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枚皇宋通宝图片及价格,家存50多年了。小篆字的。听说现在价值很高。 我是靠劳金养家的,没时间也没资本去

我现在有公元五百多年前的铜钱,在山上挖到的,于大久了,铜钱都生铜锈了。在一本历史书上才发现铜钱上..._百度知道
我现在有公元五百多年前的铜钱,在山上挖到的,于大久了,铜钱都生铜锈了。在一本历史书上才发现铜钱上...
现在有公元五百多年前的铜钱,铜钱都生铜锈了,请问现在市场价格是多少,有很多都是真的,在山上挖到的,于大久了。在一本历史书上才发现铜钱上的古字名叫五株钱
我有更好的答案
铜钱上的古字名叫五株钱,现在市场价格是:汉五铢美品8--10元.隋五铢美品15--20元.永安五铢美品价值20--25元梁铁五铢美品价值30--40元内郭五铢美品价值100--150元
您的问题,汉代的“五铢”,常见版式品相好的市场上一般在20元左右;不过版式丰富,也有50---2万元之间的品种版式;具体的价值取决于是否真品、具体的品种版式、品相保存的怎么样,补充图片或者链接看看就知道;跟一组我的藏品比较看看!
如果是汉代的五铢钱,钱体基本完好,字迹可辨的话,单枚价值在左右。你说是公元500年左右的,那是南北朝的五铢钱,若钱体基本完好,字迹可辨的话,约值1000元左右看你所述:“有很多都是真的”,那估计假的可能性大,如果是民国仿品,单枚价值顶多百元,甚至仅一二十元。
五铢 是中国流通最久的硬币,从西汉到隋,一共700多年。由于铸造量极大,大多西汉的都不大值钱,就5-10元吧。但是还有就是不同版也有值钱的,不能一概而论。
不是越老越值钱的,五铢钱也有隋五铢,汉五铢等等,现在因为存世量太多,很难发现极品,这个还是要对照着钱谱看版别,普品大多数基本超不过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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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版文案:
  本文想写的是那些在无尽的争斗厮杀之中,渐渐堆积的情火和暗欲,于无声处绽放,于宿命中熄灭,于轮回中重演,最终一切都归于寂灭的故事。
  这一场相爱相杀的爱情,跨越种族、人伦、宿命、轮回、时间,在女娲造人以前,在仓颉造字以前,在最初的天地形成以前,我就已经认得你了。
  我对你的爱情,比最古老的岁月还要古老,比最沧桑的故事还要沧桑,我曾经等待过你,直到沧海变成了桑田,桑田又变成了沧海,我曾经爱慕过你,全世界都知道,所有人都嘲笑。天地众生,六界诸神,世间万物,微末芥子都见证过。
  所以,不要忘了我,哪怕,我们被轮回之印封锁,注定了生生世世,相爱相杀。
  我想要一段情。不后悔。不怀疑。不怨恨。
  我想要一个人。不说谎。不背叛。不伤害。
  “很多年以前,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他却爱上了别人。我一直想告诉他一个秘密。我将那个秘密藏在一方梅花砚台里,藏得很浅。那样浅,他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可是,他却从未发现……”
  她想着,每天这么打一回,斗一回,恨一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后慢慢地就老了,那时候那些花儿朵儿的都谢了,姐姐妹妹的也都淡了,他满脸皱纹,蹒跚难行,旁人都嫌弃他脸色难看,说话难听,气味难闻的时候,只有她不嫌弃他,而他也再没有旁的人在,再说人老了总要多几分良善宽慈,他也总不好再像年轻时候一直艰拒她,她想着,她总可以熬到那个时候的。
  “弟子神光敬告十天诸佛,且让她犯下的所有罪过,都加诸我身;且让她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加诸我身;且让她今生来世所受之业报,都加诸我身。”
  “弟子神光敬告十天诸佛,用护持念,修金刚心,得菩提果,赎今生罪,破往生孽,生生世世,护佑我的姑娘,免她苦,免她惊,免她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弟子神光敬告十天诸佛,我愿下阿鼻地狱,受十丈业火,不入轮回,不得金身,只求她能真心的笑,痛快的哭。”
  逗比版文案:
  “施主,修行比杀人有意义。”
  “大师,杀人比修行有创意。”
  “施主,你误会了,贫僧是出家人。”
  “出家人只要有钱,也可以。”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师,放下钱财留命走人。”
  “施主,作茧必自缚。”
  “大师,出家必自渎。”
  公主:“那我现在还有什么优点可以吸引他?”
  众人齐声:“美貌啊,你是晋国第一美人啊!”
  公主横他们俩一眼,脸上的伤疤也一横。
  众人默然无声。
  半晌后。
  牝鸡:“公主,你身材好。”
  阿青:“你皮肤好。”
  阿蓝:“你气质好。”
  阿白:“你头发好。”
  阿玄:“你饭量好。”
  “……”
  公主:“除了外表。还有什么?”
  众人期期艾艾:“这个……你吃饭的姿态特别优雅,走路的姿势也特别动人。”
  公主:“要和外表完全无关的。”
  众人冥思苦想。半晌后。
  阿蓝:“泡妞很厉害,想当初,你逛窑子的时候,哪个姐儿不围着你转?”
  阿青:“你当街调戏良家少女的时候,哪个姑娘不春心荡漾?”
  阿玄:“你调戏纯情少男的时候,哪个少年不神魂颠倒?”
  阿白:“有风度,有内涵,有修养,有……才华,你看你写的那首《墙头一枝花》,举国上下,谁不交口称赞?”
第1章 我是谁
  “如果你不醒来,你将会被尘土掩埋。”
  “如果你不奔跑,你将会被时间抛弃。”
  我梦见一个和尚,庄严温柔。
  梦见我自己,鲜血淋漓。
  我处在一片血色的雾气中,鬼魂出没,怨灵飘荡,我提着一把剑,在血海中厮杀。
  力气将竭,怨灵恶鬼围着我,要将我撕裂。
  我拄着剑,就要倒下去。
  不远处,出现了一点淡淡的金光。
  金光里,有一颗光头,光头上九个疤痕。
  即使隔了那么远,我也能看见是黛青色的,带一点妖艳。
  “阿弥陀佛。如果你不醒来,你将会被尘土掩埋。”
  金光渐渐盛大,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一双深黑的眼。
  那双眼睛,庄严温柔,安静深沉。
  而那九个戒疤,泠泠妖冶。
  我渐渐沉溺。
  忽然传来一声狮子吼——
  “还不醒来!”
  我大惊坐起,梦境消失,正对上四只骨碌碌的眼睛。
  “啊——”我大叫一声,同时,听见另外两声大叫。
  然后,那四只眼睛飞快地避开,逃离,逃到一半以后,停住,又回来看着我。
  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
  那四只眼睛分属于一只狐狸和一头狼,四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我。我从他们的瞳孔里看见了我的样子。
  火红头发,雪白肌肤,背上两张黑色翅膀。
  不伦不类,不人不兽。
  我疑惑地望着他们,试图寻求答案。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回答:“你是鸡。”
  我继续看着他们。
  狐狸说:“你是我老婆,今晚你和我睡。”
  狼说:“你是我老公,今晚你和我睡。”
  我眯了眯眼睛,再次重复:“我是谁?”
  狐狸说:“你是鸡,真的……”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把狐狸拍进雪地里。
  那小母狼已经跪下,虔诚地拜服:“以后,您是我们的山大王。”
  于是,我总算知道了这座山叫做哀牢山,小母狼叫夭夭,小狐狸叫飞飞。
  夭夭给我找了一张熊皮,裹上身之后,感觉暖和多了。然后,小狐狸飞飞又打了几只松鸡,找了点干柴,我准备烤了来吃。
  谁知,那松鸡用一种挑衅的眼神望着我,怎么的,没火看你怎么点燃篝火?
  我想了半天,打算找那两只动物借火,谁知他们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你自己有火。”
  我一头雾水:“我哪里有火了?”
  那小狐狸说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有点生气:“给不给?”
  巴掌已经举起,小狐狸往后缩了缩,小母狼走过来说:“您咳嗽一声,火就出来了。轻轻地咳……”
  她话还未说完,我一声咳嗽,轰然一声,一阵大火忽然冲我口中喷出,几乎将半匹山都点燃了。
  我手中的山鸡被烧成了焦炭。
  我愣了半晌,思考了半天我是谁的问题,记忆深处仍然一片空白,只是这一道火确实有点熟悉的感觉?
  莫非我原本是个吐火的神仙不成?
  那两只小动物早就逃得不见影子了,手中的松鸡被烧成了焦炭,我只好重新开始找食物。
  老远看见一只山鸡,我急忙追赶而去。
  跑得飞快。
  “阿妩,快找到谜底……你有危险……”
  虚无缥缈的时空里,有声音在低低提醒我。
  “你的命运缘起于一滴眼泪,也将结束于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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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问情崖
  我追到了最南边。
  那是一道悬崖,悬崖上立着一块石碑,石碑约有三个人高,碑上写着三个大字——问情崖。
  石碑上有一面镜子。
  圆的。
  直径三尺。
  镜面上放着一本佛经。
  佛经有些泛黄,上面写着《心经》两个大字。
  可是翻开一看,里面都是空白。
  我眯着眼睛望天。
  蓝天高远,白云淡淡。没有一只鸟飞过。
  谜底?
  连谜题都没找到。
  然后,我浑身颤抖了一下,开始感觉到冷,脚下裂开了一道裂缝。
  我骨碌碌一下子滚开,没命地山后跑。
  “砰”的一声,我和那两只撞到了一起。
  小狐狸诧异地看着我:“你也会怕冷?”
  我一边跑,一边回答:“我怎么不能怕冷?”
  小母狼补充道:“是这样的,你以前刚来的时候,浑身都冒火,就像,就像……”
  小狐狸咳嗽一声:“那个,我们先找地方烤烤火再说,这几年,这里是越来越冷了。”
  我一巴掌把小狐狸又拍进雪地里,小母狼夭夭赶紧说道:“大约一千年前,我们发现你忽然从天而降,落在这里,当时大火冲天而起,将整座哀牢山都焚尽了。我们以为是凤凰涅槃,可是你却并未在涅槃中重生,反而昏迷了一千年……”
  原来,我是凤凰。
  我扇动着背上的两只黑色翅膀,微微的笑了。
  天地之间,有谁能囚禁凤凰?
