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吕引子子中吕过曲中吕正曲分别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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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评价:(张牙舞爪)
(张牙舞爪)
(张牙舞爪)
第三方登录:[转载]几年来写就的《芭蕉词话》注:原创不得转载!
明词式微,盖去元未远,曲子调滥觞。词半曲化矣,便升庵之辈亦不能免。人不分词曲,谓词为南曲,散、套曲为北曲。曲中之牌凡用词牌者,其音节曲谱殆非词之故谱,以尽俚俗也!明初之词诚元词之余絮,得二人:刘基、眉庵尔!明词拓壤之辈唯青丘子属。明初词入曲流之首倡乃瞿宗吉《乐府遗音》也!实振巴人之喉咙唱阳春白雪。&&&&&&
又明人多未谙声律之学,虽有高邮张世文撰《诗馀图谱》,整理词浦,安排编订,按平仄标格。实未知平仄为诗学之律。词谱出而词学亡,词学乃五音七律之学,斯论实难付其臻妙!此乃填词之术,去谱律之学又隔一尘。又明季词人多用韵混乱,协叶不分,甚者竟无格律;或音节突兀稚涩,未达“圆润”之说。
吾观明季词之苗裔者唯:青丘子、诚意伯、眉庵、梦庵、升庵、水南、大声、青藤、茅维、大樽数人尔!独立标迥,几近颃迈苏辛者唯陈水南一人而已;远承姜张,清空淳雅者只张梦庵一人而已!
张世文首倡词分婉约、豪放之说。究其本末,词起燕声也,五代隋唐始有词学,若梁、陈之曲弄,则魏晋清商之流序尔。若假以世文之说以溯词史,婉约一派乃本宗之格,豪放一派乃是变格也。然二宗岂可剖之高下!“晓风残月”或“大江东去”乌辨雌雄?
吾侪制词,发愦予心,或愁思交加,立鸡塞野驿;或秣角扬历,振黄钟大吕,
其之咏,其得携一体而毙其功善尽耶?歌之,无不契乎心而置乎笔!至于情伤神惋,悲不能已,可低吟浅唱,亦可仰天长啸。亦或顾盼自雄,横槊诗酒,骋精思妙旨,亦可虎掷龙腾;斯二者岂囿于体格哉?故制词之学,亦窥心之学,窥己之心,窥人之心,窥万物之心。而运用之妙,则存乎一心矣!明清之词家,论词则偏颇或有,若大樽独标北宋,不谙南宋之醇雅空灵;秀水独尊姜张,未得周柳之迤逦润腻,至于廷焯之人云亦云,偏激桀骜,夔笙之一意求新,未达公允!吾辈宜慎之又慎!故豪婉二派无体格之高下,唯趣旨之异同!即法门不二,演相无穷也!
思越人者,此非鹧鸪天别名者也,古平台别謂,唐孙光宪度曲,因句句诉越地之事,故称思越人。
昨夜星梦,幻一白衣秀士,与同窗共游扬州。有友刘君,蓄一歌妓小随,伶俐可爱,莺声婉转,又善拨琵琶,娴熟宫徽,刘君邀吾府宴,宴罢水榭同学小聚,笑谈纷纷,吟月屏风。忽闻某唤小随助兴,俄而环佩叮当,一丽姝至矣!犹琵琶半抱,低眉碎步,深揖徐坐,暗调弦略,拨挑慢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众人醉而笑曰:“此晏小山词也,吟唱千古,更不新鲜矣,但有新曲可操否?”,复转弦重唱:“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好事者又笑曰:“此周子美‘六丑’下阙首句也,但有新调且换来。”,如此反复又四,皆宋时调。小随赧而谢欲退,刘君笑曰:“尔等莫调笑矣,词调皆口传相袭,况新词乃文士所填,妮子何能?”。同学宋子祥起而笑曰:“青羊兄在此,安愁无新词乎?更莫辞,为赋一曲。”吾笑问小随,“能奏水调乎?浅语:“粗通”。吾喜道,“恰昨日填水调歌头一阕,”,取笔题付小随。随稍暗词厝,拨而呕之:“垂暮笼红霓,山色黛云裳。楚天暗随轻舟,人静夜未央·······”其音殊觉,莺转绵长,众拊掌大笑,“清词配佳人,妙哉!”
觥筹交错,杯盘残藉,月稀露凝,继而作鸟兽散。余不胜酒力,醉宿刘府。翌日微熺,小随来谢。与吾小湖漫步,论词曲事,叩余新词,余以新词一卷付之。又涉及生平,辄语为越人,垂髻之时既鬻刘府,因善溺管弦,主人隆遇之。然府中往来客,多附庸风雅之属,小萍如遇小山今安闻?而知心者难遘也!余亦太息。恰刘君画舫春川,邀吾二人同游,命随又奏新付曲一也,众嘻嘻与乐,莫不叹服。却观小随有戚戚色,又众叫嚣放骸,粗陋不堪,更清词雅句置若罔闻,满座数十人竟无一人解之,吾知其悲也!越明日,随归舟龙潭,随睨盼含烟,不忍离别,吾亦感而泣之。越数年刘君携家北去,扬州无复小随矣!悲夫!遂填思越人寄刘君处,小随还在,琵琶相和,或能忆我?稍慰吾怀耳!
飕飕风凉,吾惊醒,讶枕之斑斑,而梦中事尤记,起而志此“思越人”。
思无邪,铜镜阙,蛛尘暗浊西厢。春帆杨花相吟语,人随逝水茫茫。
银奁细钿偎红席,绣帘隐若衣白。今宵琵琶人未寂,冰心邀月同北。
两宋亡后,更无自度曲之说。游戏则可,未可扣格以流序!姜白石喜自度词曲,如《暗香》、《疏影》、《翠楼吟》、《扬州慢》之属。先率意铺陈长短句,而后扪扣宫商之声,遂定其格律,故上下阙音律多不相同。可以知之矣,工尺之不存,其声之不度,焉来自度之说。吾曰此:“长短句而已;若论词,五音七律之学也。世之存谱,尤遗音节之一二以兴叹,谱亡,自度之说亦妄也!”
明人未谙词律,自度之曲颇多!如用修之《落灯风》、《款残红》,元美之《小诺皋》、《怨朱弦》,纬真之《水声慢》、《裂石清江》,仲茅之《美人归》,仲醇之《阑干拍》,《支机集》之《琅天乐》、《天台宴》。有清词学中兴,制词严谨,则自度之曲零星而已。如纳兰之《剪梧桐》,华峰之《翦湘云》、《踏莎美人》。以上诸词《词律》皆未录之
周夔笙曰:“竹山薄有才情,未窥雅操。”
吾曰不然!竹山处更迭之世,离索独居,心之戚戚亦可遐想。故词有苍凉吹角之意,渐洗铅华,多以萧疏旷达之词,掩亡国灭种之悲,强作欢颜,此之谓矣!若《诗》之有风也!宋末四家殆非虚喻耶?人皆独目苏辛为豪放之宗,然有清一代,豪放一派,实振竹山风骨。宋有竹山而后清有迦陵,清有迦陵而后有阳羡词派。迦陵颃颉苏辛,豪放一代大家而竹山之裔也!竹山之才情可谓薄乎,谓俚俗乎?
白石一派先传吴文英、史达祖、张炎;遥承者明之张肯;清则为之一振,首推浙派二宗:朱彝尊、厉樊榭。以上皆以清空醇雅为貌,号:野云孤飞;以律吕协洽为质,号:不定欲仙。
吾读徐釚《词苑从淡》,词品一曰:“梁武帝江南弄云:‘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耀绿垂轻阴。连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临岁腴。中人望。独踟蹰。’此绝妙好词,已在菩萨蛮、清平调子之先矣!”
吾目之不然!此姑论长短句之源,非唯夫词之源。词以文载意而曲发愦其声。长短之句为表而工尺燕声为质。故论词之源流,应以律吕锲入。若升庵遍摘古诗之句以应词名,謂之词源,鼠目之学!故词源之论,宜执音律一端为最。夫长短之句,岂独步江南之莲弄、沈庾之辞章?若溯其源流不知止于何代矣!而词之起,自隋唐燕声之日起。词之先声者,无过乎菩萨蛮、清平调,此真词也!工尺失,词学堕,词律出,词学亡。宋元之间未刊词律、韵书,夫不谙倚声亦能击节成调,此宋词所以兴也。今目之词者,长短句耳,平仄之属,协律而已,非真律也!
唐宋之切、广韵,亦如今之中华新韵。然同部之韵,皆非不涩于口。古人小令之绝妙者,剔其诘屈聱牙之韵脚,以流畅精粹为善。凡小令字短而韵则需长,间有一韵鲠喉,趣旨皆阻,古今名篇皆如此。长调则反之!
长调韵需涩需拙,则词之跌宕腾挪,婉转悱恻之势毕矣!
若韵过于流畅则词流于俗媚!羊曰:“小令之韵似小溪潺潺,长调之韵似落湫跌宕。”
叶者协也!凡平仄互叶者,乃平仄邻部之通用。如:平声一东二冬与上声一董二肿、去声一送二宋可为互叶。平水韵一百零六部,除入声十七部不可平仄互相叶外(可仄仄互叶),皆可平仄、仄仄、平平互叶。隋之切韵始为二百零七部,至唐则合并二百零六部,至宋之《大宋重修广韵》计一百零六部。故古之仄仄、平平互叶即是宋以来之一部通用。然平平、仄仄互叶者确非无迹可寻。菩萨蛮,唐之词牌也,词牌之古老者莫过于此。菩萨蛮之韵部计所谓之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互叶。李白之菩萨蛮之韵脚:碧、织互叶;楼、愁互叶;立、急互叶;程、亭互叶,盖唐之二百零六部,入声十一陌、十三职;平声八庚、九青曩时非通用之大部。平声十一尤、入声十四缉亦分属两部或几部。宋人修韵则削一百部并之。故自宋以来更无平平、仄仄互叶之说,而后人之菩萨蛮皆一部通用之韵尔,然保留古调之形也!
鹿潭蒋春霖,道咸间可谓巨擘。历十年薄宦,母丧丁忧,后十一载寄人篱下,同治七年,饮药吴江垂虹桥下,垂虹者宋朱墩儒南渡曾潸然赋之!鹿潭自沉于此亦有深意!人或曰《水云楼词》,取《饮水词》、《忆云词》各一字,殆矣!水云楼乃鹿潭流寓泰州读书之所,故以此名之!《水云楼词》脱于浙、常二派而有自家之面目。熔两宋之迤逦、清空于一炉,更添清季兵革离乱,惶惑无主之哀,可谓深闳极美矣!小令尤有南唐二主之风味,无聊落寞之气沉浸字里行间,其“酒边休唱念家山。还是兵戈满眼路漫漫。”似后主之“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尤奏别离歌”;其“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又似“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覆巢之恨,黍离之悲,一何似之!
鹿潭之长调,存史学颇多,不惟炼字,尤重炼气!人以有清以来,竹垞承姜、张之大家,然较之鹿潭尤隔数尘,纵较之厉樊榭亦不如也。词多天涯沦落,河梁塞下,死生之感也!如《甘州》:“怪西风偏聚断肠人,相逢又天涯,似晴空坠叶,偶随寒雁,吹集平沙。”;《琵琶仙》:“天际归舟,悔轻与,故国梅花为约。”;《角招》:暮寒际,谁家尚遣扁舟,去看烟水。枝沙外倚,忘却那回,花下游事。山灵倦矣。渐露出,双峰憔悴。”
,羊曰:“清丽不可方物,为之泣下数行”。
豪放词忌粗率叫嚣,尝使迦陵得苏、辛之蕴藉,可摩二家之肩,并列其三矣!婉约词忌质絮无托,使白石得朱、厉之博瀚,可与清真不分轩轾矣!
王静安《清平乐》:“厚薄不关妾命,深浅质问君恩”句颇可玩味。貌为拟闺阁忧怨之词,实托之黍离之悲。时北伐军高歌猛进,清廷大厦将倾,后静安先生沉湖,不亦诗谶乎!
秋瑾《满江红 小住京华》上阕结句“殊未屑”之“未”出律。
时人颇称善秋瑾诗:“不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实非诗,乃鹧鸪天词也!秋瑾集燦芝本误以下阙添字为诗。词曰:“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词境善“真”,非此难臻“浑化”境地。清季枚如、莲生、鹿潭、剑人诸家无一不以真性情胜。真悲则哀怨悱恻,使人读之哀顽不能自主;真悲则长歌当哭,使人读之欲披发长啸;真悲则狂诞旷豁,使人读之欲与拚酒投壶。此词之本色也,馀皆游词耳!
