快点!”殷黎沉声说道。  来到比自己矮一大截的驴子面前,殷黎怀疑地问:“这驴子能跑多快啊?”  巴塔一抬手把殷黎举上驴背,“应该比你跑得快!抓紧绳子!你俩骑驴,我跟着跑。”  埃及人平时出行主要靠步行,较长的旅途才会用到轿子或驴子,沿岸各城市之间的交通则主要依靠尼罗河水运。  骑驴并不是所有人都掌握的技能,尤其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动物的殷黎来说更是艰难。  臭烘烘的刺鼻味道就忍了,光是稳坐在驴背上就需要耗费大量体力,更别提让驴子乖乖跑起来。  殷黎学着伊芙琳的样子,一手握紧缰绳,一手用力拍打驴子的臀部。  驴子发出不满的喷鼻声,原地打转。  伊芙琳毕竟有一些经验,没几下就让驴子小跑了起来,一下子窜出老远。  巴塔见状,不敢发出声音吆喝,只好牵着驴子使劲儿往前拽。  直到这驴子看见同伴跑远了,才极不情愿地迈开了蹄子。  没想到驴子跑起来还挺快,比骑自行车快多了!  可一路小跑,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真是有苦难言,还是巴塔背着更……  此念一出,殷黎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人家是心疼你……不,人家是嫌弃你走不快才背着你,你还惦记上了…囧  此时仍是一片漆黑,但在沙漠的尽头,已隐约出现了一片光晕。  不一会儿,光晕由红到紫,变成一束光带,与淡紫色的天空完美地连在一起。  虎口脱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觉察出天空微妙的变化和美丽。  旅行手册上说帝王谷距离底比斯郊区也就七八公里的路程,照这个速度,一个多小时怎么也能到了。  殷黎只知道古埃及人用石碗滴漏来计算时间,并不是特别清楚其他的计量单位,问巴塔也是白费功夫,只能根据现有的知识自己估算。  想到一个多小时以后就要自由了,不由地嘴角扬起,心情愉悦,摸了摸驴耳朵以示鼓励。  刚跑出两百多米,一片嘈杂从身后传来。  “快!快!别让他们跑了!”  “跟上!快跟上!”  “逮住他们有赏!”
  营地方向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正往这边追赶过来。  “坏了,被他们发现了。”巴塔沉声道,同时加大力度猛拍驴子后臀。  天……!肯定是那猥琐男一声怪叫惹的祸。  伊芙琳和殷黎用双腿夹紧驴肚子不停地拍打,想让驴子加速前进。可偏偏这时候驴子似乎变得不耐烦起来,反而摇头晃脑地减慢了速度。  非洲野驴本就不擅奔跑,被驯化的年月也不久,野性未泯。再加上与殷黎她们并不熟悉,夜里没吃饱就被折腾到现在。此时此刻,驴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任人拍打、呵斥都不再挪动一步。  “你俩快下来!我知道有一处墓地刚修完一个机关,也许能借机逃脱!”  巴塔急中生智,突然想起前不久与哥哥一起去过的一处未完工的陵墓内设有机关,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摆脱追兵逃出帝王谷。  在拂晓前暗淡的天光中,眼前的峭壁断崖显得宁静而肃穆。淡青色的雾霭像面纱一般褪去,显露出深黄色的山谷。  远处的地平线泛出一束束玫瑰色的光芒,沙漠起伏的边缘已被朝霞镶上一层金边,缥缈的地气如同翻卷的海浪,向天地开合处拢去。  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的几个小时里,殷黎几乎一直处于黑暗中,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挥之不去。  哪怕是巴塔和伊芙琳这两个鲜活的人在身边说话、大喊,都无法驱散这种虚幻感。  而这让一切都无法遁形的光芒,由紫变红,像一团团火焰烧了起来。  越来越亮的光芒,仿佛一纸判书,宣告着自己正处在无可回避的真实中。  奔跑,用尽全力奔跑,并不仅仅是为了逃命。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郁结于胸,只有奔跑,拼了命地奔跑,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幽深狭窄的通道,入口处没有守卫,只有一些工具散乱地堆放在四周。  大小的锥形土堆像一座座小坟包,颓败而荒凉。  巴塔在入口处喘着气,等殷黎她们跟上来。  “就是这里!你们紧跟着我,记住,我踩哪儿你们就踩哪儿!”巴塔紧皱着眉头,视线一一扫过殷黎和伊芙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没见过巴塔这么认真,难道里面布满了地雷?不小心踩到就非死即残?尽管知道古埃及不可能有地雷,但殷黎还是被巴塔的神情震住了,点头如捣蒜。  兵器摩擦皮甲的声音,沙地疾行时独特的摩擦声,时有时无的命令声……  越来越近了。  “我来断后。奈菲尔,你走中间。”伊芙琳轻轻推了一把殷黎,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递给了巴塔。  看来,巴塔和伊芙琳是真心把自己当妹妹看,从睁开眼见到他们俩到现在,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他俩的关照和爱护。有时是一个关切的眼神,有时是一个宠溺的微笑,有时是举手投足间的维护和亲昵。  殷黎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拉过伊芙琳的手,点了点头。  回眸看向天空,朝霞似火,沙天一色。  沧海桑田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吧。  ……  虽然之前已与珍妮一起参观过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的陵庙,也知道关于法老陵寝的很多传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但一靠近这个陵墓入口,殷黎还是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冷。  女王的陵庙坐落在危崖环伺的谷地,两道长阔的斜坡串联起三座平坦的柱廊建筑,虽简洁质朴,却有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陵庙内部的参观路线也是旅游局规划好的,与博物馆并无二致,置身其中完全感受不到穿行在坟墓中的诡异和神秘,与奇谈邪说更是扯不上干系。  可这个陵墓,远看像一个面目模糊的怪物张着大嘴想要吞噬一切,近看又像一座深不见底的枯井想要埋葬一切。  “巴塔,是不是为法老修建陵墓的人都会被杀?”虽然有那么一丝膈应和担心,但因为有巴塔在前面带路,殷黎并不觉得特别害怕。  巴塔没有立即回答,伸出一只脚探好虚实,才淡淡说道:“不太清楚,但至少我和我哥哥还没有被杀死。”  这算什么回答?!  不过巴塔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帝王谷了。古时候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即使修建金字塔的工匠被杀,皇家肯定会封锁消息,巴塔又怎么会知道?  想到这里,殷黎也不再多问,贴着洞壁一步步跟着巴塔向墓穴深处走去。  光线微弱,但还是能看到在凹凸不平的粗糙墙壁上,并没有古埃及引以为傲的彩色壁画和惟妙惟肖的浮雕。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阴冷的风,裹挟着墓穴里特有的潮气和霉味。  “巴塔,到底是什么机关?”伊芙琳突然问道。  “说出来的话,你们就不敢往前走了。”巴塔顿了一下,“跟紧了!集中精神!”  闻言,殷黎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巴塔哥哥~~~~~”  难道撒娇是女人的本能?这个尾音绵软得让巴塔虎躯一震。  “巴塔哥哥,告诉我们吧,心中有数的话,万一发生紧急情况也好及时应变嘛~~~”  陈奕迅有句歌词是什么来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说的就是殷黎现在这娇嗔的状态。  为防止墓葬被盗墓贼侵扰,古人会在墓穴中设置各种各样的防卫机关,比如暗设巨型机弩、在墓顶放置容易坍塌的巨石、在墓中储水……  不知道巴塔所说的机关到底是哪种?他真有把握安全脱身?可他看起来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啊囧!  寻思间,入口处的喧哗声更大了。  “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得快点!”伊芙琳有些着急。  刚才企图侮辱她的士兵生死不明,如果他死了,那他们三个被活捉的话就死罪难逃了。  巴塔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微弱的火光映着他刚毅的下巴。  殷黎这才发现他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浅沟,是标标准准的欧米伽下巴。简直与自己喜欢的大明星本?阿弗莱克的下巴一模一样嘛。这下巴衬得巴塔整张脸都挺阔有型,充满阳刚之气。  看殷黎一时怔住了,巴塔还以为她被吓懵了,伸出大手抚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嘴角上扬,眼中含笑,“小东西,别担心!你俩呆在这儿别动就行。”  “他们要进来送死,那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巴塔咬紧牙关迸出这句话,笑意与话音一起消逝得无影无踪。
  殷黎莫名打了一个寒噤,不知道是巴塔狠厉决绝的眼神使然,还是陵墓里的阴森湿冷的气息所致。  短短几小时的相处,巴塔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可这副神情却像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杀手,陌生而疏离。如果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了解,但谈什么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  这种悲怆的感觉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足以让此时的殷黎斗志消沉,有些不知所措了。  巴塔没有察觉到殷黎情绪的变化,而是攥紧拳头紧盯着来路,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成败在此一举!  本想带着殷黎和伊芙琳躲在某个陵墓等风声过去再逃走,可这些士兵背信弃义、贪财好色,算什么职业军人?  自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想要加入的组织,竟然有这么多渣滓和废物!简直是军人的耻辱,死有余辜!  所以,选择了这座未完成的陵墓。了无生气,鲜有人知,将来会埋葬哪位法老不得而知。但现在,将会彻底埋葬这群混蛋。  巴塔的气场影响了另外两个人,殷黎和伊芙琳一言不发,牵着手紧紧挨在一起。  ……  三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不一会儿,墙壁上斑驳的人影像被放大的怪物,张牙舞爪渐渐逼近。  零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轰”!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墓室都开始摇晃。  他们真的踩到地雷了???!!!  殷黎本能地伸手捂住耳朵,想要蹲下保持平衡,但仅仅是晃了一两下,身子就好像靠在了一堵温暖的墙上,稳稳当当。  巴塔像一只老母鸡一样,一左一右紧紧搂住殷黎和伊芙琳,将她们护在自己怀里,唯恐掉下的石块砸到她们。  若不是铁塔般的巴塔下盘极稳,尽力相护,这两个小女人绝对会像保龄球一样东倒西歪滚成一团。  接着,又是一声裂响,就像千万只大象在狂奔,墓室的地面突然开始倾斜,碎石和石粉簌簌掉落。  地震了!!殷黎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巨响过后,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传了出来。但每次嚎叫声一入耳,就好像被什么神奇的东西生生吸走了,掐断了,连一点回声都听不到。  此起彼伏的喊叫断断续续,混着轰隆隆的撞击声。殷黎恨不得也放声大叫,才能缓解一下内心的惊恐和惧怕。  巴塔似乎心有感应,腾出一只手举着包裹挡在女孩们的头顶,另一手加重力道抵住墙壁,以自己的身体构筑了一个小堡垒。  黑暗中的天崩地裂让人头晕目眩,无法言语,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命悬一线,巴塔以血肉之躯保护着自己和伊芙琳,还有什么语言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即便死了,有两个生死之交一起,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吧。  殷黎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巴塔和伊芙琳,眼泪夺眶而出。  *****************************************************  “轰!”又是一声巨响。  几个站在石凳上的男孩子们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一时间,痛苦的叫唤和愤怒的咒骂不绝于耳。  一个皮肤黝黑,身壮如牛的小男孩站在他们面前,双拳紧握,冷峻的眼眸中跳动着一簇簇怒火。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奈菲尔!!  “臭小子!你疯了吧!”  “我看你是欠揍!”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给我打!”  气疯了的半大孩子叫嚣着扑向小男孩。  在用石头搭起来的简易舞台上,来自努比亚的小矮人们正表演得热火朝天。  德尔麦迪纳的村民们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和喝彩声。  一个肤色白净、五官清秀的小女孩坐在人群外围的土堆上,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她无声的抽泣就像掉进大海的一根根细针,瞬间就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无迹可寻。  沙漠的夜很冷,熬了好长时间才占好的位置,被村里几个大孩子蛮横地抢走了。无论使出多大的劲儿都挤不进密不透风的人群,眼看一年一次的企盼就这样落了空。  人们笑得越开心,小女孩的肩膀就耸动得越厉害。  “奈菲尔,别哭了,一会儿就看得到表演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到小女孩面前,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温柔地给她擦掉眼泪。  “巴塔哥哥……”女孩抬起头,对上的,是小巴塔那双透亮清澈的栗色眼眸。  小巴塔转过身,牟足了劲儿,像头小狮子一样猛烈撞向那几个站在石凳上的男孩子们……  没人注意几个半大孩子的纠缠打斗。  哪怕翻滚和扭打激起的尘土快要遮住围观的人们。  小巴塔仿佛天生神力,死死压住为首的男孩,稚嫩却果决的拳头一次次抡起又落下……  直到男孩哭喊着求饶,小巴塔才气喘吁吁地擦了一下自己流出来的鼻血,慢慢站了起来。  男孩子们一溜烟儿逃得无影无踪。  小女孩噙着眼泪呆呆地看着巴塔。  巴塔半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小女孩骑到他脖子上。  ……  小女孩一点一点升高了,小矮人们滑稽的表演尽收眼底。  她咧开小嘴笑了,放开揪着巴塔头发的小手,热烈地鼓起了掌……  ……  ********************************************************  ……  渐渐地,欢呼声、叫好声、掌声……都听不见了。  渐渐地,耳边传来强有力的“咚咚”声,是巴塔的心跳。  嗡嗡作响的脑袋和蜂鸣不断的耳朵,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成功了!”巴塔用打火石引燃火折子,掩藏不住劫后余生的兴奋。  殷黎睁开眼,对上的,是巴塔那双透亮清澈的栗色眼眸。  刚才浮现在脑海的情景,难道是奈菲尔儿时的记忆?  虽然是原主的记忆片段,可彼时彼景中对演出的盼望、被抢了位置以后的难过、巴塔与人打架时的担心和最后看到表演的惊喜和欣慰,又是那么真实。  眼前的巴塔,满头满脸尽是汗水、血水和尘土混合而成的棕黄色污迹,可那双眼睛还是跟他小时候一样,看着就让人感到心安。  跟着巴塔走了几步,惊魂未定的殷黎和伊芙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巨大的坑洞就是之前自己走过的路。
  坑内黄沙中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竟然有整个牛车那么大。刚才那轰隆隆的声音,应该就是巨石滚落和相互撞击的声音。  “那些追兵?……”伊芙琳看向巴塔,希望他好好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巴塔走到巨坑边缘站定,朝坑里仔细扫视一番,“他们都被埋在里面了。”  “活埋了……”殷黎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为什么我们没事啊?”  巴塔擦了一把汗,“当初建造这个陵墓时,在甬道设计了连环翻板和积沙层。翻板下面铺满木刺,积沙层里精心埋藏了很多石头。人走过翻板,会掉下去,触动机关以后沙子也会流到大坑里,同时带动石头塌方,基本很难生还。”  “所以你带我们走的路,是没有连环翻板的?”伊芙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对,哥哥对我说过,在墓内一定要紧贴墙壁,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这些家伙也是死有余辜。”  伊芙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现在没有回头路了,动身吧!”  “嗯,大不了改名换姓过一辈子!”巴塔脱口而出,“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没想到这大墓中还有这么厉害的机关,要是刚才掉以轻心踩错了地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殷黎拍拍胸口,感到一阵后怕。  “这里有一条暗道通向外面,跟着我。”还是与之前的队形一样,巴塔拿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所有人脚下生风。尽管地面仍旧凹凸不平,甚至还有积水的坑洼,三个人也仿佛走在康庄大道上,全然没有了之前如履薄冰的煎熬。  约莫一刻钟过后,前方隐隐出现了一团白光。  “快到了!”巴塔的声音洋溢着激动和鼓舞。  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洞口越来越近了。最后一段距离,三人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豁然开朗,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了金灿灿的阳光,用手掌遮挡在额头,也只能眯着眼,明晃晃一片看得并不真切。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幸福感像一阵阵激流,冲击着殷黎的太阳穴,几乎让她感到眩晕。  一轮金色圆盘早已挂在空中,整个山谷不见一丝绿意,满眼都是土黄色的雄伟悬崖绝壁,沟壑纵横。  巴塔把水袋递给两个女孩儿,然后根据太阳的位置辨认了一下方向,丝毫不敢懈怠,不一会儿就确定好了继续前进的路线。  “站住!”一声厉喝犹如平地惊雷,把三个人心中的喜悦炸得粉碎。  与此同时,从山坳背后冲出一队士兵,个个全副武装,瞬间就形成了半个包围圈,将三人死死围住。  一口水喷出来,殷黎呛得咳嗽连连。  完蛋了……什么情况??!!哪儿来的士兵?!他们不是都被埋在陵墓里了吗?  “哥哥?……”巴塔吃惊地看向人群中的一个高个子。  一高一瘦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胖子身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胖子赫然就是昨晚被巴塔打昏的迪亚斯!  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逃不出去吗?  看到迪亚斯,殷黎觉得昨晚巴塔应该再狠一点才好!  见巴塔浑身僵硬地站在洞口,望着那高个子叫哥哥,殷黎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高个子看了巴塔一眼,迅速低下头,回避着巴塔的目光,蠕动嘴巴喃喃地说,“是,是迪亚斯村长要我带路……”  “哼!”胖子似乎懒得搭理高个子,打断他的话,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  他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踱到巴塔面前,一言不发地狠狠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殷黎,笑眯眯地说道,“奈菲尔,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怕我害上相思病?”  殷黎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瞟了胖子一眼:呸!胖蛤蟆想吃天鹅肉!  胖子笑眯眯的神情与他那张圆盘似的大脸十分和谐,甚至给人慈眉善目的错觉,而一条条血痕和头上的淤青显而易见,显得诡异无比。  脸颊上的肉团把眼睛挤成一条细缝,连眼珠都看不到,可两道狡诈与贪婪的精光让人不堪直视。厚唇边的一颗黑痣触目惊心,其上还有一小撮白毛随风飘荡。  