  我转头,鼓动翅膀,往天空飞去。然而不过一射之地的距离,我就被砰的一声撞了下来。
  哀牢山上面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
  那光幕看似柔软,却牢不可破。
  结界。
  我落下来的时候,夭夭和飞飞试图接住我,然后,我们一起正好落在那一面镜子上。
  镜子上的佛经被风掀开,佛经上闪过淡淡金光,一行字迹,转瞬即逝——
  “穿过时间之门,你会找到谜题。”
  我还在疑惑“时间之门”的含义,我身下的镜子忽然动了动,刹那间转动起来,金光充斥天地,我感觉自己被吸入深深的黑洞。
  眩晕的转动里 ,有个声音低低对我说——
  “七重门,七个谜题,你有七天。”
  那声音像末世预言,令我灵魂战栗。不知怎么,我想起了我之前的梦,梦里那个和尚。
  温柔庄严,头上九个戒疤,黛青色的妖艳。
  忽然转动停了下来。
  蓝天白云,一道悬崖,一个石碑,身后两只动物正在打架,背景好像没有不同。
  然而,我很快就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这里在下雨。而且,这里没那么冷。悬崖上开着几朵紫红色的花儿,在风中摇摇地招展。
  这是春天。
  而且,我身后多出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小动物。
  我这才发现,那两只大家的小狐狸和狼,都要年轻许多,小狐狸的毛色还是月牙白,小母狼的四肢还有点短粗。
  好像时光回到了从前。
  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障碍。
  过去与现在。
  轮回与宿命。
  我身后的夭夭疑惑地对小狐狸说道:“怎么感觉回到了九百年前。我记得这个夜晚,也是一个月圆之夜,我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人。”
  小狐狸咳嗽一声:“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我一巴掌把小狐狸拍在石碑上,夭夭赶紧说道:“我是记得有一个人曾经来过,不过……”
  它的声音低了下去:“来的都是鬼魂。”
  我望着它,它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悲凉:“这哀牢山是一座镇压亡灵的山,没有活人能进来或者出去。能来的都是死后的魂灵。”
  仿若为了响应他的话,忽然从地底深处,响起了低低的凄厉的嚎叫,刹那之间,我眼前闪过一个景象——月光惨白,白骨遍地,哀牢山变成人间地狱。
  “你见的第一个人是什么人?”
  第3章 第一重门
  小狐狸顿了顿,回答道:“是一位公主。”
  我有些诧异:“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夭夭走过来,温柔地补充道:“是这样的,一千年前,我们实在太寂寞,就想了个法子,到凡间发布了一个消息,说极北之地,有仙山,仙山上有神女,名曰北天玄女。只要有人能走到此地,将灵魂献祭给北天玄女,北天玄女就会满足他的一个愿望。”
  我顿了顿,望着夭夭:“你们说的‘北天玄女’指的是我?”
  那两只笑得有些谄媚:“除了您还有谁配呢?”
  我望了望,悬崖边有一条青青的藤萝,藤萝上面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摆。
  夭夭赶紧解释道:“那是‘青桥’。”
  我望着她,她往后面缩了一步,望着小狐狸,小狐狸咳嗽一声:“每一百年才会通过一个灵魂。其余的在过桥的时候,都被结界封死了。”
  我想起那位公主,问道:“那那位公主是怎么通过的?”
  那两只相互对望了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莫非是因为她长得特别美的缘故?”
  我问:“有多美?”
  飞飞忽然不说话了,眼睛望着对面,夭夭也不说话了,张大了嘴巴,也望着对面。
  不远处,那两只小动物也忽然望着对面。
  他们望着的姿态那么自然,好像他们才是今晚故事的主人公,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他们才有资格拥有这个世界的月色。
  皓月当空悬挂在哀牢山颠上,雨好像从月亮下落下来,天地间一片晶莹雨幕。问情崖下,烟雾氤氲迷茫缭绕,对面千年冰封的孤落峰上游荡着无数飘渺的灵魂,眼神飘忽幽暗若鬼魅。
  “飞飞,你看,那里有两颗琉璃。”
  对面闪闪发光的光亮处,自昏暗的雪夜之中,显得十分突兀。对面那个幼小版的夭夭指着那处对那小狐狸说道。
  “那可不是琉璃,那是长宁公主的眼睛。”那个幼小版的飞飞笑得得意,“《晋书外传》上说,长宁公主‘貌如牡丹,目若琉璃,光艳动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乌云散开,清冷月华拨开层层云雾,那琉璃的光芒便稍稍黯淡了,露出一个高髻广袖的人影来,大红宫装,宝珠满身,似高坐在王座上的神女石似的,等人跪拜,只有那双眼睛是活的,热的。
  腮骨略方,下巴微微翘起。眼睛十分狭长,眼尾直达鬓边,眼角上扬,眉心贴了枚金黄的镂空云朵甸,似一座黄金镇子压制着,不令她那炽热的光芒过于盛大地释放出来,以免灼伤他人。
  我眯起眼睛,看张那张脸,那种冷而硬的表情,感觉十分熟悉。
  熟悉到心痛。
  夭夭忽然低低“哦”一声:“我怎么觉得很面熟呢?”
  飞飞又咳嗽了一声,我一巴掌还未拍出去,飞飞谄媚地说道:“请您照照镜子。”
  我一低头,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
  腮骨略方,下巴微微翘起。眼睛十分狭长,眼尾直达鬓边,眼角上扬。
  那是我的脸。
  那个长宁公主。
  她和我长着同样一副面孔。
  我的心猛然刺痛。
  谜题。
  难道这是我的前世?
  我猛然冲过去,却被撞了回来,我与这个世界,仍然隔着一层无法冲破的障碍。
  这一次的障碍是——时光。
  在另外一个时间的世界里,前世的故事开始上演。
  “北天玄女大弟子飞飞携师妹夭夭叩见长宁公主。”幼小版的夭夭下跪。
  “两位仙家不必客气,我不做公主已然很多年了。”
  她起身,略略微笑点头还礼,气度高华,却带着一种天生强烈的压迫感。
  幼小版的飞飞一边啃松鸡,一边问:“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是公主,你有什么无法实现的心愿?”
  那公主沉默片刻,像是在默然自嘲:“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语调沉稳凝重,带着一种只属于公主的威严,却带着一丝凄迷,“我一直在找寻一种爱情。”
  “你有怎样的人和怎样的爱是你找不到的呢?”九尾狐问道。
  “我想要一段情。不后悔。不怀疑。不怨恨。”她缓缓地说道,狭长幽深的丹凤眼里光华流动,“我想要一个人。不说谎。不背叛。不伤害。”
  我想要一段情。不后悔。不怀疑。不怨恨。
  我想要一个人。不说谎。不背叛。不伤害。
  我捂住胸口,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刀,在很多年前,我是不是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是不是想要一个这样的人,一段这样的情?
  隔着那看不见的时间的光幕,幼小版的飞飞哈哈一笑:“公主,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爱吗?”
  我忽然想回答,有的,有的。
  我心灵深处的某些记忆被慢慢激活了。
  “有的。只是,这个人和这样的爱却不属于我。”那公主也这样回答了,她微微笑了,丹凤眼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
  “这世上还有人会拒绝一位如此高贵美丽的公主?”飞飞的嘴巴松开,夭夭趁机一把抢走松鸡。
  细雨缠绵,月华在雨雾中朦胧起来,时光缓缓停住了脚步,听一个女子讲一段故事。
  “世上确有一位男子,他忠诚于一个平凡女子,宁死也拒绝娶公主。世人都以为他是傻瓜。可我知,那就是我爱的人,绝不背叛,绝不动摇。我这一生的爱,只不过用来检验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忠诚。”公主微微苦笑,声音惆怅。
  “很多年以前,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他却爱上了别人。我一直想告诉他一个秘密。我将那个秘密藏在一方梅花砚台里,藏得很浅。那样浅,他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可是,他却从未发现……”
  (一) 梅花痣  《晋书外传》上说,长宁公主‘貌如牡丹,目若琉璃,光艳动天下’。她有牡丹般的倾国容色,她的目光若琉璃般光华无限,却脆弱得不堪一击,恰如她的一生。  她这一生都在等待那个唯一能打碎她的人。她并不想躲闪,她只想在被打碎之前,那人能对她温柔一笑。  然而,终其一生,直到她终于碎掉的那一刻,他再也未对她笑过一次。  ――长宁公主  第1章  八个月前。晋太元十九年的二月初二夜里。  “驸马薨了!”   白幡飘扬,哀声阵阵,从建康城琉璃殿里传来阵阵哭声。  “薨,薨了……这个字是咋写的?”长宁公主优雅地夹起一块烤牛肉,她面前的沉香木的长几上摆着一个黄金鼎,那鼎足有两尺见方,本可以容纳五六斤肉,现在鼎里的肉只剩下不到一斤了。  她认真思考,喃喃自语:“如果本宫死了,他们是不是也说薨了?”  “可是,这是第三个驸马了。”牝鸡望着那烤牛肉咽了口口水,低声提醒,对公主的不在状态非常着急。  “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呢?大婚之时,他父亲不是保证可以活过三个月么?”公主忧愁地问道。  牝鸡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公主,驸马身患心疾,本已是垂死之人,他父亲说他能活过三个月,不过是为了要您能够选中他做驸马,好换取他一家人的平安富贵。不然,要是还没大婚就死了,万一您反悔了呢?”  “呃,原来是这样。本宫想起来了。第三个,嗯,该找第四个了。”公主打了个饱嗝,恍然大悟。  “公主,这个驸马才死了半个月不到……这下外面的人更要说你克夫了!”老实宫女牝鸡更加着急了,没见过哪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还这么优哉游哉,置身事外,“而且,你现在成了寡妇了!”  成了寡妇了——  一个四年之内死了三个驸马的寡妇,克夫的帽子戴得妥妥地,稳稳地。  这名声很好,很好。  这帽子很重,很重。  这下天下还有谁敢娶长宁公主?  谁还愿意做那倒霉催的第四任驸马?  