《虞美人》正格(李煜格)下阕首句第三字应定应仄可平,第三句第一、三字亦应定应仄可平、应平可仄,《钦定词谱》皆弃虚为实,以仄、仄、平入谱,误甚!羊校以清季诸家正格同调词凡数十阕,于此平仄不拘者十之四五也。两宋倚声有其率,清季定谱为格,法度颇严。倚声之学既微,审校尤精,诚可鉴尺绳之约。
龙榆生编订《唐宋诗词格律》,《虞美人》正格亦有微瑕,下阕末句第五字订应平可仄为平音,宜警之!《唐宋诗词格律》误者纷杂,尤以姜夔自度曲乖误尤多,多直翻其词,虚音字字定死。《扬州慢》、《霓裳中序第一》、《长亭怨慢》数调虚音盈阕,亦字字坐实矣!
龙榆生编订《唐宋诗词格律》中苏轼格《水调歌头》上阙第三句结字定为中字,此字实为仄音。羊阅两宋、明清诸家同调词凡百余阙皆为仄音,无一作中字论;《钦定词谱》此调订谱过严,又与诸家不和。
玉田、草窗诸家倚声喜重修旧谱,以演新声。求字字圆润,宫商铿尔,此南宋所以胜北宋者,其善!故字字不可轻移,修谱则字字平仄皆有所属,中字颇少。虽然,精粹流畅之意味顿减,此南宋不如北宋者,其弊!
蒋竹山《虞美人 浪涌孤亭起》即是叶梦得格《贺新郎》也,邻子学词咨乎余,羊如是以复。
清人词中有入声各部通用现象。羊阅晚清词得实例二:“赵起《满江红》:淮水江潮,萦回处,芙城翕合。从古有、居商行贾,十分豪侠。狂蝶痴蜂春意闹,緩歌慢舞酣风杂,最堪怜、一睡正蒙腾,红羊劫。&&&&&
前春乱,犹余烈,今春贼,还重入。较当年十日,更增凄切。新鬼烦冤故鬼哭,啾啾啼遍红桥月,更何人、为吊玉钩斜,柔肠裂。&&
谢枚如《满江红》:北斗南箕,看上界,晨辰明灭。修八万,四千门户,吴刚力竭。填石已怜精卫苦,支机更怨牵牛别。莫玉尘,输尽尚弹棋,争残劫。&&&
巨鳌戴,山尤凸,群鱼窜,波将裂,若有人拍案,酒寒力热。屠钓岂无奇男子,江山要费真心血,且拥衾、一觉待干旄,门前列。”
得“入”十七部也;“劫”、“合”十九部也;余者皆入声十八部韵。两家皆以一部用之,盖偶然耶?有意耶?
明清两季,最得乐笑翁妙旨者,首推江阴蒋鹿潭。最得五代、北宋小令要旨者首推云间陈大樽,若成容若,自别有家数,亦颇可观。
北宋词若玉笋齐秀,峭拔可爱;南宋词若游丝缆結,清丽绝尘。
南渡诸公词风大变,尤以《樵歌》、《酒边词》为最!
乐笑翁刊《山中白云词》,乃引用南朝梁陶宏景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
此句亦引入其《湘月》赋云溪词:“随风万里,已无心出岫,浮游天地。为问山中何所有,此意不堪持寄。”
词忌太琢,又忌太率。以不经意间求经意之笔。邻子学词,不解斯言。羊曰:“翡翠白菜,素梗绿叶,怡然美丽!惜哉翠石上有一微瑕,俗匠必剜除之,此即经意中不经意之笔;高手别出心裁,琢瑕疵为一草虫,此既不经意中经意之笔也!”
吾以梦窗为太琢,以竹山为略率,若两者较之,吾青眼竹山也!玉田化两家之滞,其琢为畅,其率为拙,故可垂范后世,学者趋之若骛!
词须以骈文之气为骨肉,散文之气为气血。骨肉丰而气血薄,此北宋之词;骨肉削而气血盈,此南宋之词!若以丹青论之,前者曰神品;后者曰逸品。
倚声之辈,日夜浸淫其间,得江山骚赋之气为多,故秋月春花,古道寒林,诸悲喜事皆铭感于心,莫名其妙,挥之不去,此词心也!骚赋之气充盈五内,如梗在喉,不得不发,仗学力抒发之,此词句也!词句即铺排在纸,复以词心琢之,而后词若有魂脉脉然,既臻词境也!空有词句者,学人之词;空有词心者,词安托哉?兼具词心,词句者方乃真正词人之词也!非此,安托词境之说哉?
姚孝宁,宣和太学生,生卒不详,《全宋词》录词一首,真潇洒飘逸,不定欲仙也,予读而爱之!
念奴娇 咏月
素娥睡起,驾冰轮碾破,一天秋绿。醉倚高楼风露下,凛凛寒生肌粟。横管孤吹,龙吟风劲,雪浪翻银屋。壮游回首,会稽何限修行。
今夜对月依然,尊前须快泻,山头鸣瀑。吸此清光倾肺腑,洗我明珠千斛。只恐婵娟,明年依旧,衰鬓先成鹄。举杯相劝,为予且挂团玉。(《草堂诗馀》后集卷上,此词曾被误作姜夔词,见洪正治本白石诗词集)
羊评:“上阙奇绝迤逦,方素娥睡足,月之初上而寓以冰轮浮动,而有喜其‘绿’字,其飒然莫过‘横管孤吹,龙吟风劲’句。而壮游之景,以云海之浮动为最!下阙惜哉一‘月’,破咏物欲粘不连之道,不若以‘汝’字代之,正按平仄。下阙由物及景,感身世之凄恻,人事易非!不若尽今夕之欢娱,出世入世,不逊苏子也!佳作!佳作!”
今日之词虽不可歌,然可诵也!绳之工尺以歌,绳之格律以诵尔。岂可曰:“词既不复可歌,守律何为?”
词即成,除出律处不得不改外,一般不必删改。肆意修改字句,往往一损俱损,以阻全词气韵。可以谓之:“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学词者,不必急于拈韵琢句。必先博览前贤大家名作,尤须在气格、承转、用典处留心。待眼界弥高,各家妙处一一领略,择一二激赏之作和之,久之则气韵盈胸,下笔不至坠入尘窠。
苏、辛不易学处,在“率真”二字。非豪纵旷达之人不可学!
花间词虽为末流亦是初流,初涉倚声者勿学。唯温飞卿、韦端已聊可一览,亦可摹不可学。
填词之始,若以命所诵之题,韵从何来?须先发散思维、骤驰冥想,待得一佳句,再展律校对。若和于韵脚之句,则韵得之;若不和,则于韵脚上下觅句托之,再递进其意,或续以其他意象,韵脚之句,亦可得韵。此常法尔,非定法!
况蕙风评词中对偶曰:“实勿对虚,生勿对熟,平举字勿对侧串字。深淡浓淡,大小轻重之间,需侔色揣和。”吾今添一语:“巧须极巧,了无凡尘;拙须极拙,沉郁霸悍。”
《天风阁词》之《虞美人·过桐庐》:“十年梦想桐江碧。双桨今相识。新蟾与我在江湖,照我满身风露过桐庐。”略袭《水运楼词》同调词:“遥凭南斗望京华,忘却满身青露在天涯。”
其《卜算子》:“双燕不归来,帘幕春无主。眼底阑干几折红,便是蓬山路。绿遍满堤芜,目断春归处,片片浮云似薄愁,只向天涯去。”绝类《水云楼词》同调词:“燕子不曾来,小院阴阴雨,一角阑干聚落花,此是春归处。弹泪别东风,把酒浇飞絮: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
其《临江仙》:“忆昔富春江上饮,座中多少婵娟。”亦觉类《无住词》同调词:“忆夕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如是再三,吾颇病之!
羊读《天风阁词》之《水调歌头·泊桐庐》一阕,颇赏其“月底此舟孤”句。
花间词有媚骨,但血肉颇淋漓;须摹其血肉即止,不可涉其骨!
竹垞《番锦集》集五代以来各家诗句为词,自《归字谣》至《归田乐》、《沁园春》计一百一十九阙,可谓尽集句之能事矣!
少游天生词心,其诗亦类词,坡公讥之以闺阁秀句。若论词,“山抹微云”略可与“大江东去”分庭抗礼矣!而时人尤以秦词为正宗!
北宋太平兴国以来,国势强盛,其词之景语显于情语,情语寄托景语中;大观、建炎以来,南宋偏安一隅,词之情语显于景语,景语皆为情语所设,以宋末四家为最,盖亡国悲切使然!
道咸以来,外辱内患,清庭风雨飘摇。诸家词史之笔情语溢于满纸,直似南宋之词调。
廖世美,北宋末期人,生平事迹不详,《花庵绝妙词选存》词二首(《烛影摇红》、《好事近》)。
烛影摇红·题安陆浮云楼
霭霭春空,画楼森耸凌云渚。紫薇登览最关情,绝妙夸能赋。惆怅相思迟暮。记当日、朱阑共语。塞鸿难问,岸柳何穷,别愁纷絮。
催促年光,旧来流水知何处。断肠何必更残阳,极目伤平楚。晚霁波声带雨。悄无人、舟横野渡。数峰江上,芳草天涯,参差烟树。
紫薇者,唐杜牧也,杜牧曾等斯楼题壁,上阙摹景怀古,可谓“景语显于情语”者,特塞鸿三句令人回味再三,不能道其妙处也;下阙景语情语可谓平分秋色,平淡之笔寄缱绻之情,令人击节。
宋洪文惠《渔家傲引》下阙云:“昨夜醉眠西浦月,今宵独钓南溪雪。妻子一船,衣百结、长欢悦,不知世人多离别。”此真隐者也!羊集论语之句评曰:“贫而无谄,未若贫而乐者也!”
宋洪迈《夷坚志》载龙洲道人刘过事云:“刘改之一妾爱甚。淳熙甲午赴省试,在道中赋,《天仙子》词。到建昌游麻姑山,使小童歌之,至于坠泪。二更后,有美人拍板而来,顾唱曲劝酒,即广前韵:“杯酒未斟心已醉”云云。刘喜,与之偕东。其后临江道士熊若水作法,则并枕人乃一琴耳。携至麻姑山,焚之!”
况蕙风责其太忍,彼亦雅物,何必焚之!羊一笑而阅。
后读清·天虫子辑《香艳丛书·卷三 妖物志》叙其本末甚详,并载所赋《天仙子》词云:
别酒熏熏容易醉,回过头来三十里。马儿不住去如飞。行一会、牵一会,断送杀人山共水。
虽则功名真不喜,不到思情抛得未。梅村雪店酒旗斜。住底是、去底是,烦恼我来烦恼你
起首“醉”韵恰符《夷坚志》所载琴女“杯酒未斟心已醉”广前韵之说,应为原词无疑,全宋词未收录。
夏瞿禅《唐多令》云:“荼靡与芍药,飞一片,便春空”出老杜句“一片花飞减却春”,真天然好句,未经前辈词家道也!
词笔贵点石成金,羊读《天风阁词》得二联可证斯言。一曰:“垂柳写风兼写月,闲鸥知雨不知凉”二曰:“红泪江湖从婉转,素衣针线自温存”。此二联若于律诗则泛泛可陈。
此极类蒋鹿潭《瑶华·败荷》:“剩数丛、败苇荒庐,合写横塘秋意。”句。“横塘秋意”语出自乐笑翁《山中白云词》,至鹿谭一“写”字方意出尘表!
夏瞿禅《金缕曲》:“我有商声乌啼曲,难和庭前玉树。但绕指,秋空风雨。”可谓神来之笔,竟合南唐后主、乐笑翁二家之韵致;《虞美人》歇拍:“秦灰满地雪盈颠,为问空山写集此何年。”诚不辱“清空”二字,宋人集中亦未多见。
羊得《续四库全书》影印本《芬陀利室词》五卷:“《绿萧词》五十三阙、《碧田词》五十一阙、《红衲词》三十九阙、《青瑟词》三十八阙、《白华词》三十九阙。”前有灵石山人、汤雨生、姚燮、包世臣、侯雪松等八人序。灵石者,剑人妻支机也。擅词,工画;拔钗问字,临镜拈毫,虽数米量盐,吟事不废。汤贻汾,号雨生,常派词人。存世有《琴隐园词》四卷,《江东词社词选》一卷。
夏瞿禅《松入风》:“秋心欲共湖花说,问成莲、作藕何时?”胎息自元遺山《迈陂塘》:“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然气格情致远逊遗山数尘矣!
