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砂石混水浸墙伦敦大桥垮下来黑执事

济州岛乐天酒店--HelloKitty房间-疾风资料库
济州岛乐天酒店--HelloKitty房间
发布时间: 22:39&&&&发布人:
济州岛乐天酒店--HelloKitty房间
济州岛对我的吸引力远远不如首尔,我喜欢去热闹而且繁华的大都市,可是心里记挂着那个漂亮的hellokitty的房间,所以选择的母女俩去单独享受的旅行。济州岛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干净清新,我觉得更适合蜜月,所以韩剧里都可以看到新婚的夫妇直接就飞济州岛了,到了这里,吹吹海风发发小呆,就适合甜蜜的恋爱....预定济州岛的乐天酒店很容易,可是要预定到HelloKitty房间就很不容易了,几乎所有的订房网都没有这房的预定,最后我找到酒店的电话,自己打过去定的。定的时候房间都满了,大约一个月后才有房,本来打算五天的住在哪里了,时间上和机票错着两天,而且房价实在太高,最后预定了两晚,后来证明住两晚很明智很合理。HelloKitty房间入住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们到了酒店寄存好行李,就到了酒店旁边泰迪熊博物馆和“信不信由你”博物馆玩了,差不多时间带着已经有点疲惫的小妞回酒店,她一直说累了要回酒店休息,而且很期待妈妈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拿到房卡时,她很喜欢,但还无法想象到,似乎香港迪斯尼酒店的房卡她更喜欢呢。我准备好摄像,也没多说什么,等电梯到了四层,门一打开,她悄悄地“哇”了一声,就开始有点懵了,整个楼道突然间全部都HelloKitty了,她静静的走着,到处张望着,路过kidsworld的时候马上想进去玩,自己就找了过去,我往前走,一会她就跟着跑过来,更多更漂亮的HelloKitty展现在她眼前,她还是小声的感慨着,微笑着,很少见的文静摸样,房间门一打开,她惊呆了“妈妈妈妈,全部都是HelloKitty啊,全部都是啊,你看你看,门,衣服,鞋子,镜子,床......”她开始激动了,卫生间,衣帽间,房间,阳台,她每样东西都摸一下,行李员送行李敲门她都疯了,高兴的对着人家傻笑开始描述,那位小姐也很配合的跟着她“哇哇哇”的感慨着.....等房间的东西她全部翻了一遍后,她开始兴奋了,跑来跑去,跳上爬下的,大声的欢呼着,还蹦到我身上抱着我说“谢谢妈妈,我爱你妈妈”看着她这般满足快乐,我也不枉费心思的折腾了......可爱的房卡电梯间楼道里房间浴袍四件,两大两小衣柜门穿衣镜卫生间的门卫生间内房间细节小冰箱可惜电视里不是hellokitty啊屋顶阳台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心情实在太复杂太难过,没有精力一点点细致的来记录,文字早就写好,可照片却一直没整理出来,之前住的酒店也特别的不错,等过阵子心情开了再写吧小妞幸福的笑容定格吧,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快乐着,无忧着......妈妈的心不再分配,只给唯一的你了!
徐河辰 1994年在《现代文学》发表小说,开始登上了文坛。担任过韩国才能大学文艺创作科教授,现任庆熙大学韩国文学系教授。出版小说集《给别人读书的男人》《爱的方式各不相同》等。当海浪与海岸狂热纠缠之后,就会冷却,面如土色的海岸就会袒露无遗。到了下午六点钟,暂时的路面就会消失的。就像第一次一样,我望着那条路,看过了一会儿,然后就小心地把车碾上那条路。退水后露出的小石子,被车轮胎碾轧而过,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已经是很旧的车,一边折腾,一边还是勇敢地顺着水泥地上爬过去。此时,从前方慢慢地开来了一辆耕耘机。当经过我车旁边的时候,耕耘机上的男人一边挥挥手,一边吹起了俏皮的口哨。那个人的头发随着口哨声飘起来。虽然路面上什么也没有,但是在我看来路面上似乎还覆盖着海浪。从那些海浪流过的地方,靠岸的海船底部里传出老渔夫扫地的声音和军人们沉浸在醉意中唱出来的歌声,与铺垫在岛上各处的破碎的白色贝壳残骸重叠在一起,依次浮现在眼前。或许是因为季节的缘故,在这期间的岛跟上次所见过的岛有所不同。是季节的原因吗?我一边望着旁边的空空的座位,一边慢慢地顺着剩下的路开车。这辆破旧不堪的车缓慢地向前行驶。在路尽头有一个垂直推拉窗屋顶的房子,房子里有一个男人透过有灰尘的窗户瞥了我一眼。我伸出手递上一张一千元的钞票,接过了拿在那个男人手上的票子。印有模糊的岛的全景的小纸条背面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保护自然。济扶岛是……”等字样。少用合成纤维运动;礼让开车运动;利用大众交通运动……我觉得这张小纸条把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作为话题,真是滑稽可笑。卖票人的表情像大海一样茫然。在这么小的岛上谈什么大众交通呢?而且根本就没有车辆,谈什么礼让开车呢?我看那个更现实——在他所指的地方,挂着脏得变成褐色的帷幕,上面潦草地写着:禁止捕捞鱿鱼和螃蟹。鱿鱼和螃蟹是岛上人用来维持生活的。越过那一角被撕下来的帷幕,可以看到无限蓝的天空……售票处的男人一边呆呆地困惑不解地望着我,一边问我,一个人去哪里?我把票从那个男人手上接过来,随便地放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然后为了避开他的充满好奇心的视线,加快了速度躲开他。车一边画着半圆形状,一边开到沙土的路面上,迎接我的是排着队站在那里的丙烯广告牌。其中之一是留着长长的胡须的虾图案的海鲜餐厅的广告牌。一到晚上就会在霓虹灯照下变成粉红色的那些虾,用苍白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我。看着就在它旁边的叫“云情”的商铺,我慢慢地停了车。云的家。快到傍晚的天空中低垂着云,而且那些云咬着大海不断地狂奔。零零星星漂浮在远处的船,看起来就像是离开大海到天空,到云层里了似的。我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一个头发蓬松的女人,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打招呼说:“欢迎光临。