牝鸡忧愁地望着公主,公主也很忧愁地望着箸子上新夹起的烤牛肉,仔细研究了下牛肉的纹路和烧烤工艺,皱了皱眉头——  说着,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卷黄帛书,那黄帛书上写了四个字《公主守则》,笑得十分甜蜜:“这是太后让我交给你的《公主守则》,请你务必要仔细看看,认真学习,全面领会,深刻检讨……”  公主伸手接过来,在手上擦了擦——  “这卷帛书料子不错,比上次那个《女诫》的帛书好用,擦手也擦得干净……”   牝鸡在心中哀嚎一声——  公主,你怎么嫁的出去,怎么嫁的出去?  与此同时,太后和皇上也在哀叹——  长宁,怎么嫁的出去?怎么嫁的出去?  这位被大家一致忧愁嫁不出去的长宁公主,终于淡定优雅地吃完了一鼎烤牛肉,又打了个饱嗝,挥挥手道——  “走,多带几个人,我们出去走动走动。”  “公主,你都成寡妇了,还走动个啥。”牝鸡一脸不满地盯住最后一块烤牛肉进入公主嘴里,咽了咽口水。  “安慰纯情少男……”  建康城里的名门闺秀们抖了抖——  “他妹的,长宁公主又要和我们抢男人了。”  “抚慰失恋少女……”  纨绔公子们抖了抖——  “他大爷的,长宁公主又要和我们抢女人了。”  “拯救失足妇女……”  建康城的人贩子、皮条客、老鸨集体抖了抖——  “他奶奶的,长宁公主要和我们抢饭碗了!”  “收留无根男子……”  建康城各宫室里的主子们集体抖了一抖——  “他姑奶奶的,长宁公主又要和我们抢太监了!”  “帮助皇兄整顿乡风民情,淳化芸芸众生……”  大晋朝各位官员集体也集体抖了一抖——  “他姑奶奶的七舅老爷的亲娘哟,长宁公主这是要砸人饭碗,砍人脑袋,毁人前途,挖人祖坟哩!”  公主伸手将那卷揉的脏乱的《公主守则》丢在地上,一双璀璨的琉璃眼闪耀灼灼光彩——  “何况,本宫想再寻访寻访第四任驸马。”  牝鸡浑身一抖,为那倒霉催的第四任驸马操了一把心。  “公主,这次你又想找谁?”  “不知道,但是标准还是只有一个。”  “什么标准?”  苍凉月光从高屋的缝隙里鎏下来,滑过红木房梁,琉璃屏风,紫金兽炉,滑过所有雕金粹玉的装饰,最后聚在那身穿琉璃衣的长宁公主身上——  她似坐在虚空的至高处,眼里藏着光艳琉璃,脆弱而华美,骄傲而寂寞,轻轻流转出一场华美而虚幻的光华浮生。  她很高,高髻,高挑的凤眼,抬高的肩膀,高昂的下巴,即使坐在软榻上也显出比所有人都高的姿态来,愈加彰显了她高倨的身份。  只余下那微微下合的眼帘,微微上抬的下巴,供人仰望跪拜。  那下巴正中有一道美人沟,沟里有一粒梅花形的小红痣,如同浮世繁华里最后一场怅惘与流连。  “身娇体弱死得快。”  牝鸡不由浑身一震——  真真一个选驸马的好标准!  颇有猛虎嗅菊花,白云躲苍狗,姑娘逼莽汉,白兔欺公鸭的气概。  是以,一出华丽丽选驸马的好戏拉开大幕。
  第2章 选驸马的标准  “肤白貌美?不行。”  “体健貌端?不行。”  “多才多艺?不行。”  “才华横溢?嗯,这个可以留下来写几出春宫戏……”   “善解人意?嗯,这个可以把他留在宫中,变成善解人衣……”  “风流倜傥?嗯,这个可以变成太监,和本宫出去抚慰纯情少女。”  “武艺出众?嗯,这个可以出去欺压恶霸,强抢……呃,解救民女。”  “……”  长宁公主面对着堆在面前的众多待选驸马资料,一个个点评下来,上百个世家公子,当代才子在她眼中要么一无是处,要么只能拿来做斗鸡走狗的陪伴和玩物。  “公主,你真的一个也看不上?”  老实宫女牝鸡一边将黄金鼎挪道她跟前,一边捡起堆了一山的卷宗,慢慢看了半晌,渐渐粉脸微红,有些动了春心的意思了:“公主,奴婢看着这些都挺好,如果你看不上,随便赐一个给奴婢。特别是这位王公子,吟得一首好诗,奴婢生平最崇拜才子了。”  “擅长吟诗?嗯,既然你觉得好,那就留下来,本宫让他吟得一辈子好诗……”  “……公主,这些人里面没有哪个是身娇体弱死得快的,要不你还是好好选一个,总是当寡妇也不好。”  “寡妇好,寡妇妙,寡妇门前公鸭少。寡妇漂,寡妇糙,寡妇杀人不用刀……”  “公主,这是从哪里来的段子?”  “这是司绫上次搜集回来的《寡妇妙》的段子。”  “……”  “司绫怎么还没回来?”公主一边吃烤鹿肉,忽然环顾屋内,下巴上的红痣就跟着荡漾起来,漾出莹莹一点艳光。  “公主,司绫出去帮你搜集,搜集那个段子了。”牝鸡满脸别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哦,她是帮我出去搜集有关我的流言蜚语了。”公主打了个饱嗝,赞赏地点点头,“本宫身边这些人里,到底还是司绫最得我心了。也不知她最近搜集到什么有趣的段子没有。”  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牝鸡和侍卫“曰”——  “你们老站在这里干嘛,也出去给我好好打听打听,听听我大晋朝的子民是怎样评说于我的?”  ***  建康城里,一位身穿粉红兰花回字纹长裙的少女正在茶楼里坐着,她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和长宁公主有三分相似,下巴上也有一颗红痣。  她正凝神听一位大婶唾沫横飞地讲“不可说”小姐的风流艳事。  这位少女,正是司绫。  “从前,有一位高人预言,这位‘不可说小姐’二十三岁必死在一个胸口有梅花痣的人手上。”  “传说,她乃是白虎星下凡,心中不甘这预言,死前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专门克夫克子,别看她美若天仙,可是被她看上的男人统统都死光了。”“正所谓沾上一个克死一命,沾上一双克死一对,沾上一堆克死一群……”  “如今,她死了第三个夫君,这第三位夫君是怎么死的呢?”  “当然是被她活活虐待死的!因为每年死一个的频率实在太不正常了,只有用非常之手段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在短短一年之内,将一个身强力壮、正当壮年的青年男子折腾至死。”  “而这种非常手段,惨无人道的折磨当然就是她,她———”  大婶一口气喘不过来,一直守在跟前的司绫赶紧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她手上。大婶点头表示谢意,口水差点喷到她脸上。  少女毫不在乎,满面笑容:“您请继续——”  众人伸长脖颈,双目圆睁,屏气静声,等待下文。  “她把他阉了!”  阉了!  娘子阉了夫君!  公主阉了驸马!  茶楼里众人先是一顿,接着轰然一声狂笑,大婶的话却还未说完——  “除此以外,她还和她兄长……”  众人的眼珠子恨不得生出把刀子,直接从那大婶口中把后半截话剜出来。  司绫也笑眯眯地望着她,将手边的一杯茶再次端给她。  “那个,那个,你们懂的。”  大婶神秘一笑,一脸“你懂的”的神秘莫测的笑容。  于是,众人纷纷发出“哦”的一声,然后,嘲笑、讥笑、浪笑、谑笑声声如潮,从大婶周围如浪翻滚开去,拍打在众人的耳膜里,茶杯里,饭桌上,最后形成更大的浪潮,波翻浪涌,最后向着更远处翻涌而去。  远远地,一个身穿琉璃色华服的纨绔少年,身后跟着一群狗腿子,听见这场笑声,摇了摇手中的十二根鱼骨扇子,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似一盏将要燃到尽头的琉璃灯盏,上面氤氲开淡淡雾气,似飘荡在浮生末世里的,始终徘徊不去的,一点零落成土的盼望和眷恋。  “给我重赏这位大婶。”  从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切金碎玉的声音,如同人海浪潮里高拔起来的孤悬于海的一叶蔚蓝孤帆,清扬峭拔,孤浪一生。  “这位大婶,真是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不同凡响,出类拔萃。”  众人回头一看,午后日光里,茶楼门口一片琉璃光艳,一个身着琉璃色华服的少年斜倚在深红的木门边,摇着把鱼骨扇子,满脸戏谑模样,身后还跟着一群狗腿子模样的从人。  众人迅速将此人形象与往日市井中流传的“不可说小姐”的形象结合在一起,先是一愣,然后轰然散开,只剩下司绫和那位唾沫横飞,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不同凡响,出类拔萃的大婶。  大婶一愣,看清来人,顿时浑身颤抖,赶紧跪下求饶,磕头如捣蒜。  “请公主恕罪!请公主恕罪……”  公主对自己的名声如此之臭,具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深感满意。  “恕什么罪啊?你讲得很好啊!立意深远、创意新奇、内涵丰富、外延宽广。本宫说了要重重赏你。来人,赏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  “公主……”  “别怕,要是你会编戏就更好了。”  “回禀公主,老身不会编戏。”  公主叹息一声,走过去拍拍大婶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启发——  “一般这种情形下,近臣、侍卫、将军、三公,还有太监和影卫,都应该被编排在内,我大晋朝这么多男人和半男半女,不男不女的……人,就没有给你一点点启发吗?”  大婶颤抖着摇摇头。  “就没有激发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吗?”  大婶依然颤抖着摇头。  “就不能使你编造几个惊心动魄、轰轰烈烈、流传千古、虽死犹生、虽败犹荣的宫闱艳情故事吗?”  大婶依然颤抖摇头。  公主一边细细嚼着烤鹿肉,一边痛心疾首地批判自己的子民,最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真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民族啊!”  大婶磕头如捣蒜:“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冒犯公主。请公主恕罪!”  公主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优雅地端起一杯茶。  “那你可知道建康最有才华的是什么人?”  “建康有四大才子,还有一位琅琊王家的公子叫王长安,可惜身子不好,病痛缠身,说一句话要喘三声……”  “王长安,现在可曾婚配?”  “未曾婚配。”  牝鸡等人在看着,心中为那位王长安公子默哀——这便是第四位驸马了。  果然,公主晒然一笑,命人传话给宫中太后,说已经选中琅琊王家的王长安作为驸马。  “公主,这是太后要我交给你的《公主戒律》。”牝鸡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卷黄色帛书,神色有些悲壮,“反正,我是交出去了。”  公主一把接过来,垫在屁股下面,嘴角绽开了一个若有深意的笑,狭长幽深的眼眸里也波光流转,梅花小痣荡漾出一派琉璃艳光。  “一般这种情形之下,该找点乐子了。你们想不想看戏?”  “不想!”众人赶紧齐声回答。  “给我演一出《和离》吧!就是上次太后四十寿辰那两个俳优演的,甚是有趣,当时不仅皇兄,连太后娘娘都笑得喘不过气来,还重赏了他们,你们若是演好了,我也会重重赏你们。”  “公主,属下不会演戏。”那名叫“曰”的影卫闷声道。  “公主,奴婢也不会演戏。”牝鸡梗着脖颈道。  “也好,不会演戏,是吧?那就背《尚书》吧!”公主垂头转着自己中指上一个硕大的黄金镶红玉的指环,慢悠悠地说道,“一般这种情形下,不想演戏的人就只有背书了。”  “奴婢愿意演戏!”牝鸡声道。  “曰”依然不动。  “想做太监吗?”公主望着这位不苟言笑的影卫。  影卫一抖:“奴才愿意演戏。”  “好,很好。那就开始吧!曰,你扮演夫君。牝鸡,你扮演婆婆。司绫,你就扮演娘子吧!”公主双手抱膝,双眸睁大,已经做好了开怀大笑的准备。  三人齐齐一抖,满脸苦笑。  “公主,还差一个搓衣板。”  公主从屁股下面拿出那本《公主戒律》:“诺,这个不错。软硬适中,能屈能伸。”