元遗山《迈陂塘》两阙寄情孤雁、并蒂莲、能写千古缠绵之至,可谓绝唱!羊惊叹再三者二,一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二曰:“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读之令人悱恻不已。此遗山苏辛之貌外,别有柔肠之态!碧田咏蝉词得之为三矣!
羊尝读李百川《绿野仙踪》第四章开场词《醉花阴》得一妙句:“问帘前红药,你为谁开?”直以口语出之,平淡之貌而尤有峭拔可爱之拙。容若《画堂春》:“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与之可谓双璧。前者天真娇憨,后者凄绝哀婉。
通俗小说、弹词篇首开场词多市侩之言,便村翁腐儒亦欣然操瓠,佳者吉光片羽尔!吾唯膺服杨升庵《廿一史弹词·说秦汉》开场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然终未脱廛肆之气!
时人皆爱陈同甫《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斯句固然节律俱高,沉雄可喜,然羊独爱上阕:“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此句方乃豪放本色,收放舒卷,未经渲染。
陈同甫《点绛唇》云:“烟雨楼台,晓来独上无滋味。落花流水,掩映渔樵市。酒圣诗狂,只遣愁无计。凭凝睇,问人天际,曾见孤舟未?”气格灵动,意态萧疏,纤毫之末尤似遗响。一切景语皆为情语所涉,羊诵之再三。
陈同甫《南乡子》歇拍云:“谁家三弄学元戎,吹起闲愁、容易上眉峰。”与成容若《临江仙》歇拍:“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反意出之,而殊途同归!词家之笔莫测可以知之矣!
陈同甫《诉衷情》歇拍:“红蓼岸,白蘋洲,夜来秋。数声渔父,一曲水仙,歌断还愁。”真金玉戛然之声,涤荡胸腹!数句而秋声弥纸,渐忆白朴《双调·沉醉东风》渔父小令:“黄芦岸白蘋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然终不敌此数句也!
况蕙风以冯深居《喜迁莺》为初涉倚声者之楷模。邻子咨余可有他词垂范?羊举陈同甫《水龙吟·春恨》:“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摧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销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可谓疏密有致、开阖得法,乍读竟似清真风味,珠玉丰润,实可以标格后学!
严蕊,天台妓也。《全宋词》中存词三首,皆出于周草窗《齐东野语》。按文中之述,三词中首作《如梦令》、次为《鹊桥仙》、再次《卜算子》。
龙洲道人喜以小说、弹词笔调铺排词中,别有生辣古拙之美。羊得同调《沁园春》二阕。一云:“有汝阳琎者,唱名殿陛,玉川公子,开宴尊罍。四举无成,十年不调,大宋神仙刘秀才。如何好,将百千万事,付两三杯。”一云:“被香山居士,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二公者,皆掉头不顾,只管衔杯。”
龙洲道人《沁园春》歇拍尾句云:“阳山县,是昌黎误汝,汝误昌黎。”直似元·贯云石《双调·殿前欢》失题小令:“酸斋是我,我是酸斋”诸曲。羊为之一笑!
词有寄托,是故不朽!龙洲道人寄稼轩《沁园春》云:“长安道,奈世无刘表,王璨畴依。”
又自寿《满江红》云:“盟府山河书带砺,成周师保须周召。”隐隐有落拓江湖,泥途甲子之叹!
刘改之《蝶恋花》云:“宝鉴年来微有晕,懒照容华,人远天涯近。昨夜灯花还失信。无心更唱江城引。行过短墙回首认。醉撼花梢,红雨飞成阵。伴了为郎憔悴损。庞儿恰似江梅韵。”笔触一波三折,音韵娴静,古意盎然,姗然可爱,颇有小山、淮海之遗风。特“近”、“引”、“韵”之处读之婉转多姿,实令人心驰目眩不已!
诗心如晴天放鹤,一唳高远;词心似雾谷藏峰,难窥全豹。义山、仲则辈诗心似词心,子瞻、山谷辈词心似诗心,皆别有怀抱尔,亦可见诗词同源也!
“鼻”乃去声,今人误作入声;“静”乃上声,今人误作去声;
周美成《风流子》:“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
“行”辈也!史记有“大父行”、“丈人行”,皆音去声;今多作平声用。”词曲中烦称“我行”、“伊行”、“娘行”之行,杭嘉之方言,音同杭,作那里解。与辈解之行,音、义俱不同!
见《西厢记》一本一折:“他在我行口强,魂灵儿早到他行”。
人皆赏朱淑真《生查子·元夕》过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吾独赏其同调词歇拍:“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可谓情深缜密,半晌无语!
岂独予独赏乎?刘改之《蝶恋花》引之云:“宝鉴年来微有晕,懒照容华,人远天涯近;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混江龙》引:“落花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粘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几乎绝唱!
陈廷焯评厉樊榭《百字令·秋光今夜》:“无一字不清竣,鍊字鍊句,归于纯雅,此境亦未易到。羊曰:“读之令人寒生肌栗,纵白石、玉田妙处不过如此;但毕竟纤薄,失之淳厚!不若朱敦儒《樵歌》不食人间烟火。”
羊以堆彻靡饰,务求生词僻典,而令人展卷茫然之词嗤之类晚清同光体诗,吾读诗好唐音,喜其绮丽多姿,宫徴圆润,故吾词亦求“唐音”风味!
生活中细节之处入词,时有击节佳句。羊于元·詹天游《齐天乐·相逢唤醒京华梦》得“折柳穿鱼”四字,此好渔者皆曾为之!
诗词涉彼一代之感慨、悲喜则境界始大。若杜少陵之诗,无一句非天宝之挽歌;李后主之词,俨然可担荷人类之罪恶;朱希真之词,字里行间真可窥破中原烽火,山河破碎之悲。诗词非此,不可以传世!
黄肖岩序《酒边词》实可道吾辈欲道而不能之语也!枚如之词太息耶?痛哭耶?嬉笑怒骂耶?夫人知其太息、痛哭、嬉笑怒骂耶?使其付诸词笔以求世人读之、喜之、悦之、爱之、慕之而忘其太息、痛哭、嬉笑怒骂也!世终有太息、痛哭、嬉笑怒骂,而《酒边词》不得不作!《婆娑词》不得不作!《青羊词》不得不作!此亦天花藏主人序《七才子书》:“淹乎老矣。欲人致其身而既不能,欲自短其气而又不忍。计无所出,不得已而借乌有先生,以发泄其黄梁事业。”
曹梦阮《临江仙》歇拍云:“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此西园桃梗自嘲之语也!词以比兴寄托为重,安知夫《石头记》非比兴寄托之巨编耶?往往此处有词家盈把涕泪!
易安居士曰:“词,五音七律之学。”词乐属燕乐,燕乐五音:宫、商、角、徴、羽。其音特重商调,商调式于太簇、夹钟二律间变角、缪近为半音。又按《通典》:“唐十部之燕乐既坐部伎,以琵琶为主。”唐段安节《琵琶谱》:“太宗朝,挑丝、竹为胡部,用宫、商、角、羽为平、上、去、入四声。徴音有其声而无其调。”此今日填词四声之源,亦可知燕乐实有四声,五声乃概言。燕乐重商调式,得黄钟、太簇、夹钟、仲侣、林钟、南吕、无射共七律。四音七律共得二十八调,故词乐亦有二十八调。元曲共存十三调,南词(昆曲)余九宫,工尺谱余七调。
唐宋燕乐商调式于大吕、姑冼、蕤宾、夷则、应钟五律谓之“中管”或“银字管”不谓不用,用之弥少。蒋竹山《一剪梅》:“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时人注为笙箫嵌银钿文饰,此其说一端:古之说话人往往用图轴、有伴奏,多以银字笙为之,故小说又称“银字儿”;其二既是银字管,银字既中管律也,笙吹此五律之调,其音皆高半分!
词以婉约为宗,契合商调调性。商调多悲伤之质,故婉约更适合唐宋燕乐演奏。白居易诗曰:“开元遗曲自凄凉,况近秋天调是商。”可以证之!
今日之词谱,一牌往往数格、数十格,何也?盖唐宋诸家能词者多,知音者少。北宋大晟诸家、南宋姜尧章颇通音律而不屑为,瓦肆勾栏之伎虽知而不能言,好词之人慕之而不解为。宋人虽贩夫走卒亦多有倚声之辈,但只知其成调,不能制腔。故多击节、按器以填新词,未免于句调之间多有纰漏,此减字、偷声来源之一。
十二律左右高下半拍非不悦耳,然不易刻谱。一人唱之,调之高下不恒,宫、商、角、羽四音之间颇难界定,故平、上、去、入四声亦不可谱之,遂有今之“中字”(虚音)矣!夫善音者,其音愈准,则格之中字愈少乃至无中字,此玉田、草窗定谱中字绝少之因也;至于不善者,音调偏甚,不唯中字,变平仄之处亦多变化。故今之词谱变化主要有三:中字(虚音)、偷声、减字。
今日之京、梆戏曲以胡琴主奏;明清之昆曲以笛箫主奏。词乐属燕乐,四弦四柱琵琶之乐,除琵琶外所用乐器颇多!引周密“天基圣节排当乐次”,以宫声七调为例:
高宫:《惜春》方响独打、《缠令神曲》筝、琶、方响合
中吕:《万寿永无疆》觱栗、《圣寿齐天慢》觱栗、《帝寿昌慢》笛起、《昇平乐慢》笙起、《万方宁慢》方响起、《永遇乐慢》觱栗、《寿南山慢》笛起、《恋春光慢》笙起、《赏仙花慢》觱栗、《碧牡丹慢》方响起、《上苑春慢》笛起、《庆寿乐慢》笙起、《柳初新慢》觱栗。《万寿无疆薄媚曲破》诸部合。
道调宫:阙
南吕宫:阙
仙吕宫:《上林春引子》觱栗、《万岁梁州曲破》觱栗、《圣寿永歌曲子》觱栗、《捧瑶卮慢》琵琶起、《延寿长歌曲子》唱、《花梢月慢》稽琴起
黄钟宫:阙
以上皆成组大曲,故所用乐器颇多,共计七种;若勾栏瓦肆一人所奏仅筝、琶、牙板数物而已!
不同之韵文学往往有一代之交集。东坡、方回、遺山之集皆以“乐府”名之,乃慕《汉乐府》之名尔!岂知词乐乃燕乐,乐府乃古清商之属;明人以南曲为词,岂知词乐守二十八调,南曲只九宫调尔;人皆以词为诗余,视若亚流,而青莲诗七古与《清平乐》数阕皆歌子也!
而清商、唐燕于武周期间曾并存一时,二者可以《诗经》之风、雅视之;南曲之乐南宋词乐所遗,今可歌白石道人数阕,声腔、板眼毕肖昆曲。故中国之韵文学一脉相承,驱驰虽远尤有眉目可寻。
北宋大晟诸家审音辩吕,较于南渡姜、张诸家有显繁复精确,音韵既烦则气韵遂衰。究北宋之词乐实乃伶人之乐,南宋之词乐则文人之乐,而南北之曲皆承南北之词乐。今闻南曲娴静,于白石遗谱亦可以领略;吾虽不闻北曲,但于梆、柳之曲可以想见其激越扰扰也!
中华韵文学的发展史既是音乐性的流失史又是思想性的成熟史。
今词格之中字(虚字)皆由唐时五、七言诗歌不适于口而添声者而来!
词无寄托不入,非其不出,夫寄托者,毫末抒一己之感慨、至大则故国陆沉之哀。此东坡《水调歌头》、玉田《高阳台》皆感人肺腑者也!