有新鲜的石斑魚。”海鲜店老板背上的孩子正在睡觉。电风扇的声音,就像从长途跋涉的汽车里排出来的汽笛一样。所有的一切跟从前一样。低矮的炕上放着的福米加板饭桌,塑料桶里的筷子和勺子,戴着白色的纸面具的人,都正在窥视我。当他掀起面具的时候,照在凹进去的不锈钢里面的我的脸,仍用歪曲的眼睛斜视看着我。“你是一个人来的?”女主人用奇怪的眼色打量着我。睡梦中的男孩被吵醒了。当那个孩子伸手去抓勺子的时候,女人敏捷地去阻止。“来客人了,看一会儿孩子吧。”女人这样一喊,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满脸堆着睡意的男人,把孩子抱起来。接着响起流水的声音和菜板上的忙碌的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女人把一堆白色的肉放在我的面前,就消失了。空的饭桌也正悄悄地看着我的每一举动。我一边感觉着肉在嘴里被细嫩地融化的凉意,一边要了一瓶啤酒。或许是倒酒的手太凉的缘故,我搓了搓手。看了一会儿泡沫渐渐消失的酒杯,好像是在等待着有人跟我碰杯一样,环顾一下房间。偷偷地看着我的女主人打开的电视上,传来嗡嗡的声音。而且房间也是从角落里开始渐渐便暗下来。“要不要开灯?”那个女人问我。我一边摇头,一边把视线转向了透过宽阔的窗户看得见的天空。装满天空的窗户,用乌蓝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小姐,您是想太阳下山之前回去吗?要不然过了十点以后才能露出地面的……”女主人担心地问正在喝酒的我。那时候这个女人也是这么说过。还说过,要不然借宿这里的房间?然后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不,我们要马上回去。”他曾经冷冷地说。那时跟他一起来的时候,女主人也是用奇怪的眼色看过我们。但是她为什么没有认出我呢?我哪个地方变了呢?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上留有口红的痕迹。用手指擦掉口红后,手指就像血一样红。是这个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深红色的口红呢?“你的嘴唇很性感,太有挑逗性。”自从他这么说过以后开始,我就使用一些浅粉色,枯萎的桔红色,像褪色的草莓一样的紫色等看起来温顺和文静的颜色。每当我擦这种口红的时候,他一定会说:“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睡得不太好?”从他的语气里我能读出担心的心情,而不得不感到酸酸的记忆。在他的心里引起怜悯,而且从那个怜悯中感到安慰的那种感情的波长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呢?跟他见面的前一个晚上,为了得到安定的氛围,我故意熬夜来把脸色变得煞白,然后选择淡色的衣服穿。通过这些行动我所期盼的是什么呢?难道我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结果,对他,对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天,在我们驾车经过“沙江”牌子的时候遇见过非常狭窄的火车。连接“济扶岛”的狭窄的铁路上正在跑着玩具一样的火车。“看,这就是狭窄火车,是在‘水源’和‘仁川’之间来往,一天只有两次。但是我们看见了,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这样说了以后,为了跟火车并肩一起跑,他把开车的速度减了许多。没有他的话,我已经因好不容易得到的外出而心旷神怡,又与狭窄火车遭遇后,便有一种好事情将临的预感,因而亮着眼睛看着列车。只有两节车厢的小火车,看起来像是要马上脱离铁轨一样,危险地摇晃着。零零星星掉下油漆来的列车,原来看起来是浅绿色,而现在几乎是接近黑色。刚刚我开玩笑地说,我不相信那里面也会有人的时候,从小型列车的开着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影像。歪斜着头看我们的人是一个女人。她一边用一只手挽着长头发,一边虚掩却尖锐地看着我。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表情。“看那个女人的像空荡荡的山洞一样的眼睛,还有脸……”当时我的声音在颤抖,而且也感觉到寒冷袭击我的全身。那是为什么呢?“怎么?是认识的人吗?”他这么说着把脸转向列车的时候,列车的尾部正消失在铁路和道路之间的树木里,所以看不见列车的模样,只能听到铁轮转动的声音。在并列跑的道路分开之前,我希望能再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但瞬时,我只看到列车的背影而已。列车摆一摆自己的尾巴,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那列车对我来说,像是一个暂时到我眼前的梦一样。是想再一次做同样的梦,也不能做的那种梦。是在睡眠和清醒之间留下头痛的无望的努力。我一边眨一眨眼,一边抖掉火车和女人的影像。这时我看到了路边胡枝子树耀眼的花。我所住的地方,遍地都是胡枝子树的花,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到花,就能依稀感到它的盛开令人喜爱,和落花是不相干的,毕竟人的记忆只有美好。胡枝子树的花在代替败落的房子围墙的树枝之间白白地出现。它会害羞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开花,又像松脆的雪花一样一闪,然后像雪被融化一样消失。每当秋天的时候剪掉能做扫帚那么多的枝杈,到了第二年春天,又长出来密密麻麻的树枝,而找不到曾被剪断的痕迹。谁也没有想摘胡枝子树的花来迎接春天,也不去看胡枝子树的花。把黄色的连翘插在不用的水缸里,或者是把金达来和山踯躅花摘下来,插在孩子们的头上;动心的女孩摘苦菜花的茎和开在茎周围的金赞花或绣球花,做戒指带在手上,男孩们也都是如此;孩子们还摘校园里的鼠尾草,用柿子花做项链;但没有谁想到去用胡枝子树的花编成什么。在胡枝子树的花开放的春天,幼小的我总是因为热病受着折磨。