公主,请注意妇德  《和离》讲述的是两夫妻因为娘子太强势而导致离婚的事情,整场戏性别颠倒,娘子经常欺负相公,相公逢人就诉苦,十分有趣。  “娘子,为夫……能出一下门么?王大人和我有约。”司绫扮演的“柔弱夫君”弱弱地问道。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就是家里养乌龟的那个王八大人?”牝鸡扮演的“霸气娘子”厉声质疑道。  “回娘子,那不是乌龟,是金鱼。”夫君弱弱地解释,“而且,那王大人也不叫王八,他只是排行第八。”  “胡说!哪有金鱼是红色的,只有乌龟才是红色的。”娘子厉声反驳道。  “回娘子,乌龟是青色的。”夫君弱弱地解释。  “王八才是青色的!”娘子恶狠狠坚持道,“乌龟明明是黑色的。”  “娘子,你刚才明明说乌龟是红色的。”夫君弱弱反问道。  “你这蠢货,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乌龟明明就是青色的。你真真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娘子——”  “从今天起,纳妾的事一概不许再提。否则,我就把你变成王八!”  “为夫不敢!”  “……”  公主笑得摊倒在软蹋上,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光华闪动,似一块浮动闪耀的七宝琉璃。  这场戏的结局自然是夫妻重归于好,大圆满的结局是每个人都喜欢的,皇宫里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三个人的表演十分别扭,特别是一向冷峻肃然的影卫扮演一个软弱猥琐的相公,小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  表演完了以后,已经是凌晨。  公主果然赏赐了一大堆美食,什么五香牛肉、鹿肉脯、九香炙、鹅豚膏……全是肉类。  一群人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风卷残云般席卷而空。那个黄金大鼎被几个人轮番抢夺,脑袋不停碰撞,不时发出“啊呀”一声惨叫,叫得公主在旁边哈哈大笑。  牝鸡一边嚼牛肉一边不忘提醒公主:“公主,太后提醒您要注意妇德。”  公主优雅地拿起一块烧鹅大腿:“在本宫这里,只有夫德。”  正说话间,有宫人传旨请公主到慈宁宫觐见太后娘娘和皇上。  “第四任驸马,你确定是选王长安?”皇上疑惑地望着她问道,“名字虽叫长安,却有先天不足之症,每说一句话至少咳嗽三声。王家子弟琳琅满目,谢家子弟芝兰玉树,你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先天不足之人?”  公主答道:“因为他叫长安,我叫长宁。”  皇上:“名字相似,你就要选他?”  公主:“先前我在佛祖面前祷告,佛祖入梦告诉我说之前死了三任驸马,都是缘分不够,这一次必定要一个缘分够的。所以,这种情形之下,长安和长宁,这缘分可算够了。”  太后冷笑道:“那本宫倒要看看,这一次你们的缘分会不会超过一年。”  公主讪笑道:“第一个不是超过一年了吗?”  太后冷笑道:“一年零三天,你不断给他赏赐宫女,他几下就折腾死了。”  公主笑道:“身体不行,累死活该,驸马这个工作岂是人人能够胜任的?早死早超生。”  太后冷笑道:“第二个只活了三个月,他本出身于极清贵的书香大家门第,你却每天在宫里看艳戏,结果被你活活被气死了。”  公主不屑道:“道貌傲然,酸腐书生,居然还敢和本宫讲‘妇德’,早就该死了。”  太后冷笑道:“第三个最倒霉,最后被你踹下床摔死了。”  公主皱眉道:“他居然胆大包天,还想和我睡觉。”  一直在沉默的皇上咳嗽一声道:“你是他老婆,你本就应该和他睡觉的。”  公主冷笑道:“昭容皇后是你老婆,她本来就应该和你睡觉的。可是,她不是三年都没和你睡觉了么?”  昭容皇后因为性格刚直善妒,被皇上打入冷宫已经三年,皇上面色发白,气得就想当场发作,公主慢悠悠道:“母后,上次我到张贵人宫里,看见张贵人最近真是愈发美艳了,特别是那皮肤……”  皇上最近赏赐给张贵人珍珠粉洗澡,洗得一身好肌肤,这件事自然是万万不能被太后知道的。  皇上咳嗽一声,故作沉着道:“你选驸马的标准真是匪夷所思。”  褚太后嘴角带着讥诮,淡淡道:“从前,天澈国师预言你二十三岁那年将会死在胸口有梅花痣的人手上。本来,是没人愿意信的,本宫也不信,可是先皇和皇兄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对你百依百顺,如今纵容得你越发不成样子了。说吧!这一次的婚礼你准备怎么折腾?”  公主期望的神色:“要越盛大越好,越热闹越好,要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全天下的男子都仰慕……”  褚太后端起一杯碧螺春,淡淡地道:“要比前几次还要盛大?”  公主:“当然,我的第四场婚礼,就选在清明节在太极殿的最高处举行,昭告全国,大办七天七夜,用丝绸铺路,金箔缠树,明珠悬梁,椒泥糊墙,凡来参加婚礼的人,不论何种身份,每人赏钱十铢……”  褚太后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撂,沉着脸道:“荒唐!你这是要亡你皇兄的国呐!”  公主:“那就每人赏钱三铢?一铢?不能太少了,太少了没有人来观礼……”  太后:“你每次把婚姻当成儿戏,丝毫不顾皇家体面,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  公主无所谓地道:“知道啊,无非就是些克夫啊之类的。”  太后将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声音凉凉的:“你想要全天下人来观礼?还是只想要一个人来观礼?你干脆贴出告示,请太学生梅修远前来选聘驸马,不就结了吗?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你不就是想要他来找你吗?”  “梅修远”这三个字一出,公主如遭雷击,愣了半晌,又堆起一个笑来,那笑单薄微凉,似一个脆弱美丽的凌霄花——  “梅修远……这名字有点耳熟,哦——我想起来了,是我从前的一个老师。母后说笑了,干他何事?”  褚太后冷笑道:“你不承认也罢,总之本宫告诫你——你就算再嫁给一百个人,再死一百个驸马,那人也不会来找你……”  公主脸色发白,却依旧笑得无所谓:“儿臣哪里还能再嫁一百个人?儿臣今年二十岁了,三年后必然死在身上有梅花痣的人手上。”  太后端起茶杯的手抖了抖,声音淡淡的:“天澈国师七年前死于鸩毒,他的话你不必当真。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国师的预言,怎么能当真呢?”  公主连连点头:“嗯,嗯,嗯,是啊,是啊。”
第四场婚礼的三大亮点  第四场婚礼果然从清明节那天开始,在太极殿举行,昭告全国,让举国上下庆祝七天七夜,虽然并未用丝绸铺路,金箔缠树,明珠悬梁,椒泥糊墙,却也给每个前来观礼的百姓每人发了一个一文钱的红包。  对于崇尚节俭的司马曜来说,已算是相当奢侈了。  婚礼当天,有三大亮点。  第一个亮点依然是公主没有戴红盖头。这件事真是令人既期待又惶恐,期待的是众人可以围观她的绝世美貌,惶恐的是怕亵渎了皇家尊严。  长宁公主喜欢别人仰望她的容貌。那一天,和前三次一样,为了让更多人看见她的模样,她依旧坐在太极殿的高台上,一身琉璃色的钗钿礼衣,微微地扬着头,目光在人潮中沉浮。  她一连坐了三天,好似坐在全建康城人仰望的目光之上。  她身量很高,高髻,高挑的凤眼,高挺的肩膀,高倨的身份,微微抬高的下巴,显出公主的尊贵和骄傲。  日光滑落在她身上,也仿若觉得战战兢兢,不敢相触,只在那高髻上明明闪耀着,似小心翼翼捧着一块虚幻琉璃。琉璃衣上隐隐有光华浮动如月光镀彩,日色生金,似漂浮于天际的一方淡淡烟霞,与芸芸众生隔绝。  远处众人的目光只敢及至她的下巴,那永远微微抬起的城墙般骄傲的下巴,那下巴上有一颗红痣,似虚幻浮生、末世繁华中最后一点鲜明的印记。  在公主下方的朝臣胆子稍微大些,目光敢于往上抬一些,可以看见她  的腮骨略方,似两块城墙守住了她琉璃般美丽而脆弱的五官——一则恰到好处地守住了皇家尊严,显出皇室的傲慢,二则将那双眼映得更深了,鼻梁托得更高了,似城墙下的护城河,那支斜斜的九鸾凤头钗,华表一般伫立在侧。  每当人潮涌动之时,她就会略略抬起像城墙一样略方的,骄艳的腮骨,往更远的人潮中缓缓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却终于没有找到,那一直僵直坚脆如同琉璃的眸子,就会如同被万众目光的潮水高高托举的最后的霞光,终于陨落了,黯淡了,散去了,只剩下光华无限却脆弱迷离的骄艳。  最后落在人潮之中的,也不过只有一个漫不经心的遥望,却似过了一个寂寞的百年,只残留一分苍凉凉的烟霞色。  第二个亮点是公主亲手写了一首诗。  这首诗名叫《墙头一枝花》——  老远一阵梅花香,  师门不幸又遭殃;  回首跳不出墙头,  来生不要再开花。  这首诗用卫夫人的小篆写的,古意盎然,秀丽圆润,令天下人不由为之赞叹。原来,这传闻中“不可说也”的十三公主除了倾国美貌以外,还有一项长处,那就是写得一笔好字。  每个红包里都有那首诗,当天中共发放了十万个红包,有人说是公主的侍女帮抄写的,有人说是公主亲自写的,不管怎么说,这首诗的最后署名都是——司马长宁。  那首诗,实在惨不忍睹,据私下的一些才子评论,这首诗写得实在太差,既不押韵,立意也不深远,比新人在学诗的时候凑字数写出来的蹩脚之作还要差劲。  第三个亮点是五百个太学生的学生,一起背诵《尚书》。  在箜篌清越的声音里,五百个青年学生身着青色宽袍,宽衣大袖,高冠博带,流云沧浪一般变幻各种阵型,似一场沉蕴千年的文墨之会,将千年的文化、百年的沧桑,碰撞在一起,碰撞出琅琅长吟,灿烂喧嚣,末世荣光,却从最底处洇开一片悠然肃穆的水墨之色,铺垫在这乱世的一方安隅之上,祭祀一场最后的繁华,一场末世的狂欢。  “公主的诗本没这么差,尤其是居然最后一句连韵也不押。还写给那么多人,全天下都在传看呢!你也不提醒提醒,好歹要押韵。”牝鸡私底下对司绫埋怨道,“现在全天下指不定都在私底下笑话公主呢!”  “公主不是不怕人笑话么?别人越是笑话她她越是开心,真是奇怪。”司绫疑惑道,“难道她真的病了吗?”  “如果她没病的话,就不会将我们的名字改为牝鸡司绫了!”牝鸡没好气地抱怨道。  “莫要抱怨,比你原来的‘嫣红’好听。”司绫笑道。  “你倒是无所谓,反正叫‘牝鸡’的又不是你,你原来叫姹紫,你正嫌那名字俗气呢!”牝鸡一脸恼怒地反驳道,“你知道每当别人都这么叫我,我是什么心情吗?牝鸡,牝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鸡呢!”  “哟,你一说鸡,我倒想起来了,给驸马炖的鸡好了……”司绫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拿起绢子将炖得稀烂的白玉鸡汤倒在琉璃鼎里。  “你最好在脸上蒙个绢子,驸马有痨病……”牝鸡急忙拉住她,低声提醒道。  “听谁瞎说的呢?公主再咋样,也不可能招个有痨病的,那传染开来可不得了。不过就是先天有些不足罢了。”司绫正色道,“这些闲话可说不得,再说他可是琅琊王家的人。”  正说着,琉璃盏一晃,掉在地上摔成一堆渣子,鸡汤也泼了一地。  “这可怎么办呢?这鸡汤不熬上三五个时辰可是不行了。”司绫急道,“公主还叫我马上陪她出去办要紧事呢!”  “唉!你这么毛手毛脚的,算了,你去陪公主吧!厨房还有早上熬的鸡汤,本来是准备孝敬给王嬷嬷的,只好先拿来救急了。”老实宫女牝鸡说完就在厨房里忙了一阵子,然后重新盛好鸡汤,就往驸马住的“白麟殿”里走去。  驸马王长安正躺在床上看《尚书》,看到《牧誓》这一节,口中念念有词:“牝鸡……咳……无晨。牝鸡……咳……司绫……咳……”  端着鸡汤进来的牝鸡听见这断断续续的“牝鸡”,不由手中一抖,盛鸡汤的琉璃鼎险些又摔在地上。  “公主……咳……咳……”驸马望见牝鸡,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准备起身,却无奈身子太弱,又咳嗽不断,挣扎了几下又躺下了,“为何……咳……公主……”  “驸马爷,您是想问公主为何会选你吧?”牝鸡赶紧上前去扶住他,将鸡汤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又伸手在他背上抚了几下,驸马感激得直点头。  “因为你身娇体弱死得快。”  牝鸡正准备委婉地解释,却闻得门口传来一句简明扼要的回答。驸马惊愕得连咳嗽都噎住了。  抬头一见,长宁公主站在门口,女扮男装,摇着把扇子,俨然一副呼奴唤婢,准备出门调戏良家妇女的打扮。  日光在她脸上投下了虚幻的阴影,却反射出绚烂无双的光华。她的唇角有隐隐笑意,却似带着悲凉。  “不过现在本宫发现了你比其他人强的地方,你竟然喜欢看《尚书》,还特别喜欢这一句——‘牝鸡司绫,惟家之索’。真是难得。”
驸马守则  说完,她正准备转身离去。  “公主,驸马说他需要学习宫中……”  牝鸡读出了驸马眼中的渴望,赶紧帮忙说道。  “让他学习一下本宫的夫德吧!再给他看看《驸马守则》。”公主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对了,这个给你送鸡汤的宫女就叫牝鸡,以后就由她伺候你吧!”  牝鸡手上的鸡汤终于洒了半碗在驸马身上,驸马惊诧之下,咳嗽连连:“……咳……夫德……《驸马守则》……”  当他一连咳嗽了三次之后,也问不出一个完整的问题之后,牝鸡忍不住帮他说完:“驸马是不是想问夫德和《驸马守则》是什么?”  驸马含泪点头,满脸疑惑。  牝鸡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所谓夫德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许告状,不许同床。”  驸马愕然:“……”  牝鸡又拿出一卷帛书,封面写着《驸马守则》四个大字,展开来缓缓读道——  “《驸马守则》第一条:听话。”  驸马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驸马守则》第二条:完全听话。”  驸马吓得咳得更加凶猛。  “《驸马守则》第三条:如果不听话,就变成太监。”  驸马浑身一阵抽搐,昏了过去。  半晌后醒来,颤抖道:“牝鸡……咳……”  牝鸡善解人意地问道:“我为何会取牝鸡这么奇怪的名字?”  驸马拼命点头。  回忆惨痛的过去,牝鸡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好几年前,公主还在翰林书院上学的时候,本来别的老师教她,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要求她学会什么。可是有一个不怕死的老师叫做梅修远,却硬是要求公主背完整部《尚书》,因为公主上了一年学,《牧誓》这一章每次背到‘牝鸡司绫’就不会背了,不仅不会背,在默写的时候,这几个字总会写错。所以公主就给我和姹紫改名为‘牝鸡’和‘司绫’。”  驸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牝鸡继续垂泪道:“本来我原来的名字叫嫣红……”  驸马一边咳嗽一边点头:“好……咳……好名字……”  牝鸡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亲自帮他把那碗鸡汤喝了喂给他。  驸马又问:“那侍……咳……侍卫……”  牝鸡一边抚着她胸口,一边答道:“你是问公主身边的那个影卫叫什么?”  驸马拼命点头,对她总是能很快地领悟自己的意思很是激动。  牝鸡望了望驸马,斟酌了半天,回答道:“他叫‘曰’。”  驸马的咳嗽似被堵住了一般,竟然骤然停了下来,瞪大眼睛望着牝鸡,好似两个大大的“曰”字。  牝鸡拍着驸马的背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叫‘曰‘?”  驸马点头。  牝鸡像是忘记了自己名字的不幸,同情地讲述道:“还不是怪那个梅修远,从前有一次公主在课堂上胡闹了几次,换成别人也就算了,可是那梅修远却硬是当众给公主出了个难题,要她三天之内数清楚《尚书》里面有多少个‘曰’字。我和嫣红……也就是司绫帮她数了整整两天三夜,才终于数清楚里面共有一百三十一‘曰’字。从那以后,公主就把她的影卫改名为‘曰’……”  驸马的目光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牝鸡赶紧解释道:“你是不是认为公主喜欢梅修远?我们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不是,公主从前对梅修远非打即骂,取这些名字是为了要一辈子记住他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梅修远教了她三年,她连一句‘老师’都没叫过,她对其他的老师虽然也不大尊敬,可是至少一声‘老师’还是会叫的……”  驸马的神色又释然了,然后喝完了那碗鸡汤,一边咳嗽一边继续读那本《尚书》。
公主逛妓院  等公主走了很久以后,牝鸡才明白司绫是故意将她推到驸马身边当差,不由感叹自己还是过于老实,还是司绫伶俐,怪不得公主喜欢她。  司绫和公主化妆成斗鸡走狗的轻薄儿,还有公主的影卫“曰”在建康城里逛了许久,又调戏了几个良家妇女和几个纯情少男,他们每次都会说同样的三句话——要么是“你想干什么?”“我要喊人了!”“你这个流氓!”  几年下来,也觉得良家妇女和纯情少男也没什么意思,想试试非良家的有什么反应,于是最后进了一个名叫“浮月楼”的妓院,学着其他公子哥儿包了间楼上的厢房,叫了几个非良家的姑娘陪着喝酒。  那些非良家的姑娘们见她美貌出众,通身富贵气派,不一时,又来了许多姑娘围住她,公主十分豪爽,一掷千金,哄得那些姑娘们十分开心,姑娘们一开心,就想尽千方百计哄她开心。  “大爷,我给您唱个小曲吧?”  “大爷,我给您跳个舞吧!”  “大爷,我给您弹个琴吧!”  “……”  一声声“大爷”叫得公主十分惬意。  “给大爷唱个戏吧!大爷爱看戏。”公主摆起大爷的架势来,丝毫不输那些真大爷,纯爷们,“就表演个你们这里最红的戏,让大家伙都来看看,费用大爷我全包了。”  姑娘欣喜若狂,就在楼下大厅中央现场演出《和离》,却比在宫里看见的那场戏要下流得多,不时来一句“小子,过来伺候老娘更衣!”“敢不听话,老娘一脚把你踹下床!”“……”  在座诸人嘻嘻哈哈狂笑不止。  公主坐在二楼的栏杆里,看了半日,琉璃般的眸子里浮起了潋滟光华,流光溢彩。  “这么下流的戏,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公主问司绫。  “现在的人啊,就喜欢这些难看的,下流的东西,越是难看,越是下流,喜欢的人就越多,流传就越广。因为人们都喜欢从别人的悲惨里找到自信和安慰。”司绫的这一番解释,令长宁公主沉思许久。  “越是难看,越是下流,喜欢的人就越多,流传就越广。”公主喃喃地重复道,忽然问道,“如果,我也写一出戏,会不会也像这出戏一样,这么受欢迎?”  “这……公子当然才华横溢,可是这些市井之中的雕虫小技,何妨公子亲自动手,交给教坊的人做就行了!”司绫劝道。  “我出来这许久,怎没听人说起我从前写的那首诗呢?”公主忽然问道。  “公子说的是婚礼当日那首?”司绫的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公子今日出门,就是为了看看民间有没有传诵那首诗?”  “是啊!可惜我竟没有听见一个人谈起……”公主不无失望地叹息道。  “这……大概是公子那首诗太好了,他们不敢私下谈论,怕会冒犯天威吧!”司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心想早知如此,我就安排人在背后使劲赞颂。  “你真觉得那首诗好吗?”公子盯住司绫,笑得颇有深意。  “当然好了,这首诗标新立异、立意高远、前后连贯、用词贴切……”  司绫还未说完,已经听见旁边一张圆桌上坐着四大才子,分别穿着白衣、蓝衣、玄衣和青衣,每位公子旁边都坐着两位姑娘,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青衣书生摸着姑娘的手一脸淫笑道:“兄台,最近可看过那“不可说”小姐的那首诗?”  公主一听见“不可说”小姐,立刻知道说的是她,于是凝神细听。  白衣书生搂着姑娘的腰一脸鄙视道:“那也能叫诗?文不对题且不说,连押韵也不会,真真是胸无点墨,不学无术……”  玄衣书生伸手捏捏姑娘的小脸蛋一脸傲然道:“这样的诗换成是别人,早一把火烧了,怎么还敢这么公然送人,也不怕人笑话……”  蓝衣书生一边搂着一个姑娘一脸忧国忧民道:“简直惨不忍睹,好歹她也在翰林书院里混了许久,怎么还是这么不学无术,我要是她的老师,肯定会被她气死!”  司绫紧张地注视着公主脸上的表情,却见她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尤其是听见最后那位蓝衣书生的话,那笑容简直盛开如一朵绚烂的牡丹。  那青衣书生却将手缓缓从姑娘的衣裳里拿出来,慢慢喝了一杯花酒,笑得一脸神秘:“也许这位‘不可说’小姐是故意写这样一首诗,也许她是在借这首诗表达什么意思也未可知。”  其余几人问道:“这么烂的诗想表达什么意思?”  青衣书生低声道:“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司绫,你觉得这几位才子有什么共同特点?”公主问司绫。  “他们是建康四大才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私下议论公主。”司绫义愤填膺道。  “你错了,他们的共同点是——淫贱。”公主缓缓下了个定义,脸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过,我喜欢这种假正经,真淫贱,比宫里那些不阴不阳,皮笑肉不笑的公公们好多了。”  司绫打了个寒颤,用看“公公”的眼神同情地看着下面那四大才子——今晚,会不会是他们快活人生的最后一晚?