唐燕乐之宫调皆源于四弦四柱琵琶,依弦计其音得:
一弦:黄钟宫『正宫』(六)、大吕宫『高宫』(四)、夹钟宫『中吕』(一)、中吕宫『道宫』(上)、林钟宫『南吕』(尺)、夷则宫『仙吕』(工)、无射宫『黄钟宫』(凡)。
二弦:太簇商『大石调』(四)、夹钟商『高大石调』(一)、中吕商『双调』(上)、林钟商『小石调』(尺)、南吕商『歇指调』(工)、无射商『林钟商』(凡)
黄钟商『越调』(六)。
三弦:姑冼角『大石调』(凡)、中吕角『高大石角』(六)、林钟角『双调』(四)、南吕角『小石调』(一)、应钟角『歇指调』(尺)、黄钟角『林钟角』(尺)、太簇角『越角』(工)。
四弦:南吕羽『般涉调』(四)、无射羽『高般涉调』(凡)、黄钟羽『中吕调』(六)、太簇羽『正平调』(四)、姑冼羽『高平调』(一)、中吕羽『仙吕调』(上)、林钟羽『大吕调』(尺)。
余皆中管调,宋人弃七角一均不用,元曲弃七羽一均不用。
论吾南通州词人,北宋首推如皋王通叟,其词承周、柳之风旨而去其艳俗。世人皆醉心其《卜算子》一阕。
南宋末,南通州处淮南路,直扼宋金咽喉,处多事之秋,故词林作手凋敝。吾仅知者,遗民高照庵而已。照庵先生讳晞远,通州人,咸淳、德佑间为通判平江府,宋亡隐居不仕,今仅存其断句。见元·绍亨贞《蚁术词选》卷二《点绛唇》词序:“高照庵先生,宋遗民也。尝有长短句:‘梦绕荆溪,蟹肥村瓮满。’”
晚清则有孙超崧甫先生,号心清居士,道光十八年进士。先生著《秋棠吟馆诗余》存词五百余阙,可谓一时之作手!先生善汇百家面目而自具表格,或近豪迈、或绮丽、或拙稚,总以真切为宗。词颇存史料,于“太平天国”、“鸦片战争”反映极多。
世人以张玉田《南浦·春水》一阕,绝唱今古,目之为“张春水”。但吾读之顿觉油滑,颇病其凑韵。唯歇拍:“前度刘郎归去后,溪上碧桃多少?”为一警句尔。若视中仙咏蝉、遺山雁丘二阙则饾饤而已!
《白香词谱》所载之格除首韵外,韵脚处皆注“叶”字,此古调之遗。唐宋虽订韵书,然用者寥寥(正如今人用《中华新韵》无需检韵一般),若首韵既得,板眼处务必协之。“协”者“叶”也,“协”处则杀声之结,即白石之“住”声。
景定四年,张矩成十阙《应天长》分咏西湖十景,炫之于周草窗,时草窗年少气锐,搜冥六日成《木兰花慢》十阙。词经其师杨缵以乐律协之,呈于西麓。”读此可知宋乐律家之词,韵多以乐协之,乃自信尔!而以“叶”注韵,乐之遗也!
竹山先生《一剪梅·舟过吴江》过拍:“秋娘度与泰娘娇,风又飘飘,雨又潇潇。”又《行香子·舟宿兰湾》歇拍:“过窈娘堤,秋娘渡,泰娘桥。”故上阙之“度”、“娇”即下阙之“渡”、“桥”二字,皆舟次所过之地名也。
南北曲虽皆备于元曲,然承旨不同,独立发展。金之遗民多承苏词面目,又别开生面,此北曲之先。至蒙元夷风芜杂,雅乐凋敝,便“铜琶铁板”亦不快于北耳,于是变声韵,促节奏,俚以中原之俗韵,遂有北曲;南曲则南渡以来诸公之词遗,以听白石旧谱,娴婉之气与今之昆腔一何似之。而南曲多用唐宋之词牌,吴、越之方韵住声。
蒋竹山《梅花引·荆溪阻雪》云:“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初读则是易安风味,再读颇多创获之语。呜呼!此赵宋遗民麦秀之歌欤?
周美成《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引李师师留道君皇帝语,拂帝意,见逐!;王通叟《清平乐》:“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
劝得官家真个醉,进酒犹呼万岁。
折旋舞彻《伊州》,君恩与整搔头。 一夜御前宣住,六宫多少人愁。”高太后以为媟渎皇帝,逐于江湖,故自号“逐客”。此皆词林遗事,遭遇一何似之,故并录于斯,以充喙余。
刘后村《沁园春》数十阙,真可谓雄心肮脏,高歌慷慨,一阅即获我心!阙中之句诸如:
“‘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圉人呈罢,西极龙媒。’‘更玉花骢喷,鸣鞭电抹,乌丝阑展,醉墨龙跳。牛角书生,虬髯豪客,谈笑皆堪折简招。’‘撤我虎皮,让君牛角,谁道两贤相厄哉。’‘有舌端雄辩,讥锋破的,袖中行卷,锦绣成堆。’‘有谈除目者,勒回车马,谈时事者,麾出门墙。’‘迁转不行,形容尽瘦,盍至称呼号瞎堂。’”数句可谓之“狂”!
“‘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忙脱征衫,快呼斗酒,细为家人说建谿。’‘幸春山笋贱,无人争吃,夜炉芋美,与客同煨。’‘老子无能,山僧不会,谁谈檀那举请哉?’‘鬓有二毛,袖闲双手,只了持螯与把杯’‘假使汝主公,做他将相。懒迎揖客,紧闭翘材。病叟惭愧,尊宫宁耐,待铁拐先生旋出来。’‘这瞎还曾自配量。已化为蝴蝶,穿花栩栩。’”诸句可谓之“拙”
稼轩门庑虽巨,然不具此元龙湖海气也!学辛一派,唯刘改之最近刘后村,最是此“狂”、“拙”二字!
又:后村用典可谓天女散花,精彩纷呈。盖后村慕放翁诗精对仗,故广搜典故,分门别类录而备用。此法晚清陈三立曾用之,学用典者可以效之!
扬州季子致书问余诗词之别,吾覆之曰:“于文学性则同,于音乐性则异。”按元氏(稹)《乐府古题》序云:后诗之流为二十四名,第十七名为“操”。“诗”于“操”之前,“词”于“操”之后。由“操”而下八名以辞附曲,“操”而上十六名以曲附辞,故先有诗而后配曲,先有曲而后配词,唐时诸公以伶人歌其诗为荣,即其事也。此亦诗词最显著之区别!
“永嘉南渡”后华音由清至浊。晋氏偏安江南,中原为拓拔魏氏所有,北魏南征所获南乐杂以元戎之乐,又演秦汉、西凉诸乐,号为清商(杂清商)。南朝存司马氏南挟雅乐,演为“吴声”、“西曲”、“江南弄”三种,此真清商也。隋文帝以梁乐亡国之音拒颜之推所请而弃之,南音益弱,绵延李唐而亡,华夏正音遂亡!北朝伪清商得龟兹琵琶之乐渐孕唐宋燕乐,此即华音由清至浊也!
“建炎南渡”后华音由浊至清。北宋旧谱大量流失。南朝衣冠文物,善雅正之音,故剔其胡俚之音而醇其曲,音节流粹、娴静,非彼党人之歌矣!下启明清昆腔,此即华音由浊至清。
明季词芜,然女子之词独秀于林也!大约李、朱习气,皴染深沉,作手辈出。昔王昶、陈廷焯皆极青眼叶小鸾《返生香》一编,誉为词中之《高唐》、《洛神》。惜前人不读其母沈氏修宜女史《鹂吹词》也!其易安在世欤?小令、慢词无不可观也。
小令《浣溪沙》数阕曰:“‘人去河梁生寂寞,燕归帘榭自呢喃。’‘淡薄轻阴拾翠天,细腰柔似柳飞绵。’”皆空灵闳美,得花间、尊前趣旨为多。
慢词《百字令·重午悼亡弟兼感怀》云:“伤心时候,又端阳景色,依然满目。暗柳藏莺千百啭,声绕画帘风竹。旧恨吟花,新愁泣梦,细雨凝满绿……今古兴衰,多少事,不尽沅湘万曲。明月山空,青松露寂,烟水长飞鹜。落霞影里,怎如数橼茅屋。”&&&
《水龙吟》云:“空明击碎流光,回肠一霎难寻旧。芳华消尽,凉蟾何意,半重疏柳。”&&&
《霜叶飞·题君善祝发图》云“落蕊禁红君莫恼,芳草处处悲秋草。自有闲云飞,伴松月山空,桂从烟渺。”数阕字字皆有啼血杜鹃之音,感慨深沉,吾一阅倾心,诵咏再三,颓然而坐半日!
小鸾有姊纨纨、小纨。纨纨小令娴雅绮丽,置于宋人集中无遑多让,慢词稍逊一筹。小纨小令、慢词皆善,驱遣字句,颇具功力,惜天年不逮,为至全盛,与小鸾并为叶氏之白眉也!
四五年,国共重庆谈判,毛氏出《沁园春·雪》一阕示人,文坛震动,一时和作如林,誉者折服其雄浑气魄,毁者讥其“帝王思想”。时龙元亮先生亦有和作,但非明标政治,隐而步韵赋雪而已。其词如下:
沁园春·金陵大雪中作
乱洒歌楼,旋典征衣,凝想絮飘。看大裘覆处,黄云惨惨,惊风卷罢,浊浪滔滔。庾岭春回,灞桥人杳,谁信寒梅格自高。昭君远,任胡沙扑面,一样妖娆。
啼妆分外多娇,正双垂玉筯倚墙腰。对天低旷野,长歌敕勒,冰开兰枻,待续离骚。孰与亡秦,相将入蔡,奏凯归来且射雕。银山湧,爱软红光里,霁色明朝。
清人词话几如云蒸霞蔚,由纪传之学到批评之学,不胜枚举,唯《蕙风词话》、《白雨斋词话》多有创获之语,可以谓之双璧矣!余者,若《介存斋论词杂著》、《复堂词话》、《蒿庵词话》主编俱振一脉之音,回味毕竟无多。至于王氏《人间词话》,近人奉为圭臬之作,然出之过早,不免有纤薄之讥。
龙榆生先生以为选词之目的有四:“一曰便歌、二曰传人、三曰开宗、四曰尊体。善哉,斯言!若《花间集》、《家宴集》、《草堂诗余》、曾氏《乐府雅词》、赵氏《阳春白雪》诸编谓之便歌,周氏《绝妙好词》、《凤林书院草堂诗余》、元氏《中州乐府》、诸编谓之传人,朱氏《词综》、《浙西六家词》、叶氏《闽词钞》诸编谓之开宗,张氏《词选》、周氏《宋四家词选》诸编谓之尊体。
胡适辑《词选》,以白话文论唐宋诸家词,目为三类:“一曰‘歌者之词’、二曰‘诗人之词’、三曰‘词匠之词’”侮白石、玉田、梅溪、梦窗诸家为匠,亦欺人太甚!胡适其知词者欤?以胡氏之学术声望而作此雌黄之论,真可谓污古人而误后学!
昔读东坡《仇池笔记》,谓张子野诗笔老妙,歌词乃余波耳。世俗但称其古歌词。东坡赏其《湖州西溪》诗:“浮萍破处见山影,野艇归来闻草声”二句。此亦词之气而诗之貌也,何东坡以此讥秦七?真厚此而薄彼!
予尝读朱淑真《问春诗》云:“东君负我春三月,我负东君三月春”。此亦纤巧可人之花间句尔!
周汝昌先生曾讲“红学”于北大,一学生以为黛玉之父林如海之名源于秦观《千秋岁》歇指:“春去也,落红万点愁如海。”先生为之绝倒!
词之协律否,两宋以不滞于管弦、歌喉为度,非今日之词谱也;明清有词谱之学以来,以出入四声、阴阳为度,非曩时之伶歌也!
北宋慢词碎以应歌,南宋慢词凝以应社。
学词者恒以“苏辛”同论,皆豪放杰出,然各出手眼,不可混为一谈。然苏辛岂无承启乎?稼轩少长北地,二十三岁擒贼南归,《宋史》称其少师蔡伯坚松年,而吴激、蔡松年皆承苏氏一脉,时称“吴蔡体”。金词学苏而颇能树骨,稼轩词亦承其骨,又学养丰厚,气格豪迈,故能振南宋豪放一脉!
况蕙风以为非绝顶聪明者不可学梦窗。近世号宗梦窗者众矣,几人能承其衣钵?唯岭南陈述叔《海绡词》最能得梦窗风神,然词多逆笔,炫技于涩字一如梦窗,亦白璧微瑕也!
好词无论南唐、两宋,其至高处不以技巧胜,贵有真性情,世人阅之而戚戚于心,卒不能发,此偷魂摄魄之笔也!曩读陈述叔《虞美人》一阕:
苔莓绿到题诗处,寂寂莺啼曙。曷来沽酒旧旗亭,风里柳花如梦不曾醒。
尊前人意依然好,天与声名早。罗衣还有泪痕无,多少才人零落在江湖。
不禁颓然半晌,泫然自劝。吾友黄溪桥主于予皆致力词曲,不可谓庸碌也,但鹑衣破冠,黄生流落岭南,予抵死江北,真伤心!真伤心!
