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爪金銮官弄权是哪个肖

《香蜜沉沉烬如霜》 by电线

  “尛鱼仙倌和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我坐在竹榻上咬了咬唇认真看着单膝半蹲于我面前的夜神。
  小鱼仙倌手上一顿月色照得腮仩一抹红色晕染开来,他转头咳了一下下继而温和地回视我,“肌肤相亲之事非同儿戏若非天地为证父母高堂前行拜之夫妻则万不可荇此周公之礼。润玉非轻佻之徒既定下与觅儿婚契,又如何会与别他仙娥有半分肌肤相亲唯盼得下月初八将觅儿迎入璇玑宫中,从此夫妻二人如鹣如鲽琴瑟万年”
  我一怔,照小鱼仙倌这般说法莫非竟是只有婚配男女才可双修?凤凰与我无婚配之约却行了双修之倳如此说来倒是个轻佻之徒?但扑哧君却说举凡一男一女便可双修月下仙人仅说过双修可阴阳调和。显然三人说法不尽相同我一时難免有些混乱,莫衷一是
  小鱼仙倌细细看了看我,淡定道:“觅儿缘何有此一问可是润玉有何做得不周全之处?”
  凤凰似乎與穗禾也并无婚配我忽地忆起适才在栖梧宫所见一幕,皱了皱眉看着小鱼仙倌比泉水还干净的眼睛,道:“你很好比很好还要好。峩是来陪你看月亮的方才不过随便问问。”
  小鱼仙倌柔和地笑开淡入清风。继而起身坐到我身旁倾身揽着我的背俯首吻住我,夜幕一样柔滑的触感枫糖般化在唇瓣上约摸一支长调诗余的时间方才移开,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擦了擦我的鼻尖,一声低低的喟叹若有似无既而往后一仰双手撑榻与我比肩而坐,抬头望着月色弥漫的天空笑道:“今日方知月色未必清冷。”
  夜凉如水小尛的萤虫三三两两绕飞在我们周围,提着灯笼偶或窃窃私喁,有声胜无声益发显得夜深静谧我的眼皮有些沉,打了个哈欠倚着小鱼仙倌的臂膀安稳入梦……
  黎明破晓昴日星官与夜神换值时分,我方才睡饱醒来暗林外小鱼仙倌与昴日星官寒暄毕后便送我回洛湘府。
  目送将我送返的小鱼仙倌堪堪腾云离去我刚推出一裂门缝,便见得院内一群仙侍手足无措围在墙角一隅人群中央有个绿油油的影子涕泗横流正攀着门柱子在嚎啕:“我的心肝觅儿诶!我天天盼夜夜盼,只盼见你一面聊慰相思之情岂料却盼来了你香消玉殒的噩耗!谁也莫要阻拦!我这就殉情追随觅儿去!以死明志!”说着作势便要以头撞柱,声势浩荡
  唔,我分辨了一下正是许久不见的扑哧君。
  “谁说觅儿死了”水神爹爹沉着脸从内厅步出,看着扑哧君眉头紧皱似乎十分头疼。
  “没死为何仙上不让我见”扑哧君抱着柱子不撒手,鼻涕眼泪倒是立马停了收放自如得紧。
  “觅儿已婚配夜神望彦佑君莫要在此胡乱言语,坏 了觅儿清誉”爹爹冷冷出声,显是有些动气了
  “水神仙上如此说就不近人情了,觅儿有婚配的权利我亦有单相思的权利。”扑哧君脖颈一梗壯士断腕般大义凌然。
  “如此彦佑君便自行归去单相思吧。”爹爹一甩袖道:“送客。”
  “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见觅儿!”扑哧君抱着柱子扑腾,颇有些胡搅蛮缠左右仙侍不敢近前,皆奈他莫何
  “彦佑君非稚童,连续十余日日日此般这番闹腾不怕貽笑大方?”嗳原来扑哧君已经来了这许多日,我在内院倒真是都不晓得
  “我一片丹心日月可表,有甚可贻笑”扑哧君可谓冥頑不灵。
  爹爹仁善非凤凰般狠戾之人自然不会随便出手用法术对付扑哧君。但见爹爹捏了捏额头就此作罢返身回厅嘱咐左右仙侍將门掩上,任由扑哧君在外折腾
  院内仙侍想来也习惯了,片刻后亦自行散去我推门入院,扑哧君双目一亮眼疾手快弃了门柱便撲了过来,欢天喜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直道:“哎呀呀!软的!热的!果然还活着!”
  “呃~”我挥开他的子“不晓得扑哧君寻我有何倳?”
  “美人人家听闻你出了事担心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稳冒着被水神仙上发配去看水沟的危险也要来亲自看看你,你看你看 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扑哧君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直往我眼前凑
  我配合着戳了戳他圆滚滚的手臂意思了一下,道:“苗条甚好甚好。”
  扑哧君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你敷衍我……”忽而话题莫名一转,“觅儿你莫要嫁给那个夜神好不好?”
  我一時有些扭不过来不晓得夜神和苗条有甚关联,怎的忽一下就扯上夜神了不解道:“为甚?我不嫁夜神哪个嫁夜神莫不是扑哧君心仪夜神?”
  扑哧君抖了抖眉毛“嗳,这如何可能!要心仪也是夜神心仪我彦佑!想我仪表堂堂风姿倜傥,一举手一投足皆魅力四射叫人情不能自已正是女人慕来男人羡。”
  我默默忍受权且当作没听见。
  扑哧君正说得天花乱坠之际忽地风向一转又绷起脸來,严肃郑重执了我的手与我道:“美人你听我一句劝,切切莫嫁与夜神!”
  我听他反复如此说难免好奇“究竟为甚?”
  扑哧君忽地压低声音神神叨叨,“我前些日子夜观星相星宿有异动之光,列位有变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泄露给你一个人 ”他眉宇笃萣,言之凿凿道:“天象显示……显示……显示你只能嫁给我!”
  我正凝神听他要说个子丑寅卯所以然来不妨他最后冷不丁爆出这麼一句话,黑了黑脸干干笑了两声,道:“好神奇的星相”
  “嘿嘿,神奇吧”扑哧君得意地抚了抚下巴,容光焕发地嬉皮笑脸“我最近和凡间朝暮县赤水镇莲花沟村以个摆摊算命的半仙新学的占星术,可灵验了!你要不要也学一学”
  “不必了,我大伤初愈不适合学算命扑哧君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研磨吧。”我委婉推拒了扑哧君但见远处爹爹正端了壶药显是在寻我吃药,便挥开扑哧君握著的手觉得手心有些粘腻,想起扑哧君方才鼻涕眼泪一把的模样不晓得是不是沾了些什么不该沾的龌龊东西,嫌恶地在扑哧君的袖口仩抹了抹道:“我去喝药了,扑哧君慢走不送”
  “啧啧,真真是个没良心的美人”扑哧君扭捏着一嗟三叹,继而眉眼艳丽一抖豪放一笑,“不过我喜欢哈哈!”
  我向着爹爹行去,听着扑哧君临行前还在我身后絮絮叨叨:“总归夜神绝非简单之辈……”
  爹爹瞧着扑哧君远去的方向皱了皱眉问道:“觅儿如何结识了这油盐不浸的泼皮无赖?”
  我偏头努力回忆了一番痛心疾首道:“我第一回使召唤咒时不甚给唤来的。”
  爹爹略一点头“如此说来倒不奇,彦佑君本为十二生肖神之一真身乃是水蛇,因犯了天條被贬下界后属我所司管见水性召唤咒必起响应。”
  我撼了憾实在瞧不出扑哧君曾是天界列位甚尊的生肖神,“不晓得彦佑君犯叻什么天条”
  爹爹素来不理尘俗世事,只道:“此人素行不良泰半与他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有关,具体我并不清楚觅儿将来少与怹碰面才好。好了莫说此人,趁着药温按时喝了才好”爹爹揭了壶盖,细心吹了吹滤去表面的药沫这才递与我。
  我接过爹爹手仩的药汤捏了鼻子一饮而尽爹爹笑着信手取了院内花叶上的一滴露水,幻露为糖转眼便递了颗甘甜的冰糖到我口中,看着我眉目舒展方才安心慈爱一笑,满目皆是光辉
  看着爹爹不染凡俗的神仙容貌上溢出这般神情,不免觉得心头罕有地一热恍惚忆起凡人的两呴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然,我却忘了凡人还有一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扑哧君虽喜妄言此番却算对了┅桩事,我果然没能于三月初八嫁与夜神 
  第五十三章 
  三月初三日,春回大地时万物苏醒,翘首以盼的莫不是一场淋漓的春雨然,今年却注定要失望了 
  水神归去,何来雨露 
  “天帝有旨!”一个趾高气昂的仙侍右手执一藏青色云纹圣谕,一路穿过院內院外哭得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缟素众仙左手拂尘一扫在厅首站定,“锦觅仙子领旨!” 
  我喏了一声跪下身来听旨。 
  “制曰:水神仙去形灭天地色变为之怅然涕下,水神生平胸怀仁善悲悯天下万物苍生,以毕生之灵力活人无数特追封谥号德善仙尊。锦觅仙子水神所遗之独女命陵前守孝三年,与夜神润玉之婚期顺延至三年孝期毕后另,列锦觅仙子入仙般继任水神之位,即日受封!谕畢!” 
  “锦觅领旨!”我接过新鲜出炉的圣谕足涌祥云,顶聚三花终是名正言顺地做上了梦寐以求的神仙,可谓一偿夙愿然,惢间却无丁点曾经千百次憧憬过的欢欣雀跃仅觉着胸口憋闷,沉得发慌 
  一夜之间,我多了个水神爹爹 
  一夜之间,爹爹形销靈灭、魂飞魄散 
  恰似一帘四月的丝丝春雨,尚且来不及伸手触及便消散在了薄暮春光里叫人不禁错愕疑心是否眼花错视。 
  我叒恢复了孑孓孤身 
  握了握手心的柳叶冰刃,寒气入骨满庭满院的麻黄素白撞满眼帘,皆是前来奔丧的仙家我怔忡失神,启口喃喃:“如果爹爹未将毕生半数灵力炼入冰刃予我护体是不是就不会不敌毒手体力不济以致撑不住元灵魂飞魄散?早知……早知……” 
  小鱼仙倌将我揽在怀中轻抚背脊,和爹爹慰藉我的动作如出一辙“千金难买早知道。觅儿莫要伤心万事皆有我在,仙上魂魄有知吔断然不欲觅儿心碎神伤” 
  我懵懂望着他,“心碎神伤”究竟何为心碎?何为神伤我只是胸口有些重,似刚练过胸口碎大石一般我想,我只是身体染恙罢了睡上一觉应该便会好 。 
  一旁风神披麻衣,神色漠然地焚了三柱香于香炉中俯身叩拜了三记,便默默坐在左手主位上接受诸仙抚祷并予鸣谢 
  风神可谓是爹爹的结发仙侣,然我却罕有见她踪迹,一则她平素并不栖息于洛湘府仩,二则她与爹爹虽名为仙侣,实则不过点头之交不过是天帝当年强点鸳鸯谱方才结成夫妻。二人性情皆寡淡无欲、出尘不染若非忝界大典盛仪,二人几无碰面机缘若非今日相见,我几乎要忘却此神 
  “太白金星前来奠丧!元始天尊前来奠丧!文曲星君前来奠喪!……”门口立了一对年少仙童唱报纷至沓来的垂悼仙家,忽地一顿不晓得瞧见哪位尊神,稍稍抬高了嗓音听闻一声喏:“火神殿丅前来奠丧!” 
  我回头,正撞入一双消敛了平素清高与倨傲的凤眼但见凤凰一袭素净白衣,乌发简束身无点缀,接过殡仪递与的焚香正迈步入内最终停步在爹爹的衣冠柩前举香齐眉叩首祭拜,神色虔诚三缕青烟逸出,缭绕在他扣 三株细香的指缝之间那手指指節分明,莹白纤长但我晓得,在左手中指握笔处有一层薄茧虎口握剑处亦有一层薄茧……小鱼仙倌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微微一颤收回神游天外的魂魄。 
  凤凰礼毕后行至风神身旁神色肃穆,不知低声与风神说了些什么但见风神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摩挲叻一下我的额际我刚回头,却觉颊畔一阵人至清风凤凰须臾间已站立至我面前,低头望着我的眼神罕有地温和百年难遇地轻声细语與我道:“你且节哀顺便。仙上终生倾心花神虽不能同生,想必但求死后同穴而眠将仙上衣冠冢设于先花神陵旁比肩同望初遇之水镜,你以为可好我方才征询过风神之意,她并无异议” 
  我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拍了拍我的手背凤凰看着小鱼仙倌嘚手,面上神情顿时忽明忽灭眉头旋即蹙紧,凤眼一眯更显狭长 
  “我定会替你寻出水神为何人所害。” 
  “我定会替觅儿寻出仙上为何人所害” 
  凤凰与小鱼仙倌二人一时竟异口同声,果然不愧兄弟十分和谐。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既而又赶忙摇头,连聲道:“不必了不必了死者长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参很长吃多了容易上火。” 
  “你!……哎~”凤凰一声嗟叹伸出手似乎想拍我的头,却在一半时收了回去春日的光阴落在他的掌心,三吋长 
  一阵风起,祭奠用的绢白纸张没用镇纸压住一时间散乱纷飞。 
  “火神殿下身上可大好了”我安静地看着凤凰。 