殷黎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瞬间全身就起了三层鸡皮疙瘩,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身后的瘦子塌腰驼背,歪着脑袋斜睨着巴塔,有种说不出的猥琐劲儿。好像只要主人吼一声“关门!放狗!”他就会拼了命一样扑向巴塔。  即使他什么动作都没做,殷黎也能确定,他就是昨晚迪亚斯的帮凶。  私逃工匠村、擅闯帝王谷、杀害守卫军人,无论哪一种罪行都足以让三人被判死罪。  此刻插翅难飞,还不如一言不发,以免落人口实。  迪亚斯也不再自讨没趣,命令士兵搜走巴塔三人的随身物品,将他们关进一辆破旧马车,准备押回村里的大牢。  小伙伴们心有灵犀,集体用缄默鄙视对方。  只是巴塔在经过高个子身边时,脚步一顿,低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高个子头埋得更低了,双手颤抖着绞在一起,说不出一句话。  落到迪亚斯手里,结果可想而知。车内气氛一时郁结,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倒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自由近在咫尺却功亏一篑,这种郁闷和懊恼比一开始就失败还要强烈万倍。  何况,带迪亚斯来抓捕他们的是巴塔的亲哥哥。  自己被亲人出卖也就算了,还连累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巴塔脸色铁青,两眼发直牙关紧咬,像一颗正在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震惊和失望过后,现在殷黎心中所有强烈起伏的情绪早已消散。既然现实已经如此,怨天尤人是没用的,只能想尽办法先保命啊!  看着巴塔极力隐忍的样子,有些心痛和不忍,记忆碎片中她对他的熟悉和依赖又一次显影。  轻轻把手覆在巴塔指节粗大的手上,“没关系……巴塔,我们会找到办法。”  巴塔抬眼望定殷黎,嘴角略微抿了一下,轻叹一声,“我3岁时父母就去世了,那时候我哥哥17岁。”  说起往事,巴塔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囚车一驶进德尔麦迪纳村,便引来不少村民的侧目。  人们掩饰不住惊讶和探究的神色,却没有窃窃私语或者驻足围观,步子走得更快了。老人们拉着在街头玩耍的孩童匆忙回家,大门紧闭。  不一会儿,整个村子好像提前进入了黑夜,一时静寂无声,只听见车轱辘吱呀吱呀,一路轧到了牢房门口。  迪亚斯笑眯眯地宣布,法官和陪审团的公开审判将在第二天进行。随后,就命人将殷黎三人关进了牢房。  殷黎和伊芙琳被关在一个略微宽敞的房间里,似乎这里很久都没人待过。巴塔则关在另外一处。  村里的泥砖房矮小破旧,可牢房却修建得尤为坚固壮观,似乎这样才能彰显出国家机器的威严。其实对于殷黎来说,像德尔麦迪纳这种没有自由的地方本身就是一座大监狱,不管被关在哪里都一样。  两个女孩没有气馁,决定从盗窃事件入手,找出有利于己方的事实和证据,希望法庭和陪审团能够明察秋毫。  “对了,伊芙琳,脉矿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殷黎首先想起了这个关键事物。  闻言,伊芙琳轻轻走近牢门,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折回来,压低声音说,“以前我丈夫跟我提过,简单说,就是指的黄金矿脉图。按照图上所示的脉矿,就能开采到黄金。”  “那为什么迪亚斯要在我家找脉矿图,还逼问我藏在哪里?”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得想想塞尼德先生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天呐,难道这么重要的信息,原主一点记忆都没留下吗?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啊。  殷黎摇摇头,“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我可以肯定脉矿图跟那个日记本有很大的关系。”  “嗯,塞尼德医生每次出诊或者去外国游医,都带着医药典籍和日记本,里面应该有什么重要信息我们还没有发现。”  “不管怎样,脉矿图是我们谈判的一个重要筹码,一定要想办法把日记本弄回来。”  ~~~~~~~~~~~~~~~~~~~~~~~~~~~~~~~~~~~~~~~~~~~~~~~~~~~~~~~~~~~~~~~~~~~~~~~~~~~~~~  月亮升起来了,牢房里变得清冷寂寥,偶尔有一两声隐隐的咳嗽从远处传来。  殷黎和伊芙琳身心俱疲,经不住连日的奔波和劳累,靠在一起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咣当!”一声。  睡眼惺忪中,两个模糊的身影闪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村头迪亚斯和他的跟班。  “你们想干什么?!”伊芙琳非常警觉,猛然起身将殷黎挡在身后。  “大胆!怎么跟村长说话的?”瘦子的声音阴阳怪气,真想让人抄起板砖拍死他。  “奈菲尔……”每次说到这个名字,迪亚斯就尾音上扬,柔情似水,“不用害怕,请跟我到审问室来一下,我想真诚地跟你聊一聊。”  “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啊!遮遮掩掩的干什么?”伊芙琳早就看透了迪亚斯的虚伪,毫不顾忌他的身份,也完全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笑意瞬间冰冻,迪亚斯脸上的肥肉重新排列组合,变幻出一副恶狠狠的面孔。  他扯动嘴角,手指着殷黎她们:“伊芙琳,你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光私逃这一条罪行,我就能捏死你们!你们见了我不赶紧跪地求饶,还敢如此放肆,真他妈活见鬼了!”  哼,我可不是厦大的,我是AA建筑学院的。  殷黎血气上涌,脱口而出:“吓谁呢?难道埃及没有律法吗?你还能草菅人命?”  “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真的变成鬼,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夜的冷风吧!明天,就是明天,你们死期到了……”迪亚斯狠狠撂下这句话后,便悻悻地离开了。  “哎!都是美人儿,可惜呀~”,狗腿子幸灾乐祸地补刀,赶紧向迪亚斯追去,“大人,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迪亚斯的话令殷黎心中一凛,看样子他似乎很有把握给她们定罪,难道审判根本就是暗箱操作?  既然日记本已经落在他手上,还想找我谈什么呢?  之前迪亚斯曾多次向父亲塞尼德提亲未果,是不是想趁机让我嫁给他?或者,是他即使得到了日记本,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先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让巴特和伊芙琳脱险。毕竟他们以为我还掌握着一个重要信息,以此作为谈判条件,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如果他们刑讯逼供怎么办?殷黎不禁打了个冷颤。哎!