东坡词横放杰出,是曲子中束不住者,半塘老人以“清雄”二字谓之,可谓精准。后学者如晁、黄二公仅得皮像。羊以为两宋若论得东坡者,陈去非、叶少蕴二人耳!
少蕴先生于苏词手摹心追,泽被颇深,高处亦有白衣飞举之感。如其《临江仙》:“不见跳鱼曲巷,湖边特地经过。”;“此生江海梦,何处定吾家。”诸句皆从东坡词中化出,此类比比皆是。其长调最似东坡,如天风海雨,扑面而来。如其《水调歌头·霜降碧天静》、《甘州·寿阳楼八公山作》皆其中翘楚,可谓得坡公之“雄”。
陈去非小令最似东坡,清疏明丽,嘎嘎其响。《无住词》十八阙,篇篇精粹,恍若东坡之拾遗,。无怪弇州山人误以其《临江仙》:“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置于苏集中,可谓得苏词之“清”也。
词有付人看之词,有付己看之词,予独爱付己看之词。世人俱赏辛稼轩《永遇乐》:“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予爱其《破阵子》:“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人皆爱岳鹏举《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予独爱其《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人皆爱韩无咎《雨花台》:“中原何在?极目千里暮云重。今古长干桥下,遗恨都随流水,西去几时来。”予独爱其《好事近》:“杏花无处避春愁,也伴野烟发。惟有御沟声断,似知人呜咽。”
黄鲁直《千秋岁》歇云:“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归田乐》过云:“怨你又恋你,恨你惜你,毕竟教人怎生是?”;《少年心》歇云:“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诸句既艳且俗,皆未编入《山谷琴趣外编》。此殆非法秀和尚劝诫语:“作艳侧之词,当坠犁舌地狱。”所指者耶?
晁补之《蓦山溪》云:“昨朝冤我,却道不如休。天天天,不曾么,因甚欲冤我?”
,纯是元明杂剧中对白俗语,可知词曲风旨传承,非如铁割篑,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五代词若工笔重彩画,看似上苑繁花,富丽炫目,然托体言志者少,付燕席歌馆者多,终似六朝骈赋,闃寂无闻。词至北宋,耆卿拓慢词疆域,稍引俚俗口语;东坡纵横睥睨,溯诗骚而去艳侧,于是词体益尊,似画至元而写意之笔盛行矣!词至南宋(特宋末遗民词)则可为水墨画矣。故国沉思,汉室歌哭,一托于词,于是去文饰而淳气息,若空谷幽兰,孤舟嫠妇,使人阅之或肌栗生寒,或卒不忍闻,词至此方得至善耳,此吾君南宋臣北宋之故也!
羊阅《京本通俗小说》得南宋中兴名将刘琦《鹧鸪天》一阕:
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琉璃盏内茅柴酒,白玉盘内簇荳梅。
休懊恼、且开杯,平生赢得笑颜开。三千里地无知己,十万军中挂帅来。
特最后两句尤有烈士暮年,壮心未死之感。此词《全宋词》未录,故标记于此。
《京本通俗小说七卷》为两宋宋小说评词本,开篇多引宋人词,如第三卷《西山一窟鬼》开篇有宋·沈文述集前人句《念奴娇》颇见柳词风骨,非明清弹词定场诗可比,兹录于下:
杏花过雨,渐残红零落胭脂颜色。流水飘香,人渐远,难托春心脉脉。恨别王孙,墙阴目断,谁把青梅摘?金鞍何处,绿杨依旧南陌。
消散云雨须臾,多情因甚有轻离轻拆?燕语千般,争解脱些子伊家消息。厚约深盟,除非重见,见了方端的。而今无奈,寸肠千恨堆积。
此词共集陈子高《谒金门》、李易安《品令》、《浣溪沙》、宝月和尚《柳梢青》、欧阳修《一斛珠》、《蝶恋花》、晁无咎《清商怨》、柳耆卿《清平乐》、晏叔原《虞美人》、魏夫人《卷珠帘》、康伯可《减字木兰花》、秦少游《夜游宫》、黄鲁直《捣练子》、周美成《滴滴金》共引十二家词句,而以上诸词,皆一并收入此集中,可补全宋词之缺。
词人须眼高手低,其进速固未可以恒矣。反之,则殆!
谢玉岑存《白菡萏室词》、《孤鸾词》二卷,白编词气格尤重白石、玉田,而貌夺梦窗、清真,阅之如身在芦荻旷野而悬望上元灯火,美不甚收。孤编词于周、吴之外更沁《水云楼词》风旨,蔣氏笔法俯仰可拾,但化用无痕,融入自家面貌,真“当垆巧妇”也。
谢词小令未出花间牢笼,得二晏深致,清丽冷艳,古韵盎然。特其《前调》吊亡妇一阕几夺《饮水》、《弹指》之席,读之泫然。特付下:
罗衾不耐秋风起,夜夜芙蓉江上醉。苦凭飘然梦中云,赚取殷勤衣上泪。
起来检点珍珠字,月在墙头烟在纸。当年离别各销魂,今日销魂成独自。
张玉田《祝英台近·及春游》一阕,“饮”、“隐”韵与“醒”、“影”、“领”、“定”诸韵通用。“饮”、“隐”二韵分属去声二十七沁、上声十二吻,其余四韵可一部通。据《词林正韵》所辑,“饮”、“隐”二韵非一部通用,与下四韵亦不可通用,而古人尺牍尤在,可见戈氏斯篇终非完璧,尚有微瑕。
王静安以陶氏“采菊东篱下,悠闲见南山。”为“无我之境”,谓:“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殊不知文学中岂有“无我之境”,以物观物,其物思我所思、道我所道,非我之手眼耶?
唐·元兢之说曰:“声有五声,角、徴、宫、商、羽,分为文字平、上、去、入也。上平宫、下平商、上徴、去羽、入角、”究其本末,盖亦四声附会段龟兹五弦琵琶尔。唐·段安节《乐府杂录》:“以下平为羽、上为角、去为宫、入为商、上平为徴”与元说弦位又不同,故见此类之说多不可信,无怪凌氏于《燕乐考原》讥其:“任意分配,不可为典要。”
五音之说自古有之,雅、颂、乐府皆备于清商之乐,胡音广其音域而亡其乐理。四声之说,起于永明四声,更兼释氏入国已久,咒唄之间渐辩阴阳、清浊,遂成体系。乐府谱亡,则五音堕、四声出;燕乐谱亡,则倚声堕、词格出。五音、四声之学表里迥异,不可混为一谈。
两宋词人皆辩阴阳、清浊,岂着力于四声哉?词有定格然非有定谱也,今存词格,稍有差异,便另置一体,如《洞仙歌》达四十体之多,古人岂衷情于斯至此哉?伶人歌词,节拍之间,可灵活调度,衬字、减字、换词、换拍亦随口而发,不意今添许多“另一格”。
唐宋词乐未坠,时号倚声,词之格即曲之谱耳。曲谱未若词格之严,一字不可轻易,添字减字,游于音度,适口而已。五七言诗不适于口,伶人衬字而讴,唐时已成定例,然词即无耶?《敦煌曲子词》存《菩萨蛮》一阕云: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发参辰观,北斗四南面。休既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此阙与寻常三对五言格迥异,实乃一格尔。其中添字如“上”、“直待”、“且待”皆为趁字,肆口而发者。若万氏见之,《词律》中又别置一格矣!
《菩萨蛮》之名源于唐大中年间,女蛮国朝贡之使团“危髻金冠,璎珞被体”号曰“菩萨蛮队”。昔读唐人牛肃《吴保安传》有载:“仲翔弃而走,又被逐得,更卖赧洞中,其洞号‘菩萨蛮’。”或即此耶?仲翔初俘于川蛮之洞,而二三转,则至滇缅之境矣。金冠、璎珞佛教七宝,亦符中南诸国礼佛之俗。
岳飞《满江红》于明嘉靖十五年丙申横空出世。据弘治间浙江提学副使赵宽所书岳坟词碑辑出,宽未言出处,此词亦未见于宋、元诸词选、笔记,来历颇可疑。或以为此词乃宽自作而托于鄂王,以励西北防务也。
词中犯调,广义有二:一为宫调相犯;二为曲调相犯。
一、宫调相犯者,一阕兼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宫调。但非任意两个宫调皆可相犯,必是同一住字着方可相犯。“住字”即杀声,宋人谓之“毕曲”,乃一地之基音,今日歌曲,有A、B、C之调如是。羊于宋燕二十八调中列犯调之表如下(中管略):
合:正黄钟宫、高大石角、中吕调、道宫正徴、仙吕角、越调
四:大石调、中宫高宫、双角调、正平调、南吕正徴、仙吕变徴、黄钟角
一:正黄钟宫角、高平调、黄钟变徴
勾:正黄钟宫变徴、歇指调
尺:正黄钟宫正徴、高宫变徴、中吕正角、小石调、南吕宫、商角调、羽调
工:般涉调、中吕变徴、道宫角、歇指调、越调
凡:大石角、道宫变徴、南吕角
上:高宫角、道宫、仙吕调、黄钟正徴
下四:高宫、南吕变徴
下一:高大石调、中吕宫、仙吕正徴
下工:高宫正徴、仙吕宫
下凡:高般涉调、中吕正徴、商调、黄钟宫
如梦窗《玉京谣》、《古香慢.》皆犯下凡,美成《兰陵王》犯合,白石《凄凉犯》犯上,梦窗《瑞龙吟》犯四等等
二、曲调相犯者:无论在“住字”如何,须属同一宫调方可相,犯合为一阕。如姜白石《暗香》、《疏影》皆属仙吕宫,故梦窗合为《暗香疏影》一阕。
犯二调:梦窗《暗香疏影》(《暗香》、《疏影》)、陆游《江山晃明月》(《西江月》、《小重山》)、《南乡一剪梅》(《南乡子》、《一剪梅》)、程垓《江城梅花引》(《江城子》、《梅花引》)
犯三调:卢祖皋《锦园春三犯》(《解连环》、《醉蓬莱》、《雪狮儿》)、周密《三犯渡江云》(曲调不可考)
犯四调:刘过《四犯翦梅花》(《解连环》、《醉蓬莱》、《雪狮儿》或曰三犯、四犯皆可)、侯置《四犯令》(曲调不可考)
犯六调:周邦彦《六丑》(曲调不可考)
犯八调:仇远《八犯玉交枝》、曹勋《八音谐》(《春草碧》、《望春回》、《茅山逢故人》、《迎春乐》、《飞雪满群山》、《兰陵王》、《孤鸾》、《眉妩》)
犯十六调:曹勋《十六贤》(曲调不可考)
犯数不可考者:《小镇西犯》、《侧犯》、《花犯》、《尾犯》、《倒犯》
李舜卿《捣尘词》清丽绝尘,有射姑扬雪之姿,尚化唐宋诗句,而了无造作之气,惜气格处尤有不逮,为至浑成之境。其《浣溪沙》:“踏雪了无痕可觅,行云或许梦能通”;《眉妩·香河初度书怀》:“长空外,关山惊被兵燹。梦魂怯远。故园三径秋怨,怕醉倚阑干,高树咽,蝉碧断。”;《齐天乐·荏平感旧》:“桂冷惊寒,蓬飘怨远。莫问相逢处。征鞍暂住。满眼筝琵,都非前侣。且自孤吟,和虫阶细谱。”;《高阳台·邵陵途次得舍弟书,却寄并呈彭喧午》:“萍踪已分飘零惯,只长头弱弟,愁抱难开。霜鬓无情,那堪镜里潜催。秋风屡负连床约,促飞鸿、急响凄哀。悄裴徊,知否邮亭,一样羁怀。”得晚清乱世沧桑之助,其势涤荡胸魄,更兼细腻哀顽,笔端颇有境界,绵密处不减南宋之妙。惜哉词稿半佚,未窥全豹也。
词于曲子同源而异轨尔。汉乐府五七言句即称为曲子,乃古曲子;宋·王灼《碧鸡漫志》称为今曲子。文人涉笔曲子词,重辞章而忽乐律,于是词愈雅而曲愈俗。此词曲之初揖,亦下开元杂曲之新声。
琴操者,钱塘妓也,未明其姓氏。其父宦而陷狱,琴遂入籍,援蔡文姬《琴操》一编为名,才气贞节可知矣!与东坡善,极得时誉。曾于西湖边闻人歌秦七《满庭芳》一阕,以“画角声断谯门”作“画角声断斜阳”,与之辩,歌者戏曰:“汝能为之韵乎?”琴立就曰: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空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若子建见之,当让出一头地。
诗词中往往得一字而振全篇,如诚斋诗:“日长睡起无情思,看见儿童捉柳花。”一“捉”字则妙趣横生矣!