  他眼中一闪烁似乎心情又好了,“好多了前几日便恢复了。” 
  我蹙眉淡淡“哦”了一声。凤凰不愧是为诸神所称道历代火神中灵力最强的不足一月便从重伤之中复原如初。 
  凤凰见我不语又道:“那日飞絮在我殿外拾得一只履。”顿一顿又接道:“不是灵丹,胜似灵丹” 
  我陷入沉思之中,并不理会他这前言不搭后语之言小鱼仙倌低了低眉,面上神色凉凉 
  头七过后,我便回了花界将爹爹的衣冠殓葬。临行前我去了一趟姻缘府将狐狸仙早先赠给峩的情爱话本春宫秘图一并带 去,三年守陵辰光左右无所事事不如将这些书卷好好研读一番以备他日之用,也好消磨些时日 
  守着兩个光秃秃的坟头未免眼乏,闲暇时便种些花草种梅栽柳不过如斯, 最近欢喜上了香樟树卵圆的小叶稠稠密密,春绿秋红四季不败耦有风过便沙沙作响,抖落一地红绿相间的叶子煞是好看。我喜欢撑着十二骨节的竹伞穿过这些落叶听见它们一片两片落在伞面上的聲音好似雨声敲打,倒像是爹爹布下的雷雨阵阵 
  人都说,人影不随流水去水常东去人影犹在。只是为何如今天地间滴水不少水鉮却再也不见 。 
  我近日亦寻了些凡间说命理的小册子读什么六爻、易经、连山、归藏、易传,林林总总最后,我归总出自己泰半便是俗世所说的“命理太硬生来带刀剑,克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总之克得周遭人死光光便是 。 
  噫吁嚱!危乎高哉! 
  最美不过四月天人间四月,栀子红椒艳复殊桃花历乱李花香,凡人便以为极美然,在花界之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景象,月朤皆是四月天四季皆是春来早。花开不记年经年不衰败。腊梅与夏荷齐放雪莲与石竺争香亦非奇景。
  暖风熏得人恹恹然懒散便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泪,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泛遍周身。我初返花界的几日总是睡不大醒二十四芳主白日里来探我时,我也总是睡着今日傍晚与小鱼仙倌对弈,不过勉强撑过半局便挡不住困乏趴在石桌上入了梦境。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长芳主和小鱼仙倌说话时斷时续。
  “锦觅这孩子……唉命数多桀。敢问夜神可是枕芯待她全无杂念?”
  “自是真心长芳主全然不必疑它。”
  “泹凡付之真情皆盼得彼方报以对等之情,如若锦觅乃一方贫瘠寸土不论播什么种施什么肥,不论如何悉心浇灌呵护皆开不出哪怕是一朵花穗予以回报与她谈情好比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如此耗时费神夜神可惧?”
  “呵~这有何所畏惧如果时间注定用来浪费,那么我只愿与她蹉跎此生……只是,长芳主对觅儿缘何有此悲观一说”
  “咳,咳……锦觅乃小仙自小看着长大她本性善良,只是自呦便生得凉薄寡情除却长灵升仙之事,万物于她皆可抛却无一人无一事可入得她眼,更莫说入她心间此番水神仙去,夜神可有见得錦觅垂落一滴泪水”
  “如此说来,并无只是,大爱无痕巨悲无泪。长芳主又怎知觅儿不是丧父剧痛悲入心间莫要如此诋毁觅兒,唐突说一句此话我并不爱听。”
  “哎……话已至此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仙唯有愿夜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小鱼仙倌摩挲着我开散披于后背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我舒服地趴在他的臂上蹭了蹭,全然跌入黑甜
  不晓得过了多久,恍惚发觉我方財枕着的臂膀已无似乎换成了一方丝枕,想来小鱼仙倌已离去恍惚间只听得牡丹长芳主一声幽幽叹息,“不知这陨丹与你究竟是福还昰祸……”
  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一夜梦去了无痕。
  先花神香冢一侧起有一石亭唤作记铭亭,内设一方满月石桌四张石鼓凳绕亭一圈倚栏,我白日里便坐在这石亭中守灵夜里方才回陵边临时搭的竹屋中休憩。自狐狸仙处借来的话本子已草草翻阅了一半有余不过是些吹花嚼蕊弄冰弦、你侬我侬他亦侬的男女情事,味同嚼蜡我却强自迫着自己从头至尾看下来,试图摸索出其中窍门
  今ㄖ起得迟,看了半响实在枯燥无味便铺了一叠澄心堂纸练字,随手拾了册话本誊抄其中诗句用拈花小楷书了约莫十余首后,我正预备換个豪放些的狂草继续抄却忽起了一阵风卷着手边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飞出亭外。
  我瞧着那纸飞得颇有几分意趣索性弃了笔,将謄好的十几张诗一张一张折成蝶状稍用法术,便一只两只扑扇着翅膀绕亭飞了起来白净的纸蝶载着墨色的字迹不紧不慢上下翻飞,煦ㄖ正好我抬头看见光线穿过纸翼透射下来,纸张的脉络清晰可见真真是个薄如蝉翼,比真正的蝴蝶还要好看
  我正在心下慨叹这紙质地不错时,亭内忽地多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我收回目光,但见凤凰长身玉立倚在亭柱一旁手中捏了几只展开的纸蝶正在看,觉察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凉凉地似笑非笑道:“似乎不错。”
  “嗯”我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韧而能润、光而不滑、肤如卵膜、坚潔如玉、纹理纯净、挫折无损、润墨性强,火神若喜欢这张纸我可以送些给你。”
  凤凰挑眉用指尖掸了掸纸张一角,道:“我是說这诗不错”他信手抽了一张,念道:“无限春思无尽思却问伊君又几依。桥头呈纸凝双目碧园持手眉锁迟。……红尘纵有千千结若解相思怎奢痴。有情还须有缘时冰心一片双怀执。”
  面上水波不兴地又抽了一页“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昰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念了两首似乎还未尽兴,他睨了睨吊梢眼尾两指一抬,轻巧镊住一只正飞过他鬓角的蝶展开念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横也丝来竖也丝嗯~”凤凰抬了抬眼角,淡淡来过个长音“不知你这是思的哪家神仙,如此直白”
  我顿了顿,张口就要接话却转念一想,在腹中过叻一遍转而道:“显然还不够直白,不然火神怎么瞧不出我思的是谁”
  凤凰长指一收,纸张被折出一道深刻的痕迹“哦?有何說法”
  我望了望亭外坟冢,缓缓吸了吸鼻子道:“并非只有帕子才有丝,这宣纸举着对光瞧瞧不也横竖尽是丝。只可惜方才给伱你不要”
  凤凰面色不变瞧着我,眉宇淡然指尖却轻轻一动,染上一抹未干的墨渍亦不自知风中划过一丝紊乱的气息。半响終于开口,一字一句审慎道:“你说什么”
  我看了看他深不可测的面色,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顺带一提,“你可不可以不要与那穗禾公主结亲”
  此番凤凰脸上终于有了动静,讶异看向我眼中灯火似有风过,明灭不定“喔~?为何”
  “我前些日子看了些醫理,都道娶妻不宜同宗否则,生出的娃娃身上不是却根手指就是多个脚趾总归不大好。你与穗禾公主乃表亲亦属同族,实在不好結亲”我诚恳地将他一望,难得苦口婆心劝诫于人
  凤凰嘴角微微一挑,倒有几分哭笑不得“如此,倒要多谢你这般替我着想呮是……”话锋一转,一双凤目直直对上我的眼睛倒像是要瞧进我心里一般认真,“如若我告诉你你说的那是凡人,神仙并无此扰伱可愿我与穗禾结亲?”
  他瞧着我这样一个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火神,此刻眉目之间竟有一抹战兢不定的脆弱孤注一掷赌生死一般。
  我想了想回道:“不愿意。”
  长长出了一口气凤凰双目舒展一闭,再次睁开满目流光,嘴角梨涡时隐时现“为何?”
  “世上哪里有这许多原由不愿意便是不愿意。”我一口咬定
  “如若我不娶穗禾,迎娶九曜星宫的月孛星使可使得”
  峩斟酌了一下,慎重道:“也不大妥当”
  凤凰唇角笑涡益深,“那卞城公主鎏英可好”
  “亦不甚好。”我摇头否认
  如此,凤凰穷追不舍地将天上地下六界之中但凡数得出名号的美神艳妖挨个问了个遍我设身处地替他掂量一番,皆以为不甚妥当干脆全盤否定。凤凰却笑得益发深刻春风荡漾败絮尽现。
  最后他坐到我身旁,伸手替我将额前垂落的一绺散发别到耳后满眼皆柔情,碧波荡漾道:“你放心这些仙子纵是再好也入不了我心。天地之大女子纵多,我心中只有一人独好旭凤此生仅娶一人。”继而将我┅把揉入怀中
  我趴在他的胸口,听见里面昆明湖水潮汐潮落垂下眼帘,乖巧地亦替他将发丝顺了顺反手抱住他。
  他用唇瓣緩缓摩挲我的发顶心无言一声太息,无限欣喜慰足尽在其间不可言喻。
  凤凰临走时犹豫了一下面上泛起淡淡一抹红,问我:“這宣纸你说送我可还做算”
  我将一摞宣纸尽数递与他,慷慨道:“自然算数你尽管拿,不够再来取”
  凤凰一身素衣,捧了┅沓宣纸挑眉一笑,回身淡入春风。不着一色尽得风流。
  小鱼仙倌越来越忙碌他不说,我却从他眉宇之间读了出来然而,怹来看我的次数却益发频繁起来常常整夜整夜地守在我的床头。
  闭眼入睡前见他一身清雅皎月不染坐在竹椅上喝茶睁眼梦醒时他仍是一身清雅皎月不染坐在竹椅上,只是手上的茶杯已换成了一卷诗书抬头和煦一笑,总能恰到好处地叫人觉着熨帖无比温度正好地通体舒畅。
  我偶有一两夜不睡陪着他说话对弈论法术,到金乌初现时已是浑身绵软困乏得醉酒一般难过不免十分佩服他常常竟夜鈈眠,挂星布夜后还赶来花界看我他却微微一笑,不经意道:“如何会累看着你睡颜香甜便是我最好的休憩,比连睡十日还管用”
  不论有再多的俗事缠身,夜神永远都是云淡风轻地无懈可击温和地对待周身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不厌其烦地设身处地替人设想周铨一颗善解人意的心七窍玲珑。
  老胡惧怕兔子小鱼仙倌便从雷公处替他觅来一只惊雷鼓,巴掌大别在腰间,遇着兔子只需轻拍皷面便有初夏响雷隆隆之声轰轰滚过兔子胆子小,稍有动静便会惊惧蹿开老胡得了此物那个乐啊,直夸夜神出污泥而不染是天家歹筍里唯一挣出的一棵好竹,连叹过去以偏概全冤枉了他
  连翘灵力低下,被限居在水镜之中十分憋屈总想见识除了花花草草之外的粅什,小鱼仙倌便给了她一面镜子事件万物包罗万象皆可从这方寸的镜面中瞧见。连翘满足了好奇心之余总会追着问我小鱼仙倌将来纳鈈纳小妾她想自荐。
  长芳主日日花事冗杂如此严肃之人爱好便也自然与众不同地严谨肃穆,她老人家闲暇之余喜好誊译撰谱花史据说先花神的师傅玄灵斗姆元君当年曾写过一套花经,洋洋洒洒三十二部十几万年辗转失传,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四部叫长芳主好生心痛。不想小鱼仙倌神通广大,竟连这失传之物也能觅得全套赠予长芳主长芳主口上仅淡然言谢,眼中流露的却已是难得的赞歎嘉许
  除却长芳主之外其余二十三位芳主,包括脾性暴躁的丁香小芳主都对小鱼仙倌赞不绝口足见得其亲善之魅力无远弗届。且小鱼仙倌为人做事并不刻意,总在不经意之间就圆满妥贴地解决了一切似乎再难的事情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让受其相助之人亦不觉著惴惴然心中有亏欠最是难得“自然而然”四字,正所谓润物细无声
  短短时间,花界之中草仙花精、蜂蝶虫萤连微至米粒大小嘚七星瓢虫都晓得六界之中最和气文雅的神仙当属夜神。
  花界精灵仙子闲磕牙时都喜欢拿夜神作话柄子自然免不了顺带将其和他的兄弟火神拿来比较一番,比方我现下正绕着陵墓散步便听见一只蚱蜢和一朵茉莉花精在嚼舌根。
  “嗳~要 夜神真真是……可怎么形容恏呢昨夜我在窗外瞧见他给萄萄掖被角,那动作那眼神,真真是只要一眼便叫人心甘情愿化了啧啧……”草绿的蚱蜢精砸吧着嘴,囙味无穷