不想了,迪亚斯是个大色鬼,应该不会对我那么狠吧……  主意已定,殷黎冲向牢门,大喊:“守卫,守卫,我要见迪亚斯先生……”  ~~~~~~~~~~~~~~~~~~~~~~~~~~~~~~~~~~~~~~~~~~~~~~~~~~~~~~~~~~~~~~~~~~~~~~~~~~~~~~  审讯室是一个八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墙壁边整齐地摆着一排大陶罐,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仔细一看,鞭子、铁钩、钳子、绳索、项圈……五花八门,有的似乎还浸染着血迹。  迪亚斯摊在椅子上,盛怒过后的绯红让他像个烂熟的软柿子。  “只要你承认整个事件与你无关,我不但保你没事,还可以推荐你去底比斯大医院做医生,前途无量啊。怎么样?”迪亚斯开门见山地问。  “为什么是我?”殷黎天真无邪状。  “这次擅闯帝王谷,坑杀士兵的事件非常严重,也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我们必须给上面一个交代。”  迪亚斯拿起一杯黄色液体,非常享受地嘬了一口,然后意犹未尽地滔滔不绝,“金子埋在地下,就永远实现不了自己的价值。你有价值,奈菲尔,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巨大价值,而他们,没有。呵呵呵,只有我才能让你发光!”  看着风吹日晒后略带憔悴却依然楚楚动人的殷黎,迪亚斯心中一动,不禁涌起了一股怜香惜玉的冲动,语气开始变得柔和,还堆上了自认为极富魅力的笑容。  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殷黎怒从胆边生,但生生用洪荒之力给压制住了,灿然一笑:“您如此费心保我周全,恐怕不是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医生吧。”  迪亚斯似乎没想到殷黎如此犀利,停顿了一小会儿,才说道,“奈菲尔,你聪慧过人,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可您要是需要的话,直接来问我即可,何必要夜黑风高地冒险去偷呢?”殷黎故意把“偷”字说重了一些。  “呵呵……”迪亚斯讪笑道,“非常时期需要采取非常手段。脉矿图本就是你父亲多年前应皇室要求,在游医时期搜集的情报,我只是将它物归原主而已,谈不上偷吧。”  喔?这么说,塞尼德是受皇室所命绘制了这份脉矿图。但如此重要的情报,如果真是法老想要获取的话,完全不必通过他这样的小官吧,其中肯定有更大的隐情。  如何才能从迪亚斯手里拿回日记本?  殷黎快速转动着心思,说不好自己到底能有几分胜算,但冒险从来都是愿赌服输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殷黎,迪亚斯以为她在权衡利弊,赶紧趁热打铁,“亲爱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疲惫,但还是想请你仔细回想一下,脉矿图究竟在哪儿?”  迪亚斯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饮料,“喝点啤酒吧,放松一下。如果你不想去底比斯大医院,我还可以想办法让你进宫成为御医。”  只要能达成目的,随口说几句承诺又不需要任何成本。  接过酒杯,这是一种埃及人用面包发酵做成的饮料,与现代的啤酒很像。在英国混,喝啤酒简直是必备技能。  “成为御医?”喝了几口啤酒之后,殷黎脸颊微微泛红,欲言又止。  迪亚斯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笃定地说,“对啊,作为一名医生,为法老服务是至高的荣誉。御医总长与我有些交情,亲爱的,我会尽力为你去争取的。”  “谢谢大人~”殷黎感激涕零状,“不过,父亲的去世让我十分悲痛,昏迷多日,很多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您得给我一些时间。另外,背包里有父亲的遗物和私人物品,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如果方便的话,请您还给我吧。”  “也许这些能成为我打开回忆的钥匙。”殷黎抛出生平第一个媚眼,殊不知差点成了白眼。  眼前如鲜花般娇艳的美人眼波流转,迪亚斯有些魂不守舍,脑海里浮现出奈菲尔身穿性感的吊带裙,在他底比斯的郊区别墅款款而行的美艳风姿。  “放心!放心!宝贝儿,只要你告诉我脉矿图的消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迪亚斯满脸红光,看来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还是好骗啊。来日方长,等处理完这件事,再软磨硬泡,我就不信她不爱慕富贵。到时候……嘿嘿……  迪亚斯掩饰不住内心的窃喜,站起身来,“但是该走的排场还是得走,明天你只要一口咬定此事与你无关,你是被胁迫的,剩下的都交给我吧。你……不会舍不得那个大块头吧?”迪亚斯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听到巴塔的名字,殷黎心中一紧,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意鄙夷地说,“您是说那个石匠?”,然后走上前去挨近迪亚斯,拉了拉他的衣袖,随后嫣然一笑,娇滴滴地说,“我的大人,放心吧~您明天就知道答案啦~”  ~~~~~~~~~~~~~~~~~~~~~~~~~  殷黎刚回到牢房不久,迪亚斯就命人送来了她的帆布包。  细细查过一遍,所有的物品都在,殷黎长舒一口气,看到了一线生机。  伊芙琳看着殷黎翻动包里一些从没见过的东西,虽然满腹疑问却一言未发。  随便打听别人的私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自己与奈菲尔再亲密,也还是得有界限,这是她自小就接受的教养。  “这些是父亲游医时从外国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仿佛看透了伊芙琳的心思,殷黎微笑着解释。并非想刻意欺骗伊芙琳,只是比起花时间解释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伊芙琳没有追问,而是直奔主题,“你是怎么让迪亚斯这么轻易就还回了你的东西?”  “对于他那种人,只要筹码够大,任何事都可以交易……”殷黎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与迪亚斯谈判的过程。  “为你争取御医资格?他只是个村头,肯定做不到,难道迪亚斯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再联想到了丈夫的离奇死亡,伊芙琳开始觉得这件事远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简单。  殷黎认真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笔和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我们来捋一捋,也许所有的事件背后都有联系。”  殷黎用的是一支黑色签字笔,出水流畅,造型漂亮。  伊芙琳不由称奇,“哇,塞尼德先生真是收藏了很多宝贝。我们平时用的都是芦苇管做的笔,还要不停地蘸墨汁才能用。你这支笔太神奇啦!”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见伊芙琳这么感兴趣,殷黎把手里的笔塞到她手里,自己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  “谢谢你,亲爱的!”