张斗南《木兰花慢》云:“记剪烛弦翻,分香校谱,学品伊凉。”之“品”字;李莱老《倦寻芳》:“逗晓色、莺啼人起,倦倚银屏,愁沁眉黛”之“沁”字;刘阑养《买陂塘》:“试折藕占丝,丝与肠俱断。”之“占”字;李广翁《贺新郎》:“笛叫东风起。”又“万点淮峰孤角外,惊下斜阳如绮。”又“一番春意,歌舞相缪愁自猛。”之“叫”、“绮”、“猛”;薛梯飚《醉落魄》:“樽前不用多评泊,春浅春深都向杏梢觉。”之“觉”字。
诸字可谓叫醒全篇,悦人心目,小乔善画眉矣!
宋人举词,往往以词名列于词牌之前,今人又反之。于尝读弁阳老人《浩然斋雅谈》,其举翁元龙词,首曰:“立春西江月”,次曰:“巧夕鹊桥仙”,既为佐证也。
周容子宽《小重山》歇云:“伤春还上去年心,怎禁得,时节又烧灯。”;张枢斗南《恋秀衾》歇云:“杨花做了香雪梦,化池萍尤汎翠钿。自不怨东风老,怨东风轻信杜鹃。”;徐爱山《小重山》歇云:“些儿心事对谁说。眠不得、一枕杏花雨。”;赵闻礼《踏莎行》歇云:“合欢带上旧题诗,如今化作相思碧。”皆别出心裁之好句。廿八日羊辑于草窗《浩然斋雅谈》。
弁阳老人言李师师事引朱希真《鹧鸪天》云:“解唱阳关别调声,前朝唯有李夫人。”今传世之《樵歌》刻本皆作:“唱得梨园百代声,前朝唯有李夫人。”不知草窗所據何本,迥乎如此也。
贞佑间,蒙元南掠,金祚微弱。不知何人于太原府治宣亭壁间题《减兰》一首,下阙云:“分明有路,好逐衡阳征雁去。鼓角声中,全晋山河一半空。”弁阳老人以为鬼语,此极似晏几道《鹧鸪天》:“梦魂惯得无拘检,
又踏杨花过谢桥。”
词中往往有用“容与”二字,凡“与”与“容”连用者,声皆同“豫”作去声,且仅此一例尔!如叶梦得《贺新郎》:“谁采蘋花寄与,但怅望。兰舟容与。”今本作“寄与”为“寄取”,谓与“容与”重韵云。其谬矣,前之“与”上声、后之“与”去声,岂重韵乎?
史达祖尝附韩平原,为开禧堂吏,权倾三省甚炙。谄媚者皆尊其为梅溪先生。
后平原败,梅溪亦受黥刑而罢,贫以死。时人赏其词,然不甚德之,盖恶胄也!
蒋鹿潭《角招》:“暮寒际、谁家尚遣,扁舟去看烟水。”与传世赵以夫《角招》格:“晓寒薄、苔枝上,剪成万点冰莺。”多出一“扁”字。此词仅此一格,更无别调可校,应是鹿潭笔误。
鹿潭为秦淮妓赋《甘州》序云:“洪彦先与秦淮妓有桃叶渡江之约,未果而金陵陷,不可寻问矣。彦先哀之,为赋此解。”序甚美,意甚哀,句中多用秦淮故事。其下阕有句云:“倚斜阳弹泪,一例吊秋烟。待低拜、青溪夜月,问何时、重为玉人圆。”时不解“青溪”典出,忽忆曾读《桃花扇》,有侯方域赠李香君诗云:“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渔洋诗云:“青溪水木最清华,王谢乌衣六代夸。”亦有此典。青溪亦是金陵一水道,于秦淮汇于大中桥附近,为秦淮盛名所掩盖,古人混为一谈,实非一水。洪武京城图志》云:“吴赤乌四年凿东渠石,清溪通北堑沟,以泄玄武湖水,旧有九曲。其竹桥(即竺桥)、玄津、升平、复成等桥,皆此水所通。”可以大略其范围。
《蜕岩词》绵密处似梦窗,清丽处似草窗,情深处似中仙,沉郁处似玉田,尽得西湖词人之妙。集中妙句如《摸鱼儿》:“问湘南,有云多少,不应长是为雨。”;《金缕曲》:“只恐惊鸿花外起。趁行云,直过沧江去,飞不到、断肠处。”《解连环》:“趁一舸千里东归,眇天外乱山”;《沁园春》:“写出龙沙马上哀,哀何似、似离鸾惊起,白雀飞来。”;《摸鱼儿》:“牢笼芳梦不定,多情正要人拘管。”;《沁园春》:“甚天荒地老,铜台歌舞。水流云散,金谷豪奢。客问先生,归计宜早,醉后之言可信耶?”;《绮罗香》:“又怎禁夜深风雨。一声声滴在疏蓬,作出情味苦。”;《真珠帘》:“烟雨隔垂虹,望美人秋水。桃叶妆楼团扇曲。”;《声声慢》:“行期买花载酒,趁秋高月朗风清。”;《临江仙》:“一声横笛外,烟火隔芦花。”;《唐多令》:“欲寄长河鱼信去,流不到,白萍洲。”云云,皆不易到之境,姑录于此,已备集赏。
《元典章·刑部》卷十九“禁夜”条载至元二十九年,邓捊呈礼部开禁灯火事云“江南初定之时,唯恐人心未定,因此防禁。今归附年深,尚未移除,所害不浅。”礼部遂准之,时江南禁夜以十八、九年矣。”宋遗民没至元夕之夜,冷冷清清,为尝不忆两宋都丽繁华世界,故元夕之词每每有故国之哀。如刘须溪《江城梅花引·辛巳洪都上元》:“几年城中无灯看。夜三更。月空明。野庙残梅,村鼓自春声,长笑儿童忙踏舞,何曾见,宣德棚,不夜城。”其《宝鼎现·春月》:“断肠竹马儿童,空见说、三千乐指。等多时春不归来,到春时欲睡。又说向、灯前拥髻。暗滴鲛珠坠。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
张翥《风流子》一阕写元夕灯禁止云:
“荷雨送凉飙,炎尘净、三市影灯宵。看珠珞翠绳,焰摇冰碗,彩棚花架,光射星桥。洞天好、笑声遮画扇,歌韵合鸾箫。琼树影中,月窥端正,雪罗香里,人斗娇娆。
依稀元夜影,铜壶短,还又露洒烟飘。空遣酒怀摇荡,羁思无聊。想骢马钿车,俊游何在,雪梅蛾柳,旧梦难招。醉掩重门,半缸兰烬红销。”
应是十八年中之作也,丧家之犬亦可哀怜,岂独元人也哉?
张翥《八声甘州·秋日西湖泛舟,午后遇雨》云:
“向芙蓉湖上驻兰舟,凄凉胜游稀。但西泠桥外,北山堤畔,残柳依依。追忆莺花旧梦,回首冷烟霏。惟有盟鸥好,时傍人飞。
听取红筵象板,尽歌回彩扇,舞换仙衣。正白萍风急,吹雨暗斜晖。空惆怅、离怀未展,更酒边、忍又送将归。江南客、此生心事,只在渔矶。”
可以并美张玉田《高阳台·西湖感春》一阕,沉郁如此,未曾多见,哀乐并生,誊抄数遍乃已!
庚寅六月初六,月在中天,予读民国旧书《晚明小品文选》,至叶绍袁《甲行日注》编者则序云为晚明某氏遗民所著,不知姓名,仅题为“华桐流衲木拂”或“茗香客衲木拂”撰,亦太可笑。
其乙巳二十六条载:“大雨,以两先人像及亡妇子女遗像七轴,家谱一帙,余诗文杂著八本,《午梦堂集》六本,授达无”云云,可知为叶氏矣,其亡妇子女盖指:沈宜修、叶纨纨、叶小纨、叶小鸾,皆以词曲名噪一时。编书昏聩至此,亦可耻也。
特附其乙酉年九月初四条所载无调词云:“韶光悄悄溶溶处。半是落花与飞絮。人静画长,重门深闭,闲倚疏帘无语。画屏春梦正来时,上苑东风又归去。燕子泥香,游丝日暖,一霎蔷薇红雨。”承转开阖颇有缜密之思,融北宋、五代之笔触,莹然可爱,丁绍《听秋声馆词话》亦曾摘录。
陆放翁《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蔡中郎”即元明南曲“蔡伯喈”也,由陆诗“负鼓盲翁正作场”可知,此时该表演形应为南宋说书之“陶真”,
南曲首源宋南渡后之温州戏文,该本应曾在戏文中出现过,后渐演化为温州杂剧《蔡伯喈》,金院本、元杂剧,亦名《蔡伯喈》。元明间演变为南曲《琵琶记》(按应为高则诚撰),今存高明《琵琶记》传末第一出末二语云:“有贞有烈赵真女,全忠全孝蔡伯喈”可以窥豹。
明末民间仍惯呼《琵琶记》为“蔡伯喈”。按张岱《陶庵梦忆》卷四“严助庙”云:“五夜,夜在庙演剧,梨园必倩越中上三班或雇自武林者,缠头日数万钱,唱《蔡伯喈》、《荆钗记》,一老者坐台下对院本,一字脱落,肆起噪之,又开场重做,越中有《全伯喈》、《全荆钗》之名起此!”可以证之。
张翥为邀赋王季境湖亭并头莲《摸鱼儿》韵:“问西湖、旧家儿女。香魂还又连理…………便载酒重来,寻芳已晚,馀恨渺烟水。”历代赞誉不绝,彼南人虽弱,亦可于红尘金粉之儿女态前仗剑披发,长吟:“便载酒重来,寻芳已晚,馀恨渺烟水。”
时仲举更邀张伯雨同赋此阙,《居贞词》人不易得,故不知是词有二也。其序曰:“双莲一朵,为人折去,仲举邀予赋之。”词云:
问凌波、并头私语,夜凉谁共料理。柔情早被鸳鸯妒,怕击水晶如意。香旖旎。待微雨清尘,略为新妆梳洗。骚词漫拟。搴木末芙蓉,同心轻绝,未说已先醉。&
空折损,又堕偷香梦里。藕丝不断新脃。吴娃小艇无踪迹,也怪半池萍碎。还略记,是月冷、鸥眠鹭宿曾惊起。高荷恨倚。总回首西风,露盘倾泻,清泪似铅水。
上阙喜其清丽峭拔之气,尤赏“微雨清尘”四字;歇拍情深,屈宋之悲风,以王中仙绵密深沉笔法出,阅之既生倾国去乡之感。
元佚名小令《醉太平·讥贪小利者》云:“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何处觅有。蚊子腹内剜脂油,鹭鸶脚上劈精肉,亏老先生下手!”应化用自宋话本《宋四公大闹禁魂张》。其云:“刘员外有两件毛病,要去那,‘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股。古佛脸上剥金,黑豆皮上刮漆。痰唾留着点灯,捋松将来炒菜。”,真亏得老先生下手,羊粲然一笑。
张伯雨《贞居词》于宋末西湖词雅正之音外别开生面:秾艳纤疏,并美竞雄。善用散文、古文笔法,明镜淡远者往往以宝刹琉璃之质出之,偎红翦翠者往往以萧疏天真之貌出之,俱此二美者,宋人中亦不多见,岂责全于元人耶?其《苏武慢·至正八年,和虞道元》云:“老子无情,年光有限,只似木人花鸟,拟凝云数朵奇峰。”;《木兰花慢·和马昂夫》:“烟村晚渡,石磴飞梁。无端故人书尺,便梦中颠倒我衣裳。”;《木兰花慢·秋词》:“看蝉影僛僛,莺声历历,鸿阵翩翩。哀音暮年多感,奈对花对酒更闻鹃。”;《烛影摇红·红梅》:“姑射肌肤,朝霞散入春风髓。石桥冰酒影娥间,略彴相逢地,妒嫣妩媚。”;《石州慢·和黄一峰,秋兴》:“谪仙去后,何人敢拟,酒豪诗杰。草草山窗,到我旧时月色。”;《水调歌头·盆荷》:“华峰头,花十丈,藕如船。那知此种佳趣,别是一壶天。”;《满庭芳·和欧阳彦珍,催桂》:“怪得探花秋蝶,向翠阴深处迴翔。非迟暮,一枝折得,留待仙郎。”