妈妈总是想用湿毛巾降温,这种独特的迎春方式,只能暂时去掉额头上的热气而已,却不能降我心里面的火气。每当像冰一样凉的井水放在我的额头上的时候,我都会颤抖着身体,咬紧喘着热气的嘴唇。 为了不把心里面的声音发出,我咬得嘴唇出血,但妈妈以为这么大的女孩抽风,然后把脱脂纱布毛巾硬塞到我的嘴里面。我不喜欢脱脂纱布毛巾,控制住更想咬一下妈妈的白白的手指的欲望,只能不断地发出呻吟。谁不知道藏在一个小女孩心里面的急切的欲望,和用瘦小的脊背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路的小女孩心里面的一种风,还有那种欲望在每天晚上都敲打着小女孩的胸心的时候,而给她带来的满心的疑虑?这些问题到了春天终于变成发热的事情。那些经常聚集在一起说女孩们的话,让女孩们变得羞答答,还拒绝跟男孩们并排站的人们是不会明白的。脱离只会转转圈的孩子们,低头走在灰尘飘扬起来的路上,路旁开着胡枝子树的花。嚅动着热病过后变得裂开的嘴唇,像念咒语一样说着:“我一定逃跑,我想逃跑,一定会逃跑。”每当那时候,轻轻地只用声音跟在我后面的鸟儿也会沉默,我也回头看我走过来的白色的路。当那种白天的寂静把我包围的时候,在一个瞬间,我会感到像患了眩晕症而倒在地面一样,然后又仿佛慢慢地感到,会被从内心里面蒸腾的热气而带到天空中。我看到了我的身体越来越轻,然后像鸟儿一样轻盈地飘起来,在树叶之间展开翅膀。晕头转向的眩晕症,把我一直推向高空中,我会像跳舞一样高高地飘在天空中旋转着。那样飞在天空中的我的样子一定让人惊艳不已。“你帮我从口袋里拿出小册子。我们好像迷路了。”他一边指着后座的上衣,一边这么说着。“就是在那里面,不是那一边,那是钱包,所以别去碰。”我拿出亮晶晶的小皮册子,上面还插着一支细细的圆珠笔。“那上面是不是有一张纸条?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拿出来折叠的小纸的时候, 一起掉下来藏在那后面的一张照片。是留着长头发的女人和长得像她的一个小男孩的照片。我重新把那个笑容满面的女人塞进了他的小册子里面。但是因为手不听使唤,所以照片不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怎么啦?快拿过来。”他把册子和衣服抢过去,同时照片掉在我这一边。我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把照片塞进了我的口袋里,然后哆嗦着打开了折叠的纸条。 朦胧的眼里涌进了小小的地图和印刷字体。疾驰在大海上面的西海岸线、岛上村庄、泥滩、水泥地、Moshe(莫尔斯)的奇迹联想。也许是我相信在他身上起了变化,当他亮着两只眼睛说,有一个叫“济扶岛 ”的地方,那里有大海一天两次分开跟大陆连接的路的时候,我马上想到,我知道他所说的话的含义。而且他加一句说,如果不能按时到达大海分开的时间,就得在岛上过一夜的时候,我以为他已经下决心,而去压制着怦怦跳的心脏。虽然他没有说每次见面都说过的话:我想离婚。应该离婚。但是从他的脸上我读到了比任何时候都真实的表情。“我无法再忍受了,不能就这样下去……快要闷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摆脱不了他说的这些不是针对他的妻子,而是对我的话的怀疑,又不能详细地问他。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真的无法再忍受我,而且是因为我而感到郁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离开他的原因是——也许是跟他说过的话一样——那只是一种爱欲而已。而我在跟他分手以后的晚上,为了控制向他飞过去的心而每天晚上都要喝五六罐啤酒。想着他坐在我对面,把酒杯递给我,喝一杯;想起他说像今天这样的晚上是不是很适合萨克斯音乐的目光,再喝一杯;想起给他烫衣服的自己,又喝一杯;想起他在下班的时候轻轻地抱住我疲惫双肩的温暖而细长的手,再喝一杯;想起他说过“看到你的光脚丫就想拥抱你”的话,又喝一杯;想起听他的这些话的时候,把脚收回来的同时经过我的心的感应性的疼痛,再喝一杯……把空易拉罐一个又一个地排列起来看,就像一幕幕小电影在回放着每一个幸福的瞬间,那些银色的躯体上的小字变得朦胧,还有那些冰冷的荧光屏的光变得像他的视线一样。那样的他,在问我,你在干什么?你所期望的到底是什么?这时我会用手指把易拉罐一个又一个地弹倒,然后又用手把倒在台子上面的易拉罐弹动几下掉到地板上,这时剩余的几滴酒在台子上就像眼泪一样流出来。原来他也在流眼泪,他也会哭泣。连一次也没有看过他哭的模样,在梦里想象着他看着我哭。我就像拥抱他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空易拉罐装满,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的塑料袋里,而且每当我去扔掉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的时候,都感觉到,正在倒掉的是我心里面的什么东西。就像我每天喝的酒从我这里溜走一样,我身体的一部分也每天都垮下来。听到易拉罐碰撞的声音太轻,所以我就解开塑料袋往里面看一下。我熬过的夜晚的重量是如此的轻。如果是向着他的我的心也能如此轻,该多好。而且那种心情太迫切,所以有时我会在垃圾桶前面哭起来。应该变得轻,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轻。他的话就像空易拉罐的声音一样,敲打着我的心。带着妻子的照片的男人。当我看到女人的脸的瞬间,我感觉到,他一直没有跟他妻子谈起过关于离婚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儿子的事情一样。他的妻子生了儿子的事情,我也是听到同事祝福他的话以后才知道的。“张代理,祝贺你得了儿子。是不是该请客?”我猛然看一眼他的眼色,慌忙地收起来。我对他说过:“哦,是吗?祝贺你。”如果当时电话铃没响起,我还会说什么呢?“你真的会装模作样,前天见面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说过,她是因为夫妻间的吵架而去了娘家,整了半天,原来是去生孩子……”但是我对打来电话的人说了非常公式化的话而已。打完电话后,我在走廊里喝自动咖啡机里的苦咖啡的时候,他悄悄地到我的旁边来抽烟。