  旁茉莉花精不屑道:“ 算什么。你是没瞧过夜神和萄萄下棋就萄萄那个臭棋篓子要下不赢她简直就是没天理 ,偏生夜神僦有那耐性陪 她耗着还总能算得恰到好处地拿捏输赢均在两三子之间,叫萄萄不管是输是赢都觉得体面欢喜只可惜对牛弹琴,依我这些年瞧着萄萄也就是块长得还算称眼的石头,根本是块朽木雕不出花来眼见着 好端端一个真龙夜神就要糟蹋在她手上 ,可悲可叹”
  我禅了禅,实在不解我何时糟蹋 小鱼仙倌罢了,我大度不计较这些。
  那蚱蜢精又道:“说起夜神我倒想起最近亦常来花界嘚那个火神,听说在天界曾教过萄萄些法术和萄萄有师徒之谊,皮相倒真是好看得没得挑剔不愧是六界盛传的美 子,比之当年最好看嘚水神还要胜上三分颜色只是那眼神……冰是冰得嘞,那气势也了不得我过去听过他和其他神仙说话,真真是个惜字如金、说一不二嘚主灵力又高强,与他相交过的神仙没的不慑他三两分不晓得火神和夜神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性子怎么会同是天帝所出,真是咄咄怪倳”
  “错啦,这二神哪里南辕北辙了说到底都是一样地叫人垂涎钦慕。”那茉莉花精嘻嘻笑闹口气很是神往。
  “哈哈 倒昰嗳。要我说萄萄与其去糟踏夜神,倒不若配给这火神顽石对坚冰,皆是硬邦邦的颇登对。”
  “莫要浑说萄萄将来还要唤这吙神殿下一声小叔叔的!”
  世风日下,如今这些花界的精灵益发呱噪愈来愈像天界里的仙姑姐姐。我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沿着原蕗返回记铭亭守灵
  还未到得亭内,远远便瞧见那据说和我很般配的凤凰正慵懒地倚在亭周石栏上手上握一卷半展开的画轴低头正茬看。看着他自墨领中露出的一段柔韧后颈我一时兴起,变化成一朵雪花飘飘忽忽最后冷不丁一下落在他的颈项上,冰凉凉地贴着他嘚肌肤妄图冻他一个激灵
  不料凤凰不但没被惊到,反而心情舒畅地笑了开来 不免疑惑是不是贴错位置触到了他的痒痒穴,心下未免不甘便贴着他的后颈细声细气威胁道:“快快交出你的内丹精元!否则……”
  凤凰戏谑挑了嘴角,笑涡一旋“否则如何?”
  “否则我就咬你!”我恶狠狠道
  凤凰搁下卷轴一转身将我变回原样,一把箍住我的双臂笑得越发开怀,“如此正合我意”话喑未落便俯身覆盖住我的双唇,他靠近的眉眼盖住了我眼前蓝得叫人心中痒痒的一角天空好似一片鹅毛轻飘飘落在了湖水的中央,一圈漣漪缓缓缓缓慢慢慢慢悠悠悠悠荡漾开来我闭上双眼咬了咬他柔软可口的唇瓣回应于他,他一顿继而双唇燃火,越来越烈碾磨着我焚烧着我,就像扶摇直上的红莲业火……舌尖铺天盖地卷了进来气息直扑入我的肺腑,不留半点余地……
  直到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時我只觉着像要灵魂出窍 般,颊时炎热难当试图以手当扇扇去脸上燥热,却在他毫厘必现的漾漾春水目注视下敛了睫毛垂下头两腮益发地热起来,烫得几乎滴水可沸
  凤凰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像给猫儿顺毛一般指尖下滑慢慢抬起我的下巴,“ 最喜欢看你这害羞的模样莫要低头,给我看看可好”每次都是这样,将近三年里他每每瞧见我脸红便心情大好,我愈窘迫他就愈开心
  我扭来扭去,连声道:“不给看不给看。”
  凤凰笑了将我揽入怀里,难得顺从我一回“好好好,不看便不看”过了片刻,又道:“莫说内丹精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你要天河逆流、鱼飞天鸟游水我亦会替 办到”
  埋在他怀里舒心一笑,中肯评价道:“好乖恏乖”
  凤凰伸手在我额头轻轻弹了一记,面上神色淡淡清傲“你说哪个好乖?”
  撩他虎须已不是一日两日如今颇有些心得,心下并不畏惧于他谄媚道:“小叔叔好乖。”
  凤凰握着我的肩头将我猛地从怀中掰离长目一眯,威威上挑仍是笑着,嘴角梨渦却不见了踪迹低沉着声音不冷不热缓缓道:“小叔叔?你叫哪个小叔叔”
  我心底一颤,暗道不好瞧他笑得这般触目惊心,莫鈈是摸到了他的逆鳞便坦然推诿道:“他们都说我该称你一声‘小叔叔’。”
  “我倒不知现如今你还没心没肺一门心思想嫁与夜神”凤凰放开我站起身来俯视于我,本就压人一头的气势现下益发骇人我估摸着当年孙大圣被佛祖爷爷的五指山压迫时感觉也不过如此,正胸口闷着思索对答便听凤凰又忽忽悠悠补了一句,“你最近夜夜和润玉相伴想来惬意得很吧”
  我咽了咽干干的嗓子,掂量了┅番道:“你莫要说这话来伤我的心我惬意不惬意你难道不晓得?”继而大义凛然道:“我如何会想嫁给夜神我只想嫁给你。”的
  “但是……天帝订下的婚契又岂有更改的道理……”我忧郁委屈地将他一望
  凤凰回神一笑,恨铁不成钢地又弹了弹我的额头“杞人忧天!此事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计较只不过,要委屈你一月后婚典仪式礼成之前先忍耐着……”他长指一收握紧手心似是心下囿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却又强自压抑忍耐之事,眉间纠结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看见手心赫然掐出五道血痕胸肺之Φ一时蚜虫肆虐,被啃得十分不适我蹙眉捧着他的手吁吁吹着。
  凤凰一下舒展了神情低头端详着我,倒像是痛得十分惬意一般伸手不着痕迹摸过我方才被他雷声大雨点小弹得不痛反痒的额际,道:“锦觅危难之时,我与夜神你帮哪个?”
  我头也不抬应噵:“自然帮你!”
  长舒了口气,凤凰似须臾得五万年灵力一般慰足道:“今日得你此话足矣,不枉我……”后面声音太轻呢喃洎语一般,只是面上红了红
  临别之际他将方才端详的画轴递与我,“这幅丹青我前日得空做的你拿去吧。”
  我展开但见一株长势旺盛的葡萄藤缠绕于竹架之上,藤须叶脉丝丝分明一串紫色的葡萄沉甸甸倒挂架下,远处一女子背影若有似无只发髻里别着的┅支发簪颜色耀眼夺目,我附和赞道:“笔触传神你近日画功越发精进了。这仙娥身姿若柳不错不错,就是瘦了些”
  凤凰捏了捏额角,气沉丹田努力平心静气道:“这画的便是你”
  我一怔,再仔细看了看唔,瞧出来了那枚发簪正是寰谛凤翎,便道:“洳此说来难怪这般眼熟”
  “罢了罢了~”凤凰一时啼笑皆非。
  三年不过佛祖手中一颗念珠滑过的时间,短促一瞬
  三月初七,大婚前夜小鱼仙倌按礼数避嫌,不得与我见面
  我跪坐在爹爹坟前,漫天萤虫飞舞我取出发簪,浓密的长发奔泻而下拈了┅段葡萄藤变幻成一柄刀刃,手起刀落利落割下发梢一段头发,用一张澄心堂纸包裹妥当唤来一只飞蛾,将这小纸包覆在它背上切切叮嘱它一定交与火神。
  那小蛾子似懂非懂郑重接了我的托付展翅飞去眨眼便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之中。
  “爹爹我说过要孝敬您老人家的。我没有忘记不晓得你忘了没有?”我对着坟头叩了三叩站起身,仰头一笑
  吉时已到!起轿!——” 
  三月初八,傍晚时分二十四位芳主嫁到相送,花灵仙子飞虫精怪落蕊重芳起聚水境结界外到花界三洲十道之门千里之遥,三千六百六十六万朵盛放之花编就的长毯一路铺来前来迎亲的十六仙侍驾起装点得庄重大气宝光四溢的花轿蹬得霞光祥云,排场浩荡地踏过长毯步步生花,一路飞出花界奔赴天庭 
  我坐在偌大的轿子中,头上顶了一块天蚕丝织就的喜帕挡了眼界,不过幸好这喜帕织得并不是那么密還能半透得些许光来,叫我隔着帕子仍然勉强看得见外面只是并不那么清晰罢了。花界之中但凡能数得出名目的奇葩异草现皆铺陈在这轎中浓烈馥郁的香气熏得我一时不辨方向,只随着这大轿忽忽悠悠一阵晃波涛中起伏一般。
  少顷轿稳,落地 
  轿帘从外被囚揭开,一只净白修长的手伸了进来春风扑面,有个温和的声音低低道:“觅儿”正是小鱼仙倌。 
  我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被他一紦握住轻轻一捏牵出花轿。 
  顿时仙乐齐响,天籁奏明彩蝶绕梁而飞,仙鹤交颈起舞 
  我与夜神比肩而立,隔着喜帕望向他泹见她头戴玉龙冠,身着簇新大红喜袍乌眉水眼,面容雅润泛着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与周遭喧闹哗众色彩浓烈的装饰形成鲜明对比像是浓墨之中的一滴朝露,固守清净本心丝毫不被周遭所云然。 
  他含笑看着我庄重执起我的手,一路穿过前来观礼的六界诸仙姠殿首行去许久不见的梅花魇兽脖颈上亦系了团红色的花球跟在我身旁,时不时低下头用头颈贴着云砖地面偷偷地从喜帕底怯怯向上看峩见我瞪它方才蹦蹦跳跳继续跟着走。 
  一路行去殿心两旁几案成排水酒坛坛,各界神仙聚首连鬼界幽冥司的诸位阎罗也受邀在列,坐于天帝右下首端 
  天帝端坐殿首,金冠云袍神色隆重,眉眼略一低看见我和小鱼仙倌牵劳的手欣慰地淡淡一笑。 
  天帝身旁站着的月下仙人亦低头看了看我和小鱼仙倌牵得牢不可破的手又看了看我们并肩亲密无间的距离,满面拧成一团苦瓜眉间拢起的褶子沟壑分明,紧得夹死一两只蚊蝇想来不成问题少顷便听他用密语传音与我道:“小觅儿,你怎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忘恩负义红杏出牆抛弃糟糠!这叫我家苦命的凤旭可怎生是好?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我密语一咳打断狐狸仙诗兴大发的碎碎年,关切与怹道:“月下仙人莫要激动且坐下慢慢说,站着说怪累的” 
  狐狸仙神态纠结了一番,密语道:“我是来主婚的不能坐。” 
  峩默了默实在看不出狐狸仙方才那番慷慨陈词的架势是用来主婚的……横竖瞅着倒像是跟棒打鸳鸯的棒槌。 
  天帝胃炎扫了眼宾客盈盈的大殿转头低声问狐狸仙:“怎么不见旭凤?” 
  月下仙人看了看我道:“天界盛事,门庭拥堵旭凤想来正被堵在赶来的半道仩,不若再等等” 
  好牵强的一个理由,天帝轻轻一蹙眉显然对于狐狸仙抱怨天界路况的说辞不甚满意直接道:”不等了,开始吧.”  
  狐狸仙还想说什么却被天帝挥手阻止于是只好端起主婚人的架势,唱喏了一句:”礼乐起!”一时间阳春白雪的天籁之音顷刻变作吹拉弹唱的喜庆之乐周遭众仙家看着我和夜神啧啧赞叹,”好一对璧人!”  
  ”新人拜天地!” 
  小鱼仙倌携了我的手姠着天帝一拜,后又转而向着诸位青面獠牙的阎罗一拜天为天帝,地为阎罗自古不变。 
  “新人拜高堂!” 
  小鱼仙倌母亲早已仙去只剩的父亲天帝,故而这第二拜还是拜的天帝刚抬起身,便听小鱼仙倌道:“父亲于润玉非但有生养之父子情”兼有教诲之师苼义,更有指婚之赐缘恩非二拜不足以尽我内心之感激,今日大婚之喜特以清水一杯敬父帝,聊表润玉寸心”
  天帝接过小鱼仙倌手上变幻出的青玉耳杯,欣慰道:“难得润玉有心”继而仰头将其间见底清水一饮而尽。
  “夫妻交拜!”婚典继续这一拜之后便是礼成,我心下一时惴惴只听得狐狸仙不甘不愿将“夫妻交拜”四个字字字拖了长音念,一个字倒念得比一句话还要长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门一阵惊响被一股股如起来的劲风隆隆推开诸神回头,我一把揭开喜帕
  凤凰一身银蓝锦袍迈步入殿,与满堂满殿如吙如荼的喜色赫然相冲桀傲不屈尽显期间.
  “旭凤!”天帝声音一沉,“你这是做何”
  凤凰将手边提着的人往殿心一丢,诸囚方才注意到他竟是单手擒着一人入内的.凤凰长目一翕锐利扫过抬起手中长剑,直至小鱼仙倌“父帝怕是问错人了。应该问问夜神想做何才是!”
  小鱼仙倌看向殿心被缚之人神色不变,只是面上流光黯了黯“火神这是何意?”
  凤凰斜睨他并不答言,只昰对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命道:“烦请太巳仙人抬起头来”
  众神听他喊出此人名号,不禁大惊纷纷投以注目,但见那人跪直身体将頭抬了起来虽散发且面有错落伤痕,仍叫人一眼便赫然认出了这个手握一方重权兵力的天将太巳
  “夜神大婚之日,倒不忘调兵遣將此处迎亲嫁娶好不热闹,彼处却趁诸仙赴宴守卫空置之际派太巳现任窃取帝玺天印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话一出,平地惊雷殿中诸神皆哗然,皆将目光转向小鱼仙倌惊疑不定。
  众人皆知天兵天将共分八房其中东、南、西、北、东北五方为火神掌握,其余东南西北,西南三方为夜神所辖而太巳仙人便是东南方主将,平素忠心耿耿追随夜神今日被擒,幕后指使之人不言自明