伊芙琳抱了抱殷黎,“这样就方便我给丈夫写信了。”  “给他写信?”殷黎有些不解。  “嗯,埃及人经常给逝去的亲人写信,除了寄托哀思,也祈求他们保佑或者帮助活着的人达成愿望。”伊芙琳已经默认为殷黎“失忆”了,只要对方有一丝疑问,马上开启小百科模式。  “伊芙琳,你不是说在家里找不到他的账本吗?那他与别人通过信吗?”殷黎灵光一现。  伊芙琳想了想,欣喜又懊恼地说,“我怎么没想到!他有一个好友,在底比斯任大法官,两人经常书信往来。”  “嗯,这些信还在吗?也许信件中会透露一些蛛丝马迹。”  “书信一直放在他的储物柜里。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一定要回家仔细研究一下。”  “对!此外,脉矿图是找到黄金的唯一途径。迪亚斯和他的主使者费尽周折想要得到它。依我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敛财。”殷黎推断。  “民间从事黄金交易是非法的,他敢这么干,一定是有人充当了他的保护伞。”伊芙琳顺着殷黎的思路继续推理。  “也许是你的丈夫清楚他敛财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不愿意给迪亚斯做假账!”  “很有可能!听我丈夫说,工匠村的所有物资都是行政院直接发放的,除了日常生活用品,还有许多香膏、香水、工艺品和珍贵的原材料。书记官的职责就是详细记录这些物品的发放和使用情况。”  近两年来,村头发放给村民的面粉和其他生活物资,总是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减少一些,逐渐引起人们的不满和抱怨。  有一次工匠举行的大罢工就是因为村头长达三个月没有发放香膏——这种奢侈但又为埃及人喜爱的必需品。  “这样看,我丈夫的暴毙也就不难解释了,但他们为什么要对塞尼德先生下毒手?”伊芙琳有些想不明白。  “具体原因目前还不清楚,但他与迪亚斯背后的主使者肯定不是一路人”殷黎很有信心地说。  突然,“咣咣咣”的打击声把殷黎两人吓了一跳。  守卫用木棍不耐烦地敲击牢门,“闭嘴,闭嘴!别在那嘀嘀咕咕的!”  殷黎跟伊芙琳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改用书写交流。  殷黎:我现在最担心迪亚斯会不会公报私仇,虐待巴塔。  伊芙琳:我也很担心。迪亚斯这个人心狠手辣,有仇必报,落到他手里……  殷黎:是我大意了!我应该要求他在开庭前不得伤害任何人。  伊芙琳:不!如果你在迪亚斯过分关心巴塔,他会怀疑你。  殷黎:……  虽然建筑设计方面的专业训练令殷黎的思维极为缜密,但情况危急之下,难免千虑一失。此刻尽管疲惫不堪,但一想起审问室里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不禁深深为巴塔担心,睡意全无。  见殷黎满是自责和愧疚,伊芙琳奋笔疾书:“毕竟明天就要审判,我想迪亚斯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即使他伤害了巴塔,以他的年轻和强壮,应该也能很快复原。放心吧!”  伊芙琳如此体察,殷黎感激地点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讨论第二天的迎敌之计。  头一次,被关在牢房里的犯人希望这囚禁之夜长一点、再长一点。
  日复一日,这里的太阳总是能准时地跃出地平线。  法庭就设在村子东边一棵硕大的无花果树下。  守卫在将殷黎三人从牢房押送到被告席之前,连一口清水都没给,更别提早餐了。  巴塔走在最前面,殷黎一眼就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不对劲。  平时,只要他的长腿一迈开,她总是得小跑才勉强跟上。现在却是一步一步往前挪,好像每抬一次腿,全身都要哆嗦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被告席站定了,殷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巴塔,并没有看出明显的问题,“巴塔,到底怎么了?”  巴塔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没事……我很好。”  “明明就不好!”伊芙琳眼明手快,走到巴塔身后伸手撩开了他的短衫。  巴塔来不及躲闪,背上一片纵横交错的血痕出现在殷黎眼前。  浅一些的伤口已经结痂,一条条凸起的纹路触目惊心;深一些的伤口,泛着暗红色的光泽,随着肌肉的颤动,隐隐渗着液体……血液特有的腥味仿佛被炎热的气温炙烤了一般,扑面而来。  “迪亚斯这个混蛋!真想杀了他!”伊芙琳咬牙切齿,眼泪涌了上来。  殷黎有一瞬间的呆滞,从小到大,亲眼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也不过是小时候骑自行车时把膝盖摔得血流不止。  还记得,被巴塔背着在沙漠里逃亡时,他宽厚结实的背,让人安心,让人觉得他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能量。可现在,却被人不知用什么东西伤害得鲜血淋漓。  胸腔似乎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感情冲击着,犹如涨潮的怒海,一浪高过一浪,呼啸着拍打理智的堤岸,令人喘不上气,非要找到一个出口尽数宣泄,才能得到解脱。  原来,这就是仇恨,令人刻骨铭心的仇恨。  “巴塔,无论我在法庭上说什么,你都不要辩解!相信我!”殷黎紧紧握拳,尽量克制住自己。  一夜不见,巴塔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胡子茬,憔悴而颓废。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句。  身体的折磨经过时间的抚慰,还有可能复原;可心灵和精神的摧残却能把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迪亚斯到底对巴塔做了什么?  一定不能让这个恶魔得逞!  ~~~~~~~~~~~~~~~~~~~~~~  法官身穿宽大的白色亚麻袍子,是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褐色的头发十分稀少,前额高而宽,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  他的两侧坐着陆续赶来的八名陪审员。村长迪亚斯坐第一个,旁边是一位看起来趾高气昂的妇人,另有两个工匠,两个农夫模样的人,瘦走狗居然也在其中,最后还有一个半大孩子。  最开始听说审判时有陪审团的存在,殷黎还窃喜了一下,没想到古埃及这么追求公平和正义,三千多年前就有了陪审团制度。这意味着法庭不会是一言堂,至少自己还有机会博取陪审团的同情,争取他们的支持。  可看到陪审团成员以后,心里已是拔凉拔凉的。这种人员配置,明显就是为了方便暗箱操作。  “迪亚斯旁边的女人是他老婆,平时飞扬跋扈,对仆人极为苛刻毒辣。”伊芙琳小声说道。  难怪她一直用愤怒而恶毒的眼神盯着自己,想必自己老公的好色本性让她又嫉妒又无奈吧。  “其他人是普通工匠和农民,都是迪亚斯可以控制的人。”伊芙琳失望地说。  “陪审团有判决权吗?还是只是参审而已?”  “只有法官有判决权,但陪审团也能影响到判决。”伊芙琳怀着一线希望,“不过这个法官的审判极为严格,平时很少有人质疑他的判决。”  “那我们只能指望法官大人了?”殷黎看着毫无表情的法官,感到有些忐忑。  “目前是这样。”  原告席上,站着守卫帝王谷的卫队队长,就是他与迪亚斯带人围堵殷黎他们的。  即使全身都穿着锃亮的皮甲,也掩饰不住常年沉溺于酒色造成的疲态,毫无半点军人气质。  一看到殷黎他们,卫队队长立刻瞪圆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这帝王谷的守卫一共才多少人?一夜之间,十几个手下就丧了命。  死几个人倒不算什么,可这么大的事故就是渎职了,绝对会影响仕途。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上面交代的事情不但没办好,手底下的人还给弄砸了?得罪了上面,不做官还是小事,恐怕连命都……  卫队队长打了一个寒噤,赶紧收回思绪,开始琢磨如何才能置对手于死地。  过了没多久,法官开始神情肃穆地敬拜一个端坐的头上插着羽毛的女人。  看到女人头上的羽毛,殷黎回想起了事发当晚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黄金天枰上,是否就是这样一根羽毛呢?  “那是玛特女神,她象征了正义和秩序。”伊芙琳悄声说道。  “那根羽毛?”  “那是鸵鸟毛,也是公平和正义的象征。”伊芙琳娓娓道来,“不光是人间的审判会用到这个羽毛,冥界的审判也会用到”。  “胡狼头的男人?”殷黎想到什么问什么。  “嗯,他是冥界的阿努比斯神。在他的天平上,如果逝者的心脏与羽毛重量一样的话,这个人就可以与众神永生。”伊芙琳不太明白殷黎为何突然对玛特女神头上的羽毛感兴趣,但她已经习惯她这样了。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放弃永生?  那个从阿努比斯神口中说出的名字是什么?殷黎竭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女神啊,您象征的律法正是人类司法理应尽力遵循的准则”,法官虔诚地说道。接着,他开始宣读起诉状,并要求原告将控告原由大声重复一遍,然后要求被告辩解。  昨晚,伊芙琳告诉殷黎,古埃及法律规定,法庭上全靠原告被告各自辩解。也就是说,法官与案件的直接关系人之间,完全没有现代意义的律师。  正因为如此,殷黎已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个小时的辩论,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听完卫队队长的陈述,殷黎以沉着自信的口吻说道,“法官大人,卫队队长指控我们谋害陵墓守卫并不符合事实。实际上,我们是逃避卫兵的追杀,误入陵墓,导致卫兵们触动机关,不幸身亡。”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们?”法官问。  “说来话长,请法官大人听我详细解释。”殷黎微微向法官鞠了一躬,沉稳地说道,“我们之所以逃向帝王谷,是为了躲避村长迪亚斯的迫害!”  一时哗然,围观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迪亚斯大吃一惊,嚯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殷黎,完全没想到她会出尔反尔。  “当晚,两名窃贼潜入我家,企图偷我的东西甚至想非礼我,多亏巴塔出手相救才得以活命。而窃贼正是村长迪亚斯和他的家仆,为了不连累巴塔和伊芙琳,我才策划了这场逃亡!”
  “法官大人,她胡说!”见殷黎矛头直指自己,迪亚斯再也忍耐不住,迫不及待地大声反驳。  法官看向迪亚斯,温和地说:“村长大人,被告方陈述完毕以后您再发表意见吧。”然后以目光指示殷黎继续说下去。  迪亚斯满脸通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掏出一块小手帕擦了擦汗。  殷黎散下自己的头发,举起一根黑色“头绳”大声说道,“这个布条印有迪亚斯家族的标识,是我当晚挣扎时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  为防止迪亚斯搜身拿走证物,殷黎急中生智,早就用布条扎起了头发,混了过去。  法官挥挥手,示意助手将殷黎手中的证物拿过来,而陪审团上的那两个人早已面色铁青,比哭还难看。  “迪亚斯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得罪了他,我们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  听完殷黎的陈述,法官点点头,转向卫队队长,“原告需要陈述吗?”  “被告,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控告你们的罪行是擅闯帝王谷和谋害士兵。”卫队队长好像早已等不及,咄咄逼人,“不管什么理由,私闯帝王谷都违反了律法!”  “我没有转移话题,盗窃事件才是我们逃向帝王谷的原因,我们并没有盗墓的动机。况且,我们逃到帝王谷之后,并没有擅闯皇家陵墓,而是在营地附近寻求士兵的帮助,想获得补给和交通工具而已。”殷黎针锋相对。  “既然是为了获得帮助,你们为何要袭击卫兵并闯入尚未修好的陵墓?”  “因为他趁人不备,以军刀胁迫我,想要谋财害命!”  “你!”见殷黎毫不示弱,队长一时无话可说,气哼哼地看向陪审团坐席中的迪亚斯。不是说这个女人已经答应好好配合吗?到底怎么回事?  迪亚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像没有看到卫队队长的窘迫,只顾死死盯着被告席上的殷黎。  “法官大人,我们私逃工匠村固然违法,但也是事出有因逼不得已。对于帝王谷发生的事故我们也感到很痛心!如果说我们为求自保犯下了重罪,那么村长入室行窃,队长纵容士兵玩忽职守,是不是比我们的罪行更为严重?”殷黎掷地有声的陈述,围观的村民频频点头。  “你所说的入室盗窃和士兵胁迫事件,有目击者吗?”法官公事公办的口吻。  “当时的目击者只有我身边的巴塔和伊芙琳。”  “可他们两人作为被告的身份不具备证人的资格。”  “……”殷黎一时语塞,当时夜黑风高的,怎么可能还有别的目击证人?  “法官大人,迪亚斯头上应该有一处明显的新伤,正是那晚我打晕他救下奈菲尔时导致的。”巴塔突然想起来,赶紧补充道。  “那是我自己摔伤的!”迪亚斯几乎要蹦起来。可恨!还有力气说话,早知道应该多抽你一百鞭!  “请陪审团成员冷静。那么被告,此事可有目击证人?”法官依旧没什么表情。  难道这个法官就知道问目击证人,没有目击证人就给我们都定罪吗??  殷黎有点沉不住气了,可惜古埃及没有现代刑侦手段,否则只要进行指纹和DNA检测,就能证明自己所说的句句属实。  “有!迪亚斯的家奴就是证人之一!”殷黎只好不按常理出牌,“还有那个胁迫我的士兵”。  “法官大人,我和我夫人都能证明,当晚我的家仆正在家中帮我整理文书,几乎忙了一整晚。”迪亚斯脱口而出,信誓旦旦。  “的确是这样,法官大人,您千万别信那小骚蹄子胡编乱造!”迪亚斯夫人趁机补刀。  “法官大人,那天晚上我可是忙了一个通宵啊!”狗腿子回过神来,委屈之极。  迪亚斯摸了摸唇边的白毛,转过头去与夫人相视一笑,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冲着奈菲尔的美貌和脉矿图,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没想到她阴奉阳违,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好像笃定自己舍不得杀她似的。  她太高估自己了,在权力面前,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即使没有脉矿图,我还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步步高升啊。  