“曾经跟你说过,我妻子是不会生育的……因为母亲的唠叨,所以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不过,跟周围的人说是我妻子亲生的。”他不敢看我,断断续续地说话,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味。我握紧空的纸杯,往走廊尽头的垃圾桶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正在轻盈疾驰着的汽车突然发出急促的刹车声,所以安全带往前拉了很长,我的身体也往前倾倒。“我们走过了,你不去看指路牌,干什么呢?”他一边倒车,一边用烦躁的声音说话。往“济扶岛”和“大扶岛”的方向去的地方出现了凹凸不平的水泥和小石子混在一起的狭窄的小路。在路旁边躲开了三四次从对面驶过来的车后,最后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急速地擦着司机窗外的后视镜而过。塑料被刮的声音非常大。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卷土扬尘而去的吉普车,会心地笑了。“小子,因为是古董车,所以是无所谓,对吗?”我们的汽车与在光滑的水泥地上跑时不一样,在小小的坡上会发出很累的声音。在把山削下来凿石而成的路面上一堆小石子被碾碎。出现了表示军事基地的标识,而且在路面结束的地方站着一位挂挎着枪的整装的军人。他一边行军礼,一边跟他要了身份证。他问:“我们在几点以前回来可以呢?”军人对他的问题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我,然后在黑皮册子上详细记录了有关他的事项。“在四点三十分以前回来就可以。下一次水开时在十点。”还给他身份证以后,转过身的军人的帽子底部露出了干干净净的剃过头发的痕迹。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痛,又怕他知道,所以只能轻轻地叹气。我们转过路面结束的地方的那一道铁丝网,出现了看起来仿佛是刚刚形成的大海。远处出现了像趴着的动物一样的朦胧的岛。岛虽然是漂浮在大海之上,但是从露出的弯弯曲曲的路面上看的话,它不是岛。这时,跟陆地连接的岛和陆地之间的大海会往路面两旁分开,然后大海互相见面的时候,岛,才会离开水。这种现象是永远的离别呢?还是继续的相逢呢?汽车开始在水上形成的路面上奔跑。两边都是水的突出来的路面的旁边堆积着小石子。那些小石子有棱有角。他说:“经常被波浪冲,还是这样尖尖的,真是不知怎么搞的。”水在路面的两边荡漾。他为了躲开路面上的小石子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听说会有一些小鱿鱼或者是螃蟹,你好好看着。”但是路面上根本没有在动的东西。阳光落到乌黑的大海上面被粉碎。紧贴在晃荡的波浪上面的光,就像是被插在大海里的刀刃。也许是凹凸不平的路面的关系,我觉得我们好像走在乌龟的壳上,正在去寻找被断成两半的刀的又远又险恶的路上。跟形成路的长度一样多的像乌龟铺成似的桥,在我们的后面好像是消失一样坍塌。汽车像一步一步踩在乌龟背上似的,艰难地向前挪动。岛渐渐地出现在眼前,海鸥也成群结队地飞过。我第一次看海鸥是在十七岁的春天。在修练旅行后回来的火车上,有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喊大叫起来。是鸟,鸟在跟着飞。孩子们都拥挤到窗户边。在我们离开的大海上没有看到的海鸥却正飞在火车旁边。大海越来越远,但是它想要飞去哪里呢?它好像不知道火车正向内陆跑过去,所以它一边很自然地展翅飞翔,一边跟着我们。不,我觉得那种展翅的姿势,更像是在拼命。那种完全不去扑打翅膀,但是能飞翔的神秘的姿势让我觉得孑然独立的原因,就是贴近窗户的海鸥的眼睛的缘故。那个又黑又圆的眼睛,好像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似的,没有任何动摇。当觉得我穿过窗户的阳光中明显看到的那双眼睛,好像也是在看我的时候,海鸥发出了异常的声音。也许那是幻听。因为海鸥的动静被火车的铁轮声给湮没掉了。觉得无趣的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我还是没有离开窗户边。刚刚还兴致勃勃地唱歌的孩子们,也不能阻挡几天来的疲劳,而都闭上了眼睛。太阳光洒在正靠在椅子背上睡觉的孩子们的肩膀上。突然,我醒悟到了,回家的路就是意味着惨淡的事实。孩子们疲劳的样子,还有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各自流露出的迥异的表情,还有大家都在打盹睡觉,但是我还是醒着的事实都在提醒说明着我不能跟他们一样。孩子们的因为呼吸而歪曲的嘴巴,抱着胳膊,闭上眼睛的脸,互相枕着膝盖或者背靠着睡着的模样等,哪里都没有我能挤进去的缝隙。昨天晚上,孩子们一边抱着枕头找自己房间,一边悄悄地孤立着我。我在睡梦中听到过孩子们交头接耳的话:“你们不知道吗?她妈妈是小妾。她爸爸每年来三四次。看她的眼色和走路的姿势,不奇怪吗?我妈说过,那就是风流气和色气……”我重新看窗外的时候,海鸥已经不见了,但是我不认为那只鸟回到大海去了。当火车在下一站停下来的时候,我悄悄地下了火车。出入口的旧的铁台阶发出的“嘎吱”声音,胡乱地摇曳着我的心绪,我开始被那个声音追逐,只能把身体躲缩在候车室的角落。过了两分钟以后,当火车已经开始蠕动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把蜷缩的身体打开。接着火车的黝黑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野,然后一直到周围也变得黑起来为止,我还是在原地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当我的身体开始颤抖,眼前也变得黑起来的时候,有人拍着我的肩膀,“学生,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一位穿制服的列车员。我急急忙忙到候车室里面买了一张去首尔的火车票。坐在摇晃的火车里面一直到达首尔为止,浮现在我的脑子里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就像孩子们所说的一样,一年只能看到三四次面的父亲的沧桑的脸。爸爸对于我是不是也有过可炫耀的时候呢?