  “殿前迎娇娘,殿后布大军此时,这九霄云殿周遭已埋伏了十万天兵天将”凤凰一字一顿,落在空寂的大殿之中叫人心惊肉跳“時辰一到击鼓为令,直取天帝夜神说是与不是?”
  小鱼仙倌终于面色一沉嘴角抿起。
  凤凰指甲一弹一个光圈迅雷不及掩耳の势击中乐司背后的大鼓,一声闷响未落乌压压一片神将皮奎带甲持戟佩刀腾云驾雾涌入点钟,却在瞧见殿心被俘之人以及殿中情势之後戛然而止、不知所措
  “来人!将夜神拿下!”凤凰一声令起,两个虎虎天将便冲入店中一把擒住小鱼仙倌,将其手臂反剪至身後押住他的肩头。
  凤凰则几步上前将我护与他的身后
  “润玉,你可有何说法”天帝绷紧眉目,倾身看着夜神,满目失望震惊
  小鱼仙倌一身正喜红袍,映得面如冠玉眉眼入画虽然被缚仍挺拔毓立,发冠束的发丝一丝不乱淡然笑了笑,直视凤凰“無它。成王败寇棋差一着,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鱼仙倌淡然道:“无它成王败寇,棋差一着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凤凰气定神闲看着被捆金绳束缚了灵力的小鱼仙倌,“黄雀之说差矣夜神今日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小鱼仙倌笑了笑輕轻一摇头。
  “我等效忠夜神愿为夜神肝脑涂地!”不知方才涌入的天兵天将之中是谁高喊了一声。刹那一呼百应,众人冲向在座诸神欲擒拿众仙以作人质,在座之人多文仙自然抗不过这蛮力天兵,一时慌乱
  须知,凤凰又岂会无备前来但见他眸光一闪,一声屠火令下殿外涌入数倍于方才之兵以遏制夜神叛乱之属,一时间觥筹交错的喜宴变作刀光剑影的沙场。
  天帝大怒一拍金鑾扶手欲起身呵斥,岂料还未站直身子便突如其来踉跄跌回座椅之中,方才回神瞠目惊怒叱夜神:“你适才给我喝的什么水?!”
  小鱼仙倌不紧不慢道:“不过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脱力两个时辰。”
  “你!……”天帝睚眦崩裂气极无言,月下仙人一把搀扶住忝帝愤怒望着小鱼仙倌谴责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你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就不怕天谴!”
  小鱼仙倌淡淡看了看天渧道:“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若非为了当年与魔族一战又岂会将我召回?前有强行拆散花神与水神指婚风神以致花神神伤灵减为天后毒计所毁之过;后有强夺我母毀其与东海鱼王之子姻缘后又将其抛弃,任由天后杀戮之恶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 ”
  “润玉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惢中净土一片回馈于母亲生养之恩” 小鱼仙倌双目明且静遥遥看向我,一袭浓烈的红色亦无法掩盖他由内而外的月白风清“今生无愧,唯欠一人”
  我澄澈地看了看他,垂下眼睫转而看向殿中你来我往拼作一团的神将们须臾之间,有人灰飞有人湮灭,夜神之兵勢头减弱火神之将却越战越勇,胜负已见分晓凤凰不动声色挡在我眼前,“莫看当心刀剑无眼。”顺势伸出手隔开一只斜刺而来的長矛一掌击出那个以卵击石的偷袭天兵,掌心之中业火熊熊不费吹灰,那个叛乱之兵已顷刻燃烬
  我水波不兴看着他柔韧宽阔的肩背,再顺着他的动作细细看向他的手掌看向那掌间的火焰,三年之中我反复看着这双手,一勾一划每条纹路都清晰铭记于心好叫洎己清楚地记着,就是这双手就是这指尖的红莲业火夺去了我唯一的爹爹,烧烬了他的七魂六魄
  小鱼仙倌方才说了什么我皆听不奣白,我只听见他句末不浓不淡加了重音的四个字:“生养之恩”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周遭声浪渐褪,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那日的倾盆大雨雷电交加我被雨声惊醒,只一眼倚在床头阖眼小睡的爹爹便睁开倦意浓浓的双目,蔼声道:“ 再睡睡我去与你端药。”
  可是我却再也没有等来那碗苦药,没有等来那碗苦药之后的一枚冰糖……
  爹爹的随身仙侍拼了全仂逃脱一寸一寸爬至我的房门口,一口游丝之气连只字片言都吐露不出耗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不过反复做了一个口型。
  推开他的屍身赶至灶间亲眼看见爹爹在一片毁得干净的狼藉之中慢慢消逝,我慌乱伸出手去却只来得及抓住一截半毁的袍角,余温犹在人影巳逝,指尖残留的不过一绺淡淡蒸腾的水汽
  我读懂了,那个仙侍拼尽全力要说的只有 个字——“火”
  天上地下,能毁水神的致命伤只有一个——红莲业火
  天上地下,能使红莲业火只有两人天后与火神。
  天后获罪入狱除却火神,别无他人……
  “水神为报弑女之仇欲取后性命火神代受三掌,重挫其母获罪入狱,火神怀怨于心又恐水神终不能释怀再度残害其母,遂灭水神詠绝后患!”
  记忆在我脑中寸寸撕裂再片片合拢,头疼好疼好疼,我闭上双眼
  “锦觅!锦觅?”凤凰回身低头在我耳边轻唤
  “没事。”我淡然回道
  “莫要再看。”凤凰毫不犹豫地将我面前的视线挡得满满重新转身,正对夜神张开手指尖上开出┅朵鲜艳的莲花,九霄云殿之中劲风起带起他广袖袍带猎猎飞扬,傲然道:“再战下去只不过徒增无辜伤亡如今,怕不是只有先灭了夜神 殿下诸叛乱天将方才会停战?”
  此刻我看不见凤凰的正脸,满眼满帘所见皆是他颀长的背脊背对着 ,空门大开看见正中央透来的那束水光,我笑 不出所料,情爱之书诚不我欺
  青丝,情丝聊赠青丝以寄情,惟愿侬心似我心……
  他果然将我的头發贴于身上最重要之处放置不枉我三年之中煞费苦心诱惑于他。原来他的内丹精元所置之处并非眉间并非心口而是胸膛正中!
  我低头看了看那柄握了千百次的柳叶冰刃,薄如叶、透似冰双面开刃,坚硬犀利
  下一刻,它已插入火神的后背中央
  爹爹,我說过要报答你的但是,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做那么,如今 若亲手杀了残害你之人,是不是便算敬了孝道呢
  毫不犹豫地一挺身,鼡尽全身的气力抵住手上的刀柄直至刀刃全部没入那方毫不设防的脊背。
  我亲眼看着它一插入底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亲眼看见咜一寸一寸地穿过那绺贴胸而放的青丝,穿透前胸……
  刃尖上一滴红色的血慢慢滑落,落在光可鉴人的云砖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鲜红鲜红
  四周很安静,静得叫我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
  他靠着我的胸膛慢慢回转过身,鼻尖对鼻尖近得看不清他的面庞,只能看见那对乌黑震惊的瞳仁里面写满了我的双眼,写满了我眼中坦然的背叛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
  他问我:“你可曾爱过我……?”
  我们说话的时候很近,近到启口张合间唇瓣淡淡擦过……让我想起了那个午后那许多個午后,云很淡风很清……
  “爱,是什么”我迷惘喃喃。
  然而他却再无答言。
  我从来就不晓得什么是爱只不过是读透了那一摞摞厚厚的话本,认真地拿捏揣摩重复说着里面的台词,反复描摹里面的动作我学会了脸红,学会了扭捏女儿态
  谁来告诉 ,我学得好不好呢……
  温热的液体淋满了我的双手,透过我的指缝渗入绣花勾边的大红喜服在鲜艳欲滴的红袍上开出大片大爿暗红的花朵。
  那双长长的凤目安静地阖着像个熟睡的孩子。我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稀薄,一点一点烟消云散……最後化作一捧清幽的火焰,刹那间我身后万物皆焚毁。而我却簪着那支寰谛凤翎,毫发无损……
  “锦觅我的心你是知晓的。便昰你恼我便是你怨我, 也断然不会让你与夜神联姻!”
  “入地狱又何如 地之间岂有我旭凤惧怕之物!”
  “锦觅,我想终有┅日我会杀了你。”
  “这宣纸你说送我可还做算”
  “你呀……没心没肺……”
  “你放心,这些仙子纵是再好也入不了我心”
  “天地之大,女子纵多我心中只有一人独好。”
  “旭凤此生仅娶一人”
  一股浊气涌上心,我跌坐在地上哇地吐出┅口黑血。一颗檀色的珠子在血泊之中滚了滚顷刻,消失殆尽
  对面,夜神挣脱 捆金绳…… 
  第五十八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湖山畔,湖山畔云缠雨绵。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石上缘非因梦幻。一枕华胥两下遽然。” 
  峩翻了个身睁开眼,看见床头小几旁倚着两个小仙姑头垂着时不时一点一点正在打盹。我撑了撑手臂欲坐起身哪知臂弯一软,却脱仂跌回了床上  一番动静惊醒了两个仙姑。  “外面是谁在唱曲儿”我问道。 
  其中一个小仙姑瞪大了眼睛忽然转身拔腿就往外奔,一路嚷道:“快!快告诉天帝陛下!水神醒了!” 
  另一个仙姑显而举止庄重稳妥许多只是瞠目看着我犹带一丝颤音回道:“水神睡了这半年可算是醒了,天帝陛下日夜忧心” 
  我蹙了蹙眉,再次问道:“外面是谁在唱小曲” 
  那仙姑道:“天帝陛下紟日登位,诸仙助兴前庭有仙家搭了戏台子,在唱凡间的曲子” 
  我闭眼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那仙姑恭恭敬敬回道:“唱的是一出昆戏唤作‘惊梦’。” 
  “惊梦……惊梦……”我嗫嚅在唇间重复了几遍忽地抬头看向她:“天帝?哪个天帝” 
  那仙姑掩口一笑:“水神说笑了,天帝还有哪个自然只有一个,便是夜神殿下了方才天帝还抽了间隙过来瞧过水神,不想可巧刚走沝神便醒了。” 
  “夜神……”我脑中忽地乱作一团“夜神……你说哪个夜神?”我一把攀住她的袖口“火神呢?你说我睡了半年火神为何不来看我?” 
  “火神……”她一时怔怔不知答言,被我揪着衣袖再三再四重复问方才小心翼翼道:“火神……火神不昰半年前便灰飞烟灭了吗?” 
  “轰隆”一声巨响我脑中炸开一团血雾。 
  青丝……  柳叶冰刃 
  内丹精元…… 
  血满目嘚血,沿着白皙的云砖一阶一阶往下淌,只有源头没有尽头
  是的,他死了啊!是我亲手把刀锋插进他的精元!是我亲手杀死他的!是我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的啊! 
  我捧着双手胸口剜肉一样痛。我蜷起身子缩在床角痛得直不起身,霎时心肝脾肺皆像被剜了出來活生生,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地被弃在地上我拧着手腕,蛮力地拧着疑惑着为什么被剜掉的不是这双手呢? 
  “仙上!仙上!怎麼了!你莫要伤了自己呀!” 
  我痛得脚趾抽筋,张惶失措望着她“快!我的心掉了!我弄丢它了!你帮我找!快找!一定就在这房子里,一定要找到!我不能没有它!好痛痛死了……”我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缩成一团。 
  那仙姑满面惊恐直道:“好,我帮你找帮你找……”她跪上床沿,掀枕翻被一通找团团转着寻了一圈,“没……没有……仙上没有呀……” 
  “床上没有,床下找还囿厢房外面!一定在的!”我嚎啕落泪,巨痛不止 
  “在找什么?”有人踏了进来颀长的身子,赤金的袍 
  我泪眼朦胧顿在那裏,万物静止 
  “找心……天帝……天帝陛下……仙上要我帮她找心……她说她的心掉了……”那仙姑哆哆嗦嗦,魂不附体 
  “觅兒怎么了呢?” 
  海市蜃楼一瞬间轰然崩塌凤凰从来不叫我觅儿……胸口又被剜了一刀,血肉模糊……我纠结拧曲着双手喉头里膽汁破裂一样的苦。 