见杀夫仇人如此欺人视听,伊芙琳气得情绪失控,“你们竟敢在法庭上公然说谎!!你们就不怕下地狱去吗?!”。  “被告请冷静。”法官转向迪亚斯和他的夫人,“在法庭上公然撒谎是很严重的罪行,你们所说的话属实吗?”  迪亚斯赶紧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没有说一句谎话。  古埃及法律规定,在法庭上宣誓之后仍说谎的人,可判处终生苦役。若涉及杀人案件,甚至可判死刑。迪亚斯他们信口雌黄,司法对他来说岂不是形同虚设?  “法官……法官大人……我……我请求暂时休庭!”殷黎突然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我……我肚子疼!太……太难受了,我想去厕所!”  伊芙琳赶紧弯下腰扶住殷黎,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却感到殷黎把自己的手臂使劲儿捏了几下。  伊芙琳立刻会意,马上附和着说,“法官大人,奈菲尔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请法官准许她休息片刻。”  法官见殷黎脸色煞白,痛苦极了,连站立都有问题,只好宣布暂时休庭。  树荫下,殷黎三人在守卫的监视下坐在一起休息。伊芙琳仔细查看了巴塔的皮肉伤,暂无大碍,便拿来陶罐等着送水工来补水。  殷黎做虚弱状,把头斜靠在伊芙琳肩上,低声耳语。  “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我怀疑法官也被收买了。”  “嗯,我也这样想。”  “本以为脉矿图是一个重要筹码,迪亚斯不会轻易动我,可我现在觉得他似乎对我也起了杀心。”  “再给他一个更大的筹码?”伊芙琳试探道。  殷黎轻轻点头,“嗯,有谁能代我们给迪亚斯传个话?”  伊芙琳扫视了一圈,然后朝无花果树那边努了努嘴。不远处,一个送水工正在给陪审人员的杯中补水。  “那个送水工是巴塔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应该可靠。”伊芙琳拍拍巴塔,指了指送水工。  巴塔会意,站起身一边挥手一边喊道,“阿姆,阿姆,请给我们也添一些水吧。”
  晌午时分,法官敬拜过玛特女神之后,再次宣布开庭。  酷热难耐,一些村民纷纷离开庭审现场。平时与巴塔三人往来较多的村民还是忍耐着高温留了下来。之前塞尼德医生诊治和救助过的人们,还自发地送来了草帽和水果。  “被告,现在可以做最后陈述了。”法官看向殷黎,威严地说。  最后一次机会?  略一思忖,殷黎不卑不亢地说道,“法官大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先前已陈述完毕,物证也已移交了法庭。我们认为,卫队队长的指控没有依据,并不成立。在没有查清入室盗窃事件和士兵胁迫事件之前,法庭不应该对我们进行最终判决。”  说到最后半句话时,殷黎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迪亚斯。  迪亚斯眼珠一转,伸出右手开始一下一下捋那黑痣上的几根白毛。每当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这说明送水工阿姆给他传的话起了作用。  法官不置可否,程式化地说道,“你提到的那名胁迫你的卫兵,目前仍昏迷不醒,无法出庭。所以你所说的情况也缺乏证人,难以令人信服。”  不等殷黎回应,法官转过头询问卫队队长,“原告,请做最后陈述。”  “说我的指控没依据?如果巴塔不知道陵墓设有机关,不是故意引诱士兵,为什么你们三个一点事儿都没有,而我的手下都给活埋了?法官大人,他们这分明就是谋杀!”卫队队长不依不饶。  法官点点头,转向陪审团,“各位陪审团成员,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被告被指控的罪行是否能够成立?”  明明都听到了法官的问话,可陪审团成员个个面无表情,噤若寒蝉。一时间,燥热的气温似乎都降低了好几度。  “法官大人~~”迪亚斯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对法官行了一个礼,一本正经打起了官腔。  “鄙人认为此案较为复杂,那名昏迷的士兵十分关键。不如等他醒转之后详细询问一番,就能知道被告所说是否属实,如证据确凿,再做出最后的判决也不迟。”  法官一边听,一边从善如流地点头,“村长的话很有道理。那么今日暂时休庭,嫌疑人押回大牢,待人证物证彻查清楚之后,再择日开庭。”  殷黎三人一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缓兵之计奏效了!至少避免了当庭被判处死刑的可能。  围观村民压抑的情绪也得到舒缓,开始小声议论。谁都能看出迪亚斯和卫队队长没安好心,虽然此番审判仍像雾里看花一样不清不楚,但这三个年轻人平日的为人大家还是心里有底的。  ~~~~~~~~~~~~~~~~~~~~~~  重回牢狱,殷黎和伊芙琳一刻也不敢懈怠,匆忙啃了几口快要发馊的面包,就开始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做。  把塞尼德医生留下的书籍和日记本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一丝线索。心中那点飘摇不定的希望之火,在合上日记本的时候,终于熄灭了。  “奈菲尔,你的记忆呢?帮帮我??”  殷黎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苦苦思索而不得,欲哭无泪。  请阿姆给迪亚斯传的话,纯属杜撰,早晚会被他识破。据伊芙琳说,努比亚地区是埃及重要的黄金产地,于是干脆谎称自己回忆起一个重要信息——在尼罗河第二瀑布附近有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话说的比较隐晦,但迪亚斯肯定明白。这样做主要是为了保护阿姆。以迪亚斯的手段,若阿姆知道了关于黄金矿脉的信息,怕是会被灭口。  显然迪亚斯已经动了心,不然他也不会帮我们拖延判决时间。可他若马上想办法遣人去核实的话,最多也只能拖延一个月的时间吧。然后呢?  殷黎揪着头发,太阳穴突突直跳。现代人玩密室逃脱,绞尽脑汁找不到线索还可以投币获得提示。可现在呢,简直是坐以待毙啊。  ~~~~~~~~~~~~~~~~~~~~~~  “奈菲尔!伊芙琳!我们得救了!”恍惚间,突然听见巴塔激动的声音。  门外一阵喧哗,不一会儿,一名长官模样的军人和两个卫兵大步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正是巴塔。  还没缓过神来,只见长官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圆筒,抽出一个粗糙的黄色纸卷慢慢展开,“承蒙众神的眷顾,小公主大病后得以痊愈~~~”  手臂被猛地向下一拽,转头才发现伊芙琳已经以头点地,恭恭敬敬匍匐在地。  于是学着她的样子赶紧跪拜下去。  “伟大的图坦卡蒙法老大赦全国,所有获罪之人均可重获自由。且因为近年战事频繁军医奇缺,听闻神医塞尼德之女奈菲尔天分极高,望继承先父遗志,竭力为埃及人民祛病祈福。现命你速速赶往孟菲斯霍姆将军麾下,为国效力。”  大赦全国?军医奇缺?  长官抑扬顿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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