当我小的时候,跟村里的其他叔叔们根本不一样的爸爸的干净的脸和刮得铁青干干净净的刮脸的痕迹,也让我开心过。偶尔来找我们的父亲开的汽车,给我买的玩具跟邻居家的孩子不同,也有过让我兴奋的时候。当我想起父亲的时候,首先浮现出的记忆是三轮小自行车。骑在有着散发着银光的圆圆小镜子的那个自行车上,在朋友面前夸耀地说,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你是没有的。每当那时,孩子们一边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三轮自行车,一边说,让我们骑一下。女孩会一味地说:不行……但这时从孩子们当中有个孩子突然大声喊:“喂,你们不要去碰它。那是小妾女儿的。我妈说过,那是个脏东西。”瞬间孩子们的眼睛里充满好玩和好奇的光,女孩从那种眼光中感到恐怖而骑起自行车往家里跑,但是小小的轮子只是在原地里打转,却不前进。把自行车扔掉后跑回家的女孩,小心地问惊讶的母亲:妾是什么?那是脏东西吗?这时,母亲会将苍白的脸转过去,而女孩独自一人在房间的一角里沉浸在不知名的悲痛中,然后睡觉。天开始变黑了以后才想起自行车,跑到胡同里时,自行车就像一个小小的怪物一样倒在那里,而散发银光的小镜子已被打碎,变得黑乎乎的……那可能是我在七岁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从那时开始,我把父亲给我买来的礼物全部扔在满地都是灰尘的阁楼里。母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父亲住在哪里,父亲为什么如此地冷落母亲等事情。也许不知道那个事情的人只有我。人们总是在背后议论:“听说她的父亲是高职……是她母亲被骗才结婚的。明明是有妻子,但是跟她说是单身……”“是吗?听说,是她母亲在夜总会工作时勾引她父亲,成了一个家,但是后来被他的原配妻子知道了,然后把她们赶到这儿的……”“不是夜总会,我听说是小酒家。也许是长得漂亮的缘故吧……”每当听过这些闲话的晚上,我都会做噩梦,我的耳朵穿过头发无限地变大的梦。首尔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但是这种陌生对我来说是无比的舒畅。因为谁都不认识,所以没有人在背后指点着我。仅仅是从母亲的叹息中脱离的事情,便充分地战胜干着一些不太熟练的活的艰难。和忍受着无数个眼色的故乡里的生活相比,首尔生活的一切都是刀尖。所以我也为了适应它而越来越变得锐利,忍着饥饿的肚子去小型缝制工厂干活糊口,拼命加班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看书。我想要飞翔,而且必须得飞翔。但是在那种布料的天地里是根本飞不了的,所以我为了脱离那个地方而苦苦挣扎。看着在那几年的时间里被我的口水给弄得皱皱的参考书,想着每天晚上睁着沉重的眼皮收听的那种又慢又沙哑的收音机讲课,我发现我的刀刃已经变得无法再磨下去了。正当我因为感到那把刀会插进我的胸口而焦虑得无法入睡的时候,我得到了现在的工作,也认识了他。躲在松树林后面的风,悄悄地吹来了。他在空位置上一边停车,一边用下巴指着越过房屋后面的海边,说:“那边可以坐下吧。”在海鲜店里喝酒的缘故,他的脸有点发红。到达岛上以后第一眼就看到的海鲜店的窄窄的房间里,他不停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敞开着的门外面不停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我摸着口袋里的他妻子的照片,尽量疏远地坐着。照片的边缘像能划伤心灵的刀刃一样,划着手背,我握着拳头不断地重复着把照片拧成一团。我一边想起他妻子长长的头发和幸福的笑脸,还有她是仁川小学校的老师,而且她是从我这里把他夺走的女人,她又是不孕症的女人……领养的孩子……孩子……一边看着饭桌上的凉拌海鲜和红色的辣椒酱,突然觉得恶心。当他把自己的全身都靠近我的时候,我马上起身到洗手间去了。跟着跑过来的他,用不耐烦的眼色看着我,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好吗?”接着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往停车的方向走过去,我也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从转过海鲜坊,到离开村庄为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没有人住的空房子给我们让出了小天地。他踩着铺满贝壳的路走着。他就像某个人家晾在院子里面的白色衣物一样,是个静物。他不知道,如此默默地走路的他的背影跟我说了多少话。他也不知道,当走路的时候无意中举起的他的手,牵动着我的心弦。我爱他的原因就是那种无心的缘故,虽然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有时我受到很大的创伤。他回头看了看我。他向我挥手,示意我快点跟上他。他灿烂地笑着说,你看这里有小螃蟹。他新奇地看着下面,然后举起什么东西在等我……但这些都是幻想而已。他正不顾我,露出结实的肩膀,大踏步地向着有乌黑大海的沙滩走过去。他坐在沙滩上面正看着大海。风,经过他的身体,然后向我吹过来。他的身上散发着香水味、烟味、酒味,还有欲望的味。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色里透露着害怕。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在他的头上静态的天空正变化成奇异的颜色。紫色的光里带点蓝色。我在想,现在这个时候,某个地方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他望着远处说,不要这样,你也知道我也是无可奈何。这时候他的眼睛在看哪儿呢?他说“我该结婚了,是没办法的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看着我的。他在说跟别的女人结婚,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得出我没有看错人。第一次在工厂里上班的时候,还有换到办公室以后,我从来都没有看过像他那样对我没有好奇的人。