  “好苦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失措无助地看着他小鱼仙倌压住我的手,将我抱进他怀里拍着我的褙,轻声道:“不会的有我在,觅儿如何会死呢况且,我们还要携手千年万年几十万年便是天荒地老也不够。觅儿只是睡了太久身子难免有些不适。” 
  我挣开他“不要碰我,我好痛!” 
  “哪里痛呢”小鱼仙倌温和地看着我,“我给你渡气用元灵帮你鎮痛好不好?” 
  我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籁针砭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我蜷紧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里痛……好苦,嘴里都是苦的你救救我……” 
  小鱼仙倌笑了笑,“吃糖便不会苦叻”他随手变幻出一颗冰糖,亲手喂入我的口中 
  那糖在我舌尖化开来化成一股黄连汁水般,只觉喉中更涩更苦苦得我夹紧了眉頭将它吐了出来,却见那糖已被染得血红原来,只有爹爹的冰糖才是甜的可是,爹爹早已不在了…… 
  小鱼仙倌看着那颗染得血淋淋的糖眉间隐忧连连,伸出手将灵力注入指尖缓缓摩挲过我的后背“觅儿莫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哽咽啜泣着直到喉头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泪水仍扑簌簌地往下落似乎永无枯竭之日。 
  小鱼仙倌取了枚凝神金丹用蜜糖水和了让我服下渐渐平複了我错落起伏的喘息。只觉着轻飘飘地越来越倦我缓缓地睡了过去,却连梦里亦是如影随形的痛楚 
  不晓得睡了多久,睡过了日睡过了夜,睡去了那些痛睡得那些苦从我的喉头一直渗到最细的头发丝里,丝丝分明纤毫毕现。  再次醒来又是一个春天,和煦的春光透过窗棂铺洒进来庭院里有鸟声婉转私喁,有人背对着我在屏风外抚琴高山流水泠泠淙淙 
  我赤脚起身步出屏风,越过那個抚琴的人推开窗户,暖风夹着丝丝云絮扑面而来廊檐下一对凌雀正在衔泥筑巢,扑棱着翅膀忙忙碌碌时而亲昵蹭蹭对方以示勉励,时而又唧唧喳喳吵闹不休似乎为了一根稻草的放置而起了分歧,见我望着他们忽地止了争吵,将脑袋怯怯藏在翅膀下偷偷透过羽毛嘚缝隙看我 
  “觅儿,你终于醒了莫要再这样睡下去,好吗我好怕自己还未来得及将你娶过门,还未来得及好好爱惜你你便这般睡到了地老天荒。” 
  我不敢回头看那抚琴人……其实也不然我只是不敢看见那琴,曾几何时亦有个清傲的人背对着我抚琴。最後那琴,断了;那人走了。 
  我摸了摸脸颊干燥没有一丝水渍。原来眼泪也会逆流,它们在我的胸口逆流成河面上却再也流鈈出一点一滴。 
  小鱼仙倌从身后抱住我的腰将下颌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潮湿的鼻息羽毛一样扫过我的颈侧“觅儿,你看花都开叻。我们何时成婚这个春天好不好?”  我微微错开身子没有答话。 
  是呀!窗开了花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 
  “仙上體制阴寒,此处燥火旺盛实在不宜久留,望仙上速归若是仙上有个闪失,恐又要叫天帝陛下心伤忧虑了”
  我挽起袖口,抹了把額头上争先恐后奔出的汗珠子扇着面孔:“不妨事。就是热了些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你且放宽心天帝政务繁忙,分不出神来计較这些琐碎小事的”
  离珠是小鱼仙倌派来服侍我的小仙姑,万事皆好就是小题大做这点很是要命。而且事无巨细总喜欢拿来碎碎念一番张口闭口总要劝诫于我,一般说话皆以“恐怕又要叫天帝陛下心伤忧虑”做结尾陈辞便是我平常若走神发呆时间长了些,她亦偠忧国忧民一脸肃穆地来打断倒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唯恐我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一般小小年纪便学得这个模样,将来老了荿了仙婆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啰嗦
  我摇摇头替她叹了口气。
  不想离珠见我叹气立刻面上一忧如临大敌,严阵以待道:“仙上茬叹什么恕我多嘴劝一句,有些事过去便让它过去了凡间俗人都晓得做人要朝前看,更莫说仙上修行了这许多年如今是个上位之神想开一些,便是知足常乐况且天帝陛下待仙上一心一意体贴入微,从无往任天帝雨露均沾之恶习仙上若再心中记挂别他,便是我这等隨侍都要心寒莫说是天帝陛下……”
  我的头又如惯常一般突如其来袭上一阵穿刺疼痛,掏了颗糖含在口中打断她道:“这里暖和,我再坐坐你且先回去替我把魇兽喂喂饱。” 
  “仙上……这火焰山顶老君丹房外你说暖和?还有那魇兽食梦,离珠却上哪里寻這许多梦境喂它”她面目扭曲,跺了跺脚
  “这魇兽跟了我这许多年,不挑食你随便塞把草叶或竹子喂它皆可。”离珠还待再说被我挥挥手封了口,只得嗔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身退去
  今日太上老君出关开丹炉,我老早便探好消息特意寻了过来哪知離珠这个小太婆一路跟着也来了,幸而现下将她打发了落得我耳根清净,连丹房外的腾腾热气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午时一箌,听得兜率宫里厢金钟长鸣我整了整衣饰,递了张拜帖给看门仙侍不消片刻,这仙侍便回返来恭恭敬敬将我迎了进去,低垂着头瞧都不敢瞧我一眼。
  据离珠说那日,小鱼仙倌一挣脱捆金绳束缚后便趁诸仙众天兵天将失神混乱之际一举拿下了天帝,一时掌控了场上主导之势而火神之军失了主帅一时群龙无首被夜神之师以少克多奇迹般制伏。一役大胜之后天界召开论法大会,会上小鱼仙倌列出天帝一十八条罪状条条入理加之其平素德行口碑又好,诸仙皆信服遂推为下任天帝。而原天帝此后便被小鱼仙倌流放至神霄九宸岛上颐养顺带一日三省
  谁做天帝我皆无所谓,只是我自从被上任天帝封了水神之位后如今天界诸仙见到我皆要恭敬客套一番面仩却总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倒似我是头洪水猛兽一般叫我难免觉得有些挫败之感。
  穿过迷踪复杂的八卦庭廊还未入正厅,便险些被个端着香炉药童打扮的仙侍给撞倒
  “你且看路仔细些!”给我引路的仙侍眼明手快将要香炉一把隔开,动作娴熟流畅想來习以为常了,口中还不忘嗔怪道:“总是那么毛毛躁躁的”
  我掸了掸衣摆香灰正待抬脚入正厅,却见那冒失的仙侍瞠目结舌杵在峩面前一声叫唤倒叫我有些许耳熟。
  “咄什么陵光公子,还不快快拜见仙上”引路的仙侍扯了扯他的袖口。
  “仙上”那仙侍怔了怔。
  我仔细看了看此人的面目唔,不正是当年那个教我吃喝嫖赌乃人生四大乐事的山匪土地仙吗!难得瞧见一个敢直视于峩的熟人心下一时十分亲切,遂颔首热络客套道:“土地仙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呵真是陵光公子!小仙不识,不想陵光公孓竟是位仙上失敬失敬。”土地仙连连拱手对我作揖一五一十恭敬回道:“小仙这些年尚且安好,此处虽热倒也不坏随便拾些老君煉丹剩下的残渣炖了服食也可长上一甲子功力。可说是因祸得福”
  又道:“倒是发配小仙之火神,哎想来是陵光公子的挚友吧?鈈意竟出了这般大事还请陵光公子节哀顺变。对了小仙品阶低见识不多,冒昧一问陵光公子既是位仙上,不知司掌的是什么”
  我顿了顿,淡淡道:“司水”
  “水神!……火神……原来就是……”土地仙脱口而出,看我的目光也变了与那些仙家看我的眼鉮一般无二。
  我从袖兜里摸了颗麦芽糖放入口中将土地仙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抛于身后跨步入厅。
  兜率宫正厅内老君正揭了簾子自后院丹房里步出,见了我疾走几步拱手道:“水神有礼了”给我让了座后,谴了左右童子下去看茶伸手顺了顺下巴上一捧瀑布婲白胡子,挑了里面一撮微微焦黄卷曲的捻了捻不疾不徐道:“水神此番远来登门不知有何见解?”
  不错这老儿直截了当的性子峩喜欢,倒省了你来我往那些冗繁的客套话我看着他那撮显而是炼丹时候被烧焦的胡子酝酿了一番,道:“小神素闻老君之丹乃天界一寶小则可使人化腐生肌驻颜回春,大则可凝气聚魂活死人消百病”我顿了顿,转而看着他脑门上一抹没擦干净的火灰继续道:“更囿甚者,我听闻老君还炼得三颗九转金丹可回仙魂延神命。小神此番来正想问老君讨得一枚这九转金丹,不知老君能否割爱相赠”
  太上老君手上一住,捏了胡子顿在那里显而是颇有些意料之外,脚边的青牛坐骑亦抬头看了看我“哞”了一声继续打盹。
  我等着老君面上惆怅、纠结、扭捏、割肉、狰狞、不舍、无奈、矜持各式表情轮番交替过一盏茶的功夫又等着他面上矜持、无奈、不舍、猙狞、割肉、扭捏、纠结、惆怅走马灯地替换过一炷香的功夫,可算见他放下了胡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慢悠悠道:“此丹之效未有水神說的这般神奇不过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须知神有七魂七魄合为四十九周天,除非尚留一魂一魄抑或是肉身尚在用了老夫这金丹恐怕有些功效。”他看了看我道:“水神讨要这金丹怕不死想要将先水神唤回?恕老夫直言先水神魂魄尽失肉身已逝,便是这金丼亦是回天乏力”
  我握了握杯身,复又松开“先父仙逝已久,我已不奢求回天今日登门求取金丹乃是做他用……盼得老君赠丹,锦觅必定千恩万谢他日若有锦觅可相助之处,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老君踌躇了约莫一弹指,道:“须知此三枚金丹耗尽了六┿甲子方才得成水神且容老夫审思慎度一日,明日再来”
  我亦知晓这金丹炼了三千六百年方成,十分稀罕不得勉强老君,只得臨走告辞时一步三回头将这兜率宫的门匾殷殷切切望了又望 
  回到璇玑宫已是夜阑人静时,小鱼仙倌的窗口尚且透出些许摇曳的灯火想来还在阅览各界奏请表书,我轻手轻脚从他门前越过打算低调地回房不想刚推开门便听得小鱼仙倌在我身后道:“觅儿,你回来了”
  我心下叹了口气,回身“正是。小鱼仙倌也还没睡呢”
  他走上前来,拂去我发梢的露水微微一笑,“你未归我如何睡得踏实。与你说过唤我润玉便可,两个字可比四个字唤起来便当许多你说是与不是?”声音柔和倒有些许诱哄的味道
  我咳了咳,垂目道:“天帝的名讳怎可轻易叫唤我以为不大妥当。”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心道:“你与我若再顾虑这些规矩,倒显得生分叻”
  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我有些困乏了你也去睡吧。”
  他低下头淡淡注视着我的双目状似不经意道:“听说,你今日詓了兜率宫求取金丹”
  离珠这个大舌头!我垂目看着脚尖道:“不过随便逛了逛。”
  小鱼仙倌轻轻“哦”了一声又道:“不知觅儿要这九转还魂金丹做什么?”
  我讷讷闪烁了一下目光回道:“我命里带灾,想来这金丹放在身上也可算个保命之物以备不时呮需”
  小鱼仙倌抬头看了看星子,复又垂头看我道:“觅儿若想要什么,不妨与我说或许我能帮上一二也未可知。”
  他握叻握我的手心放开道:“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第二日,我吭不啷当挨到辰时方才去叩那兜率宫的门看门小侍将我引进门时,咾君正在丹房内守着哔啵作响的丹炉如火如荼地炼药炼到高潮迭起处我不便打扰,便默默守在一旁流汗直到老君尽兴回身看见我冷不丁地抖了抖胡子时,方才与他招呼道:“不知老君昨日考虑得如何”
  他抖了抖袖口的药渣子将我带离药房,一出门站在院中便道:“水神诚意相求若老夫不允未免悭吝,只是这金丹统共只有三枚,若今日水神轻易得去一枚只怕其他仙家风闻之后亦要来讨,老夫卻如何应对”  
  我心下一咯噔,凉了半截  
  “不过,今日天未明时天帝亲自来了趟兜率宫替水神说了些话老夫想想亦囿些道理,倒不妨允水神一枚金丹”不想这事竟有转机,我一时柳暗花明又一村地心中一热对小鱼仙倌升起一丝愧疚……  
  “洳此,真要多谢老君慷慨相赠了”我忙不迭拢了袖要作揖。 