小令佳句颇多,如《踏莎行》:“春寒约住柳丝圈,明月染下方诸露。”;《南乡子·题李紫筼山居》:“信有平生豪濮想,悠悠。身似潜鱼懒上钩。”;《蝶恋花·新柳》:“谁道鹅儿黄似酒,新鹅得似垂丝柳。”;《前调·清明日去梁溪,元镇买舟追送未至,戏题所坐船窗》:“九朵芙蓉青似洗,天河一夜添新水。”;《早春怨·拟白石》:“空山暮暮朝朝,到此际无魂可消。却倚东风,水如衣带,草似裙腰。”;《定风波》:“笑挈蓬莱三百丈。更向。白云层外著丹梯。”;《忆秦娥·杨山居湖舫新成,载酒落之》:“出桥三面青山绕,入城一向红尘扰。”
其小令间得元曲“生机盎然,泼辣灵动”之趣。如小令《喜春来·玉山舟中赋》云:“江梅的的依茅舍,石濑溅溅漱玉河。瓦瓯篷底送年华。问暮鸦,何处阿戎家。”颇天真烂漫。
《贞居词》所作寿词往往为应酬之作,饾饤堆彻,好谈玄理,绮罗香泽多涉媚骨,又执其一端矣。甚于君特七宝楼台之讥,是为逊仲举处。
《石头记·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空空道人云:“虽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
应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空空道人遂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此段话极妙,大抵世间之事皆逃不出一个情字,任你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为情累,为情悦,为情苦,为情抛者莫不如此。然儒家避情,道家忘情,佛家忌情,情未尝须臾逝。人类一切之文学,特中华诗词,今能传唱于市肆小儿者,无一不是有情之作,此少陵、东坡、美成、淮海、鹿潭、鸿祚诸辈所能流传者也。有明一代,论词则咸推《写情》、《扣舷》二编,诚义伯以“写情”二字冠名,盖深谙上理,知词之真髓者矣。
胡夷部兴,雅、清部渐绝,隋初尚存六十三曲。《隋书·音乐志》载:“始,开皇初定令,置十部乐:一曰国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至武周长安年间散亡,时雅乐尚存法曲一部。沈括《梦溪笔谈·卷五》云:“自唐天宝十三载,始,法曲与胡部合奏,至此,乐府全失古法。”
故天宝十三载后,华音顿绝,燕乐继之。法曲入胡部,至宋,词中尚存《女冠子》、《渎河神》、《法曲献仙音》、《三部乐》(《唐书·礼乐志》:‘明皇分乐部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又酷爱法曲,选坐部弟子子弟三百,教于梨园,为法曲部。’《三部乐》应出于此处。)
唐崔令钦《教坊录》云:“吕光之破龟兹,得其乐,名称多亦佛曲百余成。”
元陶宗仪《缀耕录·卷二十五》“和曲院本”条载法曲云:“月明法曲、郓王法曲、烧香法曲、送香法曲。”
又唐崔令钦《教坊录》云:“吕光之破龟兹,得其乐,名称多亦佛曲百余成。”或既元人佛曲之源流也。
又按天宝十三载,法曲胡部合奏,玄宗好羯鼓,以入太簇一均得胡部诸法曲。南卓《羯鼓录》载鼓曲诸法曲调云:“九仙道曲、卢舍那仙曲、御制三元道曲、四天王、失波罗辞见柞、草堂富罗、于门烧香宝头枷、菩萨阿罗地舞曲、阿弥陀大师曲。”皆有乐无辞、故宋词中未有传,而雅、胡诸法曲遗失者又不可胜数矣。
诗余降为曲子,人恒言以不快于北耳,此恒言也,然其说颇率略。金元同为北耳,然尤有不同也。金人多承宣和旧制,淫浸词乐较元为深,至苏词豪迈清雄,既倾一代之心矣,遂先有吴、蔡之体,后有遺山之祧,睥睨一世。元刊《九卷本阳春白雪》首录所谓“宋金十大曲”苏辛一脉既占一半:苏轼《念奴娇》、邓千江《望海潮》、吴彦高《春草碧》、辛弃疾《摸鱼子》(此处作“子”)、蔡伯坚《石州慢》。
蒙元驰骋漠北,方其未窃华祚,疆域之广北逾阴山、西及流河、东尽辽左、南越海表,融波斯、西域、钦察诸部乐于一炉,渐得:
大曲十五:
哈八儿图、口温、也葛傥兀、畏兀儿、闵古里、起土苦里、跋四土鲁海舍舍弼、摇落四、蒙古摇落四、闪弹摇落四、阿耶儿虎桑哥儿苦不丁(江甫谓之孔雀,双手弹)、答罕(谓之白翎雀,双手弹)苦只把失(品弦)
小曲十三:
阿厮阑扯弼(回盏曲,双手弹)、阿林捺(红花)、哈儿火失哈赤(黑雀儿叫)、洞洞伯、曲律买、者归、牝畴兀儿、把担葛失、削浪沙、马哈、相公、仙鹤、阿下水花
&&& 回回曲三:
伉里、马黑某当当、清泉当当(《缀耕录》二十八卷)
皆为马上杀伐、激越磨砺之曲,词乐曼妙而不能被管弦,燕乐至此“真北耳”可谓困苦矣!元曲之乐,得蒙古诸曲法颇多,其词粗砾而曲宜短悍,有“酪蒜”之目。故词由令、引渐衍近、慢,双阙渐变单阙;曲由长歌渐削为小令,双阙又减为单阙,此燕乐之一巨变。如金《董西厢》诸宫调多用词牌,兼之曲牌,宫调又多双阙,此金之北耳所快也。至元之《王西厢》则纯有曲牌,曲调皆为单阙,一词未尽其意蕴,则同宫调曲牌联用,如《雁儿带过得胜令》之类,此又快元之北耳也。
山谷于诗功大于过,于词过大于功。
静安词《浣溪沙》云:“欲上高峰窥浩月,偶开天眼阅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俨然学词之门径也。
掩门作深山之想,日拥百城,角抵砚北,进而沉思终日,扪古仁人之心而终愦愦然,如仰高峰之月。斯人欲养浩然之气,徒怅蜮沙蛇影,纵逃禅、入道、遁世又皆不可得,于是备极悲欢离合、颠倒红尘梦想、乌有黄粱事业,鬓苍苍仇纸恩墨讨指头生活,此所谓窥径也。
开古今第一局面之词,无不以幽微之笔出之,落花飞絮、枯彴秋水莫不备于情,文学既是哲学,哲学又含情于万物,上可凌驾于理想,下又坠甑于泥犁,终是恒河中一沙砾尔,故玉田云:“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此所谓登堂也。
怀慈悲心观芸芸众生,如是观彼,如是观我,岂非苦海慈航耶?涉激流,登彼岸,古今又寥寥矣,故每每蛩声四起,持茗漫步中庭,历历往事如过眼烟云,不独伤己,又哀怜众生矣,于是书生以郁勃之气注区区几十字中,终是桃花扇上香君血,为世间唱鲍诗男儿同声一哭,词能至此可谓入室矣!
若论熊淡仙词精髓处,予唯举其《鹊桥仙·读文通恨赋》歇云:“千秋第一有情人,同化了平原蔓草。”可谓情致绵长,放眼空阔,沉瀚似酒也。
古诗得太白神韵者,元有萨天锡,清有黄仲则。萨诗可谓“赤脚行天踏龙尾,偷得红莲出秋水。”(《终南进士行和李玉峰题马麟画钟馗图》),黄诗可谓:“只将此曲操入水云去,自多牢落招羁魂。”(《衡山高和赵味辛送余之湖南即以留别》)
周之琦论李徇诗云:“杂传纷纷定几人,秀才高节抗峨岷。叩舷自唱南歌子,翻是波斯有逸民。”
李德润词于花间体中可谓别调,绝少有胶着绸缪、卿卿我我类艳侧之作,多写征人、商妇、旅愁、怀古伤今之作,翩翩有古乐府之姿也。其词笔墨清简不似韦端己、薛昭蕴绵密,能于折花递叶之伶歌外衍诗人之词,如晋人左思、郭璞于山水、谈玄诗外辟觞咏讽颂一路。其嗤谲处,如元中后期江南诸家小令;其幽清处,又似得陶、谢山水寄情之趣。其《渔歌子》、《定风波》数阕莫不如此,是得“清肌”一脉中独得“清骨”者也!
唐·段安节《乐府杂录》“歌”条云:“大历中,有才人张红红…………即古曲《长命西河女》也。”今词中尚存《长命女》一格(冯延巳体,和凝名《薄命女》),未唐教坊旧曲。按杜佑《理道要诀》:“《长命女》在林钟羽,时号平调,今俗呼高平调。”
按王灼《碧鸡漫志》:“《长命女令》前七拍,后九拍,属仙吕调。” 仙吕调即夷则羽也。
《西河》六体(美成二体、稼轩一体、西樵一体、行简一体、王彧一体)。按王灼《碧鸡漫志》:“大石调(即黄钟商)《西河慢》声犯正平”可知《西河》曲子由大石调犯正平调,盖犯杀声“四”字也。以杜说《长命女》在林钟羽(高平调),犯杀声“一”字,若如段安节所录,《长命西河女》既非同一宫调相犯,则不知移调犯何杀字方能协于管弦?又按段氏《乐府杂录》“平声羽七调”云:“第一运中吕调,第二运正平调,第三运高平调…………第七运高般涉调。”又校以陶宗仪《说郛》函本(浙图藏本),则于“高平调”处作“南吕调”,若唐人亦如此用,则南吕正徴一运恰犯杀字“四”,非此诚不知唐教坊何以犯二阙而奏协声也。
丹青须“以我观物”,诗词须“以物观我”。
康乾以来,词家论明词无不剑锋一致,危言耸听,谓明词纤靡伤格,未允协律。是诚有之,亦白璧微瑕尔,明人风尚性灵,故小品文、弹词、书画、昆腔、小说无不冠绝古人,盖用情深也。以洋洋之笔填修眇之词,竟得五代递叶簪花之胜,哀而不伤之度,真晚清诸家不能也。人能以公允目“花间”何太苛于明人耶?
论明人好词,例举伯温《写情》、孟载《眉庵》、青丘《叩舷》、继孟《梦庵》诸编而已,诚不知有明一代堂庑之大,作者之众也,须眉不计,便闺阁一脉,亦傲视古今矣,吴江沈氏、叶氏、江阴祁氏、如皋冒氏无不以扫眉世家鸣。况氏以祝希哲、汤义仍、施子野为纤靡伤格,亦容酌与。祝氏词伤在信手涂鸦,无格律方圆,徒见性情;汤、施词颇有洛水标格,高唐风韵,沈雄《柳塘词话》云:“义仍精思异采,见于传奇。出其余绪,以为填词,后人咏其回文,必指为义仍杰作也。”汤词名作多存于《牡丹亭》中,清冷幽怨,才情与手法俱佳。如其《阮郎归》:“排恨叠、怯衣单,花枝红泪弹。蜀妆晴雨画来难,高唐云影间。”;《诉衷情》:“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好处如期昆腔,愰置身于“临川四记”矣!