人们在我的面前谈论我的脸、我的腿和我的声音,而在背后议论我的出身。他是唯一不说我闲话的人。当我发现,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他跟我连打招呼的话都不说的事情以后,我开始被他吸引住。冷淡、生硬而无情的男人。虽然是很难接近他,而且套出他的话也更难,但是我没有放弃。对我来说,他就像是一座必须越过的山。虽然在那座山里面被荆棘划破身体,又被杂木绊脚,而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我相信能越过那座山。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掉进隐藏在某个地方的陷阱里,而脚被扭伤,且被水淹没掉膝盖、腰,甚至是连脖子都被淹没掉的事情。他发出贝壳粉碎一样的声音,在靠近我。我不由自主地离开了他。“不要这样,别想离开我,这不像你嘛。”我感到了他的呼吸,而且他那浸在急促的呼吸里面的味道,让我头晕目眩。我把身体挣脱出来,然后奔向松树林。拼命跑着,直到感到呼吸急促,喉咙里仿似有生锈的感觉。他没有变。他不会变。他还会用急促的呼吸引诱靠近我,当那种呼吸消失之后,他才会离我而去的。我只能望着他的影子,必须等待着他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的那一天。在他那空缺的欲望重新燃烧之间,我得依赖时间而熬过每一个漫漫长夜。感到委屈的我一屁股坐在平原上的一个坑里。乌黑的水弄湿了手,粉碎的贝壳和沙粒沾到手上。从手心里流出来的乌黑的水一滴滴地掉在膝盖上,把衣服湿透了。也许是谁丢掉的衣服,挂在松树的枝头上摆动着。可能是袖子部分一直反复地被风吹着,使它的影子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我傻愣愣地望着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挂在那里而逐渐褪色的那件衣服。被人遗忘而变旧的那件衣服的不停飘摇,终于让我流下眼泪。我把脸埋在脏手里面哭了好长时间。“好了,海水上来之前我们回去吧。”在我的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好像跟我的哭没有任何关系似的冷淡。我站起来后,用挂在树上的衣服擦了擦脸。那衣服上散发着风和灰尘以及潮湿的大海咸咸的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连你也是。”他跟只发出声音,而不启动的汽车,折腾了三十分钟。“连你也……”他现在很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坐其他的汽车呢?”他对我小心的问话置之不理,神经质地弄着发出尖锐声音的汽车。我看着他把汽车前盖打开,瞧见他的背上紧贴着的衬衫,还有从里面渗出来的汗的痕迹,感到了想把我的脏手碰在上面的欲望因而全身颤抖。终于,汽车发出了已经准备好了的声音,笃笃笃……他的脸上泛起了得意洋洋的微笑。我陌生地望着他的油光光的脸。开出弯弯的胡同的时候,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转动方向盘。因为担心不知道汽车什么时候还会停下来,他的脸显得有点紧张。那种紧张感就像是紧绷的线一样,连在他和我之间。司机和助手的位置之间只有齿轮装置,但是显得无限的宽敞。有一辆小面包车在我们的后面亮着大灯催促。嘟嘟……当路面稍微宽敞的时候,那辆小面包车超过我们,一直不减速,而且灰蒙蒙的灰尘挡住了我们的视线。风沙瞬间吹进了汽车里面,而且嗓子也发痒。“急什么?”刚这么说的他,又问我:“几点钟了?”“四点十分。“按照入口处的军人的话,路还有二十分钟是敞开着的。因为到达水路的地方只需要五分钟,所以他依然没有加速。汽车慢慢地经过了有生锈的铜像的小学,又驶过了已经被关闭的村里的会所,还经过了挂着“王池水里,”、“济扶里”的昏暗的广告牌的像仓库一样的建筑物。分明是我们已经走过了的路,但是总觉得陌生,每每回望,总觉得是其他的路。就算经过这条路,然后遇见水上的道路,那条路也不会跟我们刚刚离开过的地方连着。找不到回去的路而只能在窄窄的岛上转圈的汽车,满地都是粉碎的贝壳的路,被那些层层叠叠的路给吸进去的汽车的幻影,让我的身体都蜷缩起来。“看那儿,是怎么回事儿呢?”小面包车正在喷出白色的水花,让他大为惊讶。无数的圆圆的水花仿似天上星星。已经开始进水的样子。岛上的入口处的男人向我们喊:“喂——,现在不能去,已经晚了!”那个男人一开始是伸出脖子看着我们,后来干脆跑到外面,然后向我们走来了。“怎么办?现在必须得回去。”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失望感。“有重要的约会。”他显得别扭而烦躁,反复踩油门。“如果是十点以后重新出现路面的话,我们很晚才能回到首尔的。还是去试试看吧。如果实在不行,再折返回来。”他好像怕那个男人接近汽车似的,急忙加速了。“喂——不行,快回来!”那个男人着急的声音被水流声给吞没了。水柱已经迸溅到了窗户上,被冷却的玻璃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样。汽车大概到了路中间的时候,发出了异常的声音。车轮已经被水淹没,所以汽车看起来是漂浮在水面上。“看来不行,应该回去。”他刚开始后退的时候,水好像随之漫涨起来。看起来马上能吞掉汽车的大海,就在我们的后面。“看不到路,所以你先下车帮我看一下,应该往哪里开。我会跟着你走的,你快点到那边去,快下车!”他的声音太急促,突然开了门,但是我不敢跳下,我感到,如果下去的话,我会消失在深不可测的大海里的。“还不下去,在干什么?”我焦急不安地望着正在催我的他的脸,“不要这样,我们还是一起下车吧。汽车,反正是……”但是他很固执地推我下车。水,冰凉刺骨的水似乎要侵蚀我的身子。顺着大腿上来的冷气令我颤抖,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因为在脚底下咯吱咯吱地响的小石子的缘故,我总是摇晃身子。他在我的背后喊:“快跑!快!”我转过了一步一步后退的身体,大踏步地在水里走过去了。在前方,售票处的男人向我挥手。快到膝盖的海水,就像是一条勒紧脚脖子的铁链一样,而且我好像是在原地踏步的感觉,不管怎么也到达不了男人站着的那边。我为了向他求救,而回头看了他的汽车。开了后视镜的汽车,慢慢地被漂浮似的在动。