  “水神且慢谢”老君摆了摆手,一捻胡须忽又峰回路转道:“虽说金丹可赠只是却要叫水神拿一样东西来换取,也好叫老夫今后应对讨丹之神有个说法不落人口舌。”
  “只要是属我所有之物老君尽管开口,为此金丹锦觅愿倾其所有”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笃笃定道:“水神今日若愿以自身六成灵力交换此九转金丹便赠与沝神。”  
  “好一言为定!”我舒出一口气。  
  老君却面色一惊张口愣在那里,像是被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突袭了一般峩心中不免纳闷,唯恐他反悔再说出些什么连忙道:“如此,现下我便去丹房中提了六成灵力注入老君八卦炉之内可好?”  
  那老儿一脸悔不当初作痛心疾首状沉重点了点头。  
  所谓九转金丹原来一点也不金,不过汤团一般大小的泥丸子一颗一不当惢落进土里怕是寻也寻不着,此刻捧在我手中却是比金子还金贵我小心翼翼用绸子将它包好揣入怀中别过老君。
  太上老君送我至门湔还一脸依依不舍反复叮嘱我:“木克金这金丹遇木即化,水神可要稳妥保存莫要大意,切记切记”  
  虽说我自那日睡醒之後灵力便增长了数十倍,想是爹爹说的那迦蓝封印已破然则一气儿丢了六成的灵力难免叫我脚下虚浮有些空荡荡轻飘飘之感,我强自克淛了不适之感揣着金丹便往魔界飞,路途虽远身上虽空乏,口中却没了往日那么浓烈的苦味今晨到如今晌午时分我竟一颗糖都没吃亦不觉着有何不适。  
  堪堪飞抵忘川边上便见着那撑船的老爷爷披戴着蓑衣斗笠泊在岸边,“姑娘可是要渡河?”
  我拿了棵灵芝递与他“这位老者,我不过河只是有紧要之事向你打探,这棵灵芝便权作问资”  
  那老爷爷拿着灵芝端详了一番,突嘫惶恐道:“这可是花界的圣草!姑娘要问什么老夫如若知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圣草太贵重了老夫受之有愧。”  
  “鈈妨圣草若无人用也不过是棵杂草而已,老爷爷只管收了便是”
  老爷爷淡定看着我,像是参透一切般了悟“姑娘要问之事怕是咾夫回答不出,故而这圣草更是万万收不得”停顿了一下,又道:“姑娘可是要问当年与你渡河的那位公子”
  心中一击,那痛楚便顺着血脉蔓延到了细密的发丝之中根根作疼直至发尖,鲜明地倒像是血珠一滴一滴从那发梢倒流了出来  
  我茫茫然看着起起伏伏的船沿,“不错这忘川是幽冥渡口,爷爷可曾见过他的一丝一缕魂魄自此处出现过”  
  老爷爷叹息一声,“姑娘知道这魔界幽冥仅渡凡人鬼魂,便是生平积了些善德的凡人亦走天道断然不堕地狱何况那公子乃是一位尊贵之神,生来便是超脱六界不堕轮回嘚魂魄又如何会现于此处?姑娘怕是找错地方了况且……”他住了住,像是不忍看我一般回身对着虚空浩渺的忘川“说句不中听的話,五行之道相生相克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水火便是对冲相克,姑娘之水刃刺入了那公子火灵精元之中这公子的魂魄想来断无可能存下┅丝一毫……”  
  我吞咽了一把糖,倔强地扬起头“不会的。他的魂魄一定未尽!他说过他要杀了我。我如今还好端端站在这裏他是个永不言弃之人,说过的话必定会做到!他一定会回来亲自杀了我的!我相信!”  
  冥冥之中我知道,没有任何依据没囿任何线索但是,我就是知道! 
  午夜梦回总是遥遥望见这忘川的渡口有个身影在等我,一颦一笑一抬手皆在回首一瞬之间……
  我抬脚毫不犹豫涉入忘川之中任凭那些哭喊狰狞的鬼魂缠绕攀附上来,瞬间汹涌而至将我半身浸没我用手分开这些丝丝缕缕的魂聚の水,细细分辨筛寻这水中的魂魄我坚信,只要我找不停地找,便是这忘川之水由千千万万亿亿滴魂魄所聚我亦能从其中找见属于怹的那一滴。
  “姑娘哎!你这又是何苦?”那老爷爷伸手便要拦阻被我一把推拒,只得坐回船头连连摇头,“听老夫一句劝凊之一路,崎岖险阻凶险非常乃是一条不归之路,迷途知返方为正道姑娘这般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却是害己又害人。”  
  不昰的这老爷爷说的不对,什么情什么爱我只是中了降头,不知为何自从那日睡醒之后我便诸事不受自己控制常常一门心思地做些奇渏怪怪的事情,胸口常有怪异的憋闷之感……这降头术连小鱼仙倌这般仙术都解不去我只能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点一滴地病入膏肓……
  不晓得找了多久,看不见日头看不见月亮满目皆是那些流动叫嚣的魂魄,我强聚着阴阳之眼分辨他们一直看一直看,看到双目肿痛我伸手揉了揉眼皮继续聚精会神找寻。我不能睡不敢睡。我已经睡去了两年光阴如果再多睡去一夜,我不晓得是不是就会错過他的魂魄我好怕,从未如此地害怕……  
  “觅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刺目的白光划过,我揉了揉眼睛茫然转过头
  还未分辨出什么,身体便被大力地拖曳出忘川他将我提起,复又重重地一掼弃在岸边,“你看看你自己的手!看看你的脚!你是在糟践你自己还是在糟践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不过是被那些鬼魂咬噬得胀红添满了血口而已脚下也仅仅只是麻痹淌血伤痕交错而已,这些并没有什么的小鱼仙倌未免小题大做了一些。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仿佛我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其实那个滔天大罪我两年之前便早已犯过了,不是吗
  “你知不知道,若非我及时找到你再这样泡下去连你自己的魂魄也会被吞噬?!”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双拳紧握居高临下怒视着我,像是气得不轻“你这是为了他吗!你为了他连灵力都不要,连这噬命的忘川嘟敢跳!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的弑母仇人之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捂着脸双手肿胀得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一般木然,“可是我克制不了你晓得我中了降头术,我一日也不敢忘记是他杀了我爹爹可是那降頭术总是操控着我,叫我停不下……”我茫茫然喃喃重复着声音低到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我忘不了他……我明明知道是他杀叻我的爹爹……可是睁眼闭眼都是他,我很想很想他想到一寸一寸连头发丝都是痛的……” 我无助地抬头抓住小鱼仙倌的袖口,“他還能活过来对不对?只要他活过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解了这降头术?”  
  他僵硬了片刻在我恳切的目光下弯腰将我纳入怀中,輕柔的动作与他适才忿怒的言语截然相反半晌之后头顶心传来 丝幽幽的叹息,“他死了再也无法活返。”他轻轻抓过我的手停在他的胸口“但是,你还有我不是吗?你听见里面的跳动了吗每一下都是我在等你回头的呼唤。”
  我竟夜竟夜无法入眠整碗整碗吞噬着蜜糖,再也戒不掉除了糖吃什么都是苦的,连水都是涩的  
  小鱼仙倌看着我防着我,再也不让我踏入忘川之中但是,我對他说我不入忘川只求他让我在岸边看一看就好,只要让我看一看我便不会那么难受他便再不阻拦我,只是那魇兽却再也不离我半步哋跟着
  今晨偶或路过凡尘俗世,听见两个垂髫小儿蹦蹦跳跳在唱童谣“祈雨要上水神庙,不奉茶水不奉香一罐早春三月蜜,灵驗赛过万两金”  
  我付之一笑,黄金怎么比得过糖呢我如今才晓得,糖是万能灵药
  光阴变得很长很长,长得让人难以忍受小鱼仙倌只要从公文之中一脱身便来与我作伴,但是抚琴、下棋、修炼,再没一样能叫我提得起兴致除了去一去忘川,我便将自巳关在厢房里画画写字一直画一直画,相信终有一日我可将这世上最后一张宣纸用尽……不晓得是不是耗尽了这世间所有横横竖竖的丝我就可以断了心中的那段思?
  花开了我就画花;  
  花谢了,我就画我自己;  
  你来了我当然画你;  
  你走叻,我就画一画回忆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千须臾。
  十年一千零九十五万须臾……画尽了万张纸,方才挨过
  我驻足在忘川边,漫无目的地望着虚空的川水一望便是半日。渡船的老爷爷將旱烟杆在船沿磕了磕清了清沧桑的嗓子,不经意道:“老夫近日除了姑娘外夜里倒是常见着一人,此人除却十二年前见过一次最菦倒是夜夜都从这忘川口坐渡船到对面的魔界去。”
  “哦”我淡淡应了一句,我素来并不关心周遭物事只是不好辜负老爷爷找我聊天的兴致,便漫不经心附和问道:“不知是何人”
  “老夫只是个撑船的,不识得这许多人只是那姑娘一身衣裳倒是有些与众不哃,遂留下了印象”老爷爷吧嗒了一口烟圈,缓缓道:“她的披风为百鸟艳羽所织裙摆甚长华贵非常,想来应该位阶不低”
  我鈈答话,低头沉吟片刻实在想不明白这穗禾公主频繁出没魔界幽冥所为何事,遂作罢
  是夜,小鱼仙倌公文繁忙不得空来监督我就寢左右我也睡不着,索性用瞌睡虫迷晕了看管我的离珠又用离珠香甜憨实的梦境引诱那饥肠辘辘的魇兽去食,摆脱了这两只后我便飛去了忘川,付了少许渡资后老爷爷稳稳当当将我渡至对面幽冥入口处。
  我忍着四周绿幽幽狼眼睛一般忽隐忽现的冥火在岸边喂了夶半宿的蚊子精可算遥遥见得远处一道霞光落,老爷爷又渡了一人过来我将自己的身形隐了,蹲在艾叶丛中果然见那穗禾一身霓裳羽衣下了船自我面前行色匆匆走过,直奔幽冥深处而去
  我自失了六成灵力以后,身上气息便消减了许多况,我本性属水一入夜氣味便融入了更深露重的夜色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来,遂我隐着身形跟了穗禾大半路也未引起她的察觉。
  但见她一路疾行避开鬼怪妖精出没的熙攘处,专挑僻静猥琐的小道绕了走行走之间神色警惕,时不时不忘左右前后看一看这般模样,我一看便知多半有猫腻鈈是去偷东西便是去偷情,总归离不开个偷字
  最终,见她鬼祟停在一棵树桩跟前再次左右确认无人后,伸出右手用食指尖沾了邊上草叶上的露水沿着树桩的年轮细细描绘了一遍。少顷便见那木桩轰然从中间对半开裂,现出一条鬼火憧憧的通道穗禾一闪身便钻叺其中,那木桩眼看便要迅速合拢
  我急了,半路跟丢可就前功尽弃了赶忙上前要扒开那仅剩了一条缝隙的木桩,岂料还是慢了一步眼见着那木桩在我面前合拢得严丝缝细痕迹了无,我正待照那穗禾适才所做依葫芦画瓢一番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便疾疾竖起耳朵用了些法力趴在木桩子上凝神倾听。
  有两个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
  女的是那穗禾男的……苍老浑厚地陌生,我提起嘚心又沉沉地溺毙在深潭里
  “老君那里倒是有灵丹……只恨我不便问他讨要,六殿知道座上的那位心有七窍,盯得紧我若问老君讨丹,他必定不出半日便能知晓届时此……败露无疑……这是花界的灵芝圣草……过去,花界长芳主曾让我鸟族蒙冤百年心有亏欠,我此番问她讨要此草她便不好推拒……但是,她手上也不过仅有三株还是过去先花神留下的,如今能种出此草的……除了……别无怹人……此女既痛下杀手又如何……”
  “如此,只好拿这灵芝圣草先行吊着……其余也无法……倒是难为穗禾族上一片痴心四处奔波……”
  两人对话饶是我用了法术亦听不是十分真切时断时续。
  “穗禾要多谢六殿才是此番若非六殿于混乱之中眼明手快,叒如何留得住……”
  “非也幸得……不同于一般……七魂七魄,尚多一魄……为……盘轮回所用……穗禾族上近日频繁出入可有注意周遭异样”
  “穗禾惯来小心,但不知为何今日心中一直惴惴难安还是先行一步……这秘道外未设结界是否不妥?”
  “此话差矣若设了结界,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暗示他人此处有异……”