这是一只太监鹅  “司绫,你说,一般这种情形,我该怎么做?”公主笑道。  “变成太监。”司绫笑着回道。  “帮我打赏刚才那几位才子,特别是那个青衣书生。”公主吩咐,笑得满脸神秘,“再把他们都请到包厢来。”  公主换上女装以后,在包厢里摆了一桌酒席,她面前,是一黄金大鼎烧鹅炙。两尺来宽的黄金大鼎,烧鹅被放在羊肚里慢慢烤熟了,剖开羊肚,只吃里面的烧鹅,烧鹅混了羊肉味,十分鲜美可口。  那四位才子进来,望见里面坐着的美人正在优雅地吃烧鹅,面前一只两尺来宽的黄金大鼎。  美人真是好食量。四人心想。  随即目光越过那只黄金大鼎,望向那美人儿,忽然感觉被雷击中一般,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那美人很高。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她很高——高髻,高挑的凤眼,高挺的肩膀,高倨的身份,微微抬高的下巴,腮骨略方,一支斜斜的九鸾凤头钗,华表一般伫立在光艳万千的脸颊之侧。  那女子优雅地吃烧鹅的姿态,好似坐在虚空的至高处,俯视芸芸众生,眼里藏着光艳琉璃,轻轻一流转,便似将这一场浮华看透。  四人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娘的,逛了这么久的窑子,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儿!这是哪家的花魁,怎么也从未听人说过?这花魁主动邀请他们进来,莫非是刚才从楼上望见他们翩翩佳公子的风度,不由芳心大动,所以打算以身相许,和他们暗通款曲?  “这位美人儿,在下阅人无数,姑娘的美貌真真是艳绝人寰、倾国倾城。恰如西子,堪比貂蝉,胜过妲己,超越王蔷,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白衣才子眼放春光。  “兄台差矣。这位美人儿,西子王蔷怎可比,褒姒骊姬羞惭死。疑似嫦娥出月宫,更如仙子下凡尘。”蓝衣才子吞了一口口水。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玄衣才子清了清嗓子,摇头摆尾地吟唱道,“洛神水中出,嫦娥天上来。人间无此女,当是梦中人。”  “……”  司绫盯住公主似笑非笑的面容,含嗔带喜的眸子,心中想,公主是准备让他们当太监呢?还是当太监呢?  又奇怪,怎么还有一个没发言呢?  莫非这一个才子是充数的?  “姑娘真是美得像一首诗……”那青衣才子打了个酒嗝,在心中冥思苦想赞美的诗词,奈何刚才在两位姑娘那里耗费了太多精神,总是想不出。半晌才吐出一句,立即被其余三人鄙视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公主微笑着用白玉筷子指着鼎里的烧鹅,“你们若答对了,本姑娘可以送你们一份礼物。”  四大才子心中一荡,望着烧鹅,笑道:“这不是烧鹅嘛。莫非美人儿想邀请在下吃烧鹅?”  公主笑道:“你们来猜猜,这鹅是公的还是母的?”  四大才子一愣,心想这美人儿的情趣真特别,于是凑近了认真观摩了一阵子,几个人议论纷纷。  一人瞄公主胸:“胸丰满而白嫩,应该是母的。”  一人瞄公主腰:“腰柔韧而纤细,应该是母的。”  一人瞄公主手:“前肢灵巧而秀致,应该是母的。”  一人瞄公主足:“后肢稳健而灵秀,应该是母的。  司绫抱着膀子,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们,心想很快她手上的一堆宫廷杂物就有人帮忙了。  公主仍旧微笑着,笑得高贵得体,高贵得体地吃鹿肉,高贵得体地点头,表示她听得很认真。半晌,晒然一笑道:“这鹅非公非母,乃是一只太监鹅。”  四大才子道笑:“太监鹅?真是奇了,这世上哪有太监鹅?”  公主笑道:“有的,等会就有了。”  “美人真是很幽默,很风趣……”四大才子笑道,忽然有些疑惑,不由仔细审视着面前的女子——腮骨略方,似两块城墙守住了她琉璃般美丽而脆弱的五官,显出天潢贵胄般的傲慢,同时将那双高挑的丹凤眼映得更深了,鼻梁托得更高了,似城墙下的护城河,那支斜斜的九鸾凤头钗,华表一般伫立在侧。  她略略抬起腮骨,下巴微微扬起,一颗红色的梅花痣熠熠闪耀,恍若琉璃宝玉上面的红宝石,那眼睛和鼻子显出一种骄傲的艳与脆。如同白玉栏里的红牡丹,因为冠艳群芳而自生的骄傲。  这样俯瞰众生、鲜妍骄艳的美,整个建康只有一个人。  那是当朝十三公主的,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十三妹司马长宁。  长宁公主。  大婚那天,全建康城的人都看见过那样的美,并由此深深震撼和臣服。  仔细瞧着瞧着,青衣书生蓦然脸色大变,急忙跪拜在地,口中自称:“死罪!死罪!”  其余三人诧异地望着他,不由面上露出嘲笑鄙视之色——妄图出奇制胜,真是可笑!这美人儿一看就是才女,肯定会欣赏才子的傲骨,怎会吃你这一套?  果然见那美人儿面色微变,似有不悦,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仍旧微笑着注视他们三人,似乎对他们十分满意。  三人大受鼓舞,正准备继续吟诗作赋,展示才子的傲骨,好引得那美人儿高兴。  那青衣书生叩头不止:“死罪!死罪!请长宁公主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之罪!”  另外三人听见“公主”两个字,全身一震,再细细打量眼前这女子——那略方的腮骨,微抬的下巴,高扬的凤眼,下巴中心的红痣,那俯瞰众生的尊贵高傲的美,还有那支九鸾凤头钗,似华表般伫立在侧。  他们脸色刷的变得苍白,不过几天之前的惊艳记忆潮水般涌来,那位特立独行、高傲任性的十三公主司马长宁,那宛若牡丹琉璃一般的倾国之美,如同城墙一般向他们倾覆而来,要将他们那虚浮脆弱的人生压垮、碾碎——他们自认是建康城里的高门纨绔子弟,从未将什么人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却有了一种蝼蚁般的卑微和即将灰飞烟灭的恐惧。  另外三人瘫到在地上,涕泪横流,簌簌抖着,口中自称:“死罪!死罪!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抬起头来。”女子的声音从头上传下来,恍如切金断玉一般,坚脆果敢,不容抗拒。  四人吓得在地上瘫成一堆烂泥,微微抬头,目光只敢及至她下巴。   “知道为何要唤你们进来吗?”公主笑得十分诡异。  “因为,我们私下……”白衣书生颤抖着回答。  “我们身为当朝士子,不该逛青楼。”那青衣书生抢先说道。  司绫心中暗自赞道,这青衣书生果然反应快,逛青楼的罪名显然比诽谤皇族的罪名小多了。
不编戏就做太监  公主笑得十分优雅:“你们刚才说,好歹我也在翰林书院里混了许久,怎么还是这么不学无术,要是我的老师知道,肯定会被我气死,是吧?”   那四人脸色瞬间苍白,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不止。  公主微笑:“还说,胸丰满而白嫩,腰柔韧而纤细,前肢灵巧而秀致,后肢稳健而灵秀,应该是母的。”  四人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着:“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我等不知公主在此,无意冒犯,还请公主饶恕!”   公主顿了顿,笑道:“不过,那几首诗做得倒是不错。”  四人一人早已经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此刻听见这话,才回了一缕魂魄,却听公主淡淡问道:  “你们,想做一个不公不母、不男不女的太监吗?”   四人的魂魄顿时又被吓得飞出天外。  “不想做太监的话,会编戏吗?”半晌,公主的声音仿若自重楼深处传来,似命运之手在羊皮宣纸上打了一个轻轻勾折。  四人又从地狱活过来了。  “或者,愿意做太监?”  “我们会编戏。” 四人又差点昏厥。  “包括春宫戏?”  “……。”
  “这……公主想要编什么样的戏?”那蓝衣书生大着胆子问道。  “要……”公主顿了顿,夹起一块鹅肉放嘴里 ,“越难越下流越好,喜欢的人越多,流传越广越好……最重要,是要像你们这样——淫贱。”  公主将“淫贱”两个字咬得很重。  从前,有一个人对她说——  所谓妇德,最忌淫佚。公主为世间女子表率,当恪守妇德,无轻待夫,无干时事,不得骄狂自肆,横恣不法。若有失妇德,远必奏请陛下,幽禁公主于冷宫。  若有失妇德,远必奏请陛下,幽禁公主于冷宫——那么,就请你回来将我关入冷宫吧!  四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公主,那一直倨傲的下巴微微下合,嫣红的唇翘起,似噙着一支牡丹花,那花开在她那骄艳的脸上,大大缓和了之前那遥不可及的感觉,竟然有些顽皮如同邻家女子。  “就像《和离》那样的。”公主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细细嚼着鹅肉,脸上充满了期待,“别担心,我会和你们一起编写。你们只要当我的参谋就好了。”  司绫心想,编好戏以后,就该当太监了吧!  ***  入夜,月光似一双宁静的手,轻轻掀开琉璃窗棂,掀开重重帐幔,掀开白日里一切伪装,照亮那一张流泪的脸。  那张脸倾国倾城,却脆弱骄艳如同琉璃,眼泪滑下如同梅花痣溅。  “要什么样的戏才会被你听见呢?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就是听不见我,也看不见我……你是不是早就忘记我了?还是当年被我折磨得太厉害了,对我恨之入骨?你告诉我……曰。”  在她的床榻之下,伏着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影子,却什么话也没回答她。  梦中传来公主的梦呓——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帝曰……帝曰……老师……回来。”  曰的眼睛眨了眨,眼眸上的月光抖了抖,便将一切归于夜的沉寂。  三日后,四大才子聚集在公主面前,看完了公主递给他们的手稿,先是眼睛发抖,后来是双手发抖,再最后是全身发抖,特别是那青衣公子,抖得一双擅长帮助整理姑娘衣裳的手几乎要抽筋了。
  “公主,您……您……确定要排演这一场戏吗?”几位才子看完了公主递给他们的手稿,震惊地问道。  自从进宫以后,公主为他们四个人分别取了是个名字,根据他们衣服的颜色分别取名为阿青、阿白、阿玄、阿蓝,因为公主声称她记性确实不大好,总是记不住人名,为了不让他们混淆,公主命令他们只能穿这一种颜色的衣服。  “怎么样,够难看,够下流吧?”公主望着他们的脸色,得意地笑道,“比起《和离》如何?来,来,来,你们先表演一下看看。”  四人面面相觑,阿青上前问道:“这题目就叫《琉璃帐》?”  公主点头。  阿蓝问道:“内容是一位公主广蓄男宠,几位男宠争风吃醋,互相争宠,相互拆台?”  公主点头。  阿玄问道:“这位公主就叫琉璃公主?”  阿白问道:“这位公主是皇上的十三妹?”  公主狠狠点头。  四人脸色刷白,一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才不敢演……”  公主笑盈盈道:“既然不敢,那就做太监吧!”  四人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公主为何要如此诋毁自己?”四人大着胆子问道。  “因为我高兴。”公主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皇家也要学会与民同乐。”  “限你们七日之类给我排练出来。七日之后,我要在建康城的每一家茶楼都看见这场戏。”  “对了,你们四个还有几分姿色,演男宠肯定不错。”  “否则,就准备做太监吧!”  四人跌倒在地。  七日后,公主带着司绫、牝鸡,还有两个小太监,在影卫“曰”的护送下,来到建康城最大的酒楼缀锦楼。  这一日,缀锦楼人山人海,正在上演新戏——《琉璃帐》。  扮演公主的是风月楼的梦如姑娘。  好相貌,好身材,好演技,把一个淫荡公主演的飞扬跋扈,趾高气昂,霸气四射,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扮演四位男宠的就是那四大才子,阿蓝、阿玄、阿白、阿青。  也是好相貌,好身材,好演技,把几个争风吃醋的男宠演的别具风格,风情万种,惹人怜爱,引得众人纷纷眼红。  公主十分满意。群众十分满意。  却有些人不满意了。  其中最不满意的当然是新任驸马王长安。