我的眼睛随着朦胧晃动的汽车而移动,感到发酸。在汽车的两边海水就像是伸出手似的来回流。如果不快点行动的话,汽车会被淹没的。我转过头去,闭着眼睛走路。每走一步,就感到身体被海水给吸进去。仿佛跟在我后面的他的汽车的重量,重重地传压到我的背后,而我感到了在用无形的绳子牵引他和车子的感觉。在消失的路上,为了找到看不见的路,我正牵引着他。跟着我前进的步伐,他的汽车挪动着一点一点地前进。就算是我的腰被重量压弯曲,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他。就算是脚底下的小石子把我的皮鞋戳烂,而在我的脚上留下伤痕,我也不会停止我的步伐。瞬间,我似乎积蕴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艰难地拖到岸边。他会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给我擦湿透了的脚。还会一边抚摸着我的瘦弱的背,一边安慰用这么小的身体把他拖上来的我。就像他的瞳孔第一次被松开似的,以温和的眼色看着我。看到他的眼睫毛的动静都能猜透他的心的我,会一丝不苟地去接受他的意识。他会在我的周围一边转圈跑起来,一边放声笑起来,而且那个笑声发散到水流上面,还会圆圆地散发着引起很大的旋涡……缠绕在脚上的海水,就像是抚摸我全身各个部位的他的手一样,原本寒冷的身上开始涌上了热气。我感到有人拽我的胳膊,同时惊醒着睁开眼睛。“小姐,这样下去会出事儿的。”是售票处的男人。水,已经浅到刚好淹没到我的脚面上。“不管怎样,跟你在一起的人,到底是怎么搞的?”我这才回头看了看大海。应该跟在我后面的他的汽车,现在是在大海的那边,好不容易才能看得到的地方。被扔在大海里的玩具似的小小的汽车。透过水漫过的后窗,我好像也看到回过头看我的他。“不行,不行。”从我的嘴里发出了呻吟。一开始漂浮在水上的汽车,好像是被水流推着走似的,正在离我远去。我的眼前变得模糊,继而眼泪流出来了。“回来吧!好啦,快回来吧!”我大声地叫起来。就像第一次学会游泳的小孩子似的,汽车在隐隐约约地远去。而且就在那个售票处男人不知所措的瞬间,我看到他的汽车向着水快速地移动。汽车漂浮的银灰色的前盖,向海边陆地移动。正在流走的那个灰色,好像是在向我招手似的。我走进水里面去了。“不要这样。那条路太远,所以不要去。不要离开我。”我忘我地跳进了水里。男人惊恐万分地把我拽住了。“太晚了,小姐。也许他会马上往这里走出来的。”他一边握紧我的胳膊,一边这么说。“可惜一部好的汽车。啧!小姐,你也不能在这里待着。水马上会涨起来。”就如那个男人的话一样,我面前的水,在我望过去的时候,已经漫过膝盖到了腰部。颤抖的我,想挣脱那个男人。不是这样子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是他被大海淹没呢?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要离开的人不是他。他怎么会这样呢?他要在我的眼前消失在大海里。我对他做了些什么呢?挥动着手,让我快点去的他的模样,夸张地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的他的声音,让我放声痛哭起来。往达不到的地方开过去的汽车,可能是脱离了车道。现在可能是因为水的压力而连车门都开不了。一开始在封闭的汽车里面艰难地呼吸,最后才打开窗户?也许他正在回来呢!他正在水里面游泳,然后突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在这瞬间,只剩半个手掌的汽车的后窗玻璃上反射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是在回来吗?他正在向我过来吗?我向着分辨不了是水还是太阳光,抑或是汽车顶部反光的灿烂的光,不停地挥动着手。我的乱成一团的头发被风吹进了正在大喊大叫的嘴里。他正在笑得灿烂。“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伴随着白色的光,轻轻地萦绕在我的耳边。他的音容笑貌和我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一直往高处旋转且升腾。他和我正在走着的路边上,都是些胡枝子树的树枝。而且小树枝上开满了小小的白色的花。我指着花说:“看这儿……”他就把那些树枝折下来做了一个花环:“给。”我看到了他伸出来的手里满满的花环。“胡枝子树的花也这么好看……”我轮番看着花和有花的影子的他的脸。“快拿着,这是你的。”他的声音像是在梦里似的朦胧。我虽然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他的手和花变成一团,伸向我。突然他的温柔的眼睛里散发着银色的光,他开始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挥动着他的手,手上全都是血。“血,你的手上都是血。”我惊慌地看了看我自己的手。花就像雪融化似的消失,我的手上只有用胡枝子树的刺编成的“刺环”。不管我怎么想摆脱它,“刺环”就是不掉……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所以……没有人经过了,对吗?”我朦胧地听着嗡嗡的男人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手里拿着话筒的男人的模样。我记得是被那个男人硬拽着进了售票处,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我又想起了在梦里看到过的血淋淋的手,我在电热坑上全身发抖。“醒过来了。水也该退了。在这其间没有人到过对岸……”那个男人还没有说完,我突然跳起来,到外面去了。夜幕下的大海和远方的天空完全融为了一体,无限大?无限小?已经很难分辨了。风,像个不顾及人感受的猛汉肆虐着。碰到我的光脚丫的沙子是冰凉的。路在哪里呢?我听着水退去的声音,琢磨着路的方向,加快了步伐。在前方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我看着汽车的前灯正照着我的方向,我就向那个光,发疯似的跑过去。在我的前面,车子急刹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人不是他。