施子野以可谓晚明词曲名家,存《花影集》五卷,前三卷为散文,后二卷为词。《散曲丛刊》收《秋水庵影集》四卷,词凡一百九十首。吾病其率尔之作,如《浣溪沙·衫子偏窄》、《满庭芳·柔梦萦魂》、《天仙子·十影》诸作,情味淡薄,逞能炫技。其佳作如《浣溪沙》:“半是花声半雨声,夜分淅沥打窗棂。薄衾单枕一人听。密约不明浑梦境,佳期多半待来生。凄凉情况是孤灯。”;《菩萨蛮》:“春深加倍心情恶,慵歌懒笑梳妆薄。独自掩窗纱,莺啼诉落花。梦回刚拭泪,偷立秋千背。风起乱云飞,不知双泪垂。”直是大小晏之风味也,特其《点绛唇·泖桥次韵》有“天水鹦歌绿”五字,亦不愧活色生香也。
明词中配享一代“庙食”而为清人诋垢最深者,莫过于仁和马鹤窗、下邳陈大声。二人皆深盟宋人之旨,于明季为倚声家共钦仰,今竟不闻,不亦悲乎!徐伯龄《蟫精隽》载:“予内弟马浩澜,名洪、字鹤窗,杭州仁和人。善诗词,极工巧…………予与鹤窗、清溪皆出于菊庄之门,而鹤窗能大肆力于学问,既得诗律之正,复臻诗馀之妙,人以与清溪齐名。”
马洪之师菊庄即刘泰,竹垞于《静志居诗话》中大批刘泰之诗,遂殃及池鱼。《词综·发凡》云:“钱塘马浩澜以词名东南,陈言秽语,俗气薰人骨髓,殆不可医。”晚清陈廷焯于《云韶集序》诋云:“明初如伯温、孟载辈,去古未远,尚有可观;至马浩澜辈出,陈言秽语,薰染词坛。”此又是常州派论词白日做梦,人云亦云之语,流毒甚广,蔽鹤窗之词几三百年。鹤窗词集名《花影集》,其序云:“四十馀年,仅得百篇,亦不可不谓之难矣。法云道人尝劝山谷作小词,山谷云:‘空中语’。予欲以‘空中语’名其集,或曰不文,改称‘花影集’。花影者,月下灯前,无中生有,以假为真,谓为实犹涉虚也。”此段极彰明人雅趣,以“花影”雅于“空中语”亦略窥其词承北宋高唐丰肌多于南宋空谷幽兰之旨。马词婉约绵密,尤擅闺情思妇之操,不入俗流。其佳作如《少年游·弄粉调脂》、《行香子·春思》、《青玉案·梦游》极印其序中“实犹涉虚”语,精美异常。吾特喜其《东风第一枝·梅》一阙,格调极高,上溯宋,下窥清,平分秋色者殆不过三。特附其下:
饵玉餐香,梦云惜月,花中无此清莹。俨然姑射仙人,华佩明珰新整。五铢衣薄,应怯瑶台凄冷。自骖鸾来下人间,几度雪深烟暝。&&&&
孤绝处,江波流影。憔悴也,春风销粉。相思千种闲愁,声声翠禽啼醒。西湖东阁,休说当时风景。但留取,一点芳心,他日调羹翠鼎。
噫!真若空山雨后,悠然扶筇,呼吸天然氧吧中也!
大声陈铎,号秋琴,又号七一居士,睢宁伯陈文曾孙,监督陈政孙。正德间,袭济州卫指挥,风流倜傥,精研宫律,当时有“乐王”之目,善诗,能仿吴门沈南田山水,词曲尤佳。大声南北曲冠于一时,能与昆腔横行之时,返香元人小令,作《滑稽余韵》一卷,风趣幽默,寓意丰富。沈德潜《万历野获编》云:“今传诵南曲,如‘东风转岁华’,云是元人高则诚作,不知乃是陈大声与徐髯仙联句也。今人但知大声南曲之工耳,其北曲《北一枝花·天空碧水澄》全套,与马致远“百岁光阴”皆咏秋景,真堪伯仲间。《题情新水令·碧桃花外一声中》全套,亦缠绵不减元人。本朝词手,似无胜之者。”大声沉迷歌曲韵事之间往往为人所诟。周晖《金陵琐事》载:“陈铎是金带指挥,不与朝廷做事,牙板随身,何其卑也。”可供一笑,最有趣者,莫过其词集《坐隐先生精定草堂馀意》一编,看似词选,实自选集也。书中署名大声者三十七首、美成者十七首、少游者十二首、永叔、耆卿各七首,实皆为大声一人之作,规模各家风神,遍和同阙名篇为之。自鸣混同一迹,乌辩雌雄,此事非晚明文人不办,大噱!陈霆《诸山堂词话》:“江东陈铎大声,尝和《草堂诗余》几及其半,辄复刊布江湖间。论者谓以一人心力,而欲迫袭群贤之华妙,徒负不自量之讥。”
大声于词曲,往往以玩笑心态付之,若能以马鹤窗四十年方百余阙之心精研之,不知登峰于何境也,然以一人之力遍窥两宋名家之室,亦可以天才许之,遂独得蕙风况氏青眼,推崇备致,以为全明不能有二,岂可泛泛视之?
陈廷焯以《贺新郎·别茂嘉十四弟》为稼轩词之冠,以《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为“才气虽雄,不免粗鲁”,名曰“爱稼轩”,实为“污稼轩”也。“绿树听鹈鴂”固佳,“廉颇老矣”又岂能等闲视之?词之易感,移以一时风会,心境之不同,词风亦不同,方稼轩沉心敛恹,欲十年教训,十年生聚,克复神京,故以南朝宋武北伐事,托以微旨,其气也勃,其情也厉;一旦弃之不用,平虏策尽化种树书,潜于江西之野,爱用五柳之典,实古之伤心人也,故导于词,其情也郁,其声也哀,符陈氏“沉郁”之说,吞吐之间,不尽其意。深盟斯旨,岂独是阙乎?若论缠绵敦厚,则首推《贺新郎·甚矣吾衰矣》,其悲喜交加,如百年回首,感慨深沉,至于无痕。至“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尔。”真颠倒红尘梦想于落花澒洞,极美且哲,使心有戚戚者,欲披发执壶,噀酒一歌,何其快哉!惜乎陈氏不能道也!
稼轩《水调歌头》数十阙,似风雨之夜,孤屿龙吟,悲烈慷慨,恹心沉郁,然掉书袋者又多于此,,吾最喜其《水调歌头·醉吟》一阕云:“四座且勿语,听我醉中吟。池塘春草未歇,高树变鸣禽。鸿雁初飞江上,蟋蟀还来床下,时序百年心。谁要卿料理,山水有清音。
欢多少,歌长短,酒浅深。而今已不如昔,后定不如今。闲处只须行乐,良夜更教秉烛,高会惜分阴。白发短如许,黄菊倩谁簪。”非涉伪语,掏出心肺,感同身受,使人伤心不已也!其他潇洒沉瀚者,惜不能毕也。我颇喜其:“折尽武昌柳,挂席上潇湘,二年鱼鸟江上,笑我往来忙。”“序兰亭,歌赤壁,绣衣香,使君千骑鼓吹,风采汉侯王。”
“青山屋上,流水屋下绿横诗。”皆咀英餐玉之笔。其好用陶渊明事,磊落不平之气,跃然纸上,“爱酒陶元亮,无酒正徘徊”其自谓也。此方是辛稼轩,人不见,而谓我不见,殆矣!君不见元亮绝笔诗云:“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乎?吾道千古隐流之讳,吾其罪也!
或曰:“子善词者,知飞卿《菩萨蛮》数阕,托旨微茫,纯以风人之旨出之,如丹青法,密不透风,疏可走马,读之使人神蹈尘外。”吾曰:“不若张仲举《唐多令》:‘欲寄长河鱼信去,流不到,白蘋州。’”人不解,吾曰:“过犹不及!”
以散文笔法为词者,至明清间有,不甚当人意,盖非近乎哲不能毕风人之旨。若山谷《瑞鹤仙》隐括《醉翁亭记》,纯规模欧式,不免纤巧文饰。若论开一路风气之大家,唯辛稼轩一人尔。稼轩以《庄子》、《楚辞》、《诗经》诸经典文法入赋法,驰骋于词疆,特《哨遍》“蜗角斗争”、“一壑自专”、“池上主人”,《六州歌头·晨来问疾》、《兰陵王·一丘壑》数阕,尽出庄骚,行云流水,缥缈无痕,煌煌乎先秦无上妙品也。吾最折心《池上主人》一阕:
“池上主人,人适忘鱼,鱼适还忘水。洋洋乎,翠藻青萍里。想鱼兮、无便於此。尝试思,庄周正谈两事。一明豕虱一羊蚁。说蚁慕於膻,於蚁弃知,又说於羊弃意。甚虱焚於豕独忘之。却骤说於鱼为得计。千古遗文,我不知言,以我非子。
噫。子固非鱼,鱼之为计子焉知。河水深且广,风涛万顷堪依。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过而留泣计应非。其外海茫茫,下有龙伯,饥时一啖千里。更任公五十犗为饵。使海上人人厌腥味。似鲲鹏、变化能几。东游入海,此计直以命为嬉。古来谬算狂图,五鼎烹死,指为平地。嗟鱼欲事远游时。请三思而行可矣。”
读之大奇,真茗碗之间,竹林清谈也。出于庄而又异乎庄,究其文,又有叔本华“悲观哲学主义味”也。无怪乎陈廷焯以稼轩为词中之龙,无此龙,宋词一潭水,安得灵隽若此乎?
王灼《碧鸡漫志》卷四云:“予因疑‘水调’非曲名,乃俗呼音调之异名,今决矣。按《隋康嘉话》:‘炀帝凿汴河,自制《水调歌》,即是水调中制歌也。”盖《水调》非唯专曲,乃隋唐教坊一类曲之总谓,王氏《胜说》乐工言:“不返矣,水调《河传》有去声”盖《河传》亦可翻水调中腔。王渔洋“红桥唱和”中有杜濬《浣溪沙》:“六月红桥涨碧流,荷花荷叶儿时秋,谁翻水调唱凉州。”亦可引援前说,虽然水调未必可以翻凉州歌。
词句可炼,词境不可轻炼。于性情所至,不假雕琢,初观似平淡无奇,再品则如观冰山之一角而知潜巨灵于汪洋矣。
文道希绝笔《南乡子》:“一室病维摩。且喜闲庭掩雀罗。煮药翻书浑有味,呵呵。老子无愁世则那。莽莽旧山河。谁向新亭泪点多。惟有鹧鸪声解道,哥哥。行不得时可奈何。”
朱希真绝笔《西江月》云:“元是西都散汉,江南今日衰翁。从来颠怪更心风。做尽百般无用。
屈指八旬将到,回头万事皆空。云间鸿雁草间虫。共我一般做梦。”
贯酸斋绝笔诗云:“洞花幽草结良缘,被我瞒它四十年。今日不留生死相,海天明月一般圆。”
无不韵逸情悱,斯人一去,空山肆响。
词有陈规,不必墨守,盖佳句难得也。小令之韵须圆润,然非一定。涩处用的好,亦别开生面。朱疆村《鹧鸪天》:“野水斜桥又一时,愁心空诉故鸥知。凄迷南郭垂鞭过,清苦西峰侧帽窥。”“窥”处声韵一顿,而意境竟为之导扬,斯之谓也。
唐玄宗戏称汝阳王琎为“花奴”。《羯鼓录》:“上性俊迈,酷不好琴。曾听弹琴,正弄及未毕,叱琴者出,曰:“侍诏出去。”谓内官曰:“速诏花奴将羯鼓来,为我解秽。”词家多用“花奴解秽”之典即出于此。明冯梦龙《古今谭概》云:“汝阳王琎取云梦石,甃泛春渠以名酒,作金银龟浮沉其中为酌酒具,自称“酿王兼麯部尚书。”可资一笑。
宋元女子,填词则多令、引之属,擅慢词者少。宋之魏夫人、朱淑真亦非力之不逮,盖未有易安之士人风骨也。变闺阁之词为文人士大夫之词,境界始大,眼界顿宽,其为慢词亦昂藏有林下之致。明清闺阁词叠出慢词佳作,盖女子渐的文人士大夫心境,遍观《湘苹》、《花帘》、《淡仙》诸编皆豁然开朗。易安能一代女子吟风鉴月,怨情薄命之际独会斯旨,别出高境,无怪雄视一代也!
况氏以李煜词《后庭花破子》为南唐创调而讥红友之不察,亦五十步笑百步尔。李氏此词实为元遺山之作。遺山作《后庭花》二首,此第一首。校之陈氏《花草粹编》著无名氏作,不知何时归于后主名下。此调即是北曲《仙吕
后庭花》,词曲句读皆同,是金元初创小令,无“破子”二字。
按“破子”为宋元大曲、联章的尾声结曲。宋人所谓《破子令》非专谓,然皆为小令,未见结曲为长调也,“破”者,概指结曲为大曲词牌之破,若原词牌为双阙,以其半阙为结既是《破子令》。余尝见《渔家傲》转踏一套十二首,结为《破子令》四首,皆为本调半阙为之。《破子令》不唯前阙之破为之,亦可以其他小令为之,只于词牌后缀破子二字即可,如王安中《初竂词》中有《安阳好》组曲九首,其题曰:“九首并口号、破子”。“口号”乃大曲之起调,云:“赋尽三都左太冲,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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