道观遇故人  《琉璃帐》大红了三个月,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  第一个负面影响就是公主再次成了寡妇——驸马王长安在看了这场戏以后,一连咳嗽了十几声,没喘过气来,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个负面影响就是皇上和太后很生气——皇上气得和会稽王在张贵人那里喝了三个通宵的酒,导致连续三天不能上早朝,太后到张贵人那里大闹一场,否则就要将张贵人送给会稽王,将平素对一切无所谓的会稽王差点吓死。  第三个负面影响就是北方的慕容垂来信为他的五儿子慕容麟求娶十三公主当赵王妃。慕容麟多次出卖父兄的光辉事迹天下皆知,而且身体倍棒,短期内绝对死不了,所以这一门亲事对于公主来说,简直是相当要命。  于是,所有被这一戏剧影响了倒霉了的人们一起建议——送公主到东蒙山的道观去修身养性。  公主立马同意,她先派司绫去探路,然后自己在“浮月楼”里继续编排《琉璃帐》,打算带着戏班子到玄清观去演——玄清观的道士们想必可以打开眼界了。  一个月后,公主将《牡丹账》排练得更加精彩,于是换上男装,带上四个公子,还有牝鸡一起去玄清观。  牝鸡抱着那两尺见方的黄金大鼎,走三步歇一步。  四大才子一人搬着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大箱子,走三步歇三步。  公主一边走路一边演戏,走一步歇三步。  这样,原本只需走三五日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月才到。  这一耽误,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就是那三个月,改变了一切,让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倘若她能提前知后面的事情,她一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换取那三个月。  东蒙山上游人如织,走得累了,她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揉了揉累得发酸的胳膊,抬手用丝绢擦了擦汗水。  山路上行人渐渐多了,很多人回头看她。她低头检查了衣服和头发,身上穿的太监出宫的便服,头上束着男子的发冠,并未泄露她女子的身份。  “这位公子真是美啊……”她听见过往的人们在纷纷议论,她心里起了一阵嫌恶。  她在路边买了两块狗皮膏药,一块贴在左眼上,另外一块贴在下巴上,这样她一路走到玄清道观,路上依然很多人看她,然而却再没人说她美了。  在走近道观的时候,她发现了很多熟人,都是以前向她求过婚的王孙贵族,他们脸上都带着轻佻的神情,有些还上前和她搭讪献殷勤,和在皇宫里恭谨模样判若两人。  她鄙夷地笑了,这些虚伪势利的人啊,当着她的面表忠心,背后却随意对着其他美女大献殷勤。  她才不要这样的人呢!  走了好久,远远望见“玄清道观”几个鎏金大字,陡然觉得饥渴难忍,敲门进去,打算向里头的小道士讨一碗水喝。  门开了,里头传来讲经论道的声音,隔着一道碧纱橱的屏风,她望见里头整齐地坐满了身着道服的道士,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上首一个人讲道。  五月的日光从翠竹丝绸帘子上透进来,在院子里柔软地蔓延,铺垫,酝酿,酝酿成出一片柔软的绿意,院子里的一切都是软软的,软蒲团、软经书、软席子、软绵绵的声音。  只有那人是硬的——硬骨头、硬脊梁、硬手腕,就连那一身白衣也是硬的。   他端坐在蒲团之上,绿意染上他一尘不染的青衣,如月上中天时落在梅花上的青雪,每一朵都棱角得森然,皎洁得肃然,清透得凛然。那种清冽,是千锤百炼,千磨万击也不会变色的清寒。好似苍茫夜色覆盖大地,浓黑天地之间,所剩下的坚守到最后的一点清白。  四面突然变得静谧,天地间似乎只剩那唇红如梅,眸黑似夜,那刀笔般雕刻的俊美五官,抿紧的嘴角似噙着一个略显讥诮的笑,都那般鲜明地盛开在那一处清白之上。  仿若混沌人间,最后坚守的清白良心。  那是她多年来最念念不忘的那一个熟悉的场景,猝不及防撞进她眼里,引起一片潮湿。  看了半晌,公主扶住门框,慢慢坐了下来,眼泪从剩下的那只右眼滚滚落下,两块狗皮膏药扯得脸上的皮肤生疼。忘记了跋山涉水的饥渴,她的目光穿过那青衣身影,望着远处湛碧的天空。  五月的天空是如此干净、澄澈、透明,未一丝杂质,似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  似他的眼睛。  时光荏苒,浮生若梦,多少人来了又去了,多少前尘往事重叠往复。  有多少年不曾见过他了呢?  他还记得她吗?  七年前那个只及他胸前的十三岁女孩。那个总是在他的课堂上捣乱的女孩,那个总是完不成功课要被留下来额外辅导的女孩,那个总是趁着他不注意默默注视他的女孩。  那个女孩,找了他整整七年。
  第10章
梅花御史  七年前,他是赫赫有名的铁骨御史,权贵恨得咬牙切齿,私底下叫他“臭石头”,百姓却称呼他为“梅花御史”。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是恨着他的。  因为,他总是无数次打断她的计划,无数次批判她的爱好。  但凡她想做个什么都会被他阻止。  她想开挖一个湖泊专门赏荷花,他上奏说劳民伤财且不利于自然和谐;她想多招几个太监专门陪她聊天,他上奏说太监太多影响国家劳动力;她想打造几件点翠的首饰,他上奏说翠鸟也是生命,何况其实喜欢点翠是审美观有问题。  总之,自从有了这个“梅花御史”的原因,长宁公主自由自在的剥削阶级的生活总是不太如意。  她对梅修远的怨恨在一次次心愿没有得到满足之中不断加深。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在还未见到他之前,长宁公主对他充满了恨。  这恨到了十四岁最后一个月的一次事件,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最宠爱的宫女司绫从宫外回来,说南方近海的地方有一座东蒙山,风景优美如画,如果在那里修一座行宫,就可以在行宫的窗台上看见大海,听着海浪的声音,最是惬意没有了。  皇上和太后十分宠爱她,说是只要不十分劳民伤财,便同意了。监工大臣、工匠等都准备好了,她正在兴冲冲地准备等待着行宫建成,她便可以在里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一天,她在无数的行宫建设方案中选择了一种,兴冲冲地打算到大殿去找皇帝商量。  在殿外,她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架声。有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和皇兄吵架。  “修建行宫会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损伤国家元气,并且会助长奢侈享乐之风,令国家从此一蹶不振。微臣请求皇上撤回旨意,并好好教育公主。公主身为天家之女,理应谨修妇德,端庄得体,为天下女子表率,如今却处处追求奢侈享乐,请皇上严加管教,否则将来上行下效,大祸悠忽而至……”  这一段话措辞严厉,激愤昂然,铿锵有力,竟然令人不能反对。  皇上沉默着,似乎在犹豫。  长宁公主站在窗外,早就气得脸色发白,正准备闯进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又臭又硬的“臭石头”,却被司绫拉住了。  司绫低声提醒道:“公主若此刻闯进去大闹一场,虽然可以出一口恶气,却不是给那‘臭石头’又抓住了把柄?不如静观其变,抓住时机,从长计议……”  司绫虽然和她同岁,却处处比她聪明伶俐。  长宁公主沉默半晌,准备离开。在转身之前,她从镂空的窗棂里望了一眼,这一眼,望见的是一个男子英美的侧面。  青衣,剑眉,紧抿的唇,刀笔般雕刻的线条,如同起伏的高峻山峦。  “皇上若同意长宁公主修建这座行宫,微臣为天下黎民计,为国家社稷计,必死谏到底。”  他跪在地上,却似乎比坐着的那位九五之尊更加高贵。  他半仰的头颅,似钢铁铸成。  他挺直的脊梁,似一枝坚韧的梅花虬枝。  既有修长刚劲的线条,也有温柔清丽的起伏。  长宁公主挥了挥袖子,带着司绫和几个小太监气冲冲地离开了,临行前还使劲踢了一下门槛,表达不满。  最终的结果果然是皇上再次妥协,不仅行宫没有修成,皇上和太后还趁机教育了一下公主,令公主十分生气。  “本宫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不久后,公主派了影子杀手,到梅修远家中准备教训他一顿出气。  谁知,杀手不仅被他发现了,还被狠狠地教育了一顿。  太后很生气,将长宁公主禁足三个月。  “本宫总有一天会杀了这块‘臭石头’。” 长宁公主将宫中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打碎了,狠狠地发下誓言。  这时候,她听见司绫给她传来一个更可怕的消息——皇上打算请那“梅花御史”给她做老师。  “让本宫给那块又臭又硬的‘臭石头’当学生,有没有搞错?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公主气得恨不得当场就杀了那梅修远。  “司绫,若我当了他学生,我必定要闹得他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从此后,梅修远上下朝的路上,总会碰见一些不明人士,要么企图劫财,要么企图劫色,最可怕的是有一次,遇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上来就抢人,眼里冒着绿光,口里喊着:“这是我那院子里逃出去的兔儿爷,你们还不赶紧给我抢回去?”  梅修远派人打退这一群人以后,还专门派人打听什么叫“兔儿爷”,出去打听的人抖抖索索地回来回复道,兔儿爷的意思是养兔子的爷们。  梅修远才冷哼了一声准备去太极殿上课,并且在课后,有意无意地提到,养兔子是一件不好的行为,兔子也是生命,要懂得爱护动物,希望各位殿下公主最好不要做。  这话一说完,就看见长宁公主一直趴在桌子上,全身发抖,好像发了羊癫疯一般,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过了一会子,长宁公主命人搬了个黄金大鼎进来,鼎里有一锅烧好了的兔子肉。  梅修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命令她将鼎搬出去,她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吃得更香了。  自小只要她不愿意的事情,别人就都没有办法。  梅老师站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直接抱起黄金鼎就丢到门外去了,并且顺便还罚她在黄金鼎旁边站了一上午。  那几年,他是严厉的老师,她是顽劣的学生。  他一心要整肃朝堂,她一心要整肃他。
  第11章