穿军服的军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灯被熄灭的银色汽车,停在路的中央。“小姐,虽然是水退了以后才过来的……”他小心地加了一句,“车里面没有人。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呢?”我被堵住的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怎么会没有人呢?没有到对面,也没有回到我的身边的他,难道消失在水里了?走去停车的地方的短短的时间里,我大口地呼吸着,努力不哭出来。他会在某个地方的。是从某个地方,正向我走来。他不会就这样把我扔掉,自己一个人去。我看着不停浮现在眼前的他的幻影,焦虑地问:难道我的力量那么微小了吗?难道我的背影小到你都抓不住了吗……当走近被汽车的灯照得眩目模糊的车时,我看到汽车的前盖上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石子。这就是带着他和我跑过许多路的那辆车吗?我不敢马上靠近它。军人挡住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汽车里面。汽车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废墟。被水浸透的纸盒掉在座位的一角,还有地图、磁带,他的小东西到处都是……一打开汽车的门,水流刷地喷泻出来,一起倒出的小石子弄痛了我的脚。积水的汽车地面上有他的眼镜。旁边还有湿透了的两张纸。“欢迎来到‘扶济岛’……”我拿着被水冲掉一角的小纸条,看了许久。他究竟是去了哪里?他消失了。自那夜以后,他永远离开了我。我在半夜三更才回到家。但是因为发烧而一直说梦话,所以到了早晨还没有睡着。房东女人让我接电话的声音叫醒了窗户亮起来时才睡着的我。“喂,怎么回事儿呀!你怎么会缺勤呢?”是办公室里坐在我旁边的郑小姐的声音。是因为三年以来的头一次。所以我们科里乱作一团了。“不舒服吗?你的声音怎么这样呢?”“是的。有点发烧……”我无力的声音被紧接着响起的郑小姐的声音给打断:“你知道吗?张代理昨天交了辞职书。那可能是因为,有过绯闻的那个领养的……”我悄悄地放下了电话。他其实是打算消失……是想离开我……昨天,他是……我从昨天晚上扔掉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皱皱巴巴的照片。我摊开已经皱起来和湿透的照片,看了看长头发的女人。挤在皱纹里脸部被模糊的那个女人的脸,因为照片的白色的底的原因,连轮廓都很难辨认。没有脸的女人……当我按了一直在我的大脑里面旋转过却从来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的时候,电话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录音声音:“您现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The number you just called is no longer in service, or has been disconnected. Please call operator for further information……”我就这样拿着电话,一屁股坐下来。英语录音已经结束,紧接着响起了尖锐的噪音,嘟嘟嘟嘟……消失了。他是因为想成为跟我是陌生的人,但是那种消失,对我来说已经是很熟悉的。通过消失的他而浮现在我眼前的是以前我逃出来的记忆。现在我被那种记忆给拽着。“妈,妈妈!”离开家以后我第一次呼喊着妈妈,号啕大哭起来。想起了每天晚上等着我入睡的母亲,抱着我不停地叹气的母亲,把原本就像影子似的自己,更委屈地面对父亲的懦弱母亲,总是沉浸在哭泣里,我拨打记忆里的电话号码的手在颤抖。响了三次,第四次后电话那端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忍着,不让自己哭泣,小心地叫了女人:“妈?”“谁?找谁?”女人的尖锐的声音。我突然觉得不吉利,所以我不能确信我拨打的电话号码是不是正确。用沉闷的声音反复问了几遍以后,那个女人才说:“哦!住过这里的小女孩在找母亲,对吗?那个女人去年跳水……”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遇到什么尴尬,焦躁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我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同时盘踞在其中的黑黑的黑暗,向我逼近。“但你是谁?”响起女人声音的电话听筒,脱离了我的手,黑暗就像尖尖的匕首一样刺向了我的胸口。“是在去年……母亲……被水……”抱住胸口,倒在一边的我在呈现面前的黑暗中,无意中看到了被电话线缠绕的我的手,跟在梦里他给过我的“刺树环”一样……空酒瓶用黑色的眼睛在看着我。只剩一点点的酒杯里的酒,因我的手的热而温和,那个女人一直在哄烦躁的孩子。我放下酒杯以后就站起来了。“你要走吗?水也该上来了吧……现在去的话也许可以。”女人看了看钟表后接过了我递过去的钱。是水涨起来的时间。是当中留着一条路分别的大海,展开几千几万的胳膊来相拥抱着见面的时间。是岛向岛的方向回去,沙滩向沙滩方向回去的时间。是离别的岛和陆地洒下像汹涌的波浪似的眼泪的时候。到了水边,汽车好像怕了冲上来的浪一样,动起来。我跟汽车悄悄地说:“不要怕,我们现在是在回去。”然后向着渐渐消失的路,慢慢地前进。路渐渐被水覆盖,而且互相碰撞的水,以更凶猛的姿态卷过来。它们向妨碍它们重逢的小汽车冲过来,汽车也摇晃着,看起来会马上停下来,但还是向着水的中央一点点地前进。汽车的轮胎被水淹没,打在车窗上的波浪高出了窗。跟随着水流,他的脸被放大地出现了。我要跟着他去过的路。顺着他消失的路,我要跟着他走。在黑暗的对面有微笑的他。我也向他微笑着,踩了加速油门。因为他的脸正在引导着我,所以我不会迷路的。我用挡风板推开冲到前面玻璃的波浪的同时听到了水声和汽车的挣扎声,还有在其间呼喊我的他的遥远的声音。挡风板在悄悄地回答:“我马上就来。”我正在利用像手一样的波浪,推开跳舞着的大海,被吸行到黑暗中,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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