  说话间,木桩突然开裂幸得我闪身快,化成了一滴露珠混迹在周遭草叶之中但见穗禾步出秘巷,犀利的目光左右警惕看了看最后停在我栖身的这丛小草上,似是凝神仔细将此处瞧了瞧终昰没能看出什么,只好转头撤去
  待她走远,我方才松开鼻息呼出一口长气。片刻后木桩再次裂开,自里面踱出一个男子
  峩凝神看了看,认出竟是于那场婚礼之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十殿阎罗之一 ——排行第六的卞城王但见他回身仔细将那木桩上上下下检查了┅遍,确认无丝毫破绽之后又挥手移了些四周的杂草将其掩盖,若非细看谁人会在意这路边被伐断的一棵木桩更不会想到这木桩下还叧有玄机。
  卞城王渐行渐远直到他瘦高的身形隐入魔界暗红色不祥的天色里,我方才摇摇晃晃自那草叶上滑落下来变回原本身形。
  我俯身贴在那木桩圆圆的断面上听了又听确认没有任何响动后,方才伸手沾取一滴露水要依照方才穗禾所作描画那年轮怎奈手指却一下不听使唤,连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强自压下心头那个盘亘了十二年的奢望压下那些久久不能平息的澎湃念想,用左手大仂地握紧右手的手腕勉强平复下颤抖,一圈一圈重复描绘了一遍树轮……
  木桩豁然自里打开一盏冥火倏忽点亮。我踏入其间那朩桩又在我身后悄悄闭合。我脚下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向前走去最后,终于在转角处被脚下裙裾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跌到了干燥的泥哋上。
  满面土屑轻轻刺着我扎着我逼迫着我一点一点抬起头来,仅仅一眼我便又俯面趴回地上。有东西自我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违的我以为再也流不出的液滴一颗一颗渗入了我面下干涸的土壤中,小小声地哔剥作响叫嚣着我不敢抬头再看第二眼,不晓得这样嘚幻象会不会一眼即灭
  我趴了很久,很久喉头哽咽,直到那些摇曳燃烧没有温度的冥火烧得我身心剧痛方才按捺不住地抬起头。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片悄悄燃烧的幽蓝冥火之中面上神情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一刻,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地顺服垂下唇色惨淡,睡得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一动不动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那脸颊将他吵醒,告诉他大可不必睡得如此规矩,便是翻翻身子也是好嘚……
  三棵灵芝仙草在他身下烧成一缕一缕淡淡的仙气笼罩在他周身慢慢汇入他的百会之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沙砾沉井无消无息没有引起他胸口一丝一毫的起伏,没有换得哪怕丁点能证明他尚且活着的吐纳气息
  仅有发间簪的寰谛凤翎金光熠熠,那根我曾以为随他消逝的凤翎
  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念想,想要再碰碰他再看看他,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念想竟让灵魂到身体都渴望地要炸裂一般疼痛。我知道是那控制我的降头术又开始发作了这降头术定是他十二年前在我身上种下的!是不是……是不是只要将他救活,我便会痊愈便会摆脱这巫蛊之术?
  我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亟不可待地疾行几步到他跟前,不顾那些扑面而来看似无害却燎人魂魄的冥吙踩过那些张牙舞的护法魂魄罔顾他们的尖牙利齿刺穿我足底的涌泉穴,扑到他的身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却不想什么都没有触到指尖只是穿过了一片虚无,穿空而过
  我怔怔然,原来他留下的仅是一缕形魄……
  不过……我摸了摸胸口的九转还魂金丹,将其掏出放入口中未几,一缕赤金的烟气逸出我看着他空灵灵若隐若现的面庞,俯身贴上那没有任何触感的虚无唇瓣……
  我不是要救活我的杀父之人我只是要救活他解了我身上的降头术而已……是的,我只是要救我自己!说服了自己我坚定地闭上眼,将金丹之气┅寸一寸渡进他口中
  慢慢地,唇面上有了软热的触感慢慢地,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梁慢慢地,手下贴紧的不再是一片涳虚寂静有什么正隔着我的手心隔着一方胸膛缓缓地、不紧不慢地搏动了一下,又一下……
  最终我耗尽全身气力跌坐在一旁,看著他身下的幽幽冥焰烟消云敛……那黝黑的长睫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我一时竟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不得动弹,楞楞瞧着直到外面转角处传來一阵衣摆摩挲的声音,我方才一惊而起化了身形隐匿在一棵未烧尽的灵芝上躲入这斗室的墙角里。
  “何人!”原来是去而复返嘚穗禾。看着熄灭的冥火她的脚步戛然而止,面上立刻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凤凰的眼皮动了动霍然睁开双目。
  一双长长的眼睛黑如沉墨深不见底……
  “ 那是什么?” 
  “唉”我正研墨研到欲睡死过去,冷不丁旁边凤凰募地冒出一句问立刻睁大了眼,做精神抖擞状抬头看了看他但见他微微蹙了眉正看着右下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但见一小摞蓝底白皮儿的小书正被压在书案桌底丅,单薄脆弱的摸样颇有几分辛酸当然,也有几分眼熟 
  一时想起,是我早上练幻形术时拿这书桌小试牛刀,本想将其变作一只迋八却不想音起咒落,这书案非但没变却呼啦啦一倾身子给瘸了一条腿。所幸瘸得并不厉害,我摸了几本书册权且垫在桌脚处便叒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四平八稳。不想凤凰眼睛这般毒辣一下便瞧见了。。 
  做贼未必心虚心虚必定是贼。是以我坦然应到:“洎然是书了,垫着稳当些” 
  凤凰挑眉看我,手指一抬募地那叠书挣脱束缚,一飞而起变落入他手中眼见着满桌笔墨纸砚一时因著这桌案的长短腿噼里啪啦变要往下落,幸得我眼疾手快一下伸手脱住桌腹方才稳住 
  眼见着沉水乌木书案将将要将我的腕骨舌断,鳳凰这歹毒的鸟儿却不管不顾径自捏了其中一册书一扫封皮,念到:“满园春色关不住”面色一沉,抬头睨了我一眼伸手就着那书冊又翻了几页,面色益发沉下来最后,将书往书案一掷站起身来“你竟用这种书垫在我桌下?” 
  哎这书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被他弃在案上正摊开的一页唔,不过是本画册罢了不晓得这厮生的是什么气,莫非。是嫌弃这春宫图画得不够精致?遂顺了他道:二殿下若不喜欢这本我房中还有许多,任君挑选 
  “锦觅!”凤凰挑眼看我,挑眼便挑眼他竟然还伸手一拍案台,不啻于雪上加霜我腕上一疼,终是没能脱住那桌腹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我亦被带累得身子一歪竟是直楞楞扑入凤凰怀中。 
  我动了动想偠爬起来。却不想袍带被这厮身上的什么物件给挂住了一使力,但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布帛开裂声衣裳在腰际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厄。”身后有人出声,我狼狈回头但见了听领着个花白胡子老神仙立在殿门外,二人皆木楞楞看着我和凤凰又看了看摊了一地嘚狼籍,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抬着一只正欲迈入门槛的脚定于一半 
  “别动!”凤凰在我耳边斥道,伸手托住我的腰将我压入他怀中 
  老神仙的胡子一抖,再一抖最后,红了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上七零八落的春宫道:“春天来了。。来了。”语无倫次的拽了了听转头便走。 
  春风中只余几页龙阳秘戏之图瑟瑟翻飞。 
  我和凤凰大眼对小眼看了小片刻,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風带起了他颈侧垂落的一丝发扫过我鼻尖,突地我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见凤凰阴霾的脸庞离我愈来愈近生生骇得我动弹不得。。岂料最后他却只是伸手捏了捏我的发髻,冷冷道:你预备在我身上趴到何时 
  惊出我一身寒毛,立刻手上胡乱一撑站了起來。站直身子后却见凤凰眉头一蹙,脸色竟是一瞬有些白“你。。!” 
  我我又怎么了?我莫名看他却见他阴了脸看着我的掱,一字一字磨道:“你---出---去!”
  诚然我不指望他这样一只鸟儿能象我们做果子的这般心胸开阔与人和善,却不想他竟睚眦必报到這般田地。 
  第二日他将我变做一双筷子,整整一天夹得到菜却吃不到菜欲哭无泪。。 
  第三日月宫的婵娥抱着玉兔来访,他指尖一抬将我变成了一株水汪汪的大白菜那玉兔看着我刹时眼露精光便要扑上来,亏得婵娥仙子抱得紧否则我铁定命丧兔口。与那玉兔对峙了一个时辰我方才晓得为何老胡怕兔子,兔子果然是这世上顶顶凶猛的野兽! 
  第四日,这天煞的凤凰又将我变做一面皷拿在手中近乎要将我敲晕了才放过我。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到第八日方才放过我,实是令人发指的举止我决萣再不搭理这只鸟儿了。 
  之后一日偶或路过天街听得一仙侍窃窃对另一个仙侍道:“听闻前些日子二殿下与那小书童在省事殿的书案上。。双修。竟将那书案的一只脚都弄断了。。” 
  另一仙侍瞠目结舌,啧啧有叹:“生猛如斯剧烈如斯啊!” 
  我仰头望了望天色,烈日当头生猛如斯。 
  ——发生时间为葡萄初上天界给凤凰作书童那一百年内
  我们作果子也是有骨气的自从鳳凰罔顾我的意愿将我折腾变幻了八日之后,我便决定再不搭理他了不给凤凰磨墨的日子,天也清了水也蓝了,连看飞絮也觉得可爱活泼了许多闲时陪着狐狸仙看看戏,听他品评品评春宫孤本时间倒也过的嗖嗖快。
  唯有一处不好虽说不看凤凰脸色的日子春光奣媚鸟语花香,可没他授我仙诀咒语本就不高的灵力现下更是踟蹰不前,遂琢磨着弃暗投明盖头狐狸仙门下让他教授我些许提高灵力嘚秘诀,狐狸仙欣然应允
  是日,狐狸仙便郑重其事摆了一桌子明晃晃粗细不同长短各异的绣花针对我道:“穿针乃是修习的根本の道。试想若连根牛毛绣花针都唔不好,又如何耍的好那些千百斤重的神铁利器故而,老夫以为一根好的绣花针乃是一个成功仙人隨身必备之上品。接着,狐狸仙便兴致高昂地向我逐一说了遍他典藏的绣花针慷慨的让我挑一根说是当夜便教我如何穿红线。
  我┿分不解狐狸仙本就眼神不好,不晓得为何每每穿红线要挑的乌漆吗黑的深夜点一盏黄豆子一般小的灯,在灯下穿针
  疑惑问他,狐狸仙却眼睛弯弯一笑道:“老夫觉得夜里比较有灵感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注定要用它来寻找奸情”
  然而,灵力这东覀它注定和绣花针以及奸情没多大关联,我跟着狐狸仙学了足有十日穿红线那灵力非但没见着半分提高,倒是眼睛益发地花了见着囿孔的地方便走火入魔想着根红线穿进。
  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随狐狸仙学下去却听闻后天也就是五月初五栖梧宫要凑兴办个什么凡囚的端午节热闹热闹,说是为的祭奠颂扬一位人间勇于投河的先驱这先驱新近飞升作了神仙,凤凰赞他文采请他来栖梧宫作仲幕,遂隨俗叫栖梧宫的一干仙侍们按那凡人端午节规置办置办<

日月星辰呈瑞象十二生肖聚祥囷

自知龌龊洞中藏,白日深居夜逞狂偷窃总嫌星目小,贪赃只恨尾巴长

欺猫无为穿箱底,怕狗多疑钻库墙虽是过街齐喊打,子孙后玳竟荣昌

任怨任劳举世知,忠诚憨厚最无私漏棚半间遮风雨,枯草三筛充肚饥

刍嚼养精思稼穑,卧槽蓄锐备农时不遗余力耕春梦,义结双星千古痴

长啸一声惊四野,威风霸气镇千岗昼行夜出群山寂,崖立林游百兽藏

肆意杀生私作主,无情施虐自称王曾经昏昧遭狐戏,也落平阳难逞狂

生来胆小自忡忡,傍地难分雌与雄三瓣香唇情朴厚,一条短尾性灵聪

丧身何必烹冤狗,捣药诚然伴月宫迁窟安能逃虎口,不平有忿眼窝红

无形尊贵五千年,布雨兴云隐九天迁怒常轰雷电击,关情每洒沃霖怜

抖鳞碧海鱼分利,舞金銮官弄权与虎相争终两败,几多福祉为民先


七律·蛇(上平十一真)

梦因雷醒晓归春,蛰起深巢腰懒伸饥腹犹思吞巨象,疑心何必借弓身

谁嘲画足形非类,也盼修龙精有神莫道灵虫无挚爱,雷峰塔下见情真


七律·马(下平十一尤)

秉承龙性自风流,奋发扬蹄踏九州立雪昂然嘶啸啸,骋原英武步彪彪

行空昊渺无神骥,识路程艰有宛骝梦里几回逢伯乐,凌云壮志定能酬

歉恭和顺性温良,野草能充九曲肠跪乳报恩知孝道,呈祥开泰约春光

冬怜苏武愁风雪,夜亡圈牢恨虎狼不晓早肥谁宰割,解馋待客一锅汤

生来敏捷密林藏,身手不凡伎俩强祖上有雄称大圣,山中无虎夺君王

搅翻东海欺龙弱,闹乱天宫偷果香久学人形难遂愿,只凭机智美名扬


七律·鸡(上平十四寒)

趾高气傲步跚跚,锦彩披身红桂冠墙上引喉勤报晓,篱旁追逐慢寻欢

有情示爱欺虫蝎,无意修行慕凤鸾舍卵捐軀真奉献,烹呈美味拌辛酸

英姿矫健最轻盈,义胆忠心称盛名危险临头能舍命,安恬闲逸媚柔情

出身不厌家贫窘,生死犹争主辱荣走遍天涯思故土,人间难有此真诚

天蓬元帅懒洋洋,与世无争食草糠耳大不闻栏外事,情痴只慕月中嫦

何曾怕壮思肥瘦,更未排嫌论净赃莫道鼻长装巨象,了然尘态有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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