公主要出家  “公主,你确定要出家?”牝鸡一边不可思议地望着公主,一边将那两尺见方的黄金大鼎使劲往上托了托。  “我确定。”公主点头。  “公主,你每天要吃五斤肉,出家以后,只能吃素,你确定你受得了?”  “我确定。”  “公主,你每天要换三次衣服,出家以后,你每天只能穿着粗布衣服,你确定你愿意?”  “我确定。”  “公主,你每到夏天必定要在北方度假,每到冬天要到南方度假,每年出游不下十次,每次出游必得数百人相随,出家以后每天只能苦守青灯,你确定你愿意?”  “我确定。”  “公主,你不会是看上哪个道士了吧?道士可是出家人。”  “废话。这世间能让我正眼相看的男子,还未生出来呢!”  “那么,你是准备……那个……双修?”阿蓝忐忑不安地问道。  “什么叫双修?”公主问。  “双修就是在下霜的时候修炼道术的意思。”阿白赶紧解释道。  “现在是初夏,离下霜还早着呢!”公主有些遗憾,“在下霜的时候修炼道术,想必是很美的。”  “那是当然。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一位绝代佳人白衣飘飘,在霜花之上修炼道术,该是多么风华绝代、风流恣肆、诗情画意、春意盎然啊!”阿白眼神望向东蒙山上的那片枫林,出口成章道。  “公主,双修的意思是找一个好朋友一起修炼的意思。别听他忽悠你。”阿青一脸正义凛然道。  “好朋友?”公主问,“男女不限?”  “男女不限。”阿蓝赶紧抢答道。  “嗯……双修……不错。”公主沉思道。  四人的神色都充满期待。  然而,公主坐在玄清道观的门槛上,目光穿越他们,遥望着那个熟悉的英美侧面,忽然笑了起来,眸子里漾出一点水雾来——  和这个人双修的话,想必是极美的。  门槛里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长得十分清秀白净,因为处于变声期,声音跟公鸭一般,姿势却摆得跟个爱美的娘娘腔似的,出来迎候她:“施主,请问你有何事前来?”  “我来……找人。”她收住眼泪,顿了顿道。  “找谁?”  “找……长宁公主。”她答道。  “长宁公主已然回宫。施主来得晚了。”小道士翘起妖娆的兰花指,一脸揶揄地答道。想是这阵子来找长宁公主的人很多。  她陡然回想起顶替她的那个名叫司绫的宫女,长得和她有三分相似,下巴沟上也有一颗红痣。心眼伶俐,口齿灵活,她十分喜欢,是她在宫里最好的朋友。  原来司绫已然回宫了,她顿了顿,说道:“我是宫里的内侍,公主叫我回来……抄写经书……为皇上和太后祈福。”说完,她亮出了宫内的令牌。  “这阵子,这样的玉牌我已经见过很多了。”小道士的兰花指按在大门上,一脸鄙视地望着她,“长宁公主真的已经回宫了。”  “这位道兄,这真的是宫里的令牌……”公主继续道。  “瞧你这幅模样,长宁公主怎么会看上你?”小道士依然一脸鄙视地盯着她脸上的狗皮膏药,公鸭般的嗓子妖娆地说道。  “你……”身后的几人就要发飙。  “小道士,人不可貌相,本……姑娘本有绝世美貌,不过被这狗皮膏药暂时遮住而已,何必狗眼看人低?”公主说着,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咳嗽了一声,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位有眼无珠的小道士。  小道士兰花指一阵颤抖,一脸呕吐状,准备关门,牝鸡赶紧将那只黄金大鼎放在门槛上,大门关不上。  双方僵持不下。  “什么事?道安。”  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里头专心讲道的人。  他的声音自十步开外传来,隔着一道碧纱屏风,徐徐地似微凉的风,带来了梅花的芬芳,那还是七年前梅修远的声音,似微风轻轻掠过梅花上的细雪,寒凉芬芳,和他从前讲的那些道理一般分明,瞬间使人头脑清醒。  长宁公主的伶牙俐齿,陡然停止。  遥望着碧纱屏风上他白衣飘飘的身影愈来愈近,她嗓子发涩,眼睛发干,双脚似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一个木桩。  突然想起脸上还贴着两块狗皮膏药,真是悔恨莫及——她的绝世美貌养兵千日,此刻真是用兵之时,却被这两块狗屁膏药所遮挡,真是命运弄人。  她赶紧伸手撕扯,无奈却粘得太紧,竟然撕不下来,她心下一横,使劲一撕,火辣辣地疼。似乎有什么被撕下来了。  第二块膏药还没撕下来,一双手按在她奋力撕扯膏药的双手上:“施主,膏药不能这样撕。你的脸已然受伤了。”  他的手指清凉,似有淡淡梅花香气;他的声音略带恼意,似那年责备她年少任性;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似昼与夜的对立。  修远,这还是她的修远。  他帮她清理脸上的伤口,只是呵口气的距离,她看着他,英俊肃然的脸上平静无波,看她的目光似是一个普通路人。  她记得他,他却未认出她。  长宁公主想起来她曾经下定决心要狠狠地教训他,再慢慢地原谅他。然而,他此刻就在她眼前,她却一点也不想教训他了。  她想起她连续四次大婚,就是希望他来阻止她。  她想起她编造的那些荒唐剧目,就是希望他来教训她。  她从前对他怀有那么多的愿望,如今只剩下一个微小的愿望——  她只想他还记得她。  “观主,这位施主说她是长宁公主的侍女,还说自己原本拥有绝世美貌,不过被狗皮膏药遮住而已……”小道士上下打量着那两块狗皮膏药,继续鄙视道,“真是好大的诳语!”  牝鸡和四大才子立刻拼命点头附和:“确实是绝代佳人,千真万确,万无一失!”  白衣道长撕扯膏药的手就是微微一顿,眼光在那张粘了狗皮膏药的脸上微微掠过,然后归于淡定。  “当今世上能称得上绝代佳人的,只有长宁公主,其他人也配!”小道士义愤填膺道,兰花指妖娆得翘在胸前。  众人“哦”了一声,各有深意地望着公主。  牝鸡好奇地问道:“你见过长宁公主?”  “那是当然。我们道观一百多名师兄全都见过。”小道士得意道,神色妖娆,“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就回去了。她的下巴上有一颗红痣,真是美极了。”  怀安道长手中微微一滞,面上浮起一层不可察觉的笑意,似飞鱼入水一般转瞬即逝。  牝鸡和四大才子浑身一抖,想立刻纠正,那不过只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司绫,和她长得三分相似,就让你们惊为天人,真是没见过世面。倘若让你们见到真正的长宁公主,只怕会惊艳得涕泪横流,心脏骤停,追悔莫及,长恨此生。  恰在此时,公主抬起手臂阻止了他们。  她要先试探他。  “修远……”公主的泪水忽然涌出,“你还记得……长宁公主吗?”  面前的人一惊,双手从膏药上拿下来:“公子,你怎知贫道俗名?”  “修远?”她并不回答,反问道,“你为何要出家?”  “贫道已出家七年了。”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七年前她到处找他,都找不到。  原来,他七年前就背弃了对她的承诺——他曾说,待她大婚,他一定会来的。  然而四次大婚,他一次也没来。  公主的嘴唇颤抖着,面色发白,仅剩的那只右眼,盈满了泪水,右颊的狗皮膏药撕下后留下一块红肿的伤疤。  “施主,你怎么了?”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更加轻柔了,“我弄疼你了?”  长宁公主在那一刹那就原谅了他。  他是她命里的克星。  她抑制不住地伸手抱住他,这是她思念了七年的怀抱。他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他的怀抱似最美好的春日。  在他的怀抱里,她突然觉得所有的烦恼、劳累和饥渴都消失了。只有在他的怀里,她的心才会安静下来。她那么紧地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再次离开。  经过那漫长的七年,她已然无法再忍受他离开哪怕一瞬了。   “施主,施主……”他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伸手想要掰开她禁锢如铁的手臂。  然而,她纤细若女子,力气竟然那么大,竟然是似在他身上生了根一般。  这一生,你休想再离开我了。
  第12章
他现在叫怀安  怀抱松开时,他白色的道袍上竟然浸出了丝丝血痕,她的指甲刺伤了他的皮肤。  她的拥抱太用力,她的爱也太用力,注定伤人伤己。  牝鸡和四大才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公主越来越奔放了,那个“双修”的事情,看来有希望,很有希望。  只是,貌似这位美道士更有希望?  “那你现在叫什么?”公主问道。  “贫道怀安。”  道长躬身揖了一礼,声音宛若下了一整夜的梅花大雪漫漫被风掠起,在空中晃晃悠悠,飘飘荡荡,最后终于归于大地,那一声是天地之间最后的回应。  一切尘埃落定,谢幕之时的最后告别。  怀安。  她的梅修远现在告诉她,他叫怀安了。  原来,他一直怀有安宁,现在更加安宁如同清泉流水,而她却不能,自从遇见了他,她这一生再也不安宁了。  公主注视了他有一炷香的时光,以至于牝鸡和四大才子都认定这一位美道士,定然就是公主想要双修的人了。  也不怎么样嘛?像个娘娘腔似的。除了牝鸡觉得公主果然好眼光以外,其余人都在心里鄙视道。  那人在这样灼灼的注目下,依旧淡然如流水,凛冽如新雪。  公主拼命捕捉他的每一个眼神,想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那人永远是平淡安然的。  她心里忽然萌生了恨意,他凭什么享有这么多年的平静。这七年来,他丝毫未变,仿若什么也不曾经历过,而她却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那么——”半晌,公主问道,“我现在应该叫你怀安道长?”  牝鸡听得“道长”那两个字,忽然打了个寒颤。  “施主。无量寿福。”那道士抱拳作揖,口称道号,飘然出尘,果真是完完全全,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已经成为了道士。  “请问施主来此有何事?”他问道,“贫道是这里的观主。这是道家清修之地,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  “我们来此,当然有事。”公主理直气壮又无限幽怨道。  “何事?”道士反问。  “我要在这里……双修!”公主继续理直气壮回到道。  牝鸡将手搁在鼎沿上,诧异地望着那四大才子,不知他们拼命忍住笑,是什么意思?是谁说的,双修是在下霜的时候修习道术?  那个小道士脸上的鄙视之色更深了,兰花指翘得妖娆,用看流氓的眼神看着他们。  道长默然半晌:“施主,贫道这个道观没有涉及这门道术,还请施主另择高门吧!”  公主将手中令牌一把塞在他手中,顺便还摸了一把,就再也不看他一眼,就带着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四位随从将几个箱子扔给那小道士。  那小道士差点被撞倒在地,兰花指都被撞歪了。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给我腾出来,再打扫干净,我不能见一点灰。再点上还要给我准备最好的厨子,我晚上要吃‘五香炙’。”  “三斤半,八成熟。”  “长得这么丑,饭量还这么大,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美女!”小道士的抱怨从身后传来。  五个随从一脸骄傲,这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就该是这样的风格——坚决果断,横行霸道,欺负人也是理直气壮的。  五人选了个看起来最顺眼的院子安顿好了。这院子是个U形的撮箕口的院子,有六个房间,正好一人一间,还多出了一间,正好拿来做厨房。
  第13章
公主的优点  当夜,“五香炙”没送来,只送来了五个馒头和一鼎菜汤。  牝鸡想发火,被公主拦下了:“慢慢来,不着急。”  牝鸡诧异地望着公主,公主啥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  其余四人也诧异地望着公主,一边满脸痛苦地啃馒头,一边开始质疑。  阿蓝首先问道:“公主,你看上他了?”   公主:“没看上。”  阿白:“那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公主:“我想让他看上我。”  阿青:“哦?为何?”  公主:“你们看,他一直都没认真看过我一眼。”  阿玄:“那是因为您现在脸受伤了。”  公主:“那我现在还有什么优点可以吸引他?”  众人齐声:“美貌啊,你是晋国第一美人啊!”  公主横他们俩一眼,脸上的伤疤也一横。  众人默然无声。  半晌后。  牝鸡:“公主,你身材好。”  阿青:“你皮肤好。”  阿蓝:“你气质好。”  阿白:“你头发好。”  阿玄:“你饭量好。”  “……”  公主:“除了外表。还有什么?”  众人期期艾艾:“这个……你吃饭的姿态特别优雅,走路的姿势也特别动人。”  公主:“要和外表完全无